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師天浩
出品丨師天浩觀察（ shitianhao01）
又㕛叒有社會知名人士炮轟拼多多，竟然是首富鐘睒睒。此前，六神磊磊、任澤平、吳曉波等各領域知名人士，已經公開指責過拼多多。
原來 11月19日，農夫山泉創始人鐘睒睒在江西贛州出席活動時，談及對拼多多的看法。他稱，「拼多多這樣的價格體系，對中國品牌、中國產業是一種巨大的傷害。」拼多多讓整個價格體系下降，劣幣驅逐良幣，而這些年，農夫山泉一直在撐著價格體系。「我們撐著價格，我們盡量要把價格拉上來。」
相比六神磊磊、任澤平、吳曉波對假貨抨擊的影響，這一次，鐘睒睒的 「對中國產業 和中國品牌 傷害巨大 」幾個字，引起了更大範圍共鳴。
作為 近一年來 網絡上 「不 太 討喜 」 的 人物之一，鐘睒睒 這次不僅 談了拼多多，還對 字節和 張一鳴喊話，並 對 企業家直播進行了點評。這幾個勁爆的話題一經發酵，網友自然瘋狂評論 。不過 有 意思 的是， 相比於此前一露頭就遭噴，這次不少 網友 對鐘睒睒的 「開炮」給出了認同和正反饋 ， 怒懟 拼多多 的報道裏，很多 支持性評論。
從觀察的角度，這是個挺有趣的視角。沒有人不喜歡低價，這也是拼多多幾年來得以快速崛起的最大利器。但低價模式在過去幾年橫掃電商圈的同時，也裹挾著所有參與者不可避免的沈入狂卷螺旋。 以前 ，最多是 品牌或中小企業，電商圈人士對拼多多 的價格體系和營運方式抱有 微詞， 但 現在， 當素人 也開始 認識到 「一味低價可能有毒」， 說明 即便是 普通吃瓜網友，也 開始越來越深的 感受到拼多多發起的唯低價 「潮流」，帶來 了 負面影響。
什麽是低價陷阱？直觀的來講，就是市場流通的都是最低價商品（比如，盜版圖書、劣質面料服飾等），工人生產最廉價商品 （也拿最低的薪金） ，整個社會活力被 「降速」到接近100年前的社會水平程度。
低價杠桿：流量 +機制
70歲的中國傑出民營企業家、農夫山泉創始人鐘睒睒，過去幾年，幾度位列中國首富。因為成功企業家身份，鐘睒睒對拼多多的批評，引起社會各界的再度討論。幾十年來，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已初步構建了重中輕工業產業鏈完整的社會組織。
看起來已非常完美的經濟結構，會被迫倒退到低價陷阱社會嗎？答案，會。只需要兩個杠桿，流量 +機制。
1、 流量；
任何形式的商業交易，都先要有觸達，而後才能可能產生交易。當流量集中流向假貨、劣貨、竄貨、山寨品等方向，消費者自然將錢主要花在這些品類上，最終這些破壞健康商業環境 的 低端產業，會逆向淘汰中高端產業，最終整個商業社會被重塑。
一味導向低價商品，就會讓貨幣都流向低價商品。不久前，六神磊磊就曾公開喊話，一篇【黃錚，確定要這樣砍年輕人一刀嗎？】的文章被很多人轉發。文章裏六神磊磊透露，他的兩個小夥伴剛出的人生第一本書，就在拼多多上被盜版了。在 10月27日北京正選前，拼多多上就有「預售」的盜版書。
更有代表性的是吳曉波的經歷，【請高擡貴手，放過苦命的圖書業】一文中，他分享了自己使用拼多多的經歷，原話是 「剛輸入‘激蕩’，書就出來了：【激蕩十年，水大魚大】+【激蕩三十年】全三冊，21.15元。」「兩天後，書到了。一翻，不出預料，就是盜版。」
其實，拼多多上有當當小說旗艦店，從該旗艦店能夠購買到吳曉波三本書的正版。然而，因為正版書所以價格比較貴。吳曉波開啟拼多多 APP，除非先搜當當小說旗艦店，然後再搜自己名字，接下來在結果裏 才能 尋找 到 定價 212元的全套六本的【吳曉波企業史:激蕩·跌蕩·浩蕩】，其中就包含上面說的三本。
不過，你如果直接搜尋關鍵詞，或系統推薦，大概率會和吳曉波的 經歷 差不多， 最終 買到盜版書。因為唯低價流量邏輯下，價格更便宜的 「 同類 」 商品，更能接觸消費者。
消費者因利益所系，把價格較高的正版書和價格較低的盜版書放在一起，很多人本就會在少花錢的沖動下，下單盜版書。如果流量的導向以低價為準繩，就會加劇這種現象。以圖書行業作為案例，放在更大的商業範圍內，就是 在 流量的左右下，大量交易會走向 「沒有最低、只有更低」的 各種形式的 劣質品上。
也就說，流量分配的影響下，中高端產業現金流中斷，落後產業就會瘋狂生長。
2、 機制；
單單流量分配向 「沒有最低、只有更低」商品（成本構成決定了，山寨、劣質、竄貨等品類定價永遠會比正品、優質商品更低），也僅僅是放大了這種現象，而透過機制的助推，則是這種唯低價論泛濫的根源。
從百億補貼、比價機制、僅退款等機制，生態全部向唯低價傾斜，就是平台 層面 推動流量只認 「價格」分配等現象，最終導致劣幣驅逐良幣，由一家平台影響到整個商業生態，最終 如 鐘睒睒所批評對 「中國產業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根據知情人士透露， 2024年上半年，該平台上線了流量營運功能、同款高價功能（系統檢索到同款更低價的連結會自動彈出，讓你改到比其他SKU低）、高價違規功能（檢測到價格過高，48小時內未整改甚至會全店遮蔽；價格往往建議降低到成本價以下）與自動改價功能（強行讓商家授權定價權，鼓勵無底線價格戰）。
日前，五糧液釋出的【致五糧液消費者的告知書（二）】中，稱根據消費者提供的購買憑證，發現 14瓶假冒產品部份來源於某大型電商平台「百億補貼」頻道中的店鋪，占假冒產品總數的77%。
而非常方便的僅退款，也可看做唯低價模式中，方便消費者退款的機制。整個生態架構圍繞低價來發展和組織，導致的結果就是，倒逼供給端 「不顧一切」壓低成本，用比同品類更低的價格搶奪市場。
公開財報中拼多多透露，截至 2023年12月，年活躍買家數達到9.24億。使用者規模如此龐大的一家平台，它的一舉一動對整個商業都有巨大的影響，這種極致低價思維會傳導生產上遊。也就 是 說，本來衣食無憂的一些產業，會發生現金流 「萎縮」現象，要麽選擇使用廉價材料、減少薪金及將工廠搬遷到五環外等手段參與低價競爭，要麽選擇結束市場。
中國制造企業無法獲得足夠發展的資金，為了微薄的利潤，不得不降低成本維持，因而激發了商品劣質、產業倒退、內卷相互傾軋。
內卷真相：貨幣流向與延遲性
商業社會會倒退嗎？答案是，會。
以大洋彼岸 近幾年 經濟亂象舉例，很多人不能理解，為何很多美國底層人寧可 「0元購」搶盜，也不去上班賺錢生活。根本在於美國去工業化行程，導致該國貨幣主要流通在金融、資訊、服務等崗位人數需求較低的產業，貨幣無法流入人口密集的制造產業，導致現在奇怪現狀。
當美國發現去實業化帶來的危機時，事實已經形成， 未來 需要漫長周期去調整自身產業結構。站在這個歷史節點，中國產業 「唯低價」危機僅僅是苗頭。
1、 貨幣流向與影響；
短期視角，貨幣流通向什麽產業，什麽產業就會繁榮。以美國來說，貨幣向金融、資訊和服務等產業流動時，傳統制造業會因為缺乏資金流，逐漸衰弱。
17世紀荷蘭爆發了「郁金香泡沫」事件，當時 在荷蘭 社會各階層喜愛郁金香的文化氛圍影響下，大量貨幣流向和郁金香相關的產業，導致荷蘭郁金香遠遠超過真實需求的 「繁榮」。當荷蘭人意識到問題，經濟危機已經爆發。
2、 延遲性與危機；
長期來看，貨幣流向落後或無用產業，將會造成社會周期危機。所謂落後產業，就是無論生產出來的產品品質，或自身生產的技術水平 都 遠遠落後於行業真實水平。無用產業就比較直觀可理解，類似郁金香、虛擬貨幣等，這些建立在 少數人 思想認知 推動 ， 而非實際生產生活 需要 的產業，長期來看就缺乏發展韌性。
經濟高速發展的幾十年，中國能夠生產和制造全球消費者都喜愛的 iPhone和華為手機，光伏、新能源汽車、人工智能等高科技領域也相繼突破。原因很簡單，中國制造在品質、價格和效率上領先其他國家產業，因此贏得了全球競爭。
唯低價論的危害，因為中國才是國內產業最基礎、最大的市場，當這個市場開始追求 「沒有最低價、只有更低價」時，各行各業都將走向逆發展路線，甚至假貨、劣質、山寨等消失的現象再擡頭。 先是國內市場倒退，進而葬送在全球市場的有利競爭。
現在健康的商業環境還在運轉，因為過去幾十年打下的良好基礎，如果不警惕以拼多多為代表的唯低價論，這種貨幣流向的影響，會在商業發展長期尺度上逐漸顯現。真實的價格訊號需要傳導到供需兩端，而平台控價造成錯誤的價格訊號， 會 導致整個經濟體執行效率降低。
以鐘睒睒為代表的企業家，自然 「不缺錢」 ，他的呼籲是站在未來視角的思考 。無論是企業的掌舵人，還是吳曉波、六神磊磊、任澤平等各領域知名人士，都深刻美好生活的含義 ，對低價陷阱的批評，源於該陷阱會破壞已有的美好生活 。
美好生活一定是那些給作者帶去豐厚的版權費，字型清晰、紙張華麗、在幹凈整潔生產車間制造的正版書籍。是用了更符合人體膚質的優質面料，由最受歡迎的服裝設計師設計，在全球領先的服裝工廠生產的各種衣帽 服飾 。當然，平價商品也是我們生活的一部份。
但那種唯低價論的發展，會在貨幣的流向中，不斷倒逼供給端向下發展，給商業經濟長期走向埋下一顆隨時會爆的雷。
「低」價陷阱：燒錢思維種下的「惡果」
低價看似短期造福老百姓，實際長期來看，整個市場任何一個參與者都要為其買單。既然低價受低收入者歡迎，為何說 它是 低價陷阱？為何市場會走向這個錯誤答案。
1、 燒錢 「競爭」是誕生背景；
智能電話與流動互聯網的突然出現，帶來了經濟飛速發展的新黃金十年。而在這個黃金十年的末尾，燒錢換市場的競爭思維愈演愈烈。相比於傳統企業發展路徑，燒錢競爭加速了新企業成長速度，也讓它們缺少了真實市場中 「磨煉」的機會。當它們「斷奶」獨立執行時，隱藏的問題就會爆發。
以 燒錢換市場，加上巨頭競爭因素，拼多多在巨額融資和社群流量灌輸下，快速崛起。這導致其和傳統電商平台在產業沈澱上有巨大差距，因此很多品牌拒絕在拼多多上開旗艦店，而 該 平台消費者 因習慣因素， 也不願為 商品的 正常價格買單 。
這種先天短板，或許是造成今日不斷加碼唯低價論的因素。
2、 「催熟」的五環外；
拼多多的基本盤是五環外，它的選擇也和這個基本盤消費群體 特征 有著密切關系。
商業文明和其他文明一樣，需要一個發展過程。五環外市場過去由於地域位置原因，商業環境非常原始（假貨、劣質商品泛濫），過去五環外線下市場充斥著大白免、康帥傅、瓢柔等山寨品牌，盜版書攤也是常態。
傳統電商帶來了改變契機，本應該緩慢的發掘這個市場（提高 該地域居民 收入、輸入品牌商品，緩慢成長）。可拼多多直接將 這裏的 線下商業環境，搬到線上來，中斷了這個 升級 過程。
3、 低價陷阱的危害；
加上那特殊的三年，整個社會消費信心被黑天鵝沖擊下滑，進一步導致這種低價陷阱現象向更廣的地域擴散。
我們說，商業文明必然還會回歸追求品質、科技和創新的路線上來。那包括鐘睒睒等社會知名人士，為何現在就 開始 呼籲社會警惕低價陷阱？原因是，這種逆發展的趨勢，縱容越久，未來所需要的恢復的時間周期就會越長。
產業低端化再恢復需要周期 ；把制造汽車的車間拆掉，改成制造單車的車間，再想恢復需要很長時間，這個周期就是社會生產力的極大浪費。
2018年，梨影片一則【實拍拼多多熱賣紙尿褲黑工廠】 短影片 一上線， 就 迅速刷屏。影片中生產紙尿褲的黑作坊位於羅溪鎮附近的翁山村，滿地垃圾蠅蟲。工廠淘汰的一堆堆垃圾，在作坊裏被加工成無品牌和外包裝的紙尿片，標成 「一等品」出售。
制造生產涉及到原材料、機器器材、人工僱用和工廠建設等一系列因素，當制造業逆向發展，整個鏈條都會進行適應力調整。如果這種逆向發展成為一種趨勢，走得越遠，整個商業社會未來回歸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消費者心理勢能轉變的不確定性； 先要有消費方，然後才能生產。想要產業升級，先要有願意消費中高端商品的消費者。民眾手裏沒有錢，可以用金融工具把貨幣流通到大眾手中。但若消費者心理只想消費假貨、劣質商品，貨幣流通大眾手裏也只 會購買它們，剩下的錢會被存在銀行裏 。
拿近兩年一些行業數據來說， 一方面居民銀行裏存款豐厚，一方面很多行業發展萎縮。 北京規模以上餐飲企業營收下滑 2.9%，利潤則暴跌88%，利潤率低至0.37%；其中飲料和冷飲企業利潤同比銳減86.1%，而正餐餐飲企業則虧損7651萬。上海人均單價500元以上的餐飲店，從去年5月的2700多家，減少到今年7月份的1400多家，差不多數量也是腰斬。
講究民以食為天的國內，過去消費者非常喜歡各種美食，當消費信心下滑，就會更多選擇自己做飯，出門吃飯的頻率越來越低。這種信心一天不恢復，曾經繁榮的餐飲業就要經歷一天的低迷。
各個產業逆向化發展越久，失業率就會越高、人均薪金也就越低，信心也就會進一步被打擊。如此迴圈往復，劣幣驅逐良幣效應就會無限放大。
好在 社會各界已經認知到問題， 2024年7月30日，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產業發展要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希望這一次鐘睒睒的呼籲，能讓更多人，進一步了解低價陷阱的危害。
今年雙 11過後，無論淘天還是京東，戰報裏都註重展現了品牌的表現，讓我們重新看到經濟良性發展的一面。不過，唯低價論帶來的影響還在繼續。一方面我們要珍惜過去天貓、京東推動搭建的健康電商生態，一方面拼多多應該主動承擔起自身責任來。世界上發生的每件事都不是孤立事件，歷史問題無需追責，但不能在錯誤的道路上繼續前進。
社會各界應該一起努力，讓跑錯方向的商業文明，回歸到正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