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稍微談一下這幾年。
如今是2025賽季12月初，快艇作為開賽以來比賽最密集的球隊之一，賽程難度也不算低，21場打完是12-9，在不算小的樣本裏勝率57%，換算成82場是47勝左右。
這個數碼比較曖昧，考慮到其中李安納鮑威爾的傷病，新隊友開局的適應和磨合，有理由認為他們依然有機會在後半程沖擊50勝。一旦達成，哈登就完成了一項壯舉，那就是自2017年以來，每年他都能作為50勝——縮水賽季正常轉化——球隊的一份子結束工作。當然，你想排掉22賽季也行。
這意味著水平，出勤，適應力和季後賽首輪的主場優勢。如果他今年依然能做到，那真是相當了不得。
我們都知道哈登有慣用手問題，右手並不能像左手那樣在擋拆中支配球，所以哪怕他給內線餵球才華橫溢，擋拆也不是他終結回合的主旋律。他啟動一次擋拆，多半是為了後續面框，或者給內線送球。火箭時期，隊友將防守弱點不斷送到他身前，之後就能不斷用面框單挑解決問題。
持球投準度結合後撤步和橫墊步，不少球隊被迫側身限制他的選擇，代價是讓開跑道，而哈登擁有速度和後衛中首屈一指的對抗，能將身位優勢保持到攻框結束。你要問我速度和對抗對哈登來說哪個更重要？我會選擇後者。
2020年首輪多爾特貢獻了可能是那幾年對哈登最好的單防場面。因為多爾特有判斷，反應快，力量不輸，他敢於對哈登每個運球和肩膀晃動做出反應，調整姿勢，並在哈登試圖用運球攻擊他前傾腳時用身體接觸將哈登彈回來，逼迫他回拉甚至直接停球。然而隨著年歲漸長，腿筋傷勢，他失去了一部份速度和爆發，越來越多的球員能夠一邊控制左手，一邊在他攻框時重新黏上。
2023年，他在費城有大量中距離後仰，和接觸後轉身跳投，欣賞家們將這視為古典藝術在哈登身上的久別重逢，但分析者將它看作不可逆的下滑風向。而如果把籃網時期算上，哈登這些年比賽角色的細部當然不盡相同。
籃網三巨頭都是頂尖的面框單挑大師，都能支配球，也都擅長在三分線外發起，再加上當時有喬哈裏斯和能支配球的格芬，籃網雖然理論上不是5out，但空間極佳，進攻端喜歡將三人——可惜他們三人能同時登場的比賽不多——同時落在弧頂，哈登經常是站在杜蘭特和艾榮中間的角色，負責調和兩翼，捕捉陣型變動，及時分球，給他們快速一對一的機會，彼此互相提供空間，並在下線造成巨大的穿插區域，最終造成一種雖然並不清空弧頂，但防守人很難進行協防的局面。塞爾特人和富尼耶見證了這一切，歷史top級球隊的名聲甚囂塵上，直到第二輪大廈崩塌。
在76人，他和一個偽裝成內線的巨型前鋒配合，作為餵球者。哈登自己出手並不依靠擋拆，恩比德同樣不是移動速度很快的掩護人，但兩人配合不算差，因為哈登能透過持球直接叫戰術，或者透過elbow系列戰術從底線切出接球，給恩比德提供接球快速一對一的機會，給球隊提供強側3打3——一般還有一個同側射手——的局面，哈登突破，射手底角或者四十度埋伏，恩比德在罰球線以上等回球投籃或者快速終結出手。同時哈登可以觀察對手向禁區的收縮策略，借助恩比德的牽制力反哺外圍。
在快艇，球隊健康時，哈登，李安納，喬治，威少，鮑威爾，有才華的持球人茫茫之多，不過卡椒和杜歐不同。前者更喜歡在近中距離，在離籃筐更近的區域單挑，後者在進攻端可能本質更接近於一個射手。哈登的戲份可能來到了生涯最低，或者蹲一蹲底角；或者成為那個和李安納腰位單挑時同側給球的人；或者在其他明星在三分線外單挑時做那個在弱側弧頂的接應者，負責攻擊撲防，或者在七秒內打一個快速後撤步。
這麽多角色，有兩件事值得註意：
——第一是面框單挑和持球投，這兩個角色是哈登進攻影響力的生命線。2024年，哈登成為了一個低產高效的「奇葩」後衛，每場打個4回合，效率超過88%的聯盟球員，最終成為了效率備份。這兩個角色在，防守端就不得不給他尊重。這兩個角色配合傳球，哈登永遠能在進攻端打出正面影響。
——第二，哈登雖然本人從不以轉換進攻時快速奔跑著稱，但對於早攻（early offense）的把握不差，尤其是他經常遭受全場領防。哈登很喜歡向隊友的跑動路線上上球，雖然算不上轉換進攻，可能連半快攻都算不上，但經常能創造出一個退防未完成的4打4和3打3，給球物件也並不主要局限於艾榮水平的球員。當年哥頓頗因此受益，如今快艇的側翼麥基們也經常成為他的臂膀。
時間來到2025，西部比起往年，頂層球隊或許減少了，但中間區域擁有競爭力的球隊可能是近幾年最多，而哈登兜兜轉轉，可能變回了起點，一個mini縮水版的火箭自己，不是19，不是18，而是17。
快艇是聯盟top級的防守球隊，造失誤，籃板保護和壓制對手有效命中率都在前十，防守保底帶來了進攻容錯，哈登再度化身成了聯盟第一高產單挑手。每場打8.1次ISO，聯盟第一，略壓sga一頭，效率則超過七成球員，雖然效率比巔峰時差遠了，但強行吃掉一部份球權，成為一只貧攻球隊的陣地戰消防員綽綽有余。其中三分球出手來到了籃網後最高，8記三分裏有6.6記是運球後（pull up）急停，產量全部加在了持球投上。可以說是用堅決出手換取對方的防守待遇，進而為側翼球員的接球後突破，以及祖巴茨的內線勾手創造機會，對於這支球隊進攻端的意義恐怕要遠遠超過面板。
這未嘗不是另一種對「秘密」的詮釋。
相容性。一個提起來之後你絕不會想到哈登的詞。這可能是因為哈登在Excel上的可塑性較差，關於playtype和tracking上的Excel，但哈登確實是在職業生涯中搭檔了很多隊友。早期杜威，霍華德，全拉開15擋拆，保羅，巔峰尾巴威少，艾榮與傷後杜，恩比德，李安納喬治，然後是祖巴茨和一個假裝是01費城的球隊。如果快艇今年依然50勝，這意味著很多很多，也可能只意味著三分線外面框單挑是最高貴的東西，能和任何東西相容。
威少，哈登，兩個如此不同又好像如此相同的球員，二十年後討論NBA「雙能衛」時繞不過的名字。在我看來他們都樂於分享球，並且能從傳球中找到樂趣，卻必然會作為象征產量極限的球權霸王留在歷史中，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19年洛維和席夢思在網誌裏有一段話：「一個冠軍版本的哈登，不用每天拿下50分，40分，而是每場平均27，在防守端全情投入，找到與另一個持球明星共存的方式，這會是一個比每場平均36分哈登更好的球員。」這段話當然能適用於他們兩個。
16年湯普森的三分球與居里的高拋隔開了威少和這個角色，21年杜蘭特和揚尼斯的腳掌踩碎了哈登和這個角色。如今哈登在2025賽季試圖提煉2017年的自己，找到了一部份，遺失了一部份，但這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
一個和這個角色無關的故事，一陣豐田中心外的晚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