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德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居住在勃蘭登堡——現在已經叫月球省了——的愛讀騎士小說的士兵。
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我們的人民議會已經終結了。我以為我會很悲傷,但最後我卻發現我沒什麽感覺。可能因為我是一個生性涼薄的人吧……我現在始終無法理解我們是怎麽輸掉的。
這場戰爭輸的太莫名其妙了。法國人拿著法棍、長弓和長矛,擊敗了我們的裝甲軍團和裝備突擊步槍的戰士。他們念叨著什麽心勝於物,挨上幾十發子彈都不死,我的戰友都高呼高盧超人不可戰勝。
我後來還是成為了施普雷地區的一個民兵隊長,為新秩序服務——或者說為一個無秩序的秩序服務,因為他們根本沒什麽成型的組織和規則,全憑一種莫名其妙的狂熱行動。民兵隊長這個職位騎士也沒人承認,但是總得有人出來保護家園。他們沒收了我的突擊步槍,然後給我發了一個木棍——我真的很生氣,這種東西連匪徒都打不贏。
但我又錯了。法國人很快沒收了所有人的一切金屬物品,轉而用陶瓷或其他一些原始材料來代替。我反正很想念我那套的確良襯衫,但它最後也被法國人沒收了。有一個「教師」還特別喜歡和我們將一些怪談,並告知我們牛頓、萊布尼茨和高斯都是錯的。微積分根本就不存在。結果到最後,我們的小孩連2+2等於幾都說不清楚了。一個叫奧維爾的英國人神神叨叨地說什麽2+2=5,我糾正他,他駁斥我說:「所謂新時代智人的自由就是2+2可以等於5的自由。」
施普雷「小學」(如果你管那個草棚子叫小學的話)後來又來了個中國人,姓氏好像是He。他熱衷於證偽文明的存在,例如,他說希臘的書籍和遺跡都是拿破侖皇帝偽造的,是為了在兩百年後方便歐洲人與東亞人進行文化鬥爭。不過又過了幾天,他又說拿破侖不存在,它是亞歷山大大帝發明的人物了。我一開始也試過辯解,但到了最後我也累了。孩子們聽這些聽得津津有味。
到了某一天,因為歷法被取消,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了。那些法國人又來了,他們這次摧毀了所有水泥建築,鼓勵我們自己動手用最原始,最神聖的材料建造房子。我和隔壁木匠漢斯的關系還不錯,他也很珍惜在這個黑暗時代的每一個智力健全的朋友,我們兩家人設法建造了一個木框架小屋,一起住了進去。
可是這個時候又來了一對活寶,他們一男一女,都非常善於拳擊。男性鼓吹女人不該識字,不該學會用工具,應該是徹底的生育機器。後者整天念叨著什麽三千萬女嬰,八萬億剩余價值。他們最後的結論是應該回到智人的時代,男女之間不該有任何隔閡,還組織不堪入目的……上帝啊,我寫不下去了,那一男一女,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上帝。
最後,一個人跟我說,無論是民兵隊長,還是上帝,都只不過是一個想象共同體。甚至連德意誌都是想象共同體。甚至於,在萊因河、易北河不與你的現實產生聯系時,他們都是想象中的產物。而要加速成為一個新時代智人,就要學會忘記這些虛假的東西。我最終還是無法理解,他說我愚不可及。但他很快就問我,什麽叫愚笨?什麽是虛假?我瞠目結舌。
到了第四年,大多數人都記不住現代生活了。我和妻子擁抱在一起,瑟縮在小木屋的火爐旁,她總是開玩笑說我們的生活領先那些外面住草棚,已經忘記怎麽說話的瘋子整整一千年。我沒有回應,因為這個地方還有著健全思維的只有我們兩家人了……
我很想念戰敗的那一天下午,法國人走到我的歐寶卡車裏,拆掉剎車的時候。他告訴我,只要不斷地加速!追求更快!我也可以成為新時代智人。但我最後沒有運氣開那個卡車,因為有一個法軍士兵一腳油門踩死,撞死在了勃蘭登堡門。
加速,更快!我好像明白了什麽。我甩開妻子,行走了十幾個小時,走到了曾經是人民宮的地方。我摸到一個長廊裏,那套騎士盔甲與刀劍仍然燦燦生輝。我全副武裝,在法國人——現在也只是一群嗚嗚呀呀的野人——上鎖的倉居里找到了一個摩托車。
灌入燃油,我架起長矛,回到了我的領地。騎士小說的種種場景都在我的腦海裏不斷閃現。我封我的木匠為我的Chacclerationllor(如果我拼寫錯了也沒辦法,我已經快忘記怎麽書寫了),我的妻子為公爵夫人。我設法從野人裏面找到了還聽得懂德語的人,他們成為了我的農奴,耕種我房屋周邊的土地。那個整天糾結於想象共同體的學者成為了我的Bisacclerationhop(大主教),我宣布我自己是施普雷公爵與歐洲皇帝。
我每天都全副武裝,騎著摩托車,拿著刀劍長矛在我的領地周邊巡視。很多農奴都慢慢想起了德語怎麽念。我有時候會擔心法國人會過來進攻我,因為我領先了他們一千年我不夠加速不夠更快我是公爵我是皇帝我會教化野人我會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