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古鎮旅遊後，朋友都變得很古怪。
最恐高的陳逸飛，居然玩起了蹦極。
幾天後，他死在了自家小區的泳池。
死因是從20樓的陽台一躍而下，像跳水一般紮進了泳池。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我正在照顧剛買回家的紅玫瑰蜘蛛。
然而，我以前最怕蟲了。
1
今年十一長假，我與三個要好的朋友相約出行。
目的地是西南省份的碧羅古鎮。
長期困在城市鋼筋水泥中的我們，在大好河山中玩得很盡興。
唯一的小插曲，是入住的民宿有些古怪。
那是一棟頗具民族特色的自建房。
上下兩層，一樓是大廳和廚房、廁所，二樓是我們各自的臥室。
房間整潔幹凈，在十一黃金周的價格也還算公道。
但是一樓大廳，卻擺放了一尊不知名的神像。
那神像看起來是女性，她盤腿而坐，雙手的拇指和中指相撚。
但不同於尋常神像的金雕玉琢，她通體黑色，更詭異的是頭頂上還蓋著一塊紅布，遮住了面容。
林曉夢一見，臉就變了顏色。
「這是供奉的什麽啊，真不吉利。「
我們當中，林曉夢的膽子最小。她怕黑，對鬼神之說更是敬而遠之。
帶我們看房的婆婆斜睨了她一眼，雙手合十像神像拜了拜。
「小妹不要亂說，這是我們當地供奉的神，能保平安健康。」
林曉夢捂住嘴，連連默念「莫怪莫怪」。
陳逸飛卻一臉不屑。
「什麽蠻子神，我看她披著蓋頭，是怕自己嫁不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什麽醜媳婦？」
說著，就要上前掀紅布。
張靜怡連忙拉住他。
婆婆嘆了口氣，正色道：
「你們可以不信，但千萬別掀開紅布，否則……「
林曉夢滿臉懼色。
「否則怎樣？」
婆婆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林曉夢提出想換民宿，但十一旅遊火爆，其他民宿早就住滿。
她鬧了一陣，在大家的勸說下只能作罷。
我看大家精神緊張，從古鎮的街上來回了當地有名的安神茶，分與眾人喝下。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第二天，紅布還是被掀開了。
2
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是林曉夢。
當時，我還沒起床。
不知道是不是旅途勞頓，前一天晚上我們休息得很早，睡得也格外沈。
直到被林曉夢的尖叫聲吵醒，我才發現手機上的鬧鐘已經響過幾輪了。
我心裏一沈，披上衣服快步下樓。
一樓大廳，只見林曉夢跌坐在地上，臉白如紙。
一旁張靜怡身著一身運動裝，應該是剛剛晨跑回來。
此時，她扶住了林曉夢的胳膊，臉色同樣難看。
她們的對面，神像頭上的紅布已經被揭下。
好在，那神像的面容就似尋常女孩，並沒有什麽異樣。
只是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仔細看甚至有些嘲弄的意味。
更詭異的是，那張被揭下的紅布被綁在了神像的身上，遮住了她的三點，看起來居然有點像比基尼。
林曉夢撲在張靜怡懷裏，嘴裏叨念著「完了完了」。
突然，廁所門被一把推開。
陳逸飛一邊刷牙一邊走了出來。
見到地上的林曉夢，他捧腹大笑，牙膏沫子噴出老遠。
「哈哈哈哈哈，你膽子也太小了！」
「我給女神設計的衣服怎麽樣？好好穿衣服才能嫁得出去啊。」
林曉夢聽了火冒三丈，想發作但被我與張靜怡按下了。
那天，我們的行程是爬翡翠山。
大家已經起晚了，如果不趕緊出發，很難在天黑前回來。
於是，我上前解下紅布，重新蓋在神像頭上。
然後跟大家匆匆換了裝備，向翡翠山進發。
然而，也就是那次登山開始，陳逸飛變得古怪了起來。
3
最開始規劃登山的行程，陳逸飛是不同意的。
他一向玩世不恭，行事百無禁忌。
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有嚴重的恐高。
只是，碧羅古鎮旁的翡翠嶺是知名的徒步聖地，不爬實在可惜。
幾番討論後，我們避開了險峰，選了一條最安全的登山路線，陳逸飛才勉強答應。
中途休息的時候，林曉夢仍顯得驚魂未定。
我看她面色蒼白，怕是高反，連忙把氧氣瓶遞給她。
她深吸一口，對著張靜怡囁嚅道：
「靜怡，我越想越不對勁。」
「你看神像的臉，是不是有點像……」
張靜怡聞言，面色一變，用不可察覺的振幅對她搖了搖頭。
林曉夢低頭止住了話頭。
我心下疑惑，追問道：
「像誰？」
張靜怡卻突然岔開話題：
「陳逸飛呢？」
我往陳逸飛坐著的石頭看去，剛才還在休息的他確實沒了蹤影。
於是與大家一起四下找了起來。
半響，在一處懸崖發現了他。
只見陳逸飛緊緊貼著懸崖邊站著，一旁的瀑布奔騰，垂直高度有數百米。
此時，他一動不動，低頭死死盯著腳下的水面。
張靜怡從後面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陳逸飛居然又往前挪了一步，腳下的碎石紛紛滾落。
林曉夢嚇得臉色更白了，張靜怡也不敢再說話，我們都僵在原地。
一分鐘後，陳逸飛像突然回過神一樣，全身猛地卸了力氣，跌坐在地。
他回過頭，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我們，眼球充血，聲音顫抖：
「我……我怎麽在這裏？」
4
據陳逸飛說，他在休息的時候突然失去意識的。
再回過神來，人就已經在懸崖邊了，隱隱聽見有人在背後喊他的名字。
我們聽了，都陷入沈默，也沒了爬山的興致，早早打道回府。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也興致缺缺，走馬觀花一樣地完成了行程。
好在，並沒有什麽怪事再發生。
但是，行程的最後一天早上，還是發生了最讓人擔心的事。
——神像頭上的紅布又被揭開了。
只是這次，紅布並沒有變成比基尼，而是徹底消失。
林曉夢接近崩潰，她抓住陳逸飛的領子猛晃起來，帶著哭腔大喊：
「是不是你幹的？你到底想幹什麽？想死不要拉上我好嗎？」
陳逸飛沒了那日的跋扈神色，他表情木然，小聲囁嚅道：
「不是我，這次真的不是我……」
這些天他都精神恍惚，看起來並不像裝的。
此時，民宿大門突然被推開。
是帶我們看房的婆婆，她此時來是為我們辦理退房。
進門後，她瞥了一眼纏結在一起的陳逸飛和林曉夢，接著把目光落在了神像上。
見紅布消失，她面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神像連連磕頭。
嘴裏還反復叨念著一句我們聽不懂的方言。
我和張靜怡雙雙楞住。
林曉夢則腿一軟，也跟著跪下磕起頭來，還學著婆婆的話重復著。
只剩陳逸飛。
他梗著脖子撇過頭去，低聲罵了一句娘。
婆婆轉頭看他，又重復了一遍那句拜神的話，眼神晦暗不明。
後來我們常想，不知是不是因為此時的反應，讓陳逸飛成為了第一個死的人。
5
十一結束，我們回歸原來的生活。
只是，原來熱鬧的四人群漸漸冷了下來。
發生在碧羅鎮的事，我們很默契的不再提起。
原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但是很快，陳逸飛就更加不對勁起來。
沈默的群聊總被他突然啟用，而發進來的都是一些影片。
——蹦極的影片。
這些影片都是GoPro拍攝，內容是陳逸飛在各種場所的蹦極體驗。
有的在懸崖，有的在大橋，有的在本市的電視塔。
這些影片發進來，讓原來就沒什麽人發言的群更加沈默了。
想起他站在翡翠山懸崖邊的樣子，我們心底都湧現出無法言說的恐懼。
直到那天，他發出了最後一條影片。
仍然是GoPro拍攝，但影片並沒有聲音。
開頭是陽台外的風景。
那是陳逸飛的家，我們曾一起在他家吃過火鍋，所以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視角向下移了移，可以看到他家樓下的遊泳池。
此時雖然已經入秋，但廣東的天氣仍然悶熱，池內有不少孩童正在嬉戲。
緊接著，鏡頭猛地上下晃了晃，像是佩戴的人翻過了什麽障礙。
隨後鏡頭穩住，可以看到一雙赤裸的雙腳。
此時，那雙腳已經站在了陽台的護欄之外。
下一秒，是一個起跳和高速的墜落。
陳逸飛，就像跳水一般，從20樓的陽台一躍而下，一頭紮進了泳池。
鏡頭前頓時湧起細密的白色泡沫。
但是很快，這些泡沫變成了粉紅色。
等泡沫漸漸散去，GOpro浮到水面之上，泳池中的孩童四散開來。
留下的，是一塊塊碎肉和骨頭碎片。
那是陳逸飛碎成破布一樣的身體。
6
影片的代入感太強，看完讓人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寒意。
陳逸飛真的死了？
他那麽恐高為什麽會去蹦極？最後還跳樓？
而且如果陳逸飛死了，影片又是誰發出來的？
這條影片足以激發起一千個疑問。
我把手機放下呆立了半響，直到手機的震動聲嗡嗡響個不同。
我拿起手機，是張靜怡拉了一個新群。
群裏只有她、我和林曉夢。
其實，陳逸飛死了，拉不拉新群沒什麽區別。
但是張靜怡這麽做也很好理解。
——畢竟，誰都不想跟死人說話。
但是張靜怡的第一句話，卻並沒有提到陳逸飛。
她說：
【你們記得那天婆婆磕頭時念的那句話嗎？】
她說的這句話沒頭沒尾，讓人摸不著頭腦。
於是我回道：
【記得，怎麽了？跟陳逸飛的死有關系嗎？】
張靜怡沈默了幾秒鐘。
我急得差點給她打語音，她終於回復了，內容是一段錄音檔。
我開啟聽了聽，確實是婆婆當時說的那句話沒錯，沒想到她還錄音了。
緊接著，張靜怡說：
【我當時偷偷錄了下來，昨天在直播間找到了家鄉在當地的粉絲。】
【他說，那句話並不是拜神的話。】
張靜怡是個小有名氣的顏值主播，粉絲量不小，能問到並不稀奇。
看到這句話，林曉夢著急了：
【什麽意思？？？那句話我還跟著念了。】
張靜怡說：
【他說，那句話的意思是……心無敬畏者，皆斃其所懼。】
【在當地的文化裏，是指不敬畏神明的人，都會死於自己最畏懼的東西。】
【你們最近，有沒有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自己原本害怕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