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電影【愛情神話】的導演,邵藝輝給自己的定義是:失意者。
從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畢業後,她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寫小說,寫愛情裏男男女女的期待、失望、脆弱和不耐煩,寫男人穿著不屬於自己的浴袍偷情,最後「像個喪家犬一樣,以為自己什麽都有,其實什麽都沒有」;還有一個中年女人,離開太鋼廠去大城市的夢想泡湯了,每到深夜就偷偷溜出家門,在垃圾場邊端著水槍,朝一群豬猛呲。
2019年,她寫了一篇名為【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人如今都在幹什麽】的文章,講了自己的經歷:大學畢業4年,存款2萬6千,無業,長篇小說因為技術原因暫時不能出版,影視寒冬無專案可做,於是開動大腦,放低身段,經人介紹開始在朋友圈賣電子煙。
也正是在那一年,邵藝輝寫完了【愛情神話】的劇本,去參加了FIRST影展的創投會。電影展的官方公眾號裏寫著:剛收到【愛情神話】的劇本,組委會有人問,這作者的名字有點耳熟啊,立刻有人接話:「就是北電賣電子煙的那位。」
2021年底,【愛情神話】公映,成為當年豆瓣評分最高的國產電影。電影的宣傳期也異常熱鬧,但邵藝輝還是那樣,白球鞋,黑衛衣,素顏,說起話來劈裏啪啦,沒什麽顧忌。
她說,自己很幸運能夠拍完這部電影,但比這更重要的是,她完成了自己的初衷——代表一些不完美的人、失意的人說話,也代表女性告訴男性,她們真實的想法究竟是什麽,因為,很多男性會想當然地揣測女性,而並不知道她們真的在想什麽。
就像【愛情神話】上映那天,主創們一起跑廳,有一場在觀眾提問環節,一個男觀眾接過了話筒,表達完對電影的喜歡之後,突然掏出戒指開始求婚。所有人都在起哄,在笑,在對女生喊「嫁給他」。但等男生求完婚後,邵藝輝還是問了女生一句,是不是真的想過要嫁給他,不是因為大家起哄才不得不答應吧。
關於一個失意者如何制造了一個「愛情神話」,以下是邵藝輝的講述——
文|
王雙興
編輯|
金石
上海男人和上海
【愛情神話】的劇本,原本是個老頭找門的故事。
我當時看了一個新聞,有個老頭家有一個小院子,院子有個大門,說是風水大師求來的,一開始有個人在他門口拍照,他不讓人家拍,說你破壞了我的風水,那個人就把這段話錄下來發到網上了,結果第二天來了一群人在那拍照、直播。我覺得挺逗的,就從這裏開始編故事,編他突然有名了,說話也有人聽了,正享受呢,結果有一天醒來,突然發現門沒有了——被人偷走了。於是就有了老白去找李小姐這個情節,原本的設計是,老白去問她有沒有見過門。
但在說門之前,得說點別的嘛,就有了現在電影裏這些對白。寫到這兒,我發現比找門有意思多了,門太虛了,是個比較漂浮的概念,我得硬編,但這種感情上的就很有意思,什麽話都不明說的感覺,你來我往,欲言又止。所以就決定寫中年人的愛情故事了。
最近我看到有人說,這三個女的那麽漂亮,那麽優秀,為什麽要喜歡老白。
但我覺得,老白集合了很多中國男性沒有的優點,這已經是很難得了。我看豆瓣上有人總結了,做飯、細心、傾聽和理解女性什麽的,單從另一點說,就非常難得:女性在這漫長的歷史中(笑)遭受了這麽漫長的結構性的壓迫、傷害,每一個男的都認為不是他幹的,也的確不是一個個體幹的,但你身邊有沒有見過一個男的為男性集體感到羞愧、願意代表同胞向女人道歉的?一個男的能這樣說話,不值得愛嗎?不比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但厭女、物化你的人強多了嗎?
確實,老白的形象不是那種高富帥,40多歲,而且身材管理有點失敗。但老白的品質已經過於完美了,形象如果再完美,就是個聖人了。所以在和他的感情中,李小姐還在猶豫,猶豫才是「戲」,如果把這張臉換成胡歌,這些「猶豫」就不可信了,你編什麽觀眾都不信了(笑)。
而且我也不認為她們真的喜歡老白。她們都沒有愛他,所以她們三個才能成為朋友,老白只是一個介紹她們認識的橋梁。亞歷山大也說了,別人會說我們玩弄女性,但其實我們是喜歡被女人玩弄,她們都在玩我們,但我們也覺得挺開心的。對,就是這樣。甚至到最後,我也不覺得李小姐要和老白在一起了,就是一起去喝個咖啡嘛。
我覺得徐崢非常厲害,首先他願意來做,不管是監制還是主演,他願意尊重我的看法,願意去接受這樣的東西,已經沒有料到了。
在這部電影之前,我甚至沒有正經進過組,也不太知道導演應該怎麽做,只能憑直覺去做。在片場,我說話聲音很小,人多的時候經常被覆蓋。最開始,徐老師會說大家安靜一下,聽導演說話。開機第一場戲是拍老白去探戈俱樂部找前妻,參與演出的演員都是我的舞者朋友,是他們後來和我說,現場有組織群眾演員的人很粗魯,被徐老師訓斥:「不要這樣對任何一個人說話。拍片沒什麽了不起的,不要覺得自己有了一點點小權力就能不尊重別人。」
我覺得徐崢身上有上海男人很典型的氣質,很謙卑,也很尊重女性。我身邊碰到的上海男人,確實會發自內心地欣賞妻子,而且不覺得自己失敗,不用那樣去證明自己的價值,因為真正自信的人也不用證明。
我在上海生活了6年,在上海菜市場,能看到很多講究生活質素的男性,我一位朋友老孫就是上海男人,他每天去廣元路菜場買菜,還發過朋友圈說:「上海這個地方,買菜的全是男的。」
電影裏,我拍的也是我生活中的上海。很多人會覺得,我是太原人,拍出的上海不是真實的、完整的上海。但那些修鞋攤、咖啡館、菜市場,就是我平時去的地方。我特別感動的是,很多上海人,包括很多上海的學者,看完這個電影覺得蠻引以為豪的。
比如一些專門研究上海文化的學者,其實我之前都不認識,像畸筆叟老師,我之前也看過他推廣滬語的文章,他好像二刷還是三刷,寫了很多影評,說:「我寫了十幾年有關上海話和所謂海派文化的文字,影響力遠不及一個90後小姑娘的一部電影。她生生地用自己的觀察和理解,從彌漫的仇滬情緒中破冰,讓東西南北的人們透過她的方式愉快地接受了上海話以及用上海話傳播出去的現代化都市文明。」我真的特別感動。
影片中的上海街頭
FIRST孵化最快的電影
【愛情神話】的劇本是2019年寫的,當時有個出資人跟我說願意投錢拍一部我自己的片子,不過後來對方覺得它太文藝,就算了。一年後,我想著反正寫也寫了,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就投了很多電影節,只是大多沒有入圍,除了FIRST。
參加FIRST的創投會時,我特別緊張,都不會說話了,渾身發抖。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創投,從來沒見識過這種場面,臨上台的時候,我讓朋友幫我買了一小瓶白酒,一口氣喝了一半,喝完酒之後渾身發熱,一直出汗。我本來穿的人字拖,特別滑,在台下絆了好幾跤,我朋友跟我說,你這上台不能再摔角了,不好看,挺尷尬的,我一想那索性別穿了,就光著腳上了台,還一身酒氣,說了點有的沒的,我在上海生活的感受什麽的。
FIRST的創投有很多環節,最開始有專門的培訓,還有表演工坊,也會有攝影、調色、錄音、剪輯老師來教,而且不要錢。其實我以為參加電影節就是走個流程,因為有那麽多人,不會關註到每個人。沒想到在FIRST,他們每個人都記得清清楚楚,而且會針對你的專案幫你想很多辦法,甚至幫你完善劇本。
投FIRST之後就特別順利了,出品公司的老板陳礪誌是當時的評委,看到我的劇本很快決客製作這部電影,緊接著找到了徐崢,慢慢有了整個演員班底。到電影上映,是FIRST孵化最快的一部電影。
這真的是一個巨大的人生轉折點,沒有FIRST、陳礪誌和徐崢,我這一切都沒有,還在那兒賣電子煙呢。
我2014年從北電畢業,在北京工作了半年,那時是影視行業最繁榮的時候,但是跟我們這種小編劇沒有關系。
其實這個行業對年輕編劇不是很友好。我們沒有話語權,也不被尊重,有時候辛辛苦苦寫半天連名字都不給署,有時候拿不到錢,也有時候稿子被亂改。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寫過一個青春片,但最後被改得亂七八糟、面目全非,成了一個超級大爛片。
總之,在北京受了一圈屈辱之後我就去上海了,覺得上海是一個更文明、更尊重女性的地方。但我一直都沒放棄做編劇、做電影,算一種策略吧,在沒有機會的時候自己寫小說,寫小說還有一點比較好,就是不會被改。
我在上海的生活離影視行業就很遠了,有人把我拉到一個寫作人的群裏,大家發現住得很近,就經常約出來吃吃喝喝,就認識了一群朋友。時間久了,還認識了很多街坊、白領、老爺叔。
我租的房子在武康大樓對面的胡同裏,其實是個違建,緊挨著的鄰居在旁邊的菜市場賣菜,我們關系很好,但他們要囤積很多蔬菜,就會有老鼠,好幾次跑到我家裏來。我還有一個鄰居在胡同更深處,是個拍時尚雜誌的攝影師,很多明星會去他租的房子的天台上拍照。
因為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我有很多時間和朋友們呆在一起,聊天,喝咖啡,買菜。我對錢也沒有概念,之前沒有註意賬戶,就是渾渾噩噩的,也沒買過貴的東西,只跟幾百塊、幾十塊甚至幾塊的東西打交道,正好2019年交房租時,發現怎麽剩這麽少了,只有兩萬六,就寫了那個文章,【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人如今都在幹什麽】,說自己在朋友圈賣電子煙的事。文章寫完之後,沒想到掙了兩萬多的打賞,後來我媽還給了我很多錢(笑)。
好在我一直在寫,而且真的很幸運,【愛情神話】可以被拍出來。
邵藝輝在拍攝現場
「不要覺得男的有什麽了不起」
【愛情神話】上映後,有很多對於其中角色的討論,特別是三個主要的女性角色,其實這些角色有一些也是在拍攝的過程中一點點豐滿起來的。因為在見到演員之後,我能感覺到有巨大的寶藏在他們身體裏閃閃發光,所以我又結合他們的個人特質,讓人物在原有的基礎上更豐滿了一些。
比如扮演前妻的吳越老師,她之前的角色可能有些單一,一張溫婉大氣、大家閨秀的臉,再說一些大家閨秀的話,太順了,甚至顯不出來她的演技,所以我會找一些跟她不一樣的地兒,比如說「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之類,這樣的話一說,就更有意思一點。
倪虹潔老師也給格洛瑞亞這個角色增添了很多東西,原本在劇本裏格洛瑞亞不是一個多麽可愛的人,因為她有很強的攻擊性、侵略性,是個很沒有眼力見兒的人,但是倪虹潔本身的天真感和她那種大開大合、傻乎乎的氣質,就讓這個東西變得很服帖,而且讓你很喜歡又很心疼她。
其實我拍這部電影,也是希望男效能夠更理解女性。因為在現實社會中,很多男性並不知道女性在想什麽,就是電影裏小皮匠說的:男人的問題就是想得太少,女人的問題就是想得太多。
在拍攝過程中,徐崢也有不太理解的地方,比如三個女的第一次在他家一起吃飯,為什麽還能和和氣氣的,以及後面兩個女的在畫廊成了好朋友。我還沒來得及解釋,馬伊琍就直接和他開玩笑式地說了:「當然可能了,我們女生就是這樣的,不要覺得男的有什麽了不起。」徐崢就說,哦,是。
這種不理解的本質其實是男女權力的不平等,女性很多時候處於弱勢,而社會對男性也明顯更寬容。
如果是一個男的,單身,有性自由,真的交往了很多女朋友,大家會覺得他很有魅力。但如果是女性,就是完全不同的道德標準了。
很多時候我們寫作,會把男人看成活生生的人,包括以男性為主角的,會讓他充滿了小缺點,安插了不可愛的地方,同時又有人性光環,骨子裏又是正直的,有情有義的,反正是一個正常人。但有時寫女性就不容易把她弄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可能因為我們的環境對女性的苛責會更多,一旦給女性加點缺點,大家就已經不想看了,聽說你出軌,壓根就不看了,對普通人如此,對名人如此,對文藝作品中的女性也如此。就導致在創作時不敢讓女的犯錯,完美而且聖潔,頂多安排一些無傷大雅的毛病,什麽笨手笨腳啊,毛手毛腳啊,腦子不清楚啊,其實這也是一種厭女。
這次【愛情神話】上映之後,有朋友和我說,幾個男性創作者在一起說,電影挺好,但這竟然是一個女的拍的,還是文學系的。
人家是好心,而且真的覺得喜歡這個片子,說這個話是一種本能的流露,沒有任何惡意,但這也說明了很多男性就是這樣,本能地會對女性有很多偏見和刻板印象。
也是因為這樣,我更要拍這樣一部電影。我有好多話想說,我想說的話也是很多女性想說的話,我希望能表達出來。所以我寫了李小姐早晨睡醒後逃走,寫了格洛瑞亞給老白打錢,寫了前妻出軌後說「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她們的主動性和選擇權都在自己手裏,就是想狠狠地嘲諷一下,很多男性覺得,我不敢碰女人,女人就是想跟我過日子,我還想自己瀟灑。其實,女人也是這麽想的(笑),我就是很想告訴他們,醒醒吧。
馬伊琍飾演的李小姐從老白家逃走
為失意者發聲
現在關於電影的評價,有人會說,感覺比較圓滑。也有人說很輕盈,沒有特別沈重的東西。
我是那種特別害怕矯情的人。所以,也不希望讓人覺得這個角色背後有多麽深刻的含義。很多地方都是,情話說完趕緊消解一下,不然我自己也會起雞皮疙瘩。
像老白去找李小姐,一開始是在門口誇她,什麽漂亮、溫柔,其實就很容易矯情,所以我趕緊安排了他說那本書的作者簽名是自己簽的,你不高興可以擦掉。進退得當,不會太冒犯。
還有最後一幕,老烏去世了,大家在一起看他提到的電影,可能容易想到老烏,想他,但另一方面,大家都是40多歲的中年人了,說不定有過身邊朋友猝死的經歷,對待生死也會更平靜,人生就這樣了,自己的人生還要繼續過,所以,還是得吃吃喝喝,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了,熬不下去就不硬熬了,還不如聊聊蝴蝶酥。
我希望我設定的每個人,都有一種多義性,沒有特定的框架,大家可以有各種各樣的理解。
但對於那三個女性角色,依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她們。電影上映後,在豆瓣討論區,最熱鬧的一條,題目就是「我認為影片裏三個女的三觀有問題」。說她們一個「曖昧不清欲擒故縱」,一個「有老公還和男主角故作深情」,另一個「正宗出軌還堂而皇之大言不慚」。還好評論裏都是懟他的。
倪虹潔飾演格洛瑞亞
我始終認為,要在電影裏面找一個道德標兵,是不現實的。全世界最經典的文學,不光是中國的,國外的也是,沒有不黑暗、不復雜的。沒有一個純白的童話、一個道德無暇的人,會構成一個經典的作品。但現在,大家對這些都很苛刻。
很多人問我為什麽要寫40多歲的人,有一個原因我之前沒有說,其實就是因為現在的網友對這些熒幕形象的道德要求很高,很苛刻,如果同樣這些人的事,是一個20多歲的人幹的,大家可能更不容易接受了。
比如,格洛瑞亞是一個20多歲的人,跟你發生關系,第二天給你打錢;或者蓓蓓也是20多歲,她結了婚,然後出軌。去電影院看電影的,還是年輕觀眾居多,我覺得他們可能不太容易接受。
如果設計成中年人,他們看那些40多歲的人,因為自己還沒到那個年紀,可能天然地覺得40歲的人和我們現在狀態不一樣,經濟獨立,感情生活豐富,又是單身,可能就沒那麽苛刻了。
我一直覺得,拍電影要耗費很多人力、物力、財力,所以拍電影前還是應該問問自己,為什麽要去拍,能給別人帶來什麽。
這部電影裏,我更想聚焦的就是不那麽完美的男女談情說愛的小事,寫一些不那麽完美、不那麽正確、不那麽成功的人。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覺得成功人士有什麽好寫的,他們什麽都已經有了,不需要添枝加葉了,現實生活中,我也挺難見到又有錢又有意思的人,他們的生活大多很單調,因為錢占據了大部份,最有意思的是一些邊邊角角的東西。所以,文藝作品或者說藝術,應該多為失意者做註腳,為這個世界上不成功的人、局外人發聲。
拍完【愛情神話】,有人管裏面的幾個人叫「失意者聯盟」。確實,每個人都有失意的一面。
比如李小姐的失意就挺明顯的,她的處境就是那樣,包括為什麽要設計一段她的前史,她說她差三分去同濟,差一點去紐大,她的人生全都是差一點組合成的。其實這也是我們大部份人的人生,總是跟自己最想要的東西,有那麽一點距離,結果卻千差萬別。而且最痛苦的就是距離沒有這麽大,就這麽一點。
李小姐在講述自己的生活
老烏也一樣。開始設計老烏這個角色,是想跟老白做一個對比。老白是那種開始很屌絲,不怎麽買衣服,可能很長時間裏都已經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但有三個女人和他產生牽絆。所以我就想有一個和他不一樣的人,每天都在說自己女人很多,但別人又從沒見過。
老烏的故事一開始只有前半段,就是他愛吹噓自己的風流的那段。後面我覺得他不能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麽簡單,也是為了完整這個人物,所以就給他加一段情史,當時就覺得應該在羅馬,一種直覺吧,所以在羅馬發生了一段感情。老烏是個幻滅的理想主義者,他對現實很不滿,所以他才把自己安排得很滿,忙忙叨叨,走來走去,因為他沒辦法自處,沒辦法承受一個人的寂寞和孤獨。
正在給大家講故事的老烏
其實按理說,老白不算一個特別失意的人,也有人說他房子市值五千萬啊,已經是個超級中產啊什麽的,只不過不是過去影視劇裏那種非常光鮮的人。
但我自己理解的失意,其實和他有沒有錢沒關系,我覺得一種內心的或者精神世界的失意是更嚴重的失意。就像老白,之前我給作曲老師寫過一段關於老白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其實老白過得並不輕松,雖然他看上去比誰都悠閑,畫畫、教畫、買菜、做飯、喝咖啡。老烏總說他是藝術家,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在罵他;還有朋友說他是生活家,他覺得這一定也是在罵他,因為他的追求肯定不是這些。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甚至有時候也不想讓自己知道。
其實,只要一個人有思考,他一定會失意的,對這個世界一定是會有不滿意的地方,同時他對自己也肯定有不滿意的地方——當一個人真正誠實地看待自己,絕望是常有的事兒。
能代表這些不完美的人、失意的人說話,我很開心,這也是我拍電影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