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教堂說生活 素材：張秀蘭
（本人用第一人稱寫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節有所演繹，請勿對號入座！）
河北小城的清晨，涼風習習。張秀蘭習慣性地摸了摸枕邊的手機，點亮螢幕看了一眼時間，才五點半。
老年人總是醒得早，尤其是獨居的老人，更容易被窗外的一點動靜驚醒。秀蘭輕輕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老花鏡。
鏡框上落了一層薄灰，她用衣角擦了擦，戴上後才看清手機上那個永遠顯示」未讀」的微信對話方塊——那是女兒張月的頭像。
「月月最近應該很忙吧……」秀蘭喃喃自語，輕輕點開女兒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更新還是三年前的春節，發了幾張在廣東街頭拍的照片。
照片裏的張月穿著鮮艷的紅色連衣裙，挽著丈夫王建軍的胳膊，笑得格外燦爛。秀蘭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許久，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螢幕，仿佛想要觸摸女兒的臉龐。
「都怪我當初太固執了……」秀蘭放下手機，慢慢起身穿衣服。十年前那場激烈的爭吵仿佛就在昨天，她怎麽也沒想到，那竟成了母女關系的轉折點。
客廳墻上掛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是張月上大學時照的。照片裏的丈夫還健在，一家三口都笑得那麽開心。誰能想到，這竟是他們最後一次全家合影。
秀蘭走到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個雞蛋，熟練地打在鍋裏。單人份的早餐，她已經做了太多年。
隔壁傳來李大姐的聲音：「秀蘭，今天上午還去廣場跳舞嗎？」
「去，等會就去。」秀蘭應了一聲，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手中的鏟子突然握不穩，「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秀蘭？你怎麽了？」李大姐聽到動靜，連忙推開虛掩的防盜門跑進來。
秀蘭扶著竈台，勉強站穩：「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話音未落，她整個人就向一邊歪去。李大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不行，得趕緊去醫院看看！」
「不用了，休息一會就好……」秀蘭還想推辭，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小時後，縣醫院的檢查結果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肝癌晚期，已經擴散了。」醫生推了推眼鏡，「建議立即聯系家屬。」
李大姐急得直跺腳：「秀蘭，我這就給月月打電話！」
「不用，不用告訴她……」秀蘭虛弱地擺擺手，「她在廣東工作忙，別打擾她。」
「這怎麽能不告訴呢？」李大姐一邊說，一邊已經拿出手機撥號，「餵，月月嗎？我是你李姨……」
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住院的第一個星期，秀蘭的積蓄就花去了大半。她躺在病床上，看著點滴瓶裏的液體一滴滴落下，想起十年前那場改變了一切的爭吵。
那時張月剛研究生畢業，在廣東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王建軍是她的同學，家境殷實，為人老實。兩個人談了三年戀愛，感情穩定，都覺得是時候該結婚了。
「媽，我和建軍準備在廣東買房結婚。」張月坐在餐桌前，小心翼翼地說。
「不行！」秀蘭放下筷子，「你是我們家的獨生女，怎麽能嫁那麽遠？」
「現在交通這麽方便，坐高鐵很快就到了。」張月試圖說服母親，「而且建軍的工作也在那邊……」
「那他就不能調回來嗎？」秀蘭激動地站起來，「你爸走得早，就剩我一個人，你還要往外跑！」
「媽，我……」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敢嫁去廣東，就別認我這個媽！」
爭吵就這樣爆發了。最後，張月還是選擇了遠嫁。臨走那天，秀蘭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連門都沒出。
而現在，十年過去了，母女倆竟然真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秀蘭，你看我給誰帶來了！」李大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秀蘭轉過頭，看見王建軍正跪在病床前，淚流滿面。
「媽……」王建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建軍？你怎麽來了……」秀蘭掙紮著要坐起來，「月月呢？」
病房裏突然安靜得可怕。王建軍低著頭，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
「媽，月月她……三年前出了車禍，沒能搶救過來……」
秀蘭覺得眼前一黑，所有的聲音都遠去了。她終於明白，為什麽這三年來女兒的朋友圈再也沒有更新過。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病房裏坐滿了照顧她的鄰居們，王建軍則守在床邊，憔悴得不成樣子。
「這些年，每個月的匯款都是月月生前安排的。」王建軍輕聲說，「她一直想回來看您，可是……」
秀蘭閉上眼睛，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原來，女兒從未忘記過她，只是再也沒有機會說一聲」媽，我回來了」。
一個月後，秀蘭出院了。王建軍執意要接她去廣東住，照顧外孫女。
收拾行李時，秀蘭在櫃子深處找到了那件張月上大學時織的毛衣。她把毛衣緊緊抱在懷裏，仿佛能聞到女兒的發香。
「月月，媽媽這就去照顧你的女兒……」秀蘭喃喃自語，「你放心，我不會再跟她吵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