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戀上了人間的一名書生，日日與他歡好，夜夜獻出元陰。
我百般勸阻「莫要自斷了狐仙根基。」
姐姐視若罔聞。
我不忍姐姐仙途中輟，稟告了族長。
族長大怒，命我將書生的記憶抹除。
姐姐從此恨極了我，在成為狐族聖女後下毒將我殺害。
再睜眼，我回到了姐姐與書生相識的那天。
姐姐問我「董郎此人如何？」
我乖巧一笑「甚好，與姐姐郎才女貌。」
1
我被姐姐偷偷下了毒，慘死在了荒郊野外。
原本我們狐族中毒後，頂多只會失去修為。
可是，姐姐要的是我的命。
在我徹底失去法力後，妖丹被姐姐震的粉碎。
我七孔流血，奄奄一息，仍舊不甘心的問
「為什麽……」
我想不明白。
為了助她成為狐族聖女，我從來不曾外露自己的修煉天賦。
幫她打敗了最強的競爭者，卻故意在最後一場比試中失手敗於她。
我更想不明白。
姐姐為何視我們多年的姐妹之情如草芥，狠心對我痛下殺手。
郊外的風很涼，吹開了姐姐淩亂的長發，露出她那張近乎癲狂卻又無比陌生的臉龐。
她咬牙切齒
「因為，董郎今日與別人成親了！」
是了。姐姐並沒有放下那個與他一見鐘情的男子。
她將這一切歸咎於我。
她被戀情迷瞎了雙眼，迷昏了心智。
她不知道，董安的目光曾經在我身上肆意遊走，作為妹妹的我無法開口。
她更不知道，在族長下令抹去董安記憶時，我讀懂了姐姐哀求的眼神，一時心軟只抹去了董安三日的記憶。
他若心中有姐姐，怎會不足一年便與她人成親。
念及於此，我嘴角勾起一抹無奈淺笑。
「董安不值得你如此，你真是患了腦疾……」
姐姐卻聽不下我的解釋，面色越發狠戾
「閉嘴！董郎不會負我，無論如何，都怪你！」
匕首切斷了我的狐尾，又迅速紮進了我的心臟。
窒息的痛感傳來，胸腔迸出一捧鮮血，我的視線徹底黑暗了下來……
2
「剛出籠的包子嘍，兩位姑娘要不要買些嘗嘗。」
熱氣騰騰的香味吹走了刺鼻的血腥味。
明媚的陽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耳邊傳來的是包子鋪一名小二的大力叫賣聲。
再放眼望去，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這是我和姐姐剛剛下山歷練，初入城鎮時的光景。
如前世一般，姐姐徑直走向了最遠處，僅剩的那張桌子前。
「胡靈，你去取一籠包子來。」
她語氣不急不緩，想必是多年來使喚我習慣了。
她認為理當如此。
父母當年為了狐族浴血奮戰而死，臨終前曾將姐姐托付於我。
「胡靈，你雖比胡芷小了三歲，但心智卻比她強上許多，你要照顧好姐姐。」
說完，父母便齊齊閉上了雙眼。
也因得這一句話，我像個丫鬟一樣照顧了姐姐20年。
這一世，我明白了。
我眼中的親情，只變成了她口中呼來喝去的習慣。
我沒有動作，直到眼尖的小二發現我們落座後，小跑了過來
「兩位姑娘要些什麽？」
姐姐眉頭微皺，嘴唇輕抿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一籠包子，兩盞清茶。」
不多時，小二上齊了吃食，與小二一道而來的還有一名模樣俊俏的男子。
秀眉承睫，杏眼薄唇，毫無半分男子的陽剛之氣，我不喜歡。
反觀姐姐卻頃刻間羞紅了雙頰，竟比前世還要紅上幾分。。
男子被姐姐望的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雙手一禮
「小生董安，因四處尋不得座位，鬥膽與兩位姑娘共用一桌，妥否？」
姐姐起身，大方還之一笑
「出門在外，本就無太多講究，公子請便。」
這一世，該來的還是會來。
只是，姐姐的結局必然不同了……
3
姐姐和董安相聊甚歡，我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董公子，小心燙。」
姐姐面帶笑意，關切地看向董安。
這句話是我的前世對姐姐說過的，姐姐只是把稱呼變了，原封不動地送給了董安。
看吧，姐姐也是會關心人的。
但是，她只會關心愛人，卻從不會關心親人。
董安一直看著姐姐，卻驀地把目光移向了我
「敢問令妹如何稱呼？似乎有些不善言談。」
我擦了擦嘴角，起身說道
「吃飽了，我四處走走，你們聊。」
我一人來到護城河畔，席地而坐。
腦海中卻是不斷地閃過前世今生。
董安是個落魄的書生，胸中有些文采，但是不多。
姐姐拿出族長給的所有盤纏為他置了房，添了書籍，又耗費自己的大量修為助他開啟智慧。
董安從一開始的受寵若驚變得習以為常，最後竟生出了幾分頤指氣使。
我看不下去，屢次勸誡姐姐
「愛七分，留三分。」
「若是不會愛已，又怎能指望他人愛你？」
姐姐卻嫌我多管閑事，神情不悅回道
「愛應當是毫無保留，便是董郎殺了我，我依然愛他。」
當年善意的規勸，她躲過了負心男，繼而功能名就。
而我，慘死野外，無人收屍。
董安出現的時間與前世分毫不差，姐姐與他的對話內容也大致相同。
想必，今生的一切走向如常。
那就從此刻起，順著姐姐這麽愛下去。
我倒要看看，董安能裝到什麽時候。
而最後，姐姐又是什麽下場？
4
一籠包子她倆足足吃了一個時辰。
姐姐告訴我，董安尋好了一處住處，礙於囊中羞澀尚未置辦。
她正欲去將房產買了去送與董安。
好快！
前世這件事可是在他們相識半月後才發生的。
軌跡隱隱發生了些許變化。
我不願意，故意提高音量
「要住你同他住去，我尚未出閣，怎能與陌生男子同住。」
姐姐拉住我的手，言語哀求
「好妹妹，若是你我分開住，族長那裏便無法交代，算姐姐求你了。」
多麽可笑。
她第一次求我，竟是為了一名男子。
也好，若分開住豈不是無法鑒證他們的愛情了。
一番商議後，我和姐姐住入了主院，董安則去往了偏院。
月光狡黠，石凳前，姐姐問我
「胡靈，你觀董郎此人如何？」
我乖巧一笑，毫不猶豫回道
「甚好，與姐姐郎才女貌。」
這一世沒有了我的阻攔，姐姐和董安如同幹柴烈火，感情突飛猛進。
姐姐用所有的修為助董安開啟智慧，董安幾乎做到了過目不忘。
原本需要幾個月才能背完的書籍，幾日便背完了。
而後果是，姐姐的修為一落千丈，僅與族中的外門弟子相當。
終於一日，姐姐找到了我
「妹妹，你幫我去山中打些野味吧？」
望著她蒼白的臉龐，我搖搖頭
「你以為靠吃些野味便能補回來失去的修為？」
姐姐頓了一下，緊咬下唇
「不是我，是董郎，他這些時日背書過於辛苦了，我想為他補補身子。」
真是個好娘子啊。
可是，董安是你的男人，與我何幹？
「不去。」我斬釘截鐵。
姐姐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董安的呼喊聲打斷了。
「娘子，你在何處？」
姐姐聽後，臉色一陣潮紅快步走了。
呵呵。
狐族與男子在一起，可吸取男子的精元，也可自願獻出自己的元陰。
看董安每日食不知髓的模樣，斷然是得到了極大的好處。
一陣陣呱噪的聲音傳來，我照例走出院門修煉。
我知道，選拔聖女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
5
沒過幾日，族長果然差人將我和姐姐叫回了狐族。
只望了姐姐一眼，族長便震怒地將拐杖砸在了地上，質問道
「胡芷，為何你去了人間歷練，功力不增反減。你可知道，若是五年內不能突破，你的壽元將與凡人無異。」
姐姐急忙下跪解釋
「我可能一時修煉走火入魔，折損了些功力，不日我定能補將回來。」
我們現在修習的僅僅是中階功法，哪裏來的走火入魔。
族長顯然不信，旋即目光又看向我問道
「是真的嗎？靈兒。」
耳邊突然傳來姐姐的威脅，她在悄悄與我傳音
「你若是敢說出實話，我定與你不死不休！」
我聞聲望去，姐姐低著腦袋，但是眼中卻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這表情，與姐姐前世殺害我時一模一樣。
難道說，姐姐也重生了？
只一刻，我便釋然了。
她若是沒有重生，便著實無趣了。
我朝族長行了一禮
「靈兒每日觀星望氣，勤於修煉，姐姐的事情我卻是不甚知之。」
族長打量了我一眼，點點頭道
「你所言倒是非虛，我觀你已經達到中階大圓滿之境。」
良久後，族長嘆了口氣
「你們的父母曾率弟子為狐族死戰，居功至偉，莫要墮了他們的一世英名，你們倆好自為之吧。」
說罷，族長便揮揮手，命我和姐姐離開了。
回到院中，董安在門口遙遙等候。
姐姐感動之情溢於言表，當著我的面便飛撲了過去。
董安只是簡單抱了姐姐一下便松開了手臂，著急問道
「芷兒，你不在的幾日，為何我的記憶力不若從前了？」
不等姐姐開口，他繼續問
「這次可從娘家帶回了些盤纏？相公已經多日未食肉糜了。」
廢話。
異於常人的記憶力需要修為的不斷加持才能得已穩固。
姐姐已經只剩下半條命了，他卻還想著從娘家帶錢買肉吃。
聞言，姐姐踉蹌了一下，才堪堪穩住身形。
這就是他為之奮不顧身的郎君？
活該。
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地笑出了聲來。
緩緩走進屋內，重重地關上了房門，開始閉關。
我盤膝而坐，腦海中幻化出了漫天星辰，鬥轉星移、星盤交錯間，似乎頓悟出了一絲天道因果，隱隱已有領悟上階功法之相。
這便是順應因果，不幹涉他人命運的好處嗎？
想到這裏，我的道心似乎愈發凝實，對即將而來的聖女之爭也更添了信心。
6
狐族山門比武場上，我細細打量著姐姐。
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修為接近幹涸，一眼便可看到底。
待發現了我，徑直走了過來，思忖片刻後說道
「妹妹，你會助我奪得聖女的吧？」
我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被我看得有點發虛，解釋道
「如果能成為聖女，我將在狐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將擁有用之不竭的修煉資源。」
「聽起來不錯嘛。」我勾起唇角反問道「可是，關我什麽事？」
她竟生出幾分慍怒，威脅道
「你可別忘了父母臨終前讓你照顧我的，所以，你必須要讓著我。」
我擺擺手，打斷了她
「不如，你下去問問父母？再一並說說你曾經是怎麽殺害我的。」
她瞬間瞪大了雙眼，結巴道
「你……也重生了？」
「你若把用在男子身上的精力，稍微拿出些用別處，早早便會發現了。」
不再與她贅言，我縱身一躍踏上了比武台。
「今日胡靈欲爭狐族聖女之位，不服者盡可上台賜教！」
這一刻，我終於不再隱藏，鋒芒畢露。
一番鏖戰，眾挑戰者皆被我擊落台下。
我氣沈丹田，仰天大喊
「還有誰？」
聲音帶著勁力，驚飛了樹林中的鳥兒，台下眾人紛紛膽寒。
就在我即將收功，準備向族長復命時，一道嬌斥聲傳來。
「慢著。」
姐姐緩緩上台，眼中含笑道
「妹妹，一會我將與你同台比試，可能會誤傷到你，先敬你一杯水酒，就當作提前向你賠罪了。」
語畢，她端來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盅酒。
這一幕，似曾相識。
上一世，她以狐族聖女的身份餵我吃下毒酒，又將我誆騙至郊外。
待我中毒失去修為後，將我殘忍殺害。
還想故技重施嗎？
我不屑地端起酒杯，卻直接將酒倒在了地上，壓低聲音問道
「知道我重生了還選擇下毒，是你傻還是我傻呢？」
她瞇起眼睛回道
「自然是你傻，酒水無毒，但是酒盅上有毒……」
7
此時，方才端起酒盅的右手忽然失去了知覺，劇毒隱隱順著手臂攻入了心脈。
我深吸了一口氣慌忙調息，才發現此毒竟比前世中的毒還要霸道、強橫。
「不喝也沒關系，那我就要出手了。」
姐姐故意擡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讓台下的人聽到。
瞬間，她揮掌砸向了我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