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個大奸臣,我比他更奸。
他的心很野,我的心更野。
八歲那年,我爹讓我親手殺了我娘。
我死活不肯,他硬抓著我的手,把刀送進我娘的胸膛。
他說,從此我便能斷了七情六欲,做一把他的好刀。
他謀劃得很好,我的確斷了七情六欲,成了一把好刀。
刀是好刀,用來殺誰就不一定了。
很顯然,我爹要把我送給皇帝老兒,不,是皇帝小兒。原是皇帝老兒,可他命不長,翹了辮子,小兒即了位。
於是,十七歲那年,我以昭妃的身份入了宮。
皇帝小兒是個病秧子,臉色蒼白,瘦瘦弱弱,我弄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螞蟻。
我爹還不允許我碾死這只好看的小螞蟻,他說時機未到。
時機當然未到。
不是我爹的時機,是我的時機。
我剛入宮,羽翼未豐。
皇帝小兒身子弱,是因為他小小年紀就專愛幹那檔子事兒。
我爹讓我先做寵妃,要懂得欲拒還迎。他派了好幾個教習嬤嬤,甚至請了青樓花魁訓練我,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媚入骨髓,他要保證任何男人見了我,都逃不過。
皇帝一見我,就很上頭,一連三月,夜夜宣我入寢殿。
只是,他也沒沾到我的身子。
這招欲拒還迎欲擒故縱,我玩的爐火純青。
他果然還是個孩子,耐性有限。
某夜,他忽然說,「朕想好了,你比朕大兩歲,以後就做朕的姐姐吧,朕不想寵你了。」
我身邊自然安插了我爹的眼線。
他知道這事兒大發雷霆。
「沒用的東西,壞我大事!」
他急他的,我穩著呢。
目的沒達到,他反正不會殺我,就算目的達到了,也輪不到他殺我。
小皇帝蕭珩說到做到,沒再饞我的身子,倒是天天跟在我身後胡鬧。
若有人叫我昭妃,準會挨一頓板子。
他說:「記住,她是昭公主,朕明兒就下旨冊封。」
02
說了無數個明兒,明兒也沒來,我依然是昭妃,他依然每日追著我喊姐姐。
我卻成了最受寵的妃。
整整一年,他就沒去過別的寢宮,也不睡寢殿,幹脆搬來我的寢宮,每夜睡在我身旁。
其他妃子,連見他一面也不能。
不過,那對她們來說,未必是壞事。
蕭珩喜怒無常,妃子們伺候得好也便罷了,伺候不好,他當場親自殺了,也是有過的事。
怕他的何止後宮諸妃,王公大臣有哪個不是戰戰兢兢。
就連我爹這個吏部尚書,也沒少被他在朝堂上捉弄。
我記得有幾次城府深如我爹都繃不住,咬牙切齒地說要即刻廢了他。
可惜我爹的主子不讓。
他的主子是當朝最有權勢手握著幾十萬重兵的攝政王蕭承嗣。
沒錯,他也是蕭家的人,還是蕭珩的親叔叔。
蕭承嗣是一位悍將,卻非有勇無謀之輩。
他沒事的時候,端坐渭水,怡然垂釣,我爹說兵強馬壯的,不知王爺還在等什麽。
他幽幽兩個字,「民心。」
「皇上整日胡鬧,民心早沒了。」
「有哪裏叛亂了?」
蕭承嗣厲目一掃,汗涔涔的我爹立即跪了。
「老臣糊塗。」
……
宮裏還有個病秧子,是蕭珩的一位美人兒,惜妃,這位才是他心上的正主。
憐她體弱,他不曾招幸。
惜妃善簫,每當她吹起長門怨,蕭珩哪怕是在上朝也會趕去安撫她。
她是蕭承嗣的人。
她吹簫,是因為蕭承嗣要見我。
入夜後,外臣不得入宮,這小小的宮門,如何擋得住權勢滔天的攝政王。
他捏住我的下巴,狹長的眸子睥睨著我。
「樂不思蜀了?」
我低眉順眼,「王爺,奴婢不敢。」
「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巍巍殷商妲己毀之。訓練你這麽多年,可不是為讓你一刀結果了蕭珩的,誰都可以殺人,唯你可禍國殃民。你懂的。」
他粗糲的指腹劃過我的臉頰,氣息離我又近了幾分。
「離兒,來日我為皇,你為後,你我夜夜笙歌。為了那一日,你當拼盡全力。」
我的冷笑被黑夜遮掩。
如何做,根本無需他吩咐,這錦繡河山,既不是蕭珩的,也不是蕭承嗣的,而是我何殤離的。
03
「一月內,與他圓房。」
蕭承嗣含情脈脈後,下了命令。
……
蕭珩進門時,我著一身單衣坐在榻上。
「拖出去,砍了!」
蕭珩指了指我的陪嫁宮女管兒。
管兒跪下,抖如篩糠,「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麽。」
「你冷到了朕的昭公主。」
蕭珩揮了揮手,管兒被拖了下去。
他脫了身上的外衫披在我身上,把我攬進懷裏,在我耳邊呵著熱氣。
「不求情?」
「一個婢女,有什麽可求。」
管兒本就是我爹的人,他不殺,我也要殺。
「姐姐,可有想珩兒嗎?」他柔聲說。
我的身子不可覺察地僵了僵,而後柔和下來。
「自然。」
「騙人,姐姐從來不想珩兒。」
我稍稍轉了轉身子,看著他俊美的臉,嘴角輕揚。
「臣妾沒騙皇上,沒有姐姐想弟弟,但有女子思情郎。」
「嗯?」
蕭珩的聲音有幾分啞,「你想朕寵你?」
比起入宮時,僅一年光景,他已然褪了少年氣,如今瘦還是瘦的,卻已是成年模樣。
他的目光從我的眼睛一點點移到我的唇畔,在那裏流連。
「聽說你有些不同之處,不如給朕看看?」
我的手輕輕落在他身上。
04
以這樣的情勢,他該會如禽獸一般不能自持。
然而……他沒動。
「昭離,做朕姐姐不好嗎?」
昭離是他給我的名字。
我沒回話。
「只有姐弟,才是最長久的。」
他忽然起了身,沈沈地看了一眼我的臉,「朕與昭離,要相依為命,天長地久。」
他走了。
這夜,他沒回來。
他負氣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來我寢宮時,臉色也不好看。
「珩兒不找姐姐,姐姐也不找珩兒嗎?」他像個小孩子賭氣地問。
我吹了吹手中的桂花羹,遞到他面前。
他哼了一聲。
「餵我。」
我便一小勺一小勺地餵他。
「姐姐,朕前兩天出宮去請了個人來。」
「誰?」
「神醫玄清。」
「請他做什麽?」
「醫你的頭疾。」
我從未和他提過頭疾。
「朕又不是傻子,還看不出你有頭疾嗎?」
我淡漠地看著他。
他不是傻子嗎?
一個活不了多久,就要被我手刃的傻子。
神醫也醫不了我的頭疾,不過他還是說我至陰致寒,陽氣不旺,寒氣不散。
於是從那夜開始,他便寬衣摟我入睡。
「朕陽氣重,以後朕暖著你。」
他病病弱弱,陽氣哪裏重了,以往他睡在榻上,我只覺得有些冰涼。
他強行和我肌膚貼著肌膚,竟有柔柔軟軟的溫熱感一點點度過來。
我的頭痛,真的好了些。
不然,等我奪下江山,就不殺他,留他暖床?
那夜,我第一次動了不殺他的念。
一月期限到了最後一天,我們整夜相擁,卻沒有真正相合。
我頭痛欲裂,身上奇癢襲來。
到了我該喝解藥的日子。
解藥是蕭承嗣親自割出的腕上鮮血,他們就用這奇毒控制我。
我抱著蕭珩的身子,今夜,勢必得圓房。
許久,他明明動了情,卻不動身。
外面幽怨的簫聲絲絲縷縷傳來,蕭承嗣已在召喚我。
我五臟六腑猶如被冰凍,被火燒,我沒辦法了。
我只能先去見蕭承嗣,必須即刻見到他。
「皇上,好像有簫聲,你不去看看惜妃?」
「你不是要朕寵你?」
他翻了個身。
「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刻……」我咬著牙,才能勉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急,朕急。」
他重重地吻我,吻了許久許久。
而後,他面色沈沈地看著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及冰冷。
「噓,何殤離,任務沒完成,不怕蕭承嗣不給你解藥嗎?」
05
我怔了怔。
蕭珩不是尋常的病弱小兒,這一點在他卸去衣裳與我肌膚貼肌膚之時我便知道了。
他身上陽氣很旺,絕不是貪縱淫欲之人。
讓世人皆以為他貪圖享樂,只是他的一個幌子。
他要迷惑蕭承嗣,迷惑我爹等一眾想要叛亂的人。
我依然要說他是個傻子,他的謀略像擺在禿頭上的虱子,不難猜。
他迷惑不到我,自然也迷惑不了蕭承嗣。
蕭承嗣是何許人也,他在軍中威望極高,少年時便做少將軍,跟著先皇征南討北,立下赫赫軍功。
蕭珩一個黃口小兒,坐在現成的功勞簿上,但凡鐵血的漢子,都不服。
殺了他,蕭承嗣做皇帝,如探囊取卵,輕而易舉。
蕭承嗣沒動手,無非在等個名正言順。
他不是個只想著莽撞奪江山的人,奪江山易,守江山難。
若這江山奪得不順理成章,今日他滅蕭珩,明日難保不被他人滅。
他說,他在等民心,民有多遠,民心不足為懼。
他要等的,根本不是民心,是世家大族的人心。
正當亂世,朝代頻頻更叠,幾十年就可能改朝換代,唯有世家屹立百年。
誰得到世家大族的心,誰才能千秋萬代。
蕭珩本可以憑借嫡傳之勢,籠絡保皇派世家大族,奈何他年少氣盛。
兩年前因不滿應貴妃的驕縱,蕭珩一劍斬殺,應貴妃正是當朝首輔應大人愛女。
當朝首輔又是世家大族的頭領。
一劍失人心。
蕭承嗣正好趁機籠絡,如今世家已有近半倒戈。
而蕭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徒勞的掙紮,倒不若真的縱欲,盡情享樂來的逍遙快活。
如同此刻,我怔住,不是意外於他知曉我的任務,是意外於他竟捅破了,原本我們還可相安無事地繼續周旋。
捅破,不過是讓他自己難堪。
我也冷冷看著他。
「皇上既然知道了,殺了臣妾便是。」
「殺你?」
「朕如何舍得殺你。」
他的手掌摸上了我的臉,輕輕摩挲。
06
「只有皇叔才舍得你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受苦,瞧瞧這汗,朕看了,當真心疼。」
呸。
世間男子,哪會真心待女子。
我娘曾是青樓裏最節烈的花魁,明是花魁,暗是我爹的細作。
她為我爹立下汗馬功勞,年老色衰時,我爹攥著我的手,狠狠刺破她的胸膛。
我永遠記得我娘那日的眼神,徹骨的悔,徹骨的怨,徹骨的恨。
那怨那恨那悔,早在我心中生了根。
我何殤離此生,絕不信任何男子!
何況蕭珩,明知我的底細,更不可能對我動半點凡心。
所謂帝王心術,無論計謀強與劣,都不會耽於兒女情長。
「不必惺惺作態,你若不殺我,卻擋不了來日我殺你。」
沒錯,我改主意了。
留著個沒心機的人暖床尚可,留個有心機的隨時篡位,我還沒那麽癲瘋。
世間男子何其多,日後我堂堂女帝,還怕孤夜衾寒不成?
「非要打打殺殺做什麽?」
蕭珩依舊撐著雙臂俯視著我,面上神色不再冷冰冰。
「皇叔許你事成之後做他皇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如投了朕,做個光明正大的皇後,不比做個竊朝篡位的賊皇後好?」
我定定瞧著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小皇帝。
沒言語。
「怎麽樣?」
「朕箭已在弦,一觸即發。」
他動了動身子。
「應了朕,破了身,即刻就有解藥了。」
他真是循循善誘。
「不必了。」
奇癢奇痛,已快將我撕裂。
我只想推開他,尋我的解藥。
「如此難忍都不願屈服於朕,這麽說,你當真鐘情於他?」
他瞇著眼睛看我,臉上攏起了怒氣。
「是又如何?」
呃嗯……
一陣鉆心的痛楚。
「你是朕的!」
蕭珩落了手臂,他與我,中間再沒間隔。
「昭離,你記住了,朕與昭離,要相依為命,天長地久。」
07
我身如烈火,心如止水。
於我何殤離,男女之事,只是尋常。
錦被漸涼。
蕭珩已離去。
他去看他的惜妃了。
惜妃是他的心頭好,於他蕭珩,男女之事,本也尋常。
就如男子會去尋花問柳,他們何曾愛過花與柳,他們深愛之人,絕不會輕易褻瀆,如對我這般。
我所遇男子,我爹,蕭承嗣,及蕭珩,哪有一人將我放於心上。
多年未曾有的悲涼,籠罩住了我,就連身上的極癢與極痛也緩了幾分。
罷了,今日我是他們的刀,他們來日是我的刀。
我掙紮著去見了蕭承嗣。
每逢月盈,最亮的那夜,蕭承嗣便取血給我。
「今日來的這樣遲,事,成了?」
他極緩地問出這句話。
「王爺吩咐的事,不敢不成。」
「何殤離!」
蕭承嗣咬牙切齒。
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今夜,這是怎麽了?
「何殤離!」
他又喚了一遍我的名字。
「蕭珩沒有那麽好誆騙,他知道你是我的人。」
我就說蕭珩所為瞞不過蕭承嗣。
「對,皇上知道。」
「他知道你是我的人,還碰你,何殤離!他當真迷戀你了。」
「這不正是王爺所求嗎?」
「王爺只怕,還想他迷得更深呢,不是麽?」
「何殤離!你真不知本王對你的情意?」
蕭承嗣用力捏住我的下頜,捏得我生疼。
我當然知道他的情意,用毒控制著我的情意,把我送進皇宮做妃子的情意。
我沒說話。
臉上流下了淚。
說哭就能哭,是我多年被訓練的本事。
蕭承嗣的手松開了,他甚至嘆了口氣,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發。
「離兒也不願委身於他,也罷,成大事者,名節算什麽。事已至此,讓他更沈迷吧。」
他取了腕上血,我的毒暫時解了。
「你記住,只可他鐘情於你,不可你鐘情於他,否則……」
「否則怎樣?王爺是要殺了奴婢嗎?」
08
看著蕭承嗣,我無所謂地冷笑。
他怎麽會殺我呢,還不到卸磨殺驢的時候。
「無須本王動手。」
是的,他說得對。
我爹就會親自了結我,一如當年了結我娘,眼都不會眨一下。
蕭承嗣沒再多說,他給了我一包藥粉。
我不用問,定是用來催情的。
深夜,蕭珩來了,我原以為他會在惜妃寢宮歇下。
他喝了酒,酒氣有些重。
倒不難聞,酒香讓我有點兒困意,他的身子比以往更溫熱,緩了我的頭疾。
「昭離。」他迷迷糊糊地摟著我,迷迷糊糊地說,「你還能是朕的姐姐嗎?」
「昭離,你對朕……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嗎?」
借著月光,我看著他闔著的雙眸,回他的話,聲音冷冷清清。
「沒有。」
「皇上最好也不要有。」
「何殤離,是個沒心的人。」
他本來就不會有,我又何必提此一句。
既提了,就再補一句。
「他日殺你,臣妾定會手起刀落,絕不會有一絲含糊。」
「朕的昭離,倒是磊落。」
第二日。
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要立後。
人選是我。
朝堂上炸了鍋。
我雖是吏部尚書的女兒,同在宮中的,卻還有其他尚書的女兒,有一位,已是貴妃。
我爹不是大族出身,我又是新入宮,論地位,論資歷,都輪不上我。
何況我娘還出身青樓,我若為後,豈不讓一國蒙羞?
蕭珩也沒給出什麽正兒八經的理由,他只說,因我長得好看。
這不是禍女殃國嗎?
朝臣們各個忙不叠地下跪,叩頭,求皇上收回成命。
「朕就是要封,誰敢阻攔?」
群臣看向蕭承嗣。
皇帝還沒親政,國之大事,多要他首肯。
這次,蕭承嗣卻未置一言。
他自然不會有言,他要看的,正是蕭珩胡鬧。
「皇上若執意封後,臣願死薦!」
一位出身大族的侍郎話一落就往柱子上撞,頭破了,鮮血直流。
「沽名釣譽!」
蕭珩冷眼看了看,下了旨,「死透了嗎?沒死透,拖出去,成全了他!」
09
「皇上!」
「皇上不可啊!」
「他們兩個,也拖下去,斬了!」
連斬三個世家大族的人,再沒人敢諫言。
我很快坐上了皇後的寶座。
朝堂上,蕭珩握著我的手,旁若無人地問我,「昭離,你可歡喜?」
我淡淡一笑。
我的心早沒有什麽歡喜了。
若說歡喜,想必得我自己稱帝。
皇後有什麽好,皇上可封你,自可廢你。
這本就是一盤棋。
蕭承嗣看向我時,面色多了幾分復雜。
我沒用那包藥粉,蕭珩已經像他們期望那樣,對我寵愛無度。
他漸漸不上朝,日日陪著我,帶我看日出,觀日落。
他帶我出宮,住在尋常百姓家,與我穿布衣,就如尋常夫婦。
他總附在我耳邊一遍遍喊我的名字,昭離,昭離,喊得多了,我都快忘了,我是何殤離。
更多的時候,我們在宮裏,胡鬧。
有人膽敢冒犯我,殺。
有人伺候慢一點,殺。
我看著人心,偏了,蕭承嗣府上日漸忙碌。
站在蕭珩身邊的人,少了,直到,沒了。
我們籌謀了十年,為的就是這夜。
是他們的,更是我的。
我把匕首擦得鋥亮,它很鋒利,一刀斃命時,蕭珩不會受太多苦。
今夜,月圓。
不殺他,我會毒發而死。
我也沒有理由不殺他,他對我本就無半分真意,世上男子,都無真意。
如往常一樣,蕭珩擁我入懷中。
今夜,我頭疾奇重,蓋過了奇癢和渾身的痛。
為何他還抱著我,我還頭痛欲裂?
是老天想我知道,沒了他,我要日夜煎熬?
我何殤離,豈會怕什麽煎熬!
我伸手去勾那把匕首。
突然,他一個翻身,把我困於身下。
「昭離。」
「喚我一聲蕭珩。」他熱熱地吻著我的耳際,輾轉悱惻,令我戰栗。
「蕭珩……」
蕭珩,這兩個字像蠱,往我心裏鉆。
我喚出這個名字時,一行淚毫無征兆地落下……
蕭珩深深地,埋於我。
汗水涔涔時,我的手勾住了冰涼的匕首。
他卻突然開了口,「昭離,若今夜,勝的是朕呢?」
我握緊匕首。
你,沒有生機!
10
「昭離!」
他依舊看著我,眼波流轉,似是情深。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怨。
你既沒有真意,又何苦做出有真意的樣子,與我演禍國殃民的戲。
往日我爹,不也演這樣的戲。
他若不做出一副為我娘對抗全族的舉動,我娘如何會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我仿若又看到我娘臨死前的眼。
她的悔,她的恨,她的怨。
眼前腥紅一片……我在腥紅中翻身把他反壓在身下,舉起我的匕首。
鋥亮的匕首果決地送進他的胸膛。
「你當真殺朕?」他沒有捂傷口,他只是看著我,他眼裏有什麽東西在刺著我。
「他日殺你,臣妾定會手起刀落,絕不會有一絲含糊。你忘了?」
我說起當時的話,冷冷看著他身體流出的汩汩鮮血,匕首再往前送了一寸。
沒有真意我不恨,我恨做出真意的人!
我提著沾血的匕首一步一步走出我的新寢宮,皇後富麗堂皇的寢宮。
時機到了,兵不血刃,宮廷裏不亂,倒是靜得詭異。
我著一身白衣,穿過一座座宮殿,停在大殿前。
只有月光照著這座雄偉的宮殿,影影綽綽,高大巍峨。
這裏面有一把龍椅,本是一把尋常的椅子,卻有多少人為之癡迷,流血,死。
大殿裏也是靜的,我推門進去時,聽到重重的回聲。
「離兒,殺了他嗎?」
我依舊提著那把染血的匕首,走到台階下,揚揚手腕。
「這是他的血。」
我的聲音冰冰冷冷,「他死了。」
蕭承嗣從龍椅上起身,緩緩踏下台階,走到我面前。
我該喝解藥了。
不知為何,我身上的奇癢和奇痛都感覺不到,我什麽都感覺不到,包括頭疾。
我眼前只看到蕭珩的臉,只能聽到他問,昭離,你當真殺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