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底,誌願軍戰士在清理戰場時,從一尊冰雕的衣袋中發現了一張小紙片:我愛親人和祖國,更愛我的榮譽,我是一名光榮的誌願軍戰士,冰雪啊!我絕不屈服於你,哪怕是凍死,我也要高傲地聳立在我的陣地上。這來自於上海一名叫作宋阿毛的戰士,在犧牲之前用盡全力寫下的絕筆詩,而在他身邊共同戰鬥著的,是6連其他124位元同樣化作冰雕的戰友。
1950年11月23日,美陸戰一師在北上途中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慶祝感恩節的到來。那一天部隊中的夥食異常豐盛,不僅有火雞、牛排、冰激淩,有的人甚至還能喝上幾杯雞尾酒。雖然這些美軍士兵一直都在抱怨著寒冷的天氣,但好在麥克阿瑟在行軍前作了保證,聖誕節前一定要讓自己與家人共享晚餐,這下所有人都感到士氣大振。這個自認為天下無敵的五星上將,甚至還在行動伊始就把作戰計劃公之於眾,讓人感覺這場戰爭似乎馬上就要結束了。
如果真的像麥克阿瑟所計劃的那樣,美10軍成功登陸興南,在攻占江界後與西線的美第8集團軍接上頭,那秘密入朝的誌願軍第13兵團將會十分危險。好在彭總早就制定了應對方案,如果敵人再次組織反擊,那麽所有的部隊應制造兵敗撤退的假象,在不暴露整體實力的情況下誘其深入後,繼而將他們全部消滅。毛主席看到密電後拍手叫好,隨即命令宋時輪率領第9兵團入朝作戰,在東線的長津湖找機會殲滅敵人。緊接著我軍第42軍主力部隊,從長津湖南面的陣地撤了出來,並且報紙上還有意識地縮減戰果,以盡可能地迷惑麥克阿瑟的視線。這麽一番操作下來,這個狂傲的五星上將果然上鉤了,他認為我軍懼怕與聯合軍隊戰鬥,第一次戰役也只是局部象征性戰鬥而已,然後就讓美10軍加快腳步沖向目標。
陸戰一師是美10軍的先鋒部隊,自1941年成立開始,在太平洋戰場上歷經無數地獄般的戰鬥,即便對手是日軍最為精銳的部隊,也不知道失敗是何等滋味,加上這次2.5萬名士兵全副武裝,陸戰一師此時可以說是美軍王牌中的精銳,戰鬥力之強悍是無法描述的。雖然在向目的地挺進時,陸戰一師得到的情報稱,誌願軍至少有兩個軍想要發起進攻,並且還要一舉切斷部隊補給線和後撤路線,可這也只是讓他們的師長史密斯稍顯不適,因為想要圍殲一支如此強大的部隊,這不是鐵公雞下蛋——不可能的事。史密斯猜想,如果想要包圍自己的2.5萬個士兵,除非誌願軍那邊至少派出10萬人,在掌握了絕對制空權的情況下,別說10萬個士兵了,就算是這麽多兔子也躲不過飛機的偵察。
11月26日那天,史密斯在陣地中看著200裏外鴨綠江,心想著很快就能帶著手下一起回家了。可他怎麽都不會想到的是,就在面前的茫茫雪原之中,第九兵團三個軍約15萬人蓄勢待發,準備在沖鋒號吹響之後圍殲目標。美軍飛機可能真的能發現10萬只兔子,但是15萬只對他們來說確實太難了。
宋時輪這位將軍是黃埔5期生,性情火爆並且能吃辣能喝酒,不管是什麽樣的敵人他都敢碰一碰。這次帶來的第九兵團原先是華野,戰士們的功績可以說盡人皆知,當時部隊正在東南沿海訓練休整,就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沖上寶島台灣。但當時有極大的機率可以全殲聯合軍隊,於是便緊急將部隊全部拉上了火車,在11月5日那天秘密赴朝作戰。雖然後勤戰士在沈陽已經準備好了厚實的棉服,但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聯合軍隊推進的速度遠遠地超出了預期。為了能在敵人抵達長津湖之前完成部署,所以首長在山海關直接攔下了20軍的火車,宣讀了從北京下發的緊急入朝的命令,然後這列火車在沈陽沒能過多停留,就徑直駛向了戰場的方向。
當戰士們跨過邊境線時,賀晉年將軍看著戰士們身上單薄的衣物,在一直那裏咬牙跺腳。他明白戰場上是怎樣的寒冷,這樣的部隊到了前線凍都能凍死,更別說和全副武裝的敵人打仗了。為了能讓部隊盡可能拿到厚棉服,東北的戰士和幹部們直接脫了自己的衣服,拼了命地往火車上扔,可即使這麽做基本上還是無濟於事。於是在第九兵團中,除了最後走上戰場的26軍得到了一些厚棉裝,絕大多數戰士都穿著南方單薄的棉衣,穿著那薄如紙片的膠底鞋。
可光是這樣還不算完,戰士們剛剛抵達北韓,就遇上了近幾十年最凜冽的寒流,那種從未感受過的刺骨的寒冷,對所有人都是生命的考驗。即便是在這種艱難的情況下,第九兵團還是接連翻過幾座大山,在絕對隱蔽的命令下歷經10天的跋涉,最終在11月26日全部到達了指定位置。
時間來到了11月27日,那天的氣溫是零下30度。隨著夜幕的降臨,誌願軍部隊對敵聯合軍隊發起了總攻,幸存下來的人都忘不了這一恐怖的時刻。伴隨著一聲刺入耳膜的軍號聲,無數的照明彈騰空而起,然後無數身披白布的誌願軍戰士,怒吼著從四周發起了沖鋒。此時他們的全身都被凍得十分堅硬,跑起來就好像一根會動的原木,雖然在機槍火炮的攻擊下,一排排原木倒在了雪地之後,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沖過來的原木。經過了一整夜的戰鬥之後,陸戰一師師長史密斯驚恐地發現,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十幾萬誌願軍戰士,已經在128裏狹長的山路上,將自己的部隊分割成了整整五塊,並且基本上全部都包圍了起來。
可雖然誌願軍能夠輕松地包圍敵人,但是想要全殲他們卻是比登天還難,因為面對著數不清的坦克大號,戰士們只能拿著手中的槍以命相搏。並且雖然誌願軍在夜晚占據優勢,但等到白天就變成聯合軍隊的主場。天亮了之後,從7艘航母起飛的500余架戰機,配合著地面上的坦克大炮,對誌願軍所在的陣地進行了地毯式轟炸,戰士們此時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暫時後撤保存實力,等到晚上再把那些丟掉的陣地奪回來。之後的時間裏,戰場上的各個陣地反復易手,敵我雙方深陷拉鋸戰的漩渦,而這樣對於缺乏後勤補給的誌願軍來說,無疑是一個致命打擊。並且部隊首長透過俘虜的美軍士兵得知,他們在長津湖的兵力大概有3萬,是情報數碼的三四倍左右,這讓原本就兇險的局勢雪上加霜。
雖然在一番戰鬥之後第九兵團傷亡慘重,但是宋時輪心裏十分清楚,如果讓美軍沖出了自己的包圍圈,那麽勢必會影響到西線的兄弟部隊,所以這一次不管代價如何都要打下去。既然已經不可能全殲敵人了,那就想辦法把他們一口口吃掉,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第九兵團將目光放在了,在東湖負責支援作戰的美7師。
11月30日夜,誌願軍第27軍向新興裏發起了猛攻,在蒙受了巨大犧牲的情況下,沖破了敵人的重火力陣地,迫使敵人面對面與我軍戰鬥。在夜晚失去了火力支援,那些美軍士兵縱使還有戰鬥意誌,那也完全不是誌願軍的對手,戰士們一鼓作氣拿下了幾個帳篷。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幹掉了戰功赫赫的北極熊團,還繳獲了他們象征榮耀的團旗,這也是整個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唯一一次成建制殲滅美軍部隊的戰果。等到了第二天,美10軍軍長阿爾蒙德飛抵下碣隅裏,在會上宣讀了麥克阿瑟的最新命令:身處東線的部隊立即後撤。師長史密斯很顯然並不能接受撤退這個說法,後來還狡辯說自己不是在撤退,只是換了一個方向繼續進攻罷了。聯合軍隊隨著東線戰場的潰敗,西線戰場的形勢也不容樂觀,這時他們也想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那就是現在有沒有必要停火談判?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美軍開始了聖誕節大潰逃。但是誌願軍可不會就這樣放他們回去,於是從下碣隅裏到柳潭裏共22公裏,爆發了無數慘烈的阻擊戰,敵人花了整整三天才走完這段路,損失了約1500余人,在雙方打得最激烈的一天,他們才僅僅向後撤退了一裏地。戰爭發展至此,逃跑的部隊士氣低到了極點。在這期間,曾有記者問過一個美軍大頭兵,現在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麽東西,那個士兵心中似乎早已沒了希望,只是喃喃地說:請給我明天。
雖然此時美軍確實很狼狽,但是誌願軍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由於缺乏物資補給,很多戰士都是在饑餓寒冷中戰鬥的,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拖著沈重的身體,用腳板對抗著敵人的汽車坦克。
下碣隅裏是一處十分重要的陣地,如果可以拿下這裏,那麽敵人的補給線將會被全部切斷。其實早在11月28日,誌願軍就對下碣隅裏發起了進攻,只不過這裏的工事太過堅固,所以最終只是占領了東邊的一處高地。可是敵人可不會讓誌願軍睡在自己枕邊,所以天一亮他們就會轟炸高地,雖然楊根思率領戰士們與之英勇戰鬥,只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守住這裏。楊根思命令排長和傷員帶著機槍向後撤退,最後他抱起炸藥包,與四十多個敵人士兵在陣地同歸於盡。
雖然第九兵團一直都在全力追擊,但是缺乏物資補給和援軍的情況下,縱使把鐵腳板都磨平了,還是讓敵人成功地逃到了古土裏,那時他們也只剩下1.4萬余人了。但讓人感到驚愕的是,他們的各種機械載具卻有1400余輛,宋時輪清楚如果想擋住這種機械化部隊,就只能炸掉敵人的必經之路——水門橋。雖然這絕對是一個好辦法,但戰士們可能怎麽都不會想到,美軍的後勤支援能力會如此之強。水門橋被誌願軍三次炸斷,可美軍又三次以極快的時間將其修復,最後一次竟然直接把橋梁空投了下來。12月8日夜,殘余的陸戰一師終於全部透過水門橋,然後倉皇逃到了興南港。連他們自己都感慨說,如果誌願軍的後勤支援和通訊能夠再好一點,那麽陸戰一師很有可能就交代在那裏了,只不過還是僥幸逃了出來。
當得知美軍全部都逃跑了之後,58師師長黃朝天怒不可遏,他一直嚷著要槍斃負責阻擊爆破的172團團長。但是團長卻勸自己師長說,先去陣地看一看,之後再槍斃自己也不晚。黃朝天在來到陣地之後,發現那些戰士紋絲不動地呆在雪裏,槍口還一直對著公路的方向。等走近一看,才發現他們早已被凍成了潔白的冰雕,兩個連的戰士堅守在陣地無一後退,可再也不能向敵人發起沖鋒了。黃朝天看到如此悲壯的情景,他也終於痛哭了起來。在開頭提到的戰士宋阿毛,也伏在這冰天雪地的陣地之上。
長津湖一戰雖然傷亡巨大,但是取得的成果也是不可估量的。要問長津湖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除了讓美軍品味到了失敗的滋味,使之成為了抗美援朝的一次轉折點,冰雕連和那些犧牲的戰士,也化作成為了一種精神,一種讓人們永遠都銘記於心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