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說，江昭去照顧他的白月光了。
眾人也說，江昭從來沒有愛過她。
常言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姜姜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短訊——狗男人，分手吧！
1.
「這次比賽多虧了江哥！」
「真是，要是沒有江哥在，真不一定能拿第一。」
「就是......就是......「
明明是話題中心的人，卻沒有被恭賀的喜悅之色。
姜姜偏頭看著自家男友，莫名想到寵辱不驚這個詞。
昏黃的燈光下，江昭眸色冷清，只在別人說話的時候微微點頭，其余時間低著頭，姜姜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無非是些程式碼之類的，姜姜不懂這些，酒桌上話題漸漸深入，眾人討論起了另一個全國性的電腦比賽。
有人想拉江昭一起，姜姜突然坐直了身子，集中註意去聽這人的回答，卻得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江昭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心下失望。
江昭就是這樣的性子，什麽事情都喜歡放在自己心裏，很少願意告訴別人，包括她這個女朋友。
甚至這次比賽，也是拿了獎之後，姜姜才知道的。
姜姜有些疑惑，她沒談過戀愛，也不太清楚男女朋友之間該怎麽相處，只能一味地告訴自己，應該給對方一些空間。
但心中還是止不住的酸澀。
「老板，再來一箱啤酒！」晚上的烤肉攤子忙，啤酒半天也沒上來，桌上的人漸漸不耐。
姜姜站起來，「我去拿吧！」
往外走時，黑色的裙擺擦過江昭的手，他偏頭看過去，微微皺眉。
「江哥，你這女朋友挺可愛的。」
「確......確實，但是到底是個學藝術的，和江哥思想都不在一個高度上。」陳霖有些大舌頭，「還......還是趙師姐好，可惜出國了......」
「怦！」一整箱酒落地。
姜姜有些尷尬，解釋，「太重了，手滑。」
一桌人，剛也算是在背後說了別人壞話，一個個比姜姜還要尷尬：「沒事，沒事，本來不該讓女孩子去取酒。」
姜姜落了座，眾人不敢再繼續方才的話題。
江昭看著右側坐著的人，手心被箱子的邊壓得通紅。
姜姜註意到他的視線，假裝不經意的將手揣進口袋：「沒事，沒事。」
對方沒有回答，收回了視線。
姜姜一時有些尷尬，保不齊人家根本沒看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忙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2.
一箱酒很快喝完，大抵學霸都是不勝酒力的，除了江昭自始至終沒碰過酒外，剩下的人多多少少都醉了。
江昭只能約車，將人一個個送走，再聯系同宿舍的去校門口接一下。
做這些的時候，姜姜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也不說話，只是在擡人的時候幫忙搭把手。
乖的不行。
江昭以為這人沒醉。
直到送完所有人，回頭看向姜姜時，才發現屁股後面的人一直處於發呆走神的狀態。
他覺得好笑，低頭看向姜姜微紅的臉。
小姑娘右手還放在口袋裏。
江昭皺眉，以為她手上的紅痕還沒消下去，「右手拿出來。」
醉酒的人有些遲鈍，瞇著眼睛看向江昭，似乎在辨認眼前的人到底是誰，良久後，磨磨蹭蹭的手取了出來。
江昭發現她握著拳，便伸手想掰開。
卻發現手心裏除了剛剛那道沒散的紅痕外，還躺著顆糖。
「解酒糖哦。」面前的人湊近了，趴在江昭耳邊，悄悄的說道，「最後一顆了，留給我男朋友的。」
說出的話帶著酒氣，江昭只覺得自己也有些不清醒了。
這條路上人不多，夜裏更沒什麽人。
他退後幾步，伸手拉過姜姜，將她手裏的糖拿過，糖紙有些濕，顯然是被人握在手心裏久了，才這樣的
江昭將糖拆開。
甜膩的味道在嘴裏散開。
「你......」姜姜擡頭，泛著水色的眸子看著江昭。
卻被江昭將所有的話堵了回去。
唔......
身後的路燈又冷又硌人。
換了平時姜姜也就忍了，但醉了的人不講道理，明明在接吻，卻皺著眉不安分的亂動。
江昭伸手將人箍在懷中。
又低頭吻了下去。
3.
地上的衣服散了一地，姜姜被帶著上了床。
剛剛已經進行過一輪了，她窩在被子裏，累的睜不開眼，只想快點睡覺，江昭卻不打算這麽放過她。
身下的人皮膚瓷白，顯得身上的痕跡更加明顯。
江昭動作重了幾分。
身下的人似乎不太清醒，江昭停下動作，俯下身：「姜姜，你口袋裏的糖不見了。」
果然，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人睜開眼，起身在床上摸索。
似乎是真的著急了，明明剛剛累的不行的人這會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過。
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的江昭，這會心卻微微發緊。
擡手按住姜姜，輕輕吻在她背後，一個接一個，柔聲安撫：「沒事，明天再買，明天再買就是了。」
4.
然而這一晚遠沒有想象中安寧。
床上的人睡得並不安穩，江昭洗完澡，走近一看，才發現她流了鼻血。
開燈的動作有些急。
暖色的燈光下，血瞧的並不真切，江昭幾乎是湊近了才發現枕頭上，還有周圍床單上蹭到了許多。
顏色都已經變暗了。
他半摟著將人放平，空閑著的右手抽了幾張紙，將面上的血先擦幹凈了。
又去浴室那裏找了毛巾，浸了涼水拿過來。
興許是太涼了，睡著的人悠悠轉醒，稍微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姜姜覺得無比尷尬，大抵沒有人願意在喜歡的人面前抹的滿臉是血，尤其這個喜歡的人還是江昭——姜姜總覺得他是那種不下凡的神仙。
現在「神仙」的床被她弄臟了。
連人都去給他洗毛巾去了。
......好丟人啊
江昭再出來時，看見床上的人又埋在了被子裏，只留下了額頭和敷著的白色毛巾。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將被子拉了下來。
小姑娘偏過頭，還是不看他。
「再亂動，鼻血又流出來了。」
這話算是命門，姜姜整個人定住了。
江昭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這人真的乖的不行。
他動手換了毛巾，「這是不好意思了？」
「不好看。」姜姜頂著毛巾，又重復了一遍，「流鼻血太不好看了。」弄得到處都是。
「正常現象罷了。」江昭聲音清清冷冷的。
他看著表，將近過了二十分鐘，血才完完全全止住，久到江昭提過兩次要不要到醫院去看一下。
姜姜都拒絕了，到最後只能說出實情。
她體質特殊，容易上火，一吃羊肉就容易流鼻血。
只是今天聚餐，江昭的朋友遞給她幾串，都是第一次見面，她又想盡快和大家搞好關系，就接過來吃了。
這話她沒說，只告訴江昭她突然嘴饞。
江昭沒有責怪她「嘴饞」這件事，姜姜覺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裏有些悶悶的。
就好像她這個人，她這些事，江昭不關心，也不想參與。
姜姜心裏翻江倒海，沒了開口的欲望。
江昭沒從這種沈默中察覺到任何異樣。
他將還在生悶氣的姜姜抱到邊上的椅子坐下，又拿了新的床單換上。
兩個人再次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四點。
她就是有再大的氣這時也撐不住，很快便睡著了。
5.
第二天起床時，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
姜姜摸了模，江昭躺過的位子已經涼透了。
很明顯，這人一早便走了。
但他們兩個人剛在一起時，江昭根本沒有現在這麽忙。
她會在下課後，橫跨半個校園，等在江昭樓下，然後兩個人一起吃頓午飯。也會在傍晚時分，拉著江昭的手一起在操場上散步。
以前江昭課再多，也會擠出時間來的。
姜姜覺得她手腳有些無力，簡單的洗漱後，換了身衣服。
簡單的小白裙，上面搭了件開衫，照了照鏡子，又將頭發梳上去，紮了個丸子頭。
......還是很奇怪，姜姜撥弄了一下劉海，鏡中的人似乎氣色不太好。
塗上厚厚的一層口紅，姜姜沒再看鏡子，徑直出了洗手間。
餐廳桌上放著包子，江昭平時如果走得早，也會像今天這樣給她買好早餐。
姜姜走過去，摸著涼透的包子，沒有什麽胃口。
想將東西丟掉，但一想想是江昭買給她的，又覺得不舍得。
最後只能拿袋子裝了起來，揣進包裏。
6.
姜姜回到宿舍的時候才九點，老大在看新譜子，趙趙和小眼鏡一起去吃飯了。
她頭疼的厲害，打過招呼之後便上了床。
門外，小眼鏡腳步淩亂，隔著一道門也能聽見她微喘的聲音：「趙趙你快點啊！」
「吱——」開門聲尖銳。
小眼鏡的聲音同步響起：「老大，老大，你知不知道電腦系的那個趙惜玉回來了？外面好多人都在說，我也是在飯......」廳聽別人說的。
高度近視的小眼鏡接收不到老大使的顏色，無奈，她只能快步上前，將小眼鏡的嘴堵住。
剩下的話咽了下去，但所有的重點也算說了出來。
小眼鏡看著拉上的床簾，向老大吐了吐舌頭。
趙趙將聲音壓低，喊了姜姜幾聲，沒聽見回答，三人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還好姜姜睡著了......」小眼鏡最為愧疚。
「就你那個大嗓門，就是睡著了也能把人吵起來！」趙趙戳了戳小眼睛的腰。
「我這不是聽見訊息太激動嘛。」小眼鏡聲音越發的小，不知想到什麽，又帶上了憤怒，「江昭那個狗男人，他不會真的像外面說的那樣，喜歡趙惜玉吧？要是真那樣，我錘爆他的狗頭！！」
剩下的兩人都不說話了。
趙惜玉和江昭的事情流傳已久，兩個人同在電腦系，一個是A大的校草，以A市狀元的身份進來；另一個在大一時，就因為參加過一個校內比賽獲獎而出名。
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那場比賽江昭同樣參加了。
這兩人一個第一名，一個第二名。
最後站在領獎台上的時候，女生不經意間望向男生的目光，含情脈脈又充滿克制，讓很多人直呼「磕到了」！
這張照片流傳範圍之廣，就是她們宿舍也討論過這件事，當時姜姜一言不發，只說自己累了。
直到大二開學，趙惜玉突然出國，一個月後，姜姜回到宿舍，突然告訴大家，她向江昭告了白，兩個人在一起了。
三個人才明白那時她的沈默是為什麽。
小眼鏡顯然也想到了一些事情：「就電腦系那邊居然都說姜姜配不上江昭，還說什麽一個學藝術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那些東西，怎麽？他們學電腦的說話說的是程式碼嗎？而且要說配不上，就江昭那個家境······「
說到後面，小眼鏡也覺得這話有些不妥，索性閉上了嘴。
7.
姜姜根本沒有睡著。
隔著一道簾子，她將宿舍三人的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當初和江昭在一起時，確實是她先告的白。
不過她不是因為江昭和別人的緋聞才知道他，也不是因為他A大校草的名頭，更不是因為所謂的高考狀元。
她認識江昭，要比所有人都早。
時間往回在倒上那麽幾年，那時她臨時轉到二中，沒什麽朋友，還是個130多斤的小胖子。
正逢文理分科考試，一向學渣的她成績在這所重點高中裏更拿不出手，一千三百多人裏，她幾乎排到了倒數。
數學老師原本就不喜歡她這樣托關系進來的，分科考結束後，她因為數學選擇題全錯在二中貼吧裏火了一把。
這根本不是踩一腳答題卡，都能對幾道的問題！
數學老師留下這句話後便把她請出教室反省。
到底是個小姑娘，臉皮薄，當時姜姜便跑了出去，直奔學校天台。
開始只是小聲地抽泣，後來越想越委屈，又覺得周圍沒什麽人，便放聲大哭起來。
「要紙嗎？」這聲音確實有些突兀。
姜姜嚇了一跳，坐在了地上。
擡頭看過去，發現是個瘦高的少年。
「要…要的…」她接過，拿著擦了擦眼淚。
現在還沒下課，面前的少年能出現在這裏說不定也是被老師趕出教室。
這樣想著，姜姜便問了出來。
少年蹲了下來，姜姜鼻尖內滿是清列的氣息，她迎著少年的目光，看見對方眼裏帶著不解：「我剛參加完奧數培訓，到這裏來吹吹風。」
……更……更想哭了。
姜姜不再說話。
許是覺得太過沈默，少年又開口問道，「為什麽哭？」
「數學沒考好…」她咬了咬唇，沒法說出自己選擇題全錯的事實，面前的少年面容幹凈，一雙桃花眼好看的不行。
難過之余，姜姜又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的羞恥。
「有卷子嗎？」對面的人又問。
「你要給我講題嗎？」
她出來的時候是帶了卷子的，現在折成小小一團放在口袋裏，姜姜不願意讓對方看到自己的錯題，但莫名的，又不想讓對方這麽快就走。
猶豫之下，只能將東西拿了出來。
雙手盡力的將褶皺撫平。
姜姜盯著對方，只要他臉上出現一點嘲弄，她就立刻將卷子抽走。
但沒有，少年神色平靜，將卷子看了一遍後，指了指第一道：「從這裏開始吧。」
姜姜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緩過神後，才發現手心已經微微出汗。
8.
那是她第一次和江昭相遇。
在這個清朗的少年還沒被更多的人知道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
少年講完題後，便轉身離開了。
姜姜留在原地，楞了好久。
下了天台後，多方打聽，才知道那個人叫江昭。
和她一樣上高二，連續整整一年拿下二中第一名，樓下的榮譽榜裏貼著他的照片。
姜姜在下課後，磨蹭到最後，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跑到榮譽榜前。
照片中的男生依舊穿著校服，黑眸看著鏡頭，姜姜隔著玻璃與他對視，似乎能看到今天給他講題的那個人。
那天之後，姜姜下意識的關註起了江昭。
她知道了江昭的教室就在二樓，每次課間上廁所的時候，都要繞路假裝不經意間從他的教室前經過，小小的偏頭看他一眼。
她看著樓下的榮譽榜換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第一名卻始終沒變過。
長久的註視下，少女的心思不經意間萌芽。
高三開學，姜姜再次繞到江昭教室時，卻發現他的座位還在，人卻沒來。
後來她知道了，江昭拿了競賽第一，獲得了保送名額。
……
年少時的情感炙熱而瘋狂。
高二追逐江昭的一年裏，姜姜已經不再是那個因為成績差被趕出教室的小姑娘了。
一千三百六十一人裏，她排到了六百三十名。
她已經將過去的自己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但是不夠啊，她距離第一還有六百多名，距離江昭呢？姜姜不敢想。
一個月後，姜姜轉為藝術生。
一年後，姜姜藝考成功過線。
那時她知道江昭因為家庭原因留在了A大，所以她在填誌願時，毫不猶豫的選擇了A大。
漫長的暑假過去。
當姜姜懷著心事，漫無目的的走在學校裏時，江昭上完了最後一節課。
去飯廳的路上撞到了一個小姑娘。
白色帆布包裏的東西散落一地，江昭蹲下去幫忙去撿，再擡頭時，面前的小姑娘淚流滿面。
那時距離姜姜上一次見江昭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天。
幸而，上天沒有辜負她。
四百多天後，她與江昭重逢於A大。
9.
手機一直在響，姜姜沒有理會，螢幕上「小昭昭」三個字漸漸暗下去。
為江昭設定的鈴聲又一次響起，姜姜抿了抿嘴，終究還是心軟。
……
下樓時，江昭已經等在宿舍前的一棵樹下，姜姜深呼吸了一口氣，小跑到他面前。
擡頭望著江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怎麽不接電話？」江昭看著她臉上的酒窩，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動。
「在睡覺，沒聽到啦！」姜姜挽上江昭的手，不留痕跡的轉移話題，「去餐廳吃飯嗎？」
江昭點頭。
兩個人趕上了飯點，餐廳裏人不少。
姜姜點了酸菜魚坐下，對面的人似乎在回訊息，姜姜戳著碗裏的米飯，夾了塊魚肉。
她分神看著江昭，夾著魚肉入口時，對面的人忽然擡了頭，將她碗裏的魚肉夾走，將沒剃幹凈的刺除掉後，又放了回來。
姜姜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有些楞神。
但還未等她張口，對面的人又低下了頭。
「叮！」
手機收到了新的訊息。
姜姜盯著看了很久，然後收了手機，望向對面的人：「好久沒散過步了，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操場啊？」
江昭沒擡頭：「抱歉，我今晚有事。」
「好。」
聲音低沈下去，完全不似平時的活潑，江昭皺著眉。
10.
姜姜重新開啟那條訊息，電腦系的朋友發來兩張照片，是趙惜玉的。
照片有些糊，但還是能看出來女人姣好的面容。
「她現在就在A大，晚上社團那邊好像要搞什麽聚會，就是迎接她的。」
「姜姜，你家男神去嗎？」
姜姜楞著神，打出幾個字「他說他今晚有事。」
「啊…是嗎……看不到男神了啊。」
姜姜不在理回。
江昭說了他有事，他最近也確實表現的很忙。
不會去的，不會去的。
姜姜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心中卻無比不安。
下午是慢慢的四節課，姜姜帶著大提琴從練習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七點。
手裏拿著老師剛剛給她的報名表，姜姜看了看，是省內的一個大提琴比賽，含金量不是很高，但參加的人卻很多。
性格使然，她私底下練琴時還好，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容易緊張，老師知道後便推薦她去多參加這些比賽。
姜姜想了想，她和江昭在一起這麽久，對方還沒見過她拉大提琴的樣子。
她自小學習，這也是她為數不多感到有些驕傲的事情。
因此參加這樣的比賽，總想著讓江昭也來看看。
姜姜笑了笑，將報名報拍了照片發過去。
她心中期待，又十分雀躍，連下午飯也沒吃，便回了宿舍。
可一直等到晚上九點，也沒等來江昭的回復。
姜姜心中忐忑，總有不好的預感，連帶著下午的那點興奮也沒了。
九點半，手機收到新訊息。
「姜姜，你家男神不是來了嘛，你還騙我。」
電腦系的那個朋友言語激動。
姜姜的心一瞬間墜了下來。
終於來了，她想。
11.
姜姜隔著人群，望向江昭，一如多年前她隔著朦朧的玻璃去尋找那個榮譽櫃裏的少年一樣。
那邊有人認出她了，大聲喊了句嫂子，姜姜勉強笑了笑，朝那邊走去。
江昭也因為這一聲擡起頭，看了過來。
「女朋友這麽漂亮，怎麽不早點叫過來，也讓我認識認識啊！」趙惜玉朝江昭這裏靠了過來，兩個人距離一下子拉進。
姜姜過來時，趙惜玉臉上的笑還沒下去，雙頰緋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身邊坐著的人。
「你怎麽過來了？」江昭沒有回答趙惜玉的話，站起身子，拉過姜姜的手，皺眉問道。
似乎只是很平常的問句，聲音也沒有很大，但在趙惜玉的註視下，姜姜還是感到了難以言喻的尷尬。
尤其是看到江昭皺起的眉，更讓她覺得自己似乎不該來這裏。
也是，她在這裏，比趙惜玉這個出國一年的人更像個局外人。
姜姜沒有回答。
陳霖似乎也從這不同尋常的沈默中察覺到了什麽。
偷瞄了一眼坐在江昭身邊的趙惜玉，見那人沒有動的意思，連忙起身招呼：「嫂子別光顧著看江哥，先坐下吧。」
姜姜回頭朝對方禮貌性的笑了一下：「謝謝。」
他原本只是出於好意，不想讓場面尷尬，但此刻看見姜姜的笑，也不由得楞了一下。
心中暗罵一聲。
不得不佩服江哥找的女朋友是真的好看。
遞筷子時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甫一落座，趙惜玉又開了口，「姜姜是嗎？長的很可愛呢！」
「謝謝，你也是。」
即使再不喜歡對方，姜姜也必須承認，趙惜玉氣質大方，有一種明艷的美。
「我和江昭認識那麽久，之前還以為他這人不會找女朋友呢！沒想到啊……」趙惜玉往江昭那邊看了一眼，「他這個人有很多小毛病的，姜姜你要是不清楚的話，可以來問我啊。」
……四周吵鬧，趙惜玉的話沒有落到別人耳中，姜姜臉色白了一瞬。
趙惜玉還想在說些什麽，服務生在這時端來了餐點。
滋滋冒油的小羊排。
趙惜玉看見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一下。
她最愛吃羊肉，這家店就是以此為主，香煎小羊排更是特色。
聽其他人說這家店是江昭訂的。
趙惜玉臉上掛起笑容：「沒想到我出國一年，你還是沒忘記我愛吃什麽啊，江昭可以啊！」
話語間不經意看了姜姜一眼。
而姜姜幾乎立刻便讀懂對方的暗示。
轉頭看向江昭，對方只朝她說了句沒有。
沒有什麽？
姜姜不明白。
深思恍惚間有人加了塊羊排放在她碗裏。
擡頭時，趙惜玉的笑容更大了些，「姜姜快吃啊…很不錯呢。」
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
姜姜拿起筷子，在趙惜玉的註視下，將羊排夾到了江昭碗裏，「你吃吧，我覺得有些惡心。」
對面趙惜玉楞住，沒想到她會這樣做。
眾人也終於察覺的氣氛不對，向這邊看過來。
江昭沒有看碗裏的東西，將姜姜拉了起來，對眾人到了抱歉，徑直帶著人走了出去。
12.
姜姜沈默的跟在他身後。
她等著江昭開口，向她解釋一下為什麽今天下午告訴她沒時間的人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最近變得這麽忙？是因為趙惜玉嗎？因為她要回來了？更甚至，她想從江昭口裏知道，當時同意她的告白，真的是因為趙惜玉不在了，所以找了她這個替代品？
而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趙惜玉？
每一個問題都如達摩克里斯之劍一般，懸在她的頭頂。
只等江昭開口，一切就會塵埃落定。
似是聽到她心裏的祈求，江昭停下腳步回了頭，姜姜擡起頭看著他，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直到——
「要不要喝點粥？」江昭問道。
「什麽？」並非沒有聽清，只是這句話在她意料之外，姜姜下意識問了出來。
江昭朝右手邊指了指，姜姜這才發現，江昭居然將她帶到了一間粥鋪。
她心中有許多不合時宜的念頭，此時此刻在江昭的問題下都顯得有些荒唐。
她是被江昭牽著手拉進去的。
此時她才發現，從那時開始江昭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她。
溫熱的粥下了肚，姜姜餓了一下午的胃舒服了一點，四肢似乎也舒展開。
人在酒足飯飽後總是格外貪戀溫柔。
姜姜站在粥鋪門口，四下都是昏暗的燈光：「背我。」
她故意不去看江昭。
這樣無理取鬧的要求，只要江昭不同意，她就可以借著這個理由大吵一架。
就可以將所有想問的該問的都問清楚。
甚至可以朝江昭大喊「分手「！
可是沒有，視線中先是出現了江昭的鞋子，而後他又蹲了下來：「上來吧。」
還是他一貫的語氣，姜姜沒有聽出一絲勉強和不情願。
她向前走了幾步，趴在對方背上。
兩個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姜姜摟住他的脖子，盡力將頭埋進他的頸窩處，依舊是那樣清冽的味道，這個人好像還是很久以前的那個少年。
「江昭。」
「嗯。」
「江昭。」
「嗯。」
······
每叫一次他的名字，姜姜便想將那些問題問出來。
可當江昭周身的溫暖隨著兩人相貼的肌膚傳來時，姜姜總會下意識遲疑。
她舍不得。
「江昭，我喜歡你。」姜姜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異樣。
一如當年告白一般，對方只是「嗯」了一聲。
姜姜在失望中睡過去。
察覺到背上的人呼吸逐漸平緩，江昭停下腳步回頭，出現在眼前的就是對方的睡顏。
這個人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此時此刻兩人的呼吸甚至相交融。
這個認識讓江昭內心升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良久後，他低下頭在姜姜額頭落下輕柔的一吻。
13.
【我會去看你的比賽】
姜姜在第二天醒過來時看到了這條短訊。
廚房裏，江昭還在做早餐。
鍋裏的煎雞蛋滋滋作響，邊緣焦黃，內裏卻還是溏心的。
她不記得多久沒看到江昭親自做早餐了。
「怎麽不當面說，還要發訊息？」姜姜出聲問道。
江昭回頭，有些疑惑。
姜姜向他搖了搖手機。
江昭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不想不回你的訊息。」
有些繞口，姜姜努力去理解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江昭將早餐端上桌，姜姜走過去，「比賽時間定了嗎？什麽時候？」他一邊倒牛奶一邊問道。
「下個月初九。」
江昭好像皺了下眉，姜姜以為他沒時間，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你那天有事嗎？」
對方搖了搖頭。
姜姜松了口氣，她想好了，比賽結果出來後，就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江昭。
她的喜歡，她的暗戀，她這麽多年為了追趕他做的所有努力。
在那天，她都要告訴江昭。
她不是膽小的人，因為喜歡上江昭才變得怯懦，但現在因為種種原因，她突然想把這些事情全都告訴江昭。
畏畏縮縮太不是她的性格。
十七八歲時，她可以為了一個只說過一次話的男生拼命考上A大，那麽幾年後的她也可以將她滿腔的愛告訴對方。
如果······如果江昭真的不喜歡她，
姜姜想，
她也不要再喜歡江昭了！
14.
」今天練得怎麽樣？「小眼鏡問道。
「還不錯......」姜姜回憶了一下，「明天還要繼續去。」
「牛哇！姜姜，感覺你這次真的很拼命了。「趙趙忍不住說道。
自從正式報名比賽後，她就開始拼命練琴，別說是江昭，就連住在一起的室友也很少見到她，今天還是因為下雨，才回來的早了一點。
想起要向江昭再次「告白」這件事，姜姜深吸一口氣，雖說最後的比賽結果和這件事沒有太大的關系，但姜姜莫名想在那天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他面前。
她笑了笑，看向外面的天，「希望那天是個好天氣。」
······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姜姜望著車窗外陰沈的天氣，皺起了眉，「怎麽好像要下雨？」
」只是陰了一些，不一定會下。「江昭拿出手機，開啟天氣預報給她看。
果然，上面顯示今天只是陰天罷了。
「它也有不準的時候······」姜姜嘟囔，轉頭看向江昭，」你今天就坐在最前面，最前面的位子，記住了嗎？我要一眼就能看到你。「
「最前面好像是評委。」許是看出了她的緊張，江昭難得開起了玩笑。
姜姜輕笑了一下，撲進江昭懷裏，擡起頭湊過來快速親了一下江昭的嘴角，然後將頭埋進他的胸口。
像偷腥的小貓。
司機師傅似乎從車鏡裏看到了，發出善意的笑聲，」女朋友嗎？這姑娘挺可愛。「
姜姜的臉一下紅到脖子根。
江昭一向不喜歡在外面和人多交談，但此刻不說話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車裏靜了一瞬，在姜姜以為這人真的不打算開口時，一只手扣到了她的後腦勺，將她原本擡起的頭壓回胸口，「嗯，是可愛。」
說話時，胸腔震動，麻到了姜姜心裏。
真的好喜歡他，姜姜想。
她伸手環住江昭的腰，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有些沈默。
司機師傅含笑將兩人送到地點，江昭拿出錢包，付了錢。
一張小票夾雜在其中，姜姜瞥了一眼，沒有看清。
馬上要進場，她沒放在心上，又一次向江昭強調，「今天比賽後，我有事想告訴你。」
第一次見她這麽認真的模樣，江昭迎著她的目光，微微彎腰，「今天比賽過後，我也有事想告訴姜姜。」
他甚少這樣叫她的名字。
出租車上的臉紅還沒退去。
她幾乎是跑著進場的。
只留給身後人一雙紅的像要滴血的耳朵。
15.
她的號碼靠後，姜姜站在後台處瞄了一眼，看到江昭坐在那裏，才真正的安了心。
回到化妝間，將準備好的衣服換上。
一襲水紅色的抹胸長裙，腰部曲線收緊，下擺散開，像一只半開的玫瑰。
姜姜底子好，化妝師搭配著衣服，畫了一個偏復古的妝容，整個人看過去白的發光。
頭發沒有紮起來，發絲自然地散落在肩頭。
姜姜拿出準備好的琴，仔細端詳，這把琴還是她當時決定轉為藝術生時，爸爸送給她的。
但因為價格高昂，姜姜一般不會用它。
其實這樣的賽事應該也在「一般」情況下，但江昭在她心裏永遠「特殊」。
號碼馬上到她。
姜姜帶著琴又一次來到後台，隔著厚厚的幕布，從縫隙中看過去。
江昭的位子還在，人卻不見了蹤影。
——一定是去衛生間了。
姜姜告訴自己。
但直到她上場前，那個位子卻還是空的。
聚光燈下，姜姜近乎麻木的站在那裏，頭頂射下的燈光裏似有提繩，扯著她這個木偶完成了整場表演。
第二天一早，當姜姜從一場接著一場噩夢中醒來時，才發覺自己頭痛欲裂。
拿出手機，發現已是九點。
她開啟微信，趙趙七點時發來訊息，告訴她已經幫她請了假，桌上還有早餐。
她下床，果然，桌上放著包子和豆漿。
她伸過手去，下意識避開包子，只拿了豆漿。
一邊喝著，一邊回了趙趙的訊息，將錢轉給了她。
【對方正在輸入中······】
姜姜盯著這個看了很久，那邊終於傳來訊息。
【姜姜，其實今天早上我們下樓的時候，在下面碰到了江昭。他好像在等你。】
等你......
姜姜看著這兩個字出神。
突然感到一陣反胃，怎麽也壓不住，只是快步跑向衛生間，吐了出來。
從昨天比賽到現在，她幾乎什麽東西都沒吃，現在剛喝進去的幾口豆漿也吐了吐出來。
從胃到咽喉都有一種灼燒感。
姜姜抹掉生理性的眼淚，拿出手機，想發訊息給江昭，讓他別在樓下等了，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這個人。
她突然想起來，這個人已經在她昨天發完短訊後被刪除了。
他沒出現，不僅是比賽時沒出現，昨天一整天江昭都沒出現。
姜姜看著雨幕。
來的路上，江昭告訴過她不會下雨。
來的路上，江昭也答應她會等著她。
姜姜拿著獎杯，站在兩人分開的地方。
手機上有一條關於江昭的未接來電，除此之外，還有A大學生群裏的訊息，有人說趙惜玉在學校附近遭遇車禍，有人說在醫院似乎看到了江昭，後面跟著無數張照片。
姜姜開啟看過，圖片未載入出來時，她便認出那個人是江昭，更不用說，載入出來後，照片裏的人，眉眼中快要溢位來的焦急。
姜姜想，這該跑的多快啊，被風掀起的衣角甚至在相機下有些模糊。
她不相信，抱著微弱的信念，一直等到晚上。
她想，她並不是一定要江昭在她和一場人命關天的車禍中做出選擇。她只是希望在這些事情結束後，江昭可以想起她。
可以記得和她的約定，回到這裏來找她。
她有好多話想說，她想要告訴江昭，她遠比看上去要喜歡他；想告訴他，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不在大學，而是在高中的那個天台上；想告訴他，當時他為她講題，她還欠他一句謝謝......
她幻想過很多次兩人的重逢，在她的計劃裏，她會在看到江昭時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問他一句，「江同學，你還記得我嗎？」
曾經的願望沒有實作，因為太過激動，她當時甚至哭花了妝。
她想一切可以重來一次，在她捧著獎杯將那些話告訴江昭後，她可以想象中的那樣，笑著問他：「男朋友，你還記得那個小姑娘嗎？」
可是不會有了。
都不會有了。
她想，江昭可能真的不喜歡她。
【我們分手吧。】
她將短訊發了出去。
在那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16.
那場雨整整下了一日。
陳霖待在宿舍，無數次往宿舍樓下看過去。
同宿舍的看到他這副焦急的樣子，調侃道他是在看哪家姑娘。
陳霖坐在椅子上，焦躁的揉了揉頭發：「胡說什麽。」
「是江哥。」他語氣懊惱，「昨天他交代我辦一件事，我給忘了。」
「就這事，道個歉不就行。江哥雖然話不多但人還是很好的。」其他人都沒當回事。
陳霖越發煩躁，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昨天江哥突然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大概一個小時後給嫂子打個電話，就說他現在有事，等第二天回去後他親自去找她。
這在陳霖看起來是一件小事。
他當時隨手回復了一下，便打起了遊戲。
等到再次想起這件事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他慌張的推出遊戲，去打電話時，卻發現那邊怎麽也打不通了。
他怕出事，便給江哥發了訊息。
誰知道江哥到現在也沒回這條訊息，甚至從昨天開始在沒回過宿舍。
......
宿舍的人熬不住，一個個先上床睡覺了。
陳霖沒有一絲睡意，拿著手機不斷給江昭發訊息。
直到十一點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宿舍的門終於被推開。
陳霖激動地站了起來，椅子劃過地面，發出尖銳的一聲，宿舍有人被吵醒，往下面看了一眼。
頓時驚住。
江昭穿著單薄的襯衣，雨水沿著發絲流了下來，沒入衣服。
走路時踉蹌了一下。
陳霖連忙跑過去扶住江昭。
這一扶讓陳霖更加吃驚，身邊人的手冰涼到僵硬。
借著微弱的燈光，陳霖發現江昭嘴唇近乎發白。
「對......對不起，江哥。」陳霖的愧疚在這一瞬間到達頂峰。
江昭朝陳霖搖了搖頭。
「我去洗澡。」他松開陳霖的手，拖著步子走向浴室。
陳霖在身後看的不是滋味，走上前去接連道歉：「我......我真不該玩遊戲的。江哥，嫂子是不是生氣了，要不我去道歉。」
「不用了。她不見人。」江昭頓了頓，「我們分手了。」
陳霖心中一震，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他都沒有往這麽嚴重的方向想過。
姜姜其實不光在她們系出名，在整個學校也很受歡迎。
外表甜美，在學校晚會上還曾經拉過大提琴，據說家境也不錯。因此被很多男生戲稱為「小女神」。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主動向電腦系的系草告白。
讓很多人心碎的同時，也勾起了許多人看熱鬧的心思。
他們什麽時候分手？
江昭真的喜歡她嗎？
別是她倒貼吧？
······
諸如此類的傳言，在姜姜日復一日等在江昭樓下時，在眾人看著江昭始終冷漠的態度時，在曾經的另一「女神」趙惜玉回來後瘋狂滋長。
陳霖抹了把臉。
他沒想過兩個人會分手。
至少在他的想法裏，姜姜不會主動提出分手。
他擡頭望向江昭，「江哥，真的對不起。」
江昭沒有回他，只是近乎機械的重復了一句「他要洗澡。」
陳霖不敢多說話，他坐在床邊，看著江昭走進浴室。
17.
神經緊繃了整整一天，此時江昭回了宿舍，陳霖的心落了地，坐在床邊漸漸有了一絲睡意。
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這樣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興許是因為姿勢不太舒服，這一覺並不安穩。
半夜時陳霖猛的驚醒，發現江昭桌上的燈開著，椅子上坐著個人。
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螢幕亮起，此時已經是夜裏兩點了。
陳霖輕擡腳步走過去，他以為江昭和以往一樣在做編程或者在看書。
可是沒有，都沒有。
幹凈的桌面上放著一個玫紅色的首飾盒，他所站的位子看不清裏面有些什麽，陳霖向右移了兩步。
盒子裏的東西就那麽出現在他面前。
——那裏面是一只戒指。
很樸素的戒身，周圍鑲著一圈碎鉆。
很久後，陳霖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這枚戒指，當時官方標價七萬元。
那時江昭不過大三，陳霖知道他家境算不上富裕，家中只有一個爺爺，在大一一開始時，他甚至要在課余時間作家教輔導來掙生活費。
陳霖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攢錢的。
江昭從未向他們吐露過一個字，只是自己一個人熬了一個又一個夜晚，去接一些校外的編程工作，在一點一點的攢著錢。
他將視線從那枚戒指上收回，看向江昭。
對方身上的衣服沒有換過，發梢不在往下滴水，但一眼看過去是潮濕的。
「江哥，你不是去洗澡了嗎？」陳霖壓低了聲音。
他現在的嗓子啞的不像話。
江昭沒有立刻回答，良久後說了一句「忘了」。
陳霖蹲下，看著江昭，隱隱覺得他似乎錯了，所有人似乎都錯了。
」A大校草江昭不喜歡他的女朋友「說這句話的大概是個白癡。
陳霖自己也是。
「江哥，你其實很喜歡嫂子，對不對？」陳霖壓抑著內心的什麽東西，接二連三的問道，「你買戒指，是想向她求婚？」
「喜歡。」江昭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但······不是為了求婚。我只是想告訴她，我想娶她。」
陳霖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在所有人的觀念裏，這兩件事有著相同的概念。
一場完整的求婚，需要無數枝玫瑰花，需要一場蓄謀已久的驚喜，需要被求婚者在感動中流下眼淚，需要周圍人熱烈的祝福。
求婚者表達訴求，被求婚者給予回應。
當她接過戒指時，便簽下了以愛為名的合約。
可對於江昭來說是不一樣的，他的戒指似乎更像是一個承諾，一個不需要回應的承諾。
江昭從一年多以前便開始攢錢，如果早早便攢夠，這枚戒指可能會來的早一點。
然後江昭可能會在某個普通的晚上，在姜姜睡著時為她戴上，又或者某日吃早餐時，他突然將東西拿出來，遞給還在和煎蛋作鬥爭的姜姜。
真的不是求婚。
他只是想告訴姜姜，我想娶你。
18.
「那趙......惜玉呢？」長久的沈默後，陳霖猶豫著說出口。
江昭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跟她有什麽關系？」
「就······不是當時她和你關系挺不錯的，很多人就覺得你喜歡她。」陳霖如今知道了江昭的心思後，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時她車禍，你不是還去醫院看她了嗎？」
「什麽？」
陳霖看著江昭仿佛真的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快步走到床前，找到手機，一邊翻找，一邊說：「就嫂子比賽那天啊，你看，這還有照片呢。」
他將手機遞到江昭面前，上面姜姜見過的那幾張照片。
江昭看的皺起了眉。
「不是。」江昭聲音沙啞，「是爺爺摔倒了，我才去的醫院。和趙惜玉沒有關系，我沒見過她，不知道她也在這個醫院。」
他難得這麽多話。
陳霖舉著手機的手也有些無措，緩緩放了下來。
他直覺這兩人之間應該發生了很多事情。
「江哥，嫂子知不知道這些事？」
「我打了電話的，可是那邊沒有接通，她大概當時在準備比賽，這些事情可能會影響她，我就沒有告訴她。」
【爺爺出事了，我先過去一······】
他曾經寫過一條短訊，卻又怕因此讓姜姜分心。猶豫之下，他刪掉了這條訊息，轉而給同宿舍的陳霖交代，在一個小時後給姜姜打一通電話。
一個小時，姜姜的比賽正好結束。
江昭帶著爺爺做完所有的檢查，再次拿出手機，卻收到了姜姜的分手短訊和陳霖發給他的訊息。
陳霖安靜的看著江昭拿出手機，一遍一遍的看著上面的短訊。
「江哥，你有沒有想過，將這些事情告訴嫂子呢？」他比劃著，「你和趙惜玉狗屁沒有的關系，你買的戒指還有比賽當天發生的所有事。」
江昭看著他。
「嫂子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說才分手的。」
聽見這句，江昭猛的站了起來，身形晃了晃，便打算往外走。被陳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大半夜的你不睡，嫂子肯定也要睡。」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江昭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接近四點，再熬上兩個小時就可以了。
陳霖看出他的心思，皺了皺眉：「你這樣就算說了，嫂子大概率還是不會和你和好的。」
江昭回頭，滿臉無措的望著陳霖。
19.
姜姜是在上課時見到的江昭。
說實話，她有些不懂，既然江昭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什麽還要來這裏。
人就站在教室門口，進出教室的人目光隱晦的落在他身上，江昭誰也沒有看，只有在姜姜出現的時候眸子亮了一下。
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麽，姜姜已經從他身側繞過去。
江昭一把將她拉住。
「我有話想和你說，你下課後等等我。」
姜姜沒有回答，掙開他的手進了教室。
沒有答應，江昭擔心她下課之後直接走掉，便死盯著教室的門，尤其是在下課的時候，更是不敢放松。
他已經一晚上沒有睡覺了，身體明明是疲憊的，精神卻有一種壓抑的緊張。
他幾乎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姜姜。
她走在了最後，出來時沒有在門口看到江昭，以為他已經走了，然而一轉頭，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側。
姜姜一楞，隨即面無表情的低下頭：「你要說什麽。」
這樣無波無瀾的態度，讓江昭心下慌亂，原本準備好的解釋也變得磕磕絆絆。
江昭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姜姜的反應。
在他嗓子因為緊張微微發幹時，姜姜開了口：「爺爺現在怎麽樣？」
"已經好很多了。「
她沒有問那些「關鍵的問題」，饒是江昭再遲鈍，也覺得姜姜現在的狀態是不對的。
他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伸出手死死拽住姜姜的袖口：」我錯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姜姜回頭，發現他的指尖已經因為過分用力而發白。
她突然有些難過，那個在天台上迎著風的少年，為她低下了頭。
可她不想讓江昭變成這樣。
「你知道，我們倆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嗎？」姜姜不等他答話，又說了下去：「你當時在二中上學，曾經在高二時給一個女生在天台上講過題。江昭，那個女生是我。」
「那才是我們倆第一次見面。事實上，整個高中我們真正算得上見面的，其實就那一次。後來我在學校的榮譽欄裏找到了你的照片，我還找人打聽到你所在的班級，我每次課間都會偷偷繞到你們班門前去看你。「
「我不喜歡學習的，江昭。可有人說你會去A大，我就拼了命的去學，後來我終於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學校，甚至在這所學校裏又重新遇到了你。「
「你不知道你答應我告白那天我有多高興。」
她的情緒從失控中平復，到最後一句時聲音已經輕不可聞。
」我記得的。」江昭的胸口悶得發疼。
重逢後的第一面，他就認出了姜姜。
當年因為成績不好而落淚的小姑娘，在幾年後又在他面前哭花了妝。
可所有的解釋都來不及，姜姜想，或許是她太執著於追趕在江昭身後。
將他當成了生命中唯一的一縷光。
可真正的喜歡不是這樣的。
患得患失的愛太過痛苦，沈默和猜疑都會將愛消耗幹凈。
所以姜姜選擇在這份愛還沒有完全消失前分手。
江昭似乎明白了姜姜在想什麽，他緩緩放下拉著姜姜的手：「不要喜歡別人，不要······我會改的。」
我會改掉那些問題。
讓你重新喜歡上我的。
你不要喜歡別人，好不好？
姜姜沈默的看著他。
一些碎碎念吧
在最開始構思這篇文章時，在我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形象其實是姜姜。她可以說是我一直想成為的那種女孩，她勇敢，大膽，敢愛敢恨。在喜歡江昭的時候可以拼盡全力，在收到傷害時也可以幹脆利落的放手。
而江昭更像是暗戀物件的縮影，我承認，他的人設方面可能有一些瑕疵。不能宣之於口的愛，別人又怎麽能感受得到？我站在上帝視角去寫作，私心裏想讓每一場暗戀都會有一個結果，可我忽略了「姜姜」的個人意願。
昨天晚上我很晚才睡的，原本想在國慶當天寫完整篇文章，可事與願違，越是到後面落筆時越是困難。我想寫一篇文章，彌補我年少時留下的遺憾。可我發現我錯了。我重讀之前的部份，其中的心酸哪怕再次咀嚼一遍還是深入骨髓。
然後我刪掉了寫好的HE結局，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字一個個消失時，心頭的郁氣突然消散。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這大抵本就是個遺憾的故事。
所以停在分手這裏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很抱歉，這個故事可能在很多人看來爛了尾。細節上未經雕琢以及我淺薄的文筆，都辜負了這個故事，和看故事的你們。
抱歉。
（我會盡可能回復每一個人的留言，接受所有的批評，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