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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裏斯輸給杜林普,冤嗎?

2024-11-11心靈

題圖 | Facebook @Kamala Harris

當地時間11月6日,雖然內華達州和亞利桑那州的計票結果姍姍來遲,但隨著搖擺州威斯康辛州的10張選舉人票歸屬共和黨候選人、前總統杜林普,他的選舉人票超過270張,作為第47任美國總統重返白宮成為定局。

盡管選前最後一周的民調結果更有利於杜林普的對手、民主黨候選人和現任副總統哈裏斯,盡管親共和黨的聲音選前強調選情將很膠著,杜林普即便獲勝也是險勝,但事實上,杜林普在東部地區投票開始不到12小時即毫無懸念地早早釘選勝局。

共和黨以摧枯拉朽之勢,奪取了參院多數,並有望保住眾院多數,加上早早確立的、共和黨支持者在最高法院的優勢,11月5日這一天,共和黨贏得了歷史性的權力優勢。民主黨則輸掉太多——甚至20年來首次輸掉了普選票(少了超過480萬張)。這表明,多數美國選民的確不願意選擇民主黨和哈裏斯。

那麽,民主黨和哈裏斯究竟輸在哪裏?

2024美國大選投票數據統計。(圖/BBC)

通脹和移民兩大問題

第一,選民對現狀不滿,而哈裏斯選擇了錯誤的應對。

正如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威廉·A.加爾斯頓等人所指出的,公眾對民主黨執政4年間在通脹和移民兩大問題上的表現十分不滿,對政府提供的「經濟全面向好」數據無法感同身受,對貧富懸殊拉大和政府無所作為感到憤怒,對自己的現狀和未來充滿憂慮。

杜林普和共和黨像在2016年時那樣,充分利用了公眾這一情緒,贏得廣泛共鳴(哪怕並沒有解決良策,但作為在野者他們暫時無需為此負責)。相反,哈裏斯及其團隊在這些公眾最關註、最焦慮的問題上含糊其辭,哈裏斯也對自己身為副總統的責任百般回避。

【今日美國報】評論員尼科拉·羅素指出,哈裏斯的話術一如【1984】中這句話——「我們的黨希望你應該拒絕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所感知的一切,這是他們最後的、最重要的命令」。

「(他們)堅持認為,美國人對通貨膨脹和經濟的認識存在誤解,盡管任何有頭腦和有錢包的人都能看到,食品雜貨的價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他們一再表示,美國人移民和邊境安全沒有任何問題(直到競選活動接近尾聲),盡管美國人可以看到拜登政府執政期間邊境遭遇移民數量創歷史新高的統計數據。」

一言以蔽之,哈裏斯及其搭檔的言論,「很少反映美國人在經濟、移民、邊境和墮胎方面的經歷,那麽,為什麽美國人會選出一個說他們親身經歷的問題都是捏造的人?哈裏斯—沃爾茲如何解決他們所說的不存在的問題」?

脫離社會和基層民生

第二,哈裏斯和民主黨團隊「脫離群眾且居高臨下」。

大選結束後,和民主黨核心黨團鬧翻的左翼政治家伯尼·桑德斯批評哈裏斯和民主黨團隊「脫離社會和基層民生」,並指出:「當杜林普做出深入民間、關心底層疾苦的姿態時,哈裏斯團隊卻沈醉於和文體明星們周旋;當‘鐵銹地帶’傳統上支持民主黨的工人階層告訴哈裏斯團隊自己生活艱難,近4年政策需要改進時,哈裏斯團隊卻告訴他們‘你們的感覺是錯的,過去4年一切都很好’,教訓他們應更關註諸如性別選擇、墮胎權等‘進步’問題。」

他認為,「當你遠離工人階級,卻奢望工人階級繼續用選票支持你,這是沒有道理的」。

伯尼·桑德斯。(圖/NBC News)


「優先關心事項」

第三,哈裏斯在選舉沖刺階段「失焦」。

哈裏斯團隊將族裔、性別、善待非法移民、墮胎自由等當作選舉沖刺階段的突破口,在這些領域傾註了大量資源,但效果事與願違:ABC出口民調顯示,民主黨最後時刻在拉丁裔選民中支持率為53%,較4年前下降26個百分點。相反,杜林普獲得了共和黨候選人2004年以來在拉丁裔選民中最高的45%選票,其中男性支持率大幅拉升33個百分點。

一些非正式統計顯示,哈裏斯押寶的波多黎各裔盡管對杜林普有諸多不滿,卻讓民主黨在波多黎各裔最集中的賓夕法尼亞州和佛羅裏達州戴德縣等選區一敗塗地。在賓州,女性選民對哈裏斯的支持率,較4年前對拜登的支持率下滑4個百分點;在「鐵銹地帶」,黑人、阿拉伯裔對哈裏斯的拉票也無動於衷。

一些女性選民表示,「女性首先是普通人,然後才是女性,我們也和其他人一樣首先關註衣食住行和安全,而不是懷孕後能否隨便墮胎。哈裏斯的選擇是對我們智商的不尊重」。一些阿拉伯裔選民則指出,在巴以問題上,民主黨並未展現自己的政策和共和黨有何不同,因此他們不會選民主黨。

哈裏斯與女性選民們。(圖/Facebook @Kamala Harris)

11月5日,ABC初步出口民調顯示,在全國範圍內,45%的受訪者認為在現任政府治下生活變得更糟,這一數據甚至超過2008年金融危機時的數據(42%);對國家發展方向持負面看法的比例高達72%;認為「美國民主受到威脅」的比例高達73%;認為自己經濟狀況比4年前更糟的比例高達45%(同樣超過2008年的42%,更遠遠超過2020年的20%、2016年的28%);

對現政府工作表現滿意率低至41%,是2008年以來最低的;而在「戰場州」,對上述現狀不滿的比例較平均值還要高。「選舉中最關註問題」這一項,「民主狀況」和「經濟問題」分別以35%和31%高居第一、第二位,而民主黨和哈裏斯團隊在最後關頭煞費苦心選擇的「優先事項」——墮胎權問題,關註度僅有可憐的14%。

盡管杜林普在上述「優先關心事項」上乏善可陳,但至少表現出「不回避」的態度,而哈裏斯和民主黨卻在關鍵時刻給美國尤其「戰場州」選民一種「非關民眾之痛癢」的隔膜感。

顯然,哈裏斯及民主黨團隊遊離了選民最關註的話題,且自作聰明地告訴目標受眾,「你們需要關心我要你們關心的話題」——而不是關心「你們究竟關心什麽話題」。親民主黨的【衛報】高級編輯麥克·邁卡尼克認為,此舉「大錯而特錯」。

哈裏斯在社交平台寫道:「我相信美國女效能為她們自己的身體做主。」(圖/Facebook @Kamala Harris)

一些分析家指出,哈裏斯和杜林普都在關鍵取舍上選擇了押寶式賭博。杜林普寧肯得罪阿拉伯裔和拉丁裔選民,也要支持以色列,並強調嚴厲對待非法移民,賭贏了。目標受眾熱烈共情,而被得罪的受眾,卻因民主黨同樣令他們失望,而並未大量把選票投給民主黨。

相反,選擇在巴以問題上遷就以色列、在非法移民問題上批評杜林普的哈裏斯賭輸了。犧牲阿拉伯裔並未博得保守派白人和中間階層的好感,而已獲得合法公民權的拉丁裔並不像哈裏斯他們預期的那樣支持寬松對待新的非法移民,其他人群則對哈裏斯更加不滿。

還有人指出,即便「民主狀況」是美國選民最關註問題這一點民主黨押寶正確,但策略選擇卻是錯誤的。他們拼命將杜林普塑造成一個「罪犯」,肆意貶低選擇杜林普的選民,結果適得其反。正如一位匿名選民對【今日美國報】記者所言:「你憑什麽告訴我,投給哈裏斯的選票就是民主的,而投給杜林普的就是不民主的?難道民主不是我想投給誰就投給誰麽?」

事實上,根據初步統計,在「鐵銹地帶」,年輕人這個傳統上支持民主黨的群體也大面積「翻紅」。因為如今他們更擔心自己找不到工作,而不是「該做男人還是女人」。傳統上,高投票率有利於民主黨,因為後者支持群體更年輕,而年輕人投票率較低;但今年很多地方出現了投票率升高卻「翻紅」的反常現象,折射出本屆民主黨政府「失焦」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

位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艾殊利的Huber Breaker是北美最大的無煙煤碎煤機之一,建於1930年代,1970年代關閉。(圖/維基百科)

團結VS分裂

第四,共和黨較以往任何時候都團結,而民主黨卻比任何時候都分裂。

不論是2016年還是2020年,「半路出家」的杜林普都遠未能凝聚黨內各派系尤其是精英和專業人士的共識。他的競選團隊和勝選後內閣、西翼成員遴選困難,最終只能險勝或惜敗。但時過境遷,共和黨人空前團結,在野黨黨內候選人提名初選一反常態地早早收兵,寥寥無幾的黨內異議者或轉變立場,或顧全大局偃旗息鼓,或迅速被邊緣化甚至出局。

初步統計顯示,杜林普不僅在黨內公開活動中獲得一邊倒的支持和上層「站隊」,還贏得了高達94%的共和黨支持者選票;民主黨在獨立人士中的支持率優勢則從4年前的9%萎縮至5%。

反觀民主黨,第一次總統辯論後,佩洛西和奧巴馬夫婦聯手逼宮,迫使拜登讓位給哈裏斯。此後,佩洛西和奧巴馬夫婦所提出的競選策略相差甚遠,前者希望哈裏斯早早與拜登現行政策切割,後者則希望哈裏斯「多笑,少談政策和細節」,盡量回避實質性問題。他們還因在巴以問題上的分歧,將有著深厚群眾基礎的桑德斯逼成了無黨派參議員。

哈裏斯與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圖/Facebook @Kamala Harris)

投票日當天,共和黨內幾乎所有重要人物都在為大選月台,而哈裏斯身邊簇擁的卻多是文體名人和媒體「名嘴」,許多民主黨內的「大腕」神奇「隱身」,直到敗選大局已定,才現身強調「失敗者的風度」。這無疑是不正常的。

正如一些分析家所指出的,素來「大嘴易闖禍」的杜林普在遠較前兩次競選時專業、成熟,薈萃共和黨內精英的團隊的輔佐下,大幅減少「烏龍」(有些看似「放炮」,實則是經過周密設計的拉票動作);而哈裏斯在莫衷一是的指點下被霍士新聞主播逼問到語無倫次、顧左右而言他,「一切都已晚了」。

「進步措施」

第五,公眾對「政治正確」和「進步話題」的物極必反。

許多觀察家註意到,不僅是哈裏斯和一些「進步派」民主黨政要,有代表性的地方「進步派」也受到廣泛沖擊。如力推「警察問責制」「減少監獄人數」的加州灣區政客、哈裏斯出生地奧克蘭市市長盛桃及地方檢察官帕梅拉·普萊斯,就在當地企業家、投資人和亞裔居民聯手發起的罷免表決中被吞噬。

【衛報】記者山姆·萊文指出,這表明公眾對民主黨4年來津津樂道的某些「進步措施」的忍耐已達臨界點,且他們的許多舉措得罪了底層白人、亞裔等「非目標受眾」,卻未見得從拉丁裔、非洲裔等「目標受眾」處得到期望中的回報(本次大選,這些群體的民主黨支持率未見明顯上升,甚至有所下降)。

有觀察家指出,上述兩人的失敗,和她們激烈反對由當地企業家支持的、旨在嚴厲處罰盜竊和毒品犯罪的加州「36號提案」有關。而出生在加州的哈裏斯,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被問及對該提案看法時顧左右而言他。

打出「為自由而投票」標語的美國民眾。(圖/Facebook @Kamala Harris)

「提線 木偶政治」

第六,公眾對哈裏斯能力信任度不夠,並擔心她「背後的操縱者」。

一些分析家指出,盡管普遍親民主黨的傳統媒體在過去幾個月竭力塑造哈裏斯「專業、精明」的人設,但她乏善可陳的政治履歷和蒼白的副總統表現是無法粉飾的。其團隊為她量身客製的「多微笑少談實務」策略意在藏拙,卻無形中令她喪失了最後補救的機會。

不僅如此,由於在逼宮、換馬兩件大事上佩洛西和奧巴馬夫婦表現得過於明顯、張揚,此後他們的身影又過於明顯地站在哈裏斯背後,這讓不少民主黨支持者感到不放心,唯恐出現「提線木偶政治」(何況操縱者還不止一人)。大選前不久,奧巴馬在公開發言時稱投票給哈裏斯是「身為美國黑人的義務」,引發逆反效應,這實際上也是這種「唯恐選出個別人的代言人」情結的折射。

2019年1月18日,哈裏斯為妙思·奧巴馬慶祝生日。(圖/Facebook @KamalaHarris)

「戰場州」之戰

第七,「戰場州」判斷大錯特錯。

由於美國采取獨特的「選舉人團票」制,普選票的作用只是以州為單位,決定538張選舉人票的歸屬。而除了內布拉斯加、緬因兩個小州,其余各州均采取「贏家通吃」規則。由於近年來搖擺選民大幅減少,支持民主黨的「藍州」和支持共和黨的「紅州」殄域分明。

大選前,有分析家預言,「藍州票」計226張,「紅州票」219張,僅相差7張;而賓夕法尼亞、喬治亞、北卡羅來納、密芝根、亞利桑那、威斯康辛、內華達這7個「可紅可藍」的「搖擺州」共計93張選舉人團票,因此成為總統大選勝負的關鍵。而其中最為搖擺不定、選舉人團票數在「搖擺州」中最多的賓夕法尼亞州(19張),則成為關鍵之關鍵。

2024年美國總統選舉各州民意調查結果。其中,灰色區域為7個「搖擺州」。(圖/維基百科)

結果也正是如此:「藍州票」和「紅州票」幾乎無一例外,「各歸各家」;七大「戰場州」,除內華達、亞利桑那兩州尚未出結果(杜林普明顯領先),其余五州被杜林普橫掃。甚至在參眾兩院改選議席選舉中,共和黨也在「戰場州」勢如破竹,這充分表明民主黨在「戰場州」的選舉工作一敗塗地,他們所迷信的選前民調則大錯特錯。

一些民調專家,如英國民意調查公司JL Partners的占士·莊遜、喬治城大學教授邁克爾·貝利和史丹福大學的約翰·克羅斯尼克等指出,傳統上民調沿用過時的電話采樣,但如今很多人會把這類陌生電話視作「騷擾電話」而自動遮蔽,這迫使民調更多依賴街頭隨機取樣。

截至11月8日的2024年美國總統選舉結果地圖,當時內華達州(粉紅色區域)、亞利桑那州(灰色區域)尚未出最終結果。如今,杜林普拿下了這兩個州。(圖/維基百科)

今年民主黨外圍組織投入了大量資源,填補民調街頭義工的空白。這些人「有態度的取樣」汙染了數據——即便不考慮這個因素,更容易被街頭遊說乃至小贈品打動的受眾中,年輕人和婦女比例也更高。而這兩個人群中民主黨支持率本就明顯高於平均值。

結果不言而喻:投票日前一天,普遍親民主黨的主串流媒體還在渲染民調專家安·塞爾澤「哈裏斯在愛荷華州反超3個百分點」的民調結果,並熱議哈裏斯可拿下4個甚至5個「戰場州」,一天後他們輸掉了其中5個(另兩個估計也會輸,但已不重要了),一切就此定局。

編輯 譚山山

校對 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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