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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麽養鳥的悲傷故事?

2020-01-19寵物

十歲那年,我救助了一只八哥。

她誤食了農藥,蹲在田塍上一動不動,像垂死的老人,愛打瞌睡的樣子。

放學回家的我發現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捉住了她。

我如獲至寶帶回家。父母說,八哥身上好大農藥味,救不活的,丟了吧!

我不甘心,並自以為是地認為,我能救活她,她會活下來!

我固執地給八哥餵食棕樹上的球形籽,並頑固地相信,棕籽可以解毒。

因為我偶然發現,曾有那麽一次,棲息在村子周圍的八哥,有一回群體農藥中毒,一下死了好多。一些癥狀較輕的八哥,卻發瘋樣啄食棕樹上的球形籽,最後似乎都活轉過來。

這個發現,是我心中的秘密,也是我自信的籌碼。

除了餵食棕籽,我還餵她白米、黃豆、蚱蜢、蚯蚓。

最後,我贏了。

被父母料定必死的八哥,在我的細心照料下,慢慢活了過來。

這是一只成年的八哥,羽翼豐滿,除了翅膀尖尖有些許白色,通體毛色油黑,頭上還有一個好看的聳立的羽冠。

我把她關在家裏裝過豬崽的竹籠裏,在籠底鋪上幹草,一旁預留幹凈的井水和食物,看著她一天天康復,越來越有精神,毛色越來越好看,見到我,還會振翅跳躍,並啞著嗓子唱歌。

我很喜歡她。她是我的寵物,我的至愛。就好像民間故事裏,男的救了個女的,最後相親相愛。我不知道八哥是否也愛上了我,但我知道,她有翅膀,她會飛,我怕她一飛就不回來,我不想轉眼就失去她。

為了心中的占有和私欲,我想來想去,最後終於硬著心腸,狠狠心下定決心,用剪刀剪去了她雙翅的長羽。

她剛開始拼命掙紮、叫喊,後來,就順從了;再後來,就習慣了。

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修剪她翅上的新羽。只有這樣,她才飛不高,飛不遠,飛不走。

她和我形影不離。我只要把她從籠子裏放出來,她就會像家養的小雞,亦步亦趨跟在我的後面。我去釣魚挖蚯蚓,她還會在我身後翻出的泥土中,找到我沒發現的蚯蚓。有時,我帶她出去顯擺,把她放在肩膀上,她的爪子緊緊抓著我的衣裳,搖搖晃晃立在我的肩頭。

她是如此依戀我,但我卻無法完全相信她。我的心中經常存著一個疑問,如果不是我修剪了她的翅膀,她會不會一直留在我的身邊,立在我的肩頭?她會飛走嗎?飛了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我好想知道,但我卻一直不敢嘗試。我依然每隔一段時間,就修剪一次她的翅膀。

如果不是看了那部該死的黑白電影……電影的名字我早忘了,只記得主人公養了一只八哥,黑色的,大小和我養的差不多。但電影裏的八哥,卻會說話:「先生,您好!小姐,您早!」

我也有八哥。電影裏的八哥會說話,我的八哥也應該會說話。我心中的固執,又一次沈渣泛起,一如我當初相信自己能救活她,現在我也能教化她一樣。

「八哥,你好!八哥,你早!」我一次一次地對著她大聲地說。

我一字一頓,內心充滿期待。她剛開始還有點興趣,歪著頭看著我,後來似乎聽煩了,將頭轉到一邊,幹脆不理我。

我口水說幹,計謀用盡,連著訓練好多天,也沒聽到八哥嘴裏說出「你好或你早」等半個字眼。我不甘心,我很不甘心,開始千方百計留意和打聽如何讓八哥開口和說話的事情。

終於,我在一次與高年級同學吹牛式的閑談中,聽到了我最想要的東西。

那個該死的高年級師兄,我早忘記他的名字了。可我卻無法忘記,他曾經紅口白牙告訴我,要想讓八哥說話,就要用剪刀,將八哥的舌頭修圓。還說他過世的爺爺,是養鳥的把式,他養的八哥,只只會說話,但都要這麽搞。

我又一次如獲至寶,以為得了世上最了不起的經驗。可當我掰開八哥的鳥嘴,我這才發現,八哥的舌頭尖尖的,我又怎麽將它修圓呢?

我幾次掰開八哥的嘴,幾次拿起剪刀又放下……八哥順從地配合著我,用溫馴的眼神,無辜而信任地看著我。

我咬咬牙,用借來的小剪刀,學著媽媽剪鞋樣的方式,真的就剪了下去……只是,我好像沒把八哥的舌頭修圓,而是將她的舌頭剪掉了一大截。

當我看到剪掉的舌頭,從截面不斷冒出鮮血時,我的心就開始劇烈地抽搐和疼痛了。我很後悔,真的好後悔,但卻為時已晚。八哥怪叫一聲,從我手中奮力掙脫,然後掉到地上,不斷在地上撲騰。她應該是痛壞了,痛得無法承受,無法呼吸。十來分鐘後,滿嘴是血的她,終於伸直了腳桿,一動也不動了。

我雙手托著八哥余溫猶存的屍體,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地大哭。

母親聞訊過來,大吃一驚:「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你平時不是當她是寶嗎?怎麽就弄死她了?」

父親也走過來,卻拿起八哥在手心掂了掂:「算了,算了,不就一只鳥嗎?哭什麽哭?」

然後,父親將八哥甩給母親,有點興高采烈地說:「等下用開水燙了,拔光毛搞幹凈,晚上炒了伴酒!」

我的哭聲,更是變得打雷一樣,震天動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