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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案件是因為小細節破案的?

2020-04-16知識

2003年9月17日晚11點30分左右,兩條人命在轉眼之間就被害了,血濺街口,路人皆驚,這一切究竟是咋回事?是誰會如此歹毒狠下重手?王全偉在這樣的困惑中盤桓,久久地走不出破案緝兇的沈重壓力之中。

當行事曆翻到2004年8月底,重慶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對這起社會各界關註的案件作出了一審判決,判處王文勝、向國元死刑,判處黃德勝死緩,判處萬小東無期徒刑,判處鄧永川有期徒刑10年。這時,王全偉才在淤積的郁悶中長籲了一口氣。這幾個人制造了「9.17」血案的元兇,讓身為重慶市萬州區公安局天城分局副局長的王全偉夢牽神系,甚至於憔悴之中咬牙切齒地罵道:「非要把這幾個狗曰的東西逮住!"這幫家夥終於被法網網住了,在王全偉看來,這個過程充滿了艱辛。他回眸這一過程時,那闖過三道關口的情形,如同帶著撼心的嘯聲,劈面而來,歷歷在目

第一關:無頭無緒,從何下手

案發的那個夏夜天氣悶熱,空氣很潮濕,重慶市萬州城的枇杷坪如同捂在一個蒸籠裏。王全偉趕到兇殺案現場時粗汗直冒,襯衫上濕了一大片汗漬。那大約是深夜11點45分,這時,刑警大隊的王懷大隊長、枇杷坪派出所所長楊大春等陸續趕到,個個都喘著粗氣,目睹了讓人有些心驚血淋淋的現場——

在枇杷坪富強花園外的公路人行道上,一大攤血跡赫然醒目,一具光著上身、穿著短褲的瘦削中年男子的屍體身中數刀、鮮血四濺,橫躺在人行道上,在他身邊約一米處丟著他一只拖鞋。另一名被砍的男子已被送進醫院搶救,但趕到醫院的民警傳回話來,那人已經死亡。枇杷坪一帶是三峽移民搬遷而來的居民集中住宅區,富強花園都是移民新住戶,而在這為移民新城區修建的嶄新馬路邊竟然兩個人被殺,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這對因2003年6月三峽庫區蓄水剛剛聚集於此的移民人氣會有啥惡劣的沖擊和影響?王全偉感到一種酷暑中的寒氣直逼心窩。他和王懷、楊大春等民警立馬現場走訪在路邊的副食店以及圍觀群眾中了解得到的情況很簡單:兩名死者有群眾認識,是住在富強花園的黃天權和廖興發均系下崗職工。他倆約11點15分左右打著光胴胴,一副乘涼的打扮從上方的富強花園住宅小區下到公路邊,眨眼之間,從路邊的車後黑暗處突然沖出四個人,用火藥槍逼住二人其他人用刀捅和砍,沒等周圍不多的幾個市民反應過來,黃和廖已倒在血泊之中了;而兇手飛快地上了一輛車往萬安橋方向逃走。時間短暫,事發突然,天黑難辨,目擊者均說不準兇手們的相貌、特征,驚嚇中,大夥兒模糊一片。

第一步的現場調查沒有任何線索,淩晨約2點,天城公安分局政委周常泰、萬州區公安局刑警支隊政委楊國民趕到了現場,大家決定馬上調查死者生前的關系,有沒有與之矛盾突出的人和事?決定將民警分成四個組,分頭開展現場勘查、調查走訪等工作,專案組設在枇杷坪派出所。這一夜,民警們在走訪中度過,周常泰、楊國民、王全偉等領導也深入乘涼的人群裏,來到市民家中,仔細訪談,一點一點地收集情況。

很快,一條矛盾線索被民警們踏訪到了:死者黃天權、廖興發等人9月12曰晚在住宅樓下喝酒、劃拳,住在1單元樓上的唐某到樓下副食店買啤酒時,不知是哪個沖他嘀咕一句「這個酒麻木,又來買酒了。"唐某聽見心裏極不痛快,到家裏越想越憋氣。他忍不住,從樓上將一個啤酒瓶子丟下來,把黃天權、廖興發等下面的人嚇了一大跳。幾個喝酒的人不依了,跑上樓去找唐某扯皮。幾句話說不攏唐某就拔出刀咆哮。誰知上樓的人多把刀搶了過來反倒把唐給砍傷了。隨後,唐某住進了醫院治療。

這次矛盾會不會引發唐某報復黃天權、廖興發呢?王全偉連夜布置民警趕到醫院控制唐某,並與他正面接觸。唐某如實承認了鬧矛盾的經過,但他稱他根本不知砍人殺人這回事案發那天晚上他一直與別人在一起,下午6點至晩上8點,他與幾個朋友在新城路一巷內吃飯喝酒3點鐘後他一直在病房與朋友在打牌。民警馬不停蹄地找唐某的幾個朋友以及醫院人員調查核實,唐某的確沒說假話。這一條線就斷了。王全偉與王懷等民警忙了一夜,十分不甘心,也十分無奈。

那麽,其它方面的線索來源又如何呢?30多號人的專案組在隨後10多天晝夜不停的走訪中,排查了10多個可能引發矛盾和兇殺的資訊,一一匯總到王全偉這裏,大家一番分析、甄別,均給予否定。而這時,王全偉感覺到壓力愈發沈甸甸地了,黨委政府的領導輪流到設在枇杷坪派出所的專案組來,聽匯報、鼓士氣明裏沒說限期破案之類的話但那意味就是要盡快拿下這案子;因為這是發生在移民新區人所皆驚的血案,事關三峽移民心態的平穩。而上級公安機關的領導更是派兵派員,不時詢問案偵進展,熱線電話把王全偉的手機都打燙了;王全偉成天睡不了兩小時的覺,泡在案子中打旋旋兒,眼瞅著每到吃飯時幾大盆米飯一端出來,就被幾十個專案組人員風卷殘雲似地幾分鐘搶光了,他心裏就犯愁,就想得腦漿直往外淌一般發狠:難道有誰無緣無故地殺了這二人?

王全偉是個搞了20年刑偵的老手了,他堅信一起兇殺案不可能沒來由地冒出來。只是這案子無頭無緒地;下一步從何入手呢?王全偉面臨第一道關口,陷入了沈思......

第二關:辨析甄別,關鍵何在

天氣依舊悶熱無比,悶得王全偉在案偵工作陷入困頓中使出了一個「笨」招:堅決地把眼光盯住黃天權和廖興發的所有關系人,一個一個地過篩子,不信找不出一點東西。隨後的偵查工作拉開架勢,鋪開了一張嚴密大網,只要與兩名死者有關的人頭一個不放過,民警走訪調查了近兩百名群眾,收集了一大堆情況,王懷大隊長的工作筆記本內光記錄人頭的簡要情況就有10多頁。這種大海撈針似的偵查,終於讓王全偉"撈"出了幾個興奮點。

據群眾稱,死者黃天權與一位女子關系不正常。民警深入調查得知該女子的確與黃天權有勾搭,而且9月17曰下午二人還有密切聯系。這一情況讓王全偉興奮了一陣,會不會這女子與黃天權的關系惹惱了家人,或該女子還有其他情人,因爭風吃醋而釀成血案?王全偉令民警圍繞該女子深入調查。刑警們雷厲風行,很快查明該女子的確與黃天權有奸情,9月17日下午二人相約晚上吃飯,約晚9點20分左右還到某宿舍發生了一次性關系,然後黃天權就到富強花園住宅樓下打牌直至案發。但該女子家庭關系較好,與丈夫感情不錯,而且她丈夫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她也沒有其他交往過密的男子。民警反反復復地查,最終排除了這條線索。

民警在走訪中得到一個資訊,市民陳某曾向人說過一句話:有人要去找黃天權、廖興發弄兩萬塊錢。這起兇殺案會不會涉及錢財糾葛?這條資訊當然引起了王全偉的高度重視。民警想方設法去尋找陳某,幾次上門,可卻始終不見陳某的人影。最後,民警實在憋不住了,幹脆在陳某家外死守死等,硬是熬了幾天幾夜,終於找到了陳某。但陳某任憑民警如何做工作,一直不承認說過什麽兩萬塊錢的話,民警只好作罷。

另一個插曲是,因為丟酒瓶與人鬧矛盾而受傷住院的唐某有一個姓楊的朋友,據稱該人在兇殺案發生時去過現場。民警走訪他,他顯得十分緊張。他為何害怕呢?與案件有關嗎?王全偉以為這人是知情者或參與者,著實高興了一陣,令民警把他傳喚到派出所盤查。但該人在派出所竟然嚇得全身打顫,臉色發青,人都綠了,說話語無倫次,哆哆嗦嗦地說自己不曉得殺人案的事兒。王全偉又生疑了,這樣膽小的人敢去殺人?若他知殺人內情他敢不說?民警圍繞他一再調查,最終將其排除……

就這樣,篩過去濾過來,辨析甄別了收集到的一切疑點,均被否定了。這一下,楊滔和王全偉可真急了,難道偵查走進了死胡同?而此時,市民們的各種議論也開始在街頭巷尾流傳了,說這回公安腦売都大了,案子沒戲了,說這幫人只會唬平頭百姓......王全偉在緊張忙碌後氣惱地說「左一腳右一腳,該用的辦法都用盡了,可能這案子沒有搞頭了。」王全偉在熱烘烘的夏夜一次次陷入思緒的泥坑中,掙紮著,望著夜空發呆。他放電影一般,把偵查全過程過了一遍又一遍,思慮此案的關鍵所在。

由楊滔主持的幾次案情分析會逐漸開啟了大家的思路,王全偉在漸涼的清風中重新冷靜地審視,經過深思熟慮後,進行了一番周密的邏輯推理:此案情殺、奸殺均已排除,會不會是劫財殺人?黃天權、廖興發二人均是下崗職工,家境困難,斷無錢財可劫;而且二人光著上身,夏日乘涼裝束,不可攜帶錢財。劫財也應排除。會不會是誤殺?從屍檢和現場存取看,兇手具有作案經驗計劃和準備周密,而且現場有人聽見有兇手說了一句話「就是他兩個。」因此,誤殺也應否定。現在最大可能是報復行兇,屍檢分析有一點佐證是,兇手砍殺時基本上是沖死者四肢而去,並不是直接針對要害部位。若是因報復釀成血案,死者必然與人有矛盾;但深挖細查的結果是,黃天權、廖興發平時的確沒有與其他人有什麽過節,唯一一次就是9月12日唐某丟酒瓶鬧糾紛被人砍傷,而黃天權、廖興發在其中。唐某是引發這起兇殺案的關鍵嗎?

在這道關口上,王全偉心裏忐忑不安,難以定奪。楊滔、楊國民與王全偉等專案組領導反復分析了因果關系認為前期調查雖然無法觸及唐某,但兩名死者生前的矛盾關系僅此唯一,無論怎麽推敲,此案應該與唐某有很深的關系。面對初秋的涼意,王全偉從悶熱中探出頭來,堅定了信念:從唐某身上打破缺口,闖過這一關。

第三關:緝拿作案兇手

針對唐某重點攻堅,王全偉下了狠心。他連續不斷地熬更守夜,督戰、詢問、查證,甚至親內建人夜查路訪,指揮民警開展了更大範圍的調查。王全偉和王懷理出了與唐某關系較為密切的關系人30多名,梳理出重點人頭10余個,其中王文勝、黃德友、鄧永川等人的名字出現在了王全偉的眼簾中。

王文勝與唐某曾是戰友,關系較為密切;而黃德友、鄧永川與王文勝是兄弟夥,都與唐某相識。這幾個人會不會為幫唐某的忙而報復黃天權、廖興發呢?王全偉決定尋找唐某的破綻,找出深挖細查的突破口,結果發現了唐某的一個可疑點:唐某因下崗家境較困難,這次受傷住院本來經濟上難以承擔,但他一些社會上的朋友分頭給他湊了幾千元錢,其中鄧永川送來了2000元錢。鄧永川與唐某雖然認識但還不到送這麽多錢的程度,唐某與他之間究竟有何關系?王全偉與專案組領導反復分析研究,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在調查無法推進時,王全偉果斷再次正面接觸唐某,透過鬥智鬥勇,想法子讓他開口。

面對民警單刀直入的訊問,唐某起初東扯西拉,始終不說實話。民警指出他的問題,曉之利害,令唐某難以躲閃,思想鬥爭激烈。他明白不說清楚與黃天權的矛盾以及與鄧永川等人的關系,自己就脫不了幹系。他神情緊張,臉色發青,最終心理上繃不住了,開口說了一句「砍人的事絕對不是我搞的」,然後交了底,說2000元錢是鐵哥們兒王文勝送的,鄧永川為巴結王文勝主動來跑腿送錢,還對唐某說被砍傷一事,叫唐某你各自安心住院,其他不要管,這件事我們來擺平。

唐某的供述頓時令案偵突現光明,幾位領導布置民警立即傳喚鄧永川。很快,鄧永川被民警查獲。自以為無事的鄧永川抵擋不住民警的審訊攻勢,供出了王文勝、黃德友、向國元、萬小東等人要為唐某出氣、找黃天權、廖興發報復的事情。鄧永川說:因為他認識黃、廖二人,王文勝就叫他去認人,9月16日晚,他們一道去了枇杷坪,但沒找到黃天權。9月17日晚,他在富強花園公路邊一住宅內觀察,王文勝等人躲在路邊,他看到黃、廖二人從住宅小區下來後,就打電話告訴了王文勝。鄧永川還對民警委屈地說:「我又沒去砍人,只是幫個忙。」

案情真相大白了。但這時在興奮之余王全偉發現自己又遇到了一道難關,王文勝、黃德友、向國元、萬小東等人早已不在萬州了,遍訪這幾人的親戚、朋友等關系人,全無蹤影。這幫人早已逃之夭夭了,不抓住怎麽結案?於是,楊滔、王全偉攆得民警四處奔波,天天不得安生。為尋找黃德友民警每天都要到他家去走一趟,先後到鄰近的石柱縣跑了一次他親戚家;到萬州董家鎮黃德友山裏的老家去了七八次;赴四川成都市折騰了一番;還到重慶市主城區泡了幾天,連續一兩個月,陳國輝、余大坤、謝作軍等刑警沒日沒夜地東奔西撲,硬是沒摸到黃德友的邊兒。楊滔不信這個邪,王全偉更是咬著牙齒吼起非要拼出個名堂出來。

轉眼到了2003年11月中旬,苦苦追尋的民警們終於獲取了一個重要情報,黃德友與向國元二人在安徽省宿州市。王全偉令余大坤、謝作軍、陳華軍等民警迅速奔向安徽。11月23日余大坤、謝作軍等得到了宿州警方的大力支持,由宿州民警在宿州市某賓館的服務總台查詢住宿登記,雖然沒查到黃德友、向國元的名字,卻發現有一個重慶市萬州區董家鎮的人用身份證登了記。余大坤等人判定這是黃德友用的假身份證,決定從這登記名字的兩個房間下手。深夜2點,10余名宿州民警配合四名萬州民警行動,突入房間,順利地將朦朦朧朧中的黃德友、向國元抓獲。隨後,民警挖出線索,於12月19日在萬州城周家壩又將萬小東緝捕。

尋找王文勝更費了一番周折,王全偉吆喝著民警連續五個多月裏咬住任何有關王文勝的資訊不松手。謝作軍等人接連一兩個月每天晚上到萬州新城路王文勝的一租賃屋外守候,弄得旁邊一個茶館的老板都把他們認熟了,很詫異他們究竟是幹啥的,實在憋不住了還開口盤問。而王文勝另一處落腳點有個看大門的老頭兒,也把刑警們搞成了常客。

這種打持久戰的戰術雖然苦累,但功夫用深了,必然會有突破。堅持拼戰到2004年2月,民警終於獲得資訊,王文勝在四川省成都市,準備叫其姐夫給他辦一個西藏的假身份證,他姐夫要到成都與他碰面,取他的相片。楊滔、王全偉等領導連忙研究方案,決定由陳國輝、余大坤、謝作軍等民警組織一個組,乘車赴成都,與成都警方接洽、布控;由王貴、沈洋兩民警跟蹤王文勝的姐夫乘大巴車赴成都,隨時保持聯系。王文勝的姐夫一上路就處於警方的嚴密監視,到成都、上出租車、奔向人民南路......一路上,兩個組的民警一直對話不斷。2月20日上午8點,陳國輝、余大坤、謝作軍一組在成都市公安局的大力支持配合下,在王文勝與姐夫約定的見面地點岷山飯店外四下布控撒下大網。約8點40分,王文勝的姐夫在岷山飯店旁下了車,來到馬路對面的一電話亭外。這時,一個留胡子、戴眼鏡、長頭發的男子與王文勝的姐夫碰了面,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麽,這人不像王文勝的樣子,會不會是他?民警心裏犯疑。見王文勝從包中拿相片,民警不再猶豫",肯定是他!"謝作軍和成都民警一齊撲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場將王文勝按住了。

一夥兇手落網了,王文勝、向國元被一審判處死刑。9月中旬,王全偉和王懷等刑警在看守所再次提審了這夥人。王文勝一直沒交代任何問題,對殺人一事拒不開口。但鐵證如山,王文勝罪責難逃。在死刑判決已下,王文勝不可能再有僥幸心理的情況下,王全偉期望能再乘勝"搜刮」更多的東西。但這場心理鬥法是艱難的,王全偉仍在凝思苦想,絞盡腦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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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原作者:李小劍
  • 出處:罪案追蹤
  • 原文連結: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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