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大概是四五年級的時候，過年下鄉串親戚，其中有個我忘了是該叫大姨的還是小姨家孩子，是女孩，比我小三歲。
親戚們挺熱情，非要我們在他們家吃了飯再走，還叫了村裏其余的親戚都一起過來聚一聚熱鬧熱鬧。
然後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稱呼的男的在飯桌上一頓誇，說我爸媽挺有福，生了個男娃子，以後能養兒防老，傳宗接代，說女娃子就是個賠錢貨，養了這麽長時間最後還不是給別人家養的？
那會兒我那個小妹妹剛上桌，一聽這話受不了，哭了。
然後這個男的就說什麽這女娃子不懂規矩，沒教養，還有臉在這哭。
為了哄她，我那個姨夫拿了個碗給她夾了一碗排骨雞翅大蝦什麽的，放到她面前。
結果這男的一下子不樂意了，罵罵咧咧的，大致意思是說一個女娃子還用這麽哄？打一頓就好了，還單獨給她開小竈？按理說女娃子都沒資格上桌，說是損一家子運氣還是什麽的，然後就要我那個姨趕緊把她趕下桌——甚至不讓她待在這屋裏。
我那會兒因為小，性子比較剛，當場摔了下筷子，卻被我爸按住了。
「別人家事兒，咱們外人少插嘴。」
可筷子都摔了，一桌子人都看著我，你總得說點啥——或者是耍點啥脾氣吧？要不太尷尬了。
於是我起身，拿起自己的小碗，把桌上的好吃的挨個夾了個遍，直到把碗裝的滿滿當當的才算罷休。
結果這男的就說了，看看，還得咱男娃子，多能吃，以後絕對能長大高個。
我沒理這個男的，直接把碗放到我這個哭哭啼啼的妹妹面前，說了句「老妹兒，吃！」
這男的應該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說晨晨啊，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管那女娃子，她跟你不一樣。
結果我做了我當時最剛的一件事——沖過去把這男的碗摔了，喊了句：「閉嘴，能吃吃，不能吃滾。」
頭一次罵人，貢獻在這裏了。
讓我感到驚異的是，全桌上下那麽多人，居然沒一個人起來說「這小孩怎麽這樣？」或者「這小孩一點教養都沒有」，全都默不作聲。
而最讓我感到驚異的，莫過於父母居然對我這個態度無動於衷——要知道，之前我跟一個親戚說話語氣粗暴了點，我爸直接當著那個親戚的面給了我兩嘴巴子。
既然父母這個「法」都允許了，按理說我絕對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往死裏耍脾氣了。
但我沒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坐在我那個小妹妹身邊，摟著她，用紙巾給她把眼淚擦掉，一言不發。
一屋子人，此時此刻居然寂靜到了極點。
還是我爸先破了局，輕輕拍了一下我後背，說了句「小孩不懂事，別往心裏去啊！」
至於最後，我記得這個男的飯還沒吃幾口就走了，一屋子人該說說，該笑笑，卻沒有人再提剛剛發生過的這個事兒了。
臨走前，那個姨和姨夫，給我塞了一個大紅包，我開啟看了下，不同於其他親戚給的2張紅的，那個紅包裏，是10張。
現在想想，或許這10張紅的，是出頭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