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者：尼佬，旅行作家、【孤獨星球】前作者
2024年，從我的旅行地圖上來看，算得上是「幅員遼闊」。
從阿根廷南方的巴塔哥尼亞，到大西洋最北的挪威；從喜馬拉雅極西端南迦帕爾巴特峰的皚皚白雪，到印度洋中小亞當峰的青山翠谷；從繁華、濕潤、燈光璀璨的英國倫敦，到幹燥、離奇的前蘇聯城市葉裏溫。
清邁。（圖/視覺中國）
大流行的陰影似乎已經消失無蹤，去年12月31日，當我再次抵達泰北城市清邁時，發現它人潮洶湧得嚇人，完全不是雨季時清幽閑散的樣子。
世界旅行重新回到熟悉的秩序，對中國旅行者來說，旅行的某種便利度得到了提高，東南亞的三個主要目的地新馬泰（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一夜之間全部對中國普通護照免簽，往西望去「一帶一路」——哈薩克，烏茲別克，伊朗，阿塞拜疆，格魯吉亞，極簡電子簽的土耳其，北馬其頓，塞爾維亞，波黑，黑山和阿爾巴尼亞。
中國旅行者的新絲路之旅，似乎已經不遜色於五十年前英國年輕人的嬉皮士之路，有些膽大的旅行者，從紅其拉甫出境，經喀拉昆侖公路抵達白沙瓦，獲得阿富汗簽證後前往喀布爾，然後繼續西行到馬什哈德和德黑蘭，從大不裏士並入亞美尼亞或者土耳其的主路。
巴基斯坦的壯麗雪山之景。（圖/視覺中國）
我印象最深刻的旅行，便是夏天在巴基斯坦北部山區的群山之旅。實際上，巴基斯坦的旅行對我來說籌劃已久，只是由於簽證的困難，一直拖延到現在。到今天，中國旅行者已經可以很容易地獲得巴基斯坦頒發的免費電子旅遊簽證，但是，真正的困難都藏在後面呢。
對一個民族和宗教勢力紛繁，又缺乏工業和外貿的國家來說，旅遊業曾經是巴基斯坦的希望。1990年代，中國修建的喀喇昆侖公路在人們千辛萬苦的奮鬥下通車，所有有幸走上這條公路的人，無一不贊美驚嘆，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偉大和壯美的奇跡。
旅行的希望卻在2001年戛然而止，「9·11」的悲劇讓西方世界對巴基斯坦及其周邊避之不及，五座八千米雪山（一座屬於喜馬拉雅，四座屬於喀喇昆侖）群聚的奇跡，從此只有少數登山者方得一見。
在今天，巴基斯坦喜馬拉雅和喀喇昆侖仍然是極少大膽的旅行者才會涉足的區域。遺憾的是，「巴鐵」對中國旅行者的「保護」似乎過了頭，在很多地方，每個中國旅行者都會配上一個持槍警察護衛，行進的範圍也受到極大的限制。在我的旅行中，我遇見了法國人、阿根廷人、日本人、馬來西亞人和越南人，當他們騎著摩托車從高山峽谷中飛奔而過時，我只能看看我的司機和「警衛」，表示羨慕。
壯闊和崢嶸的印度河河谷，不僅有極壯觀的風景，還有世界上極漂亮的男女面孔。巴基斯坦北部像是人類的大熔爐，美麗如雕塑的面孔比比皆是，正如這塊土地古老的犍陀羅雕塑一般。
南迦帕爾巴特峰。（圖/pixabay）
雖然沒有去喀喇昆侖深處的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裏峰徒步，但去了世界第九高峰——南迦帕爾巴特峰——北坡如同【綠野仙蹤】的「仙女草坪」。在可能是世界上最驚險的懸崖土路上，一車又一車的巴基斯坦遊人從高山上急轉彎下來。欣賞美麗風光是人們的美好願望，即使是巴基斯坦這樣貧窮和搖搖欲墜的國家。
和我一車上山的，有路上意外碰見的兩個中國徒步客，還有一個30歲的巴基斯坦中學化學老師。他問我們去過幾個國家，後排的同齡男生回答說：「八十個。」我說：「六十個。」化學老師說：「我至今沒有出過巴基斯坦。」然而一路上聊天，他幾乎都對得上我們說的任何國名和山脈，這讓我覺得，走出巴基斯坦會是他人生中不可阻擋的一件事，盡管此刻我們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壯麗的河山。
日喀則。（圖/圖蟲創意）
回憶這一年，我著實去過不少非常成熟的「世界名勝」：倫敦五光十色的河流兩岸，京都一個又一個的造景空院，斯裏蘭卡夢幻的熱帶園林酒店，挪威重重疊疊與大海纏結的峽灣……毫無疑問，這都宛若天上人間，但是讓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還是亞歐大陸深處高山上那些荒涼的世界。
在巴基斯坦印度河谷深處，有古老的穿越峽谷的「吐蕃公主古道」，而在喜馬拉雅北坡的木斯塘，舊時通往西藏的古道，已經化身為柏油路滑順的裏孜口岸。西藏那些做高端旅遊的商人，都「虎視眈眈」地等著這個口岸開放，昔日門檻比天高的藏地秘境，未來不過是日喀則、阿裏自駕遊的三日小插曲。
旅遊業大爆炸已經是不可避免的現實。但是逃避人群永遠不難，就看你是否願意付出時間和體力。
去知名度低的地方，在淡季的時候去，或者，就去需要你付出舟車勞頓的地方。冬天的清邁四處都是人，然而清涼安靜的雨季才有各種山珍奇食；京都擁有數不盡的園子，當然不必去清水寺；在離大橋不遠的河堤，有著空無一人的拍攝倫敦極美的微風吹拂地；如果木斯塘有一天被日喀則口岸進來的遊客占滿，那些藏在高山中的佛跡、直面喜馬拉雅的萬年化石，仍然是只有走路才看得到的。
即使在古老的中國，也有一些古老的所在尚未被真正意義地景區化。【黑神話：悟空】火爆後的山西，依然有數不勝數的金元古剎；與大足石刻僅僅有幾十公裏距離的安嶽石刻，依然是二十年前的樣子——找個摩托車司機，司機會是帶你追尋那些即將風化，在垂朽中美麗的菩薩最好的旅行夥伴。
編輯 曾寶氣
校對 遇見
營運 Hallucinogen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