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騎行不是每次都能按計劃完成,提前終止騎行也不見怪。每一次意外無非兩個原因,對困難估計不足,對自己能力預估太高。我2019年3月從拉薩騎行青藏線,騎到雁石坪就中止了,搭貨車到的格爾木。這是我騎行經歷中最艱難的決定。
2018年冬季我騎行318到了拉薩,春節之前騎了一趟羊卓雍措,春節之後又騎車到了山南的南部。有了這三次經驗,我對冬季騎行自信滿滿。2月底返回拉薩,根據原來的計劃,準備騎行青藏線返程。2019年的春節期間,藏區的那曲玉樹地區又發生雪災,青藏公路因為暴雪限行。3月2日得到訊息青藏公路已經通行,3日啟程青藏線騎行。我相信天氣不會對騎行的影響不大。
從拉薩到那曲段很順利,這段路2017年騎過,心情輕松,內心稍許小傲嬌。憧憬著完成青藏線騎行後的那種成就感。
3月8日,離開那曲向唐古拉山前進。路況開始差了許多,路也變窄。路面剛剛比兩個貨車寬不了多少,單車要靠著路肩騎行,我是出藏,同向貨車不多。這天遇到頂風,沒想到青藏高原還有這麽大的風,2018年在新疆遇到。下午終於遇到一個道班,有房子給我入住,幸運。不然這麽大的風都沒辦法搭帳篷。有開水有即食麵,騎行中的美味佳肴。
途中遇到一家回族餐館,暖暖的吃了一碗面,還拍了一段影片。
3月9日,抵達安多縣城。盡管縣城很小,住宿不便宜。因為雪災,住宿的地方還很緊缺,這晚睡的不錯,有暖氣。為明天的唐古拉山積蓄體力。
3月10日,這天的目的地是著名的唐古拉山道班。途中見到了為了保護高原凍土層設計的散熱器。風比前幾天小了許多,氣溫也下降了。還好我的防寒裝備還抵抗得住,風也防的住。總之抵達唐古拉山道班的時候挺早,恐懼也隨之而來。
剛剛抵達唐古拉山道班,看到有許多人,還有警察。我走過去想問問路況。他們是為了賑災過來的工作隊,許多情況也不了解。我剛轉身離開,余光感覺身後有個東西向我沖過來,回頭一看,一直大黃狗看到我回頭停了下來看著我。天!太可怕了!我非常怕狗啊!尤其是藏區的狗,還不敢隨便打。我還對警察說:
「你們怎麽不把狗看好?」
「狗不是我們的。」
「那是誰家的?」
「我們也不知道。沒有人管的狗。」
天氣不是問題,這些狗確實是個大問題。到了道班,進去找住處。從道班院門到屋子裏,我先找人,然後請求幫助幫我看住狗,心理忐忑的走進院子,終於找到工作人員,進到屋子裏說明來意。這幾天都沒辦法,道班的房間都被賑災工作隊住滿了。
「門口那裏有個值班室,可以在那裏住一晚上不?」
「也不行。」
道班沒有辦法住。工作人員也是按規矩辦事。讓我在屋子裏暖和暖和,有熱水。我讓工作人員把我護送到院口,院子裏還有好幾條流浪狗,道班的人也是很小心。
道班院門口,我得想辦法解決住的地方。這麽多流浪狗,我真不敢在戶外搭帳篷,今晚必須住在屋子裏。路邊看到有戶人家,屋門口也栓著一只小狗。離著20米遠,對著屋子裏喊人幫忙,大概有20分鐘,喊了幾次,沒見人出來,估計屋子裏沒有人,也可能沒聽到。
最後一個辦法,也是我經常給朋友說的,實在不行還有警察叔叔。打110吧,聯通手機這裏沒有訊號,但是有電信和移動訊號。110撥通,但是訊號也不很好啊,撥通110。結果也沒說上幾句話,訊號時時斷斷。3月份,警察也很忙啊。
今晚怎麽辦?現在再走,不管向前還是往後,體力都不夠。道班門口值班室的工作人人員下班了,沒有鎖門。今晚只有住值班室了,先把車搬進值班室裏,如果有人趕我出去,再說吧。值班室有個長沙發,鋪好睡袋。門不敢反鎖,也不需要。在值班室裏還不敢睡,萬一有工作人員進來呢?到了夜裏12點,估計不會有人來了。把鬧鐘定早點,趕在工作人員上班之前收拾好。
這一夜如此度過。
3月11日。昨晚有驚無險。今天繼續前行。原來唐古拉山埡口還要繼續向前走9公裏。現在才想起昨天在道班有人和我說前面有住處,現在明白了。唐古拉埡口有個工作站,工作站裏還有小賣部!有小賣部!有方面便!有奶茶!有開水!有吃有喝的日子,愜意。
吃飽喝足休息好,繼續前行。越過唐古拉埡口,有下坡,但是下坡不大啊。看下地圖,海拔從5200還沒降到5000,向前望去,又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就是海拔高點。青藏線的荒涼超乎我的預想,對我的挑戰超出預期。還多了流浪狗的恐懼。
這一段路,也看不到車,不知道為什麽,兩個方向都沒有車。路上就我一個人,直到下午才看到對面有幾輛騎車過來。那是幸福的時刻!終於感受到還在人間。
終於趕到地圖上的唐古拉賓館位置。賓館在公路對面,剛想著怎能去賓館裏,結果從賓館大門口沖出一條狗,接著從另一個方面又沖出一條狗。我彎腰假裝減石頭想把狗嚇跑,不管用!狗從大門口沖到公路邊,看那意思還要沖過公路真奔著我來,原來要玩真的!
這公路養護的好,連個石塊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撿到幾個小石子。要是狗沖到面前,我就拼了!另外還得大聲喊人啊。
「有人嗎!有人嗎?」
「快來幫忙啊!」
破喉嚨不在這裏,還得自己想辦法。公路右側有個鐵皮房子,估計能有人。趁著狗還沒沖到身邊,推著車直接讓房子那裏跑吧,萬一房子裏也有狗怎麽辦?我手裏有石子啊!那時候只有拼啦!
還好,還好。房子是個飯館,門能推開,長舒一口氣。
「剛才我在外面喊,你們沒聽見嗎?」
「風太大,真沒聽見。現在還沒到旺季,今天也沒有車過來吃飯。」
「這路上沒人,怎麽車也沒有?」
「估計貨車都在前面雁石坪堵著呢。」
原來如此。又說起流浪狗的話題。
「狗算啥!這裏還有熊呢!」、
「真有?」
「看我家飯館後院沒?熊經常半夜過來。有人住我這裏專門晚上看熊。」
「乖乖,熊還進村?」
「今年大雪。山上的狼也沒有食物了,都開始進城找吃的了。」
後面的路怎麽走,我得想想才行。這兩天的驚喜和意外太多了。
3月12日。
這天騎行來到雁石坪,是個大的鄉鎮。
剛到鎮邊,垃圾堆好幾只流浪狗。我拿出食物賄賂它們。吃了我的東西還對我呲牙。小心翼翼的推車進鎮子上,好家夥!大貨車都在這裏呢。交警在維持秩序,我第一次看到堵車的貨車。貨車不走,我也不趕走,那樣路上就我一個人。
找到一家小餐館住下。
這時候我真害怕了,對青藏線的資訊了解的太少了,其實幾乎就啥都不知道,完全是憑有限的經驗在冒進。尤其是安東到格爾木這段路的情況一無所知。還有就是低估了雪災對交通的影響,雪災的影響真的很大。
向餐館老板請教。前面的路況和裏程,這段路地圖上的資訊實在太少。
總之想了一個晚上,我不想往前繼續騎了。第一個累了,第二個真的害怕了。仔細研究地圖,到前面的唐古拉山鎮還有100公裏左右,中間還要翻一座山。我想了許多方案,還是對自己的體力沒有信心能在一天內趕到目的地。
第二天我再咨詢老板,能否租車。價錢很貴,還有一個關鍵問題,能否租到車也是問題,另外短途沒有人跑,要用車就是到格爾木,幾千的費用。
就這麽中止騎行,肯定不在我的計劃之內。我想著多休息一天,恢復一下體力,12日我在雁石坪休息一天。13日早上比預計起床要晚,感覺體力還沒休息好,關鍵是心理上真的有點疲憊。青藏線真的要等到下次再來圓夢了。
老板說這裏可以搭貨車到格爾木,300元。13日上午我還沒下定決定搭車,中午我決定還是搭車,但還是留個念想。今天搭不到車,14日我就繼續往前騎。中止——也是放棄——真的不容易做到。
13號下午3點,終於搭上一輛大貨車。另一種幸運。
這就是我2019年3月騎行青藏線的經歷,寫本文的時候我又看了一下地圖,雁石坪到唐古拉山鎮的距離100公裏左右,其實還是可以博一下的,不過能中止也是另一種生活。青藏線現在給我壓力,一個人還能不能完成騎行青藏線呢?總有一天,我要再次踏上騎行青藏線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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