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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你真的很心疼一只狗?

2019-01-31寵物

土狗的責任

如果你知道一個出軌的軟飯男,喪心病狂的任由他人對自己懷孕的妻子下手。你會做什麽,報警抓他?找人打他?

什麽?還有人想閹了他?

嗯,都行。

但我除了伸長舌頭靜靜地看著,還能叫兩聲,什麽也做不了。

畢竟,我只是一條土狗。

1.

我是一條土狗,準確的說是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

半年前,我餓的奄奄一息時,一個女人在我面前放了半碗面。那是半碗醋放多了的面,其實不怎麽好吃,卻救了我一命。

我知道她是個好人,就一直跟著她。跟著她回了家,她又給我弄了些吃的,幫我洗澡,簡單處理了一下我身上的傷。

然後我在她家門口的草叢旁住下。

她本來想讓我住家裏的,但是最終沒能夠被男主人允許。他非常不喜歡我,說是厭惡又嫌棄也不為過,如果不是小誌,可能連門口的草叢旁都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小誌是女人的兒子,今年12歲。

女人長著一張圓臉,不怎麽出眾。但是笑的時候會露出兩顆虎牙,眉眼彎成月牙形狀,讓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身上總是有淡淡的檸檬味,清爽又安心。

女人總是很忙碌,除了上下班,還要買菜做飯,打掃家裏的衛生。除此之外,還要整理我的窩,沒錯,她最近給我搭了一個窩。

很簡陋,幾張木塑板訂在一起,構成簡單的頂和四壁,兩張泡沫板墊在地上防潮。上面鋪的是小誌不能穿的破爛衣物,還有幾個小誌以前玩過的玩具。但是能遮風避雨,是我擁有過最舒適溫暖的窩,是我唯一的家。

他們一家人,生活都很規律。

女人總是準時上班,下班,買菜,回家煮飯,還給我準備夥食。我想,她是對我最好的人,是我的主人。

小誌住校,每周五晚回家,回家時經常給我帶鐵皮盒子裝的肉,那種肉超級好吃,我想起來就會流一地口水。

周末小誌完成功課後,會帶我出門散步,沿著院子背後的小路溜達,跟別的小狗打打鬧鬧,追追蝴蝶螞蚱。我們也會在院子裏追逐,他很熱衷於指令遊戲,總喜歡讓我蹲下、趴下、握手、或者去撿他扔出去的的東西。

除了那個男人。

男人有時上午上班,有時下午上班,也有時一天都在家,偶爾會三五天都不在家。

後來我才知道,是男人的工作需要出差,不回家就是出差了。

男人很討厭我,總是離我遠遠的,因為每次他出差回來,我都會沖他叫的很厲害。

其實按照標準審美來說,他長得還挺好看,頭發總是打理得一絲不茍,穿著打扮也很講究,但是——他很臭。

他可能不知道,狗的鼻子是非常靈的,他每次出差回來,身上都有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香的發臭,讓狗都覺得惡心。

如果我當時知道,那香水味,會讓主人喪命,就不止沖他叫兩聲那麽簡單。

這天,男人回來的很早,他邊走邊打電話。

也許早知道家裏沒人,他一點也沒避諱,站在窗邊拿著手機,甚至沒放低音量:「乖,我會想辦法盡快擺脫那個女人的,你別生氣了好嗎?」

「好,喜歡就買,我轉賬給你。」

對了,狗除了鼻子,耳朵也很靈。

那邊又說了什麽,他有點不耐煩:「好了,我比你更著急,我一天都不想忍那個女人。」

我聽不懂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只看到他眼中的冷淡和絕情。

2.

日子一天天過去,主人依舊忙忙碌碌。但她眼裏總是有點點星光,有時候還會哼著不成調的歌曲,我卻睡得不太安穩。

這段時間,主人不在家時,總有另一個女人來,她每次都穿裙子,小腹微微隆起。但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我狗頭都大了一圈,就是我經常在男人身上聞到的那個香水味。

男人對她很耐心,每次她要走的時候,都會替她叫來車,拉開車門,扶著她坐進去,目送她離開。

我在裙子女人嗆鼻的香水味中,敏感的捕捉到了男人的體味。作為一條狗,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含義。

只是越發不喜歡男人,他也越來越看不慣我,幾次故意踢翻我的飯盆。

本狗其實脾氣很好,長期的流浪生涯讓我能忍受任何嚴苛的外部環境。

唯有一條底線,誰也不能動我飯盆!

我們一人一狗,背著小誌和主人幾乎要掐起來。當然,如果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再也不會這樣幹。

出事那天是一個暖洋洋的下午。

最近兩周,主人精神狀態不太好,特別是昨天,還吐了。今天她要去醫院,出門前反復擼著我的狗頭,跟我啰嗦了一通,本狗差點被她不知輕重的手擼禿。

裙子女人又來了。

這次,她似乎和男人起了爭執,屋子裏時不時傳出她拔高的聲音,尖銳刺耳。

但這並不能影響我,吃飽喝足後,我懶洋洋瞇著眼,窩在我的狗窩裏,時不時撥動著脖子上的項圈。項圈連著一條鏈子,另一頭掛在一個小木樁上,這是男人給我套上的。

主人今天回來得很早,我遠遠的又聽見她哼著不著調的旋律,手裏提著一兜蔬菜,走近了還咧嘴沖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但那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

主人進去沒幾分鐘,爭吵聲響起,劈裏啪啦摔東西的聲音接踵而至。

我坐不住了,焦躁的在門前來回轉圈圈,時不時沖門裏叫喊,掛在木樁上的鏈子被我伸長的脖子拉成一條直線。

而後門被拉開,裙子女人慌亂的想要走,被主人一把薅住頭發拽了回去,裙子女人連連尖叫。主人周身的氣壓低的嚇人,仿佛只要有一點火星就能爆炸。

男人趕緊上前阻攔,女人頭發淩亂的躲在男人身後,低低的抽噎,男人慌亂的攔著主人,嘴裏囁嚅道:「樂樂,你聽我說,不是,我……」

「你想說什麽?不認識她?她肚子裏的那個不是你的種?還是她不是來找你的?」

男人悻悻地閉了嘴。

趁著主人和男人說話,女人飛快的跑到馬路邊伸手攔車,以前看到我就嚇得走不動路的人,此刻裙擺擦著我的臉依然健步如飛。

主人眼圈泛紅,馬上跟了上去,男人也一邊緊隨其後一邊伸手阻攔:「樂樂,你別這樣,她還懷著孕呢!」

我看到主人原地晃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又閉了閉眼睛,隨後狠狠揮手推開男人。

一輛出租車過來,女人慌亂的開啟門想上去,主人拉住她的衣領拽住她:

「當小三很光榮嗎?你父母是這樣教你的?」

女人死死的抓住車門,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但任憑她怎麽用力,後脖子被人拽著,也上不了車。她尖叫著轉身,使勁把主人推倒,然後手忙腳亂的爬上車,不等坐穩關門就叫嚷著讓司機開車。

看到主人被推倒在地上,我出離憤怒了,跳起來沖那個女人吼叫,上躥下跳的想把鏈圈從木樁上弄下來。脖子勒的生疼,卻怎麽也弄不下來,急得我只能更大聲的犬吠。

不等女人關車門,主人已經從地上爬起來,拽住她的裙子想把她拖下來,女人腳亂蹬幾下,飛速的往後退到另一側車門處,並從另一邊開啟車門,看樣子是想從那邊出去。

主人飛快的繞到車子另一側,女人開啟車門,聲嘶力竭的叫嚷:「你這個不依不饒的老女人,到底想怎麽樣!」嚷完用盡全力推了主人一把。

就在主人被推出去的一瞬間,後面一輛車來不及剎車,我只看到一條藍色的拋物線劃,主人躺在幾米之外不動了。沒來得及取下來的包還斜挎在她的肩頭,一張B超單落在不遠處,被她身下流出的血慢慢浸透。

發生這一切前後不過十幾秒。

不遠處校車上下來一群學生,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邊飛快的跑向主人,一邊聲嘶力竭的喊:「媽!!」

我也終於掙脫鏈子的束縛,飛快奔過去。眼尖的看到三岔路口處一輛車轉出來,嚇得我心跳都變慢了,用盡所有力氣趕在那車撞上小誌之前撲開了他。

我清晰的感覺到車輪子從我肚子上軋過去,甚至能聽到骨頭和內臟碎裂的聲音。不太疼,沒有冬天的冰雪那麽刺骨,也沒有被路邊的小孩扔石頭砸中腦袋的悶痛感。

但,很冷。

小誌被推到在地上,他書包裏滾落出來的鐵皮盒子被摔爛,我最愛的肉撒了一地。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罐頭。

3.

我覺得很冷很冷,像是回到了去年冬天,那個下雪的夜晚。

我拖著快要凍僵的身體,在一片茫茫雪海中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灰蒙蒙,目之所及到處都是一片虛無,沒有任何活物,我甚至發不出聲音。世界仿佛沒有盡頭,我快要失去知覺。

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掌按在我的狗頭上。那是一只不算寬大的手掌,但很柔軟,也很溫暖,掌心散發著熱氣,還有淡淡的檸檬香味。

我被撫摸的整個身體都熨帖了,就差在骨頭縫裏寫上不要停,再多一點。但溫暖還是離我遠去,刺骨的寒冷再次襲來。

不,別走。

我驚恐的睜開眼睛,掙紮著想站起來。

一雙手端著半碗面條放在我面前,一個女人臉在我面前一點點放大。這是一張曾經跟我朝夕相處了半年的臉,看著她熟悉的輪廓,我有些恍惚。

她柔聲對我說:「看你餓的站都站不穩,真可憐,快吃吧。」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差點落下淚來。

這是主人半年前撿我回家時,對我說過的話,一個字都沒變,所以我回到了初遇時?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居然聽懂了她的話,每一個字都懂。以前我都是看她的動作,結合她的眼神和表情,揣測她的意思。

她看我一直沒動作,又把碗朝我面前移了移,奇怪的嘀咕:「難道是太餓了嗎?都沒力氣吃東西了嗎?」

我趕緊把頭埋進碗裏,沒錯,就是這熟悉的酸味。我呼啦呼啦幾口吃完,恢復了一些力氣,身體也漸漸回暖。

她摸摸我頭頂,輕輕剝開我身上的毛,我沒有動,我知道她在檢視我身上的傷。我也知道她會帶我回家,會給我洗澡上藥。

果不其然,她輕輕的捏了捏我的耳朵問:「你要跟我回家嗎?」

我搖搖尾巴,開心的跟著她回家。

一路上,她嘴巴一直沒停下來,以前也是這樣,只是我聽不懂,她問:

「你多大了?你好像是只小土狗,但應該有柴犬的血統吧?」

「你叫什麽名字?」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叫什麽好呢?」

「肉肉?琪琪?都不好。哎,你這搓毛好像一只口袋,兜兜怎麽樣?」

怪不得以前她和小誌總喜歡對著我說兜兜兩個字,原來這是我的名字,以前我總認為,這是吃飯的意思。

回到家後,主人給又我吃了東西,然後帶我去洗澡,洗完澡我身上就和她一樣,有著香噴噴的檸檬味。

她給我處理傷口的時候,輕手輕腳的,饒是這樣,她還是紅了眼圈。我卻像掉進了肉罐子裏,每一根汗毛都透露著滿足,真好,這就是失而復得的感覺。

但沒滿足一會兒,男人回來了。

4.

他推門進來那一刻,我全身的毛都奓了起來,憤怒如潮水般淹沒了我,一聲怒吼沖到嗓子眼。眼角瞥到墻上小誌的照片,我硬生生忍住了把他撲倒亂咬的沖動。

「哪來的狗?」男人皺起眉頭。

「下午去給劉嫂送東西,路上遇到的,他很乖,你看?」主人朝我伸出手,我立刻把爪子搭上去。

「流浪狗?又臟又臭,可能還有病,沒事撿條流浪狗回來幹嘛?」男人把厭惡寫在臉上。

「小誌不是一直想養條狗,我給它洗了澡,不臟也不臭了,明天帶去打疫苗。」

「隨便你吧,不準養在家裏,你知道我最討厭狗叫,說不定它還要亂咬東西。」男人換好鞋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耳朵,我嗚噎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和他一人一狗互看不順眼,起源就是這時候。

我的耳朵毛細血管眾多,本來就敏感又脆弱。加之以前受過傷,缺了一個角,耳朵成了我的禁忌,男人初次見面,上來就抓我的耳朵,我當時暴躁的沖他吼叫一通。

看著他嚇得一個激靈後退了好幾步,當時覺得很爽,但結果卻是,屋內從此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這一次,我不會再那麽傻,我要保護好主人和小誌。我咬緊牙關,任由他不知輕重的揉捏我的耳朵。

他捏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嫌棄的開口:「嘖,這畜生要掉毛。」

你才畜生。

男人去洗手間沖了手,出來後喝了桌上剩余的小半瓶深色液體,然後在冰箱裏又拿了另一瓶同樣的液體。開啟喝了一口,滿足的嘆氣。

主人開口:「別喝那麽多可樂,碳酸飲料對身體不好。」

男人不以為意的嗯了一聲,轉身時撞掉了餐桌上之前喝空了的可樂瓶子,他卻懶得彎腰去撿。

主人又說:「這段時間外面還有點冷,雜物間我收拾一下暫時給狗住吧?」

我走過去,叼起他不願意撿起的可樂瓶,扔進垃圾桶裏,沖他乖巧的搖尾巴。

男人看著我,終於軟了態度:「那行吧,但以後它要是咬東西或者半夜亂叫,我把它扔出去時你可別攔我。」

「好。」主人無奈的妥協。

我也想由衷的感嘆一聲:本狗太難了。

5.

兩天後,小誌回來了。

他像第一次見我那樣,興奮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笑的見牙不見眼。

沒一會兒,我們就混熟了,讓我感慨的是,小誌依然很鐘愛指令遊戲。

我被他指揮著趴下,臥倒,躺平,拿拖鞋,撿球,撿各種東西。來來回回跑了幾十趟,他被逗得哈哈大笑,本狗累的癱在地上。

但看著他彎起的眉眼,我又覺得值。

我在最近發愁,怎麽揭開男人虛偽的面具,讓主人和小誌知道男人在背地幹了什麽。

這天,主人去上班,那個女人來了家裏。我把小誌的舊玩具咬的咯吱作響,勉強忍住撲過去打她的沖動。

看她嫻熟的換鞋放包,一副完全把這裏當成自己家的樣子,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來。

我努力支楞起被她香水熏得發暈的腦袋,盡量不湊近她,也不發出聲響,搖著尾巴向她示好,讓她只當我是一條傻狗。

上一世,我被那該死的鏈子套住,就是因為對這個女人伸了爪子,沒管住自己,沖她叫了兩聲。我明明連她一根頭發都沒碰到,但她一副被嚇壞的樣子,做作的讓狗反胃。

男人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我嚇到了來家裏的客人,就用一根鏈子把我套在方寸之地。

我趁她不註意,去扒拉她放在沙發上的包,讓口紅掉到沙發夾縫裏。

完成這聽起來很簡單的一切,卻讓本狗費了好一番周折。

但當我把口紅叼給主人看的時候,她卻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然後敷衍的摸了摸我頭頂的雜毛說:「兜兜真乖,但是我現在不需要口紅。」

我氣結,她以為我拿的是她的口紅?

我把含在嘴裏的口紅扔在地上,拽著她衣袖低低的叫,示意她仔細看,她卻只顧著忙手裏的事情,一點也不在意。

氣死本狗了。

這段時間,我用同樣的方法弄到了那個女人的其他私人物品,反復叼到主人面前,她依然沒發覺有什麽不對。

折騰了好幾次之後,我終於確認,這是一個心胸比天地更寬廣,比海洋更遼闊的女人。

本狗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心大的女人。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溜走,幾個月過去了。眼看著距離那件事發生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急得團團轉。

每天睡不著,只能摳地板緩解焦慮,毛也掉了一地。

主人看著我蔫噠噠的縮在窩裏,她奇怪的對小誌說:「兜兜最近怎麽了,心情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怎麽掉了這麽多毛?」

我懶懶的擡眼,看著眼前的笨女人,心道: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再這麽下去,本狗遲早要禿瓢。

這周末,主人的父母來家裏吃飯。他們早知道我的存在,我帶了很多好吃的狗糧和肉罐頭,我高興的滿屋子竄。

吃飯時,聽他們聊天的內容,我知道男人在主人父親的公司上班。

主人的父親是個和藹又不失威嚴的大叔,他狠狠的誇贊了男人。還表示,男人最近工作完成的很不錯,現在手頭專案完成以後,會交給他一個更大專案。

我聽的一楞,慢慢放下手邊的狗糧和肉罐頭,他們突然就不香了。

怎麽會這樣?

6.

回想過去的這幾個月,我裝乖賣萌,極力討好男人。捏著鼻子忍受男人和他的情人,到頭來就得到這樣的結果嗎?

本狗不甘心。

我再也沒有吃東西的心情,蔫噠噠的縮回狗窩,用小誌的舊玩具磨牙。

時不時用眼角瞟一眼那個男人,看他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有利可圖時,他給大叔獻殷勤的那股勁,裝的比誰都像個好男人。

可實際上呢,那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男人,比老子還像條狗。

現在該怎麽辦,我自暴自棄的一爪子拍在飯盆上,差點把自己的飯盆打翻。

喪了一會兒,我又豎起耳朵聽他們談話。

大叔提到他們在市中心那套房子最近可能要拆遷,拆遷部門已經有人聯系他們,過幾天還要去相關部門簽署一些協定。男人聽了更是兩眼放光。

我猜,這也是後來他和他情人吵架的原因,那個女人每次過來,都要問他,什麽時候離婚,他總敷衍說很快。

下午,小誌帶我出門遛彎,回來後又開始了千古不變的指令遊戲。

我靈機一動,主人那邊行不通,我可以曲線救國,從小誌這裏入手。

我去窩裏刨出從那個女人那裏弄來的物品。小誌很疑惑,正好電視裏在放一個出軌男人跟情人約會的橋段,我用爪子按住這些東西,又用狗爪子指電視裏的女人。

他開始完全不理解,我不懈努力,又把爪子放在男人照片上,最後翻出小半張爛的看不出原貌的B超單。這是幾個月前那個女人拿過來給男人看時,我趁其不備,撲上去叼走的。我含在嘴裏,他們從我嘴裏摳了一半出來,這是剩下的另一半。

因為這事,我被男人狠狠踹了好幾腳。

小誌終於察覺不對,問了一堆問題,終於在我的指引下抓到了重點。

然後,小誌明顯情緒低落下來,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道,不可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小誌心情很不好,總是對著照片和窗外發呆。

我開始反省,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該讓小誌知道這些事,畢竟他還只是個才上初一的孩子。

但轉念一想,心煩意亂也比喪命強,不管了,我的責任是保護主人和小誌,無論如何也要做到。

周末的下午,陽光順著窗帷撒進小誌的臥室,小誌發了一個小時呆後,告訴主人,他不住校了,以後想走讀。

小誌的學校在城西,家在城東,接近三十公裏的路程,不住校的話,他需要每天五點半起來坐公交車。

主人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說什麽,垂頭喪氣的回了房間。

我也跟著很喪,所以我兩誰也沒註意到主人泛紅的眼眶和捏緊的拳頭。

7.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最近主人總是一個人發呆,好像有什麽心事。

我越來越黏主人,她在家時,我總喜歡跟在她身後,雖然她不註意就會踩到我的尾巴。

就像此刻,她在廚房忙碌,我在她腳邊打轉,她又踩到了我,雖然有點疼,但我還是不願意走開。我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很快就不會再有。

想到這裏,我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這天,主人去上班,家裏只有我和男人。

我在狗窩裏睡覺,只有我兩單獨在家時,我盡量不發出響動,不給男人任何找我麻煩的理由。

男人今天一直在打電話,像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李哥,蔡隊最近跟你聯系過嗎?

沒有啊,那他如果跟你聯系,麻煩你告訴我一聲。

哎呀,不瞞你說,最近我手頭那個很重要的專案。

跟蔡隊合作了這麽多次,就想著還是交給他做,現在突然聯系不上了,預付款都撥了一半給他,這不是坑我嗎?

好咧好咧,謝謝李哥。

說完又連續打了十幾個電話,然後煩躁的抓頭發,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又過了幾天,男人吞吞吐吐的對主人說他手裏的專案遇到了些問題。在主人的追問下,才弄清楚是施工隊總負責人拿了一部份工程款,人卻不見蹤影。

其實按照正常程式,施工方應該透過競標流程拿到專案施薪金格。但男人為了回扣,直接把專案用給了老熟人,結果被坑了。

主人先是又驚又怒,冷靜下來也只能恨鐵不成鋼的妥協,兩人商量著怎麽解決眼前的困境。

主人表示不能被她父親知道了,不然以後什麽專案都不可能再交給男人了,男人聽了後更著急。提議把現在住的房子拿去銀行抵押貸款,但這房子本來就是貸款買的,還有一小部份房貸沒還完,二次抵押貸不了多少錢出來,根本不夠填窟窿。

他們順著房子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市中心那套即將被拆遷的房子上去。

主人提議用家裏現有的存款,剛好可以把房貸還完,這樣就可以多從銀行貸一部份款出來,先解燃眉之急。

她再把戶口遷到父母市中心的房子上去,到時候就可以多分一套房子,轉手賣了就是幾百萬,應該就能夠解決資金周轉問題。

男人聽了還是覺得資金不太夠用,突然想到什麽,眼睛亮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在主人的堅持追問下才終於說了出來,並反復讓主人不要生氣。

原來,他聽朋友說過關於拆遷的事,一個戶頭可以分一套房子,那他們可以假離婚,把兩個人的戶頭都分別遷到主人父母要被拆遷的房子上去,就可以多分一套房子。他但又覺得提離婚不吉利,雖然是假的,還是怕主人會生氣。

主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男人明顯松了口氣,去廚房倒水。我看到主人望向地面的眼睛隱藏著別樣的情緒,幽黑宛如深海。

一時感覺哪裏怪怪的,但我並不太好用的狗腦子,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男人最近被專案的事情折磨的焦頭爛額,感覺事情有轉機,還可以多得到一套價值幾百萬的房子,馬上就想跳起來慶祝。

主人提議下周去民政局走個形式,男人卻一天都不能等,非要第二天就去,主人也只得答應。

兩人第二天先去銀行還了貸款,又送出了抵押貸款的申請。接著去了民政局,一天走完該走的流程。

並反復確認,可以把他的戶籍轉到主人父親那邊,我覺得如果時間允許,他可能今天就想去,省的夜長夢多。

然而,天不遂人願。

第二天男人天還沒亮就被電話吵醒,哈欠連天的出差去。

對於要面對的是什麽無知無覺。

8.

一周後,男人出差回家。

推門看著人去樓空的房子,空蕩蕩的只剩他自己的物品,終於意識到事情沒那麽簡單。

此刻,他不知從哪打聽到主人的行蹤,在我們才搬過來的新家門口蹲著,見到主人就急忙過來,緊張的問:

「樂樂,你怎麽不在家?你把東西都搬到這邊來了為什麽沒告訴我?」

主人冷冷的看著他。

男人繼續:「我是不是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要告訴我,怎麽能一聲不吭就走呢?」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李妍熙是誰?」

男人聽到這個名字,瞬間變了臉色。

「你怎麽認識她?」

「所以說,你知道她是誰?你也知道為什麽,明知故問四個字真的讓你詮釋的淋漓盡致。」

男人反應了一下,快速的認錯:「對不起,樂樂,我一時鬼迷心竅,我馬上跟她斷了,我愛的還是你。」

我簡直想吐,蒼天啊,為什麽我能聽懂這個狗男人說話,不對,我們狗這麽忠誠,說他是狗男人他都不配。

「不用你愛我,我承受不起,你快去愛她吧,她更需要你的愛。」

男人見認錯行不通,馬上換路線:「樂樂,你想想小誌,他才12歲,我們分開對他有多大打擊?」

「那你跟別的女人上床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小誌,他知道他爸爸是這種人對他有多大打擊!現在外面孩子都有了,你現在跟我提小誌,你是人嗎?」主人馬上反唇相譏,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你也別打房子的主意了,我爸那套房子沒有要拆,我故意說給你聽的。以前那套房子歸你了,貸款你慢慢還,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補,以後別再來找我,請你維持住成年人最後的體面。」

男人眼看局面無法挽回,終於露出獠牙:「劉奕樂,我他媽早就受夠你了,你知道你很強勢嗎?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有多窒息嗎?公司裏每個人都覺得我是走後門進去的,誰都能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

「回到家,鞋子必須按照大小擺在鞋櫃裏,牙膏要從下往上擠,襪子要按你的習慣卷成一團放在盒子裏,連可樂也不允許多喝,從頭到腳每一根頭發絲你都要管,我是你的狗嗎!」

男人越說越激動,伸手過來拉主人,我見情況不對,沖他叫了兩聲,他一看到我,更是怒不可遏:「不,我還不如你養的狗,這又臟又掉毛的畜生,你一聲不吭就把它帶回家,跟我商量過嗎?我最煩這畜生了!」

說著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我疼的叫聲都發不出來。

主人用力推了男人一把:「這就是背叛婚姻,養小三的理由嗎?這就是你搞大別人肚子,還讓別的女人登堂入室的理由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的婚姻如此不幸,罪魁禍首是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主人深吸一口氣:「好,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請你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馬上爬起來,終於不用壓抑自己,用盡全力開啟火爆模式,對著男人一通狂吼。

9.

男人走後,我和主人回了新家。

主人呆坐在沙發上很久很久,外面天都黑了,我肚子開始造反。在主人腳邊蹭來蹭去她都沒反應,我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

她趕緊移開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是終於回魂,迅速在臉上抹了一把,把房間裏燈開啟,把我的飯盆倒滿狗糧。我飛速填飽肚子,又窩回主人腳下,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我也吃不下東西。

主人把我抱在懷裏,自言自語:是我錯了嗎?我不該那樣管他那麽多,對嗎?

我想說:不是的,不是你的錯,有些人就是渣,就是管不住自己,卻總把錯推到別人身上,你千萬別這麽想。

但是只能發出旺旺的叫聲。

沒過幾天,男人再次出現,這次他比幾天前更憔悴,眼眶布滿血絲,以前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打理的的人不復存在。

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先是誘騙小誌幫他開門。主人回家時,他立刻沒有廉恥的跪下,嘴裏絮絮叨叨的說:

「對不起樂樂,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主人在門口站在不進來,把門大敞開,打了個電話讓她父親來接小誌走,並表示小誌最近這段時間周末都去那邊住。

男人急了,撲過去抱住主人的腿,聲淚俱下的認錯。主人不為所動,小誌默默地退到一邊,低著頭,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男人苦苦哀求:「我真的就那麽不可饒恕嗎?」

新家不像以前住得地方,獨門獨院,現在是在公寓裏。門口動靜太大,旁邊一個門開啟:「嚷嚷什麽,睡覺呢,家庭矛盾請你們關起門來解決!」

主人開口:「放開我,不然報警了。」

他還是不放手。

主人只好又打了個電話,報了地址。男人擡頭,難以置信:「你真的報警!」

他終於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地步,渾身顫抖的爬了起來。我看到他的眼神,陰沈的嚇人,像野獸被逼到絕境,我看的奓了毛。

他迅速沖到廚房裏,拿了一把菜刀出來,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們這些年所有存款都去還了房貸,現在貸款下來了,我必須拿去填專案窟窿,不然就要被起訴。」

「我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李妍熙一聽說我現在的情況,立馬去打了孩子,劉奕樂,你可以說是算無遺漏啊,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你不能這麽對我……」

哦,原來是沒錢又負了債,還被小情人拋棄了,怪不得狗急跳墻,咳咳,不是,渣男急跳墻。

小誌一看這陣仗,急得直跺腳。

主人也勸他:「你把刀放下。」

他像是失了神智,連連搖頭:「放下,放下你就能原諒我嗎?我們就能回到過去嗎?你讓我放下,你能放下嗎?」

主人沈默片刻,緩慢的走向前去,語速均勻但不帶感情的說:「我們走到這一步,雙方都有問題,但是確實回不到過去了,你不要做傻事,小誌還在這裏,你別嚇到他了,把刀放下,好嗎?」

「我不管,現在我什麽都沒了,要怎麽活……」他突然意識到主人離他已經很近了,猛然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轉向,一邊在空中揮動一邊喊到:「不要過來!」

刀鋒堪堪擦過主人下巴和前胸,我嚇得大叫一聲撲上去,主人被小誌拉著後退了一步,連忙向門邊退去。

男人撇向腳邊的我,想像以前一樣一腳踢開我,但沒能成功,我死死的咬住他的小腿。他慘叫一聲,揮刀向我砍來,我依然不松口。

「兜兜!!」

「兜兜!!」

主人和小誌同時叫我,向我伸手,我沖他們大叫:快走!快走啊!別管我!!

男人發了瘋,一刀,兩刀,三刀,血順著刀濺出來,落在我的身上,臉上,雨點似的,我始終沒有松口。

看到主人和小誌關上門,沖進對門鄰居家裏時,我終於卸了力,牙齒已經滲出鹹腥味。

身上又開始發冷,和上次被車輪軋過的感覺有點相似,又有些不同。這次,我終於保護了主人和小誌。

我很開心。

……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過了幾分鐘,警察來了,我看到男人被警察壓倒治服,終於放下硬撐著的最後一絲理智,緩慢的轉動眼珠,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

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不遠處,小誌給我新買的罐頭上。

哎,還是沒來的及吃……

10

我叫劉瑾軒,今年三歲了,今天是我去上幼稚園的第一天。

爸爸媽媽很怕我不適應,大清早就開始折騰,把我的皮卡丘書包裝的鼓鼓的,吃的、玩具、日用品、活像幼稚園是荒郊野外,我覺得他們比我還緊張。

我懷疑我去的不是幼稚園,是關於野外生存能力的考核專案。

總算出門後,老爸開錯了路——提前轉了彎。

更很幸運的是,才剛轉彎,緊接著就和另一輛車發生了點肢體接觸,那輛車是奔馳大G——我們的全責。

媽媽看到那被我們擦碰的車後,緊張的語無倫次。

老爸一臉歉意的下車道歉。

我看到那輛和我們有肢體接觸的車上下來一個阿姨,圓圓的臉,說話時漏出一點小虎牙,還挺親切的。

她看到我老爸緊張的神色,檢查了一下車,擺擺手說:「別擔心,蹭掉一點漆,不是大問題。

我趴在窗戶上好奇地探出頭,媽媽一邊把我往車裏拽一邊呵斥:「兜兜,不要亂動,坐好。」

阿姨刷的一下轉過臉,問媽媽:「你家小朋友叫兜兜?」

媽媽點點頭。

這時,背後一聲巨響,剛才我們應該走的正確的車道上,一輛小貨車和一輛跟我們同款的私家車相撞,路上響起一排刺耳的剎車聲。

三個大人面面相覷。

後來爸媽只要提起這事,都說我們那次是因禍得福。

媽媽加了奔馳阿姨的微信,想要負責修理費用,當然,阿姨人很好,最終沒有要。

阿姨不但沒要修理費,隔了幾天還主動請我們吃飯,原因是這場不算事故的小擦碰,讓她成功躲避了一場麻煩。

後面我們和阿姨漸漸熟悉,我們才知道,阿姨所謂的麻煩,是她被關進去三年的前夫出來了,想要東山再起,借了高利貸還不上。找她要錢她不理,居然威脅她,還去她公司堵人,和保安大打出手,最終因為敲詐勒索又被關了進去。

聽到這些事,我總覺得莫名熟悉又解氣。

她聽媽媽說起,我生下來時肚子上有個口袋形的胎記,所以小名叫兜兜,她眼裏似乎蒙了一層水霧,像是回憶起一些往事。

追尾事故兩個月後,我多了一個幹媽。

幹媽和我媽媽一樣對我很好,甚至可以說溺愛,她總把我圈在懷裏說如果他還在,也應該是我這麽大。

我聽不太懂,但是每次看到阿姨的眼睛,都有種莫名的情緒,心裏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