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是世界早產兒日。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每年早產兒出生率約為10%。早產兒出生胎齡越小、體重越低、發育越不成熟，出生後所面臨的風險越大，尤其是胎齡小於32周或出生體重小於1500克的早產兒。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新生兒重癥監護室（NICU）的一線醫護人員分享了兩個「輕量級的戰士」在NICU內與醫護人員一起面對生死之仗的故事。全力以赴之下，這場仗中，有人打贏，也有人打輸。醫護們表示，希望透過這些真實的故事，讓大家更加重視早產兒群體和家庭，正如今年世界早產兒日主題所說的，「有愛，有未來」。
「今天，他成為世界上最輕量級的戰士」
今年5月，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NICU收治了一名早產寶寶平平。正常的寶寶要在母親肚子裏待夠40周才會出生，但平平卻迫不及待地在23周+2的時候就呱呱落地，體重只有500克、一瓶礦泉水的重量，使他成為了世界上「最輕量級的戰士」之一。相伴而來的是一顆沒有發育好的肺，透明的皮膚，以及超低的抵抗能力。
23周+的超早產兒，在中國，這麽小的胎齡的寶寶，無嚴重合並癥的存活率很低，對NICU的醫護團隊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在平平出生前，醫護人員一邊鼓勵家長積極救助，一邊透過產前多學科會診，讓產科團隊密切監測媽媽的身體狀況，努力讓平平在子宮裏多待一天，因為多待一天就意味著更高的存活率。出生當天，醫護團隊集中在產房待命。在平平降生後，他們用薄薄的保鮮膜包裹平平的全身，不讓他的體溫流失；緊急氣管插管，不讓肺部塌陷。經過一系列的緊急處理，生命體征平穩後，再用暖暖的溫箱把平平轉運到他的新家——NICU病房。
來到病房後，醫生立即進行臍動靜脈置管；把保溫箱蓋好，防止溫度的流失；定期更換血氧探頭位置，防止皮膚的壓瘡。和非早產的寶寶一樣，早產兒最好的食物是母乳。在平平的媽媽擠出幾毫升初乳後，醫護人員用棉簽將初乳塗抹在平平的口腔中，增強他的抵抗力。多余的母乳經過胃管註入胃內，先是1毫升，再一點一點增加，3毫升、5毫升、10毫升……NICU的醫護人員們耐心地養著最嬌弱的花。
一個月後，糾正胎齡27周的平平，奶量已經持續穩定增加，呼吸機也改為無創持續呼吸輔助通氣。從慢慢餵營養到慢慢養體重，對醫護人員們來說，此時最重要的就是防止平平感染，讓他平安長大。
6月15日上午，平平突然呼吸暫停頻繁，腹脹明顯，嘔吐綠色的胃內容物。經X線輔助檢查發現，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平平出現壞死性小腸結腸炎，這是早產兒最常發生也最嚴重的一種腸道疾病，需要立即手術。因為平平體重太輕，病情危重到無法轉移到手術室進行手術，外科醫生只能在NICU病床旁進行手術。手術很順利，平平的右腹部開了一個人工造瘺口，但術後因為凝血功能有問題，腹部開始血流不止。護士站在床邊手動按壓了傷口接近兩個小時，反復進行輸血，做了很多的護理。
幸好平平度過了前面幾天危險期，經過術後禁食期、造瘺口護理期等，出生後四個多月的平平，現在已經轉入新生兒普通病區接受日常護理。
「多給早產兒一點時間，時間和擁有旺盛生命力的孩子就會給我們一個好的結果。」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新生兒科珠江新城院區病區主任趙小朋說，「我們常說，護理早產兒的過程，就像全身心呵護一朵嬌嫩的小花，只有每天觀察，做好應急處理，才能把這些小花慢慢養大。」
地鐵口徘徊3小時，爸爸抱著她回到了NICU的門口
安安是一名胎齡剛過28周的寶寶，出生時體重只有1000克。根據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NICU團隊以往經驗，28周的早產兒的存活率較高。但安安的爸爸在廣州打散工，媽媽沒有工作，經濟條件有限，在與老家的家人商量後，這對廣漂的夫妻決定把孩子抱回家。
安安出院的時候，全身只裹了一條醫院的毛毯。走出醫院後，安安的爸爸用自己的衣服裹在外面，抱著孩子在地鐵站徘徊了三個小時。他沒有上地鐵回家，也沒有回醫院，就是站在原地來回想。「對很多家庭來說，花大錢治療早產兒，有點像賭博，對於經濟拮據的家庭來說，尤其如此。救，可能人財兩空；不救，自己心裏過不去。當我把她抱在懷裏時，她會哭，雖然很小聲，但我能聽見……」安安的爸爸說。
安安爸爸希望救孩子。他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但他還是決定面對困境。當天下午，安安的父母抱著安安來到了廣州婦兒中心住院部五樓NICU的門口。
當時正是冬季。安安入院時，體溫只有31攝氏度。醫護人員緊急把孩子抱進預熱好的暖箱保暖，給她上了無創呼吸機輔助通氣，留置臍靜脈插管，滴入子營養液補充營養，維持電解質跟血糖的平衡。入院第3天，安安的病情發生變化，頻繁地出現呼吸暫停頻繁，不得不為她上了氣管插管和有創呼吸機輔助通氣。檢查發現安安出現了真菌感染，有可能是宮內感染，也可能是當時在地鐵站的三小時接觸的外人比較多導致。盡管在血培養結果出來後，安安第一時間用上了抗真菌感染的藥物，但她的肺部情況轉差，呼吸機參數調到了最高，氧濃度調到了100，……
查出真菌感染後第二天，安安的後背長了一層白白的、像豆腐乳發黴後的那種毛。由於病情不穩定，一個翻身都會讓安安頻繁地掉心率、掉血壓，醫護人員用最輕柔的方式給她翻身消毒、塗抹藥物。第三天，感染加重，安安腫得像一個發面饅頭一樣，血壓快速下降，醫生用了很多血管活性藥物，才使血壓維持在正常水平。
正當醫護人員感覺透過醫療幹預已經可以維持住安安的生命體征時，意外再次來臨。這是安安入院的第15天，她突發血氧飽和度不穩定。胸腹片發現孩子有腹水。經過外科醫生會診，醫生決定在她的腹部留置一根引流條，將腹水引流出來。小小的安安一身的管路，就算全身插滿，好像也沒有半點作用。
最終，還是到了搶救這一步，整個病區的醫護人員全員都跑了起來。正是淩晨一時，窗外的天很黑，冬日裏的寒風呼呼地吹著。
病房裏氣氛凝重。二線醫生和安安的父母溝通，心肺復蘇搶救時間已經很長了，缺氧時間過久會導致寶寶腦癱、預後不佳。隨後，安安的爸爸媽媽來床邊見了安安：「醫生再試一下吧，再試一試……」醫護人員圍著孩子，全力搶救，多人輪換著按壓了很久很久。安安是那麽弱小，她的胸廓還沒有醫護的雙手環起來那麽大；搶救時透過靜脈推播萬分之一的腎上腺素，因為體重過低，每一次給藥都是零點幾毫升，推了很多很多次……家長反復三次進來NICU看望孩子，最終忍痛決定放棄搶救……
「有的寶寶活了下來，有的寶寶會離開這個世界，我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能力，全力以赴，將這一切交給時間、交給努力、交給自己的問心無愧。」趙小朋表示，孩子的早產不是媽媽的錯，無論別人怎麽說，也請媽媽堅定自己，不要懷疑和責怪自己。
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新生兒科專科主任張華巖表示，寶寶提早出生，父母往往十分焦慮完全可以理解。如今的年輕父母傾向透過社交網站或微信群，去向其他早產兒父母了解更多關於早產兒治療的資訊。張華巖也提醒，即使是患有同一種疾病的早產兒，由於自身的情況不同，適合的治療方案也不一定是一樣的，家長間分享的經驗未必適用。這個時候需要醫生護士透過更細致的工作、更耐心的交流，建立醫護和家長雙方互相合作、信任、支持的關系。
醫學界也一直在為提高新生兒救治率而努力。11月16日~17日，由廣州市婦女兒童醫療中心主辦的2024年中國新生兒協作網年度會議在廣州舉行。廣州日報新花城記者了解到，中國新生兒協作網從2018年建立至今，成員單位已經達到125家。張華巖介紹，中國新生兒協作網的主旨是把成員單位組織起來共同學習、交流、研究、進步，與國際先進的理念保持同步，促進不同地區新生兒科質素改進和新生兒救治水平的提高。本次年度會議設計了多環節多層面的學術交流方式與學習平台，以促進知識的交流和觀點的碰撞。如在專題研討會及工作坊環節，聚焦重癥早產兒救治中感染預防與控制、營養支持、支氣管肺發育不良等重點問題，采取講課和工作坊相結合的方式，促進成員單位積極交流。
文、圖/廣州日報新花城記者：伍仞 通訊員：趙小朋、謝艷妹、周密廣州日報新花城編輯：胡群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