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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貴妃利用完我後想弄死我,我雖是宮女,但不做炮灰

2024-12-06心靈

陛下大赦天下,決定放一批宮女出宮,身患隱疾的我便在其中。

可我的主子劉貴妃怕我知道太多秘密,會對她不利,竟在送行時灌了我一杯毒酒。

後來,我活著回宮,成了太後最感激的恩人,皇上最器重的女人。

皇宮大內任我行走,所有妃嬪見了我都要避讓三分。

劉貴妃怕了,但已經晚了。

1

張太後六十壽誕,陛下大赦天下,要放一批宮女出宮。

我得了重病,需要出宮休養,便去求我的主子劉貴妃。

「梅心,你竟要離開本宮?」劉貴妃先是一臉難以置信,隨後便打起了感情牌,「本宮這般器重你,你怎麽忍心丟下本宮不管?你也太狠心了,不行,本宮舍不得你。」

我跪在劉貴妃面前,因為身體疼痛而虛弱不堪,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就好像我的生命在流逝一般。

「娘娘,如今您已是貴妃,深得陛下寵愛,可謂前途無量,榮寵無限。而奴婢則身患重病,孱弱不堪,不但不能幫到您,甚至還會拖累您。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無法效力也就罷了,若是拖累了您,奴婢如何能心安?娘娘,看在奴婢伺候您這麽多年的份兒上,您就讓奴婢出宮了此殘生吧。」

劉貴妃嘆息一聲,憐愛地托起我的下巴,打量我蒼白的臉,「梅心,本宮不怕你拖累,你放心,本宮定會為你延請太醫,治好你的病,讓咱們姐妹繼續在一起。」

「娘娘——」

「好了,不必說了,本宮相信你的病很快便能好。」

劉貴妃確實為我請來了太醫,卻是齊妃的心腹趙太醫。

齊妃年方二八,花樣年華,陛下愛她嬌俏靈動,寵之甚深。

據說,趙太醫是齊妃的父親特意安排進宮的,只為照料齊妃的身體。

在宮中茍活這麽久,我豈會不明白劉貴妃的算計:

她想用我的命除掉齊妃的心腹,發揮我最後的價值。

可我不想死,幹脆去求陛下。

半年前,宮中混入刺客,我曾冒死為陛下示警,救了陛下一命。

陛下還記得我對他的相救之情,答應放我出宮。

離宮時,劉貴妃親自來送我,說了很多感人的話,還給了諸多賞賜。

她的臉上依然掛著親切的笑容,並沒有因為我擅自去求陛下而惱怒。

我卻暗自防備,猜到她絕不會放我平安離開。

她的心腹內侍送來一壺酒,劉貴妃親自給我倒了一杯,「梅心,你跟了本宮十年,如今你要走了,本宮特來為你送行,來,咱們姐妹幹了這杯酒,從此各自安好,彼此祝福。」

酒杯是白瓷制成的,晶瑩通透,很是雅致。

杯裏的酒更是清澈透明,如同清泉般幹凈。

但我知道,惡毒與黑暗,正藏在這純凈的酒水之中。

「多謝娘娘。」面對劉貴妃灼灼的目光,我接過酒杯,碰了碰她的杯底,然後一飲而盡。

劉貴妃笑了,如釋重負,「梅心,保重,本宮會想念你的。」

堪堪走出宮門,我的心便劇烈疼痛起來。

我捂住心口,咬緊牙關,一步步往前挪動。

酒裏果真下了毒。

劉傲雪,你想讓我死,我偏偏就不死。

咱們,來日方長。

2

我家是逃難來的,那年,我只有八歲。

半路上,我娘將好不容易搶來的食物塞給了我,她自己卻活活餓死了。

臨死前,我娘緊緊抓著我的手,叮囑我好好活下去,幫她找到我阿姨,好好替她道個歉。

我憑著一口氣,逃來京城,將自己賣進尚書府當丫鬟。

劉傲雪是劉尚書的嫡女,大我兩歲。據說她三歲起便跟名師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個知書識禮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

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誇她端莊大方聰慧善良。

只有我知道,她骨子裏就是個小惡魔。

劉傲雪第一次見到我時,我正在池塘邊采蓮子,她故意在我身後大叫小泥猴兒。

我嚇了一跳,身子一抖,撲通一聲摔進黑乎乎的爛泥裏,口鼻都被堵住了,差點憋死。

「哈哈哈,你好蠢。」見我在爛泥裏掙紮求救,劉傲雪拍著小手又蹦又跳,開心得不得了。

劉大人見劉傲雪喜歡我,便將我調到她身邊當消遣。

劉傲雪喜歡聽雨打荷花聲,便將我趕到大雨裏,舉著荷葉讓她聽響。

劉傲雪喜歡雪天賞紅梅,便將我趕到大雪中,拿著紅梅在院子裏跳舞。

剛伺候她的那幾年,我被她百般折磨,吃盡了苦頭。

她甚至因為我長得比她漂亮,被她哥誇了一句,便用發簪在我左臉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傷疤。

十五歲那年,劉傲雪突然變了性子,不再拿我當玩物,反而開口叫我妹妹。

她不再折磨我,而是對我關懷備至,體貼入微,說我從此以後便是她的心腹,兩條命,一條心。

這世上,除了我娘,還沒人對我這麽好過,我對她越發忠心。

後來,劉傲雪參加選秀,被皇上看重,成了劉美人。

進宮時,她只帶了兩個陪嫁丫鬟,一個是從小便伺候她的貼身丫鬟薔薇,一個便是我。

薔薇已經死了,宮裏人都以為她是死於楊貴妃之手。

只有我知道,是劉傲雪為了扳倒楊貴妃,故意葬送了薔薇的命。

從知道真相的那刻起,我便心有戚戚,覺得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

同時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劉傲雪之所以對我好,不過是為了利用我的忠心。

進宮的這五年裏,我鞍前馬後忠心耿耿,幫劉傲雪吸引皇上,孝敬太後,對付妃嬪,管理宮人,一步步助她從美人成為貴妃。

手上間接沾染了鮮血,心裏幾乎變成惡魔。

我隳肝瀝膽嘔心瀝血,累垮了自己的身體,多年功勞卻抵不過她的疑心。

她擔心我知道她太多秘密,活著出宮會對她不利,所以非要我的命,認為只有死人才不會威脅到她。

可惜,我雖然是奴婢,但我的命也很珍貴,不會給任何人。

劉傲雪來送行的那一刻,我偷偷服用了一枚解毒丹。

這枚解毒丹是我花光積蓄,從老滑頭成禦醫那裏買來的。

據成禦醫說,這枚解毒丹可解百毒。

只可惜,劉傲雪給我喝的毒藥毒性刁鉆,解毒丹只能勉強保住我的命。

有命在,值了。

蹣跚走在大道上,我渾身發冷,心口劇痛,整個人顫抖而頹廢,散發著濃烈的死氣。

周圍的行人紛紛躲著我,怕我突然倒在他們身上,害他們沾染上晦氣。

我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兩個人,應該是劉貴妃派來跟蹤我的內侍。劉傲雪做事素來謹慎,定要確定我死亡才能安心。

我此刻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又身無分文,渾身疼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養,扛過體內殘存的毒性。

思來想去,我決定去容王府碰碰運氣。

容王李成鈺是陛下的親弟弟,他曾說過喜歡我,想納我為妾,不知現在,他還記不記得我。

李成鈺壓根懶得見我,只讓貼身小廝告訴我,他喜歡的並不是卑賤醜陋的我,而是另有其人,他之所以親近我,不過是想利用我打探他心上人的訊息罷了。

原來,在他眼裏,我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鬟,只能利用,不值得愛。

我的心跟著身體一起變冷變硬,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再心存幻想,繼續向前走去。

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裏。

兩個小混混見我孤身一人羸弱不堪,竟搶上前來,一人捂嘴摟肩,一人抱起雙腿,將我擡進了無人的小胡同。

這兩人雖然只是小混混,但經驗豐富,做事謹慎,擡著我在小胡同裏三拐兩拐,便甩掉了跟蹤我的內侍。

「竟然遇上這麽標致的小娘子,咱們兄弟這次可要發大財了。」

「你別說,這小娘子長得比白玉樓的花魁還夠味兒,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但她好像身體不好,臉上還有一道疤,恐怕賣不到白玉樓去。」

「合歡樓也不錯,這細皮嫩肉凹凸有致的,客人絕不會嫌棄。」

從他們的談話中我才知道,他們要把我賣到妓院去。

我沒有哭,也沒有喊,因為我這會兒疼得要死,連意識都快模糊了。

既喊不出,也叫不了,打量四周,似乎也沒有能救我的人。

妓院?呵,只要能活下去,我不介意當千人騎萬人睡的婊/子。

3

見我萎靡不振地垂著眼,不言不語,不哭不鬧,兩個小混混還以為我是個傻的,給了我幾口吃的,便拽著我往妓院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位白衣公子,手中握著一把瑩白寶劍,見小販強買強賣,便上前替買東西的老婆婆理論。

他長身玉立,淵渟嶽峙,看上去像個江湖人,而且,是那種很愛多管閑事的江湖人。

我總覺得,這人的面相有些眼熟,跟我認識的一個人頗像。

但是那人絕不會打扮成這般模樣,更不會在街上招搖。

無論這白衣公子是誰,只要能幫到我就好。

擦身而過之際,我突然死死拽住他的衣袖,急切而悲苦地喊道:「相公,相公,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你不認識我了?你仔細看看,我是白薇啊,是你在鄉下明媒正娶的妻子白薇啊。」

白衣公子顯然被我的舉動嚇到了,狹長的眸子瞬間瞪得跟貓眼兒似的。

但很快,他便鎮定下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緊追而來的兩個小混混,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反握住我的手,「薇兒,竟然是你,你怎麽來了?」

隨後,他擡頭瞪向我身後的兩人,臉上掛著笑,一雙眸子卻透著冷,「兩位是護送我娘子進京的好漢嗎?太感謝你們了,我這裏有幾兩碎銀,二位若是不嫌棄,便拿去打酒吧。」

兩個小混混先看了看白衣公子手裏的劍,又看了看他另一只手裏的銀子,權衡再三後笑道:「哪裏哪裏,公子太客氣了,多謝公子打賞。」

見兩人拿了銀子後倉皇而去,我終於松了一口氣,軟倒在白衣公子懷裏。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客棧的床上,洗過澡,還換了一身衣裳。

「薇兒,你醒了,感覺可好?」白衣公子聽到動靜,立刻走上前來,毫不避嫌地坐在床邊,替我診脈。

他的鼻梁又挺又直,給他精致的臉上增添了幾分男兒氣概。

他的唇卻是菱形的,總給人一種秀色可餐的驚艷感。

他飽滿的杏仁眼裏有幾點光亮,好像一閃一閃的小星星。

容貌俊美,皮膚白皙,這位白衣公子,長得可真好看。

只是此刻,他緊緊蹙著眉,毫不掩飾對我的擔憂。

一個陌生人,竟會如此關心我,讓我冰冷的心有了一點點松動。

我抽回手腕,安慰他道:「我還好,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其實,我的情況並不好,心臟上好似被人捅了一把刀,而且刀鋒還在不停地旋轉著,割碎了我的心,再割扯我的身體。

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讓我恨不得立刻死掉,早點解脫。

但我不能死。

見我神情痛苦,白衣公子坐在我身後,為我輸送內力,助我調養身體。

源源不斷的熱流帶著生命的活力進入我體內,很快便減輕了我的痛苦。

聽說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內力修習不易,沒想到這位白衣公子竟如此慷慨。

「夠了,多謝,你快收手。」許久之後,我察覺到他呼吸急促氣息不穩,趕緊叫他停下來。

這人,慷慨過頭了吧,為了幫我,竟差點損了他自己的身體。

「你還好嗎?」我轉身扶他。

內力損失太過,白衣公子靠在床柱上調息,卻對我笑道:「你好,我就好。」

他看我的眼神太過多情,讓我心頭悸動,臉頰發燙,我趕緊轉移話題道:「公子,我想求您送我去神醫谷,不知公子是否願意?」

這位白衣公子看上去很熱心,而且還會功夫,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可惜我猜錯了。

他擡手撫摸我左臉上的傷疤,動作不顯輕浮,眸子裏甚至還透著幾分憐惜,「送你去神醫谷?那裏可不容易進,我從不做虧本生意,你打算怎麽謝我?」

謝他?我如今身無分文,何以為報?

我拉下他的手,放在我飽滿的胸口,「若公子不嫌棄,我的身體便是我的謝禮。」

我素來潔身自好,如今依舊白璧無瑕,此刻雖中了毒,但絕不影響伺候他。

4

白衣公子說他叫李浩,天地浩蕩的浩。

他憑借高超的武功,一路翻山越嶺,將我送到了神醫面前。

神醫谷的神醫雖然醫術高明,但常躲在谷中精進醫術,極少出世。

前來求醫的世人,最多能見到谷中的老仆,根本就沒機會見到神醫。

但我不同,我有我娘送我的信物,神醫看到信物後,親自來接我進谷。

見神醫將我帶走,李浩這才放心離開,分別時,他說「娘子,後會有期」。

娘子?他叫我娘子?

我這才猛地想起,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人,而是我的未婚夫李蘊澤。

難怪那晚,他會憐愛地抱著我,說我受苦了。

我五歲那年,我爹娘給我定了一門娃娃親,男孩比我大三歲,名叫李蘊澤。

但是後來,李家出了事,我未婚夫下落不明。

難怪我會覺得李浩眼熟,一是因為我小時候見過他,二是因為他跟他爹長得頗為相像。

他認出了我?為何不肯坦誠身份?難道,他還沒找到迫害他家的仇人?

這麽說,他之所以不與我相認,是怕他復仇之事會連累我?

算了,多想無益,我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吧。

「姨丈,外甥女白薇,求您救命。」我撲通一聲跪倒在神醫面前。

神醫谷的花神醫是我姨丈,他今年應該四十歲了,外表卻看不出來。

頭發烏黑,皮膚嫩白,身材保養得極好,怎麽看都像個朝氣蓬勃的青年。

「哼,你竟有臉來求我,我認識你嗎?」

花神醫對我極為厭惡,恨不得一腳把我踢出神醫谷。

可剛剛,明明是他提著我的衣領子,將我拎進來的。

「我娘說過,姨丈心性善良,扶危救難,是天底下醫術最高明的仁心聖手,姨丈一定能解我身上的毒,求姨丈救命,姨丈讓我做什麽都行。」

花神醫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倨傲地扯了扯嘴角,「這可是你自找的,接下來的六個月裏,你就是我的藥人。」

所謂藥人,便是專門替姨丈試藥的活人。

藥人真不是人當的,尤其是我姨丈的藥人。

我雖然是他的晚輩,但他對我毫不憐惜,甚至因為憎恨我爹,而對我更加狠毒。

我被他的各種猛藥折磨得死去活來,整個神醫谷都是我淒慘的叫聲。

我姨丈不但不心軟,反而還逼我閉上嘴,安安靜靜讀醫書。

我都快疼死了,哪裏還讀得進去書?

再說了,我又不從醫,讀這麽多醫書做什麽?

雖然心中充滿疑問,但我什麽都不敢問,只能一邊忍著痛,一邊讀醫書。

想當初,我爹和我姨丈同時喜歡上了我娘,而我娘和我阿姨卻同時喜歡上了我爹。

後來,我爹娶了我娘,我阿姨便嫁給了我姨丈。

四人之間剪不斷理還亂,最終鬧掰,分道揚鑣。

我爹不知所蹤,我阿姨下落不明。

我姨丈本就是羅神醫的弟子,如今回歸神醫谷,專心研究醫術,不問世事。

偌大的神醫谷,除了兩個沈默寡言的老奴外,便只有我姨丈。

他輕易不跟我說話,每次將熬好的藥物往我面前一送,便專心觀察我喝藥後的反應。

無論我如何慘叫哀嚎打滾翻騰,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咬牙煎熬六個月後,我終於報答了姨丈的救命之恩,正打算離開,卻意外發現了我阿姨的屍首。

雨水沖出了裹屍布,我本想將其重新掩埋,卻發現裏面的屍體是我阿姨。

她似乎已經死了很久,如玉的容顏變了顏色,若不是她頭上戴著跟我娘那只一模一樣的簪子,我根本認不出來。

「我阿姨是怎麽死的?」我跑去問姨丈。

「被我掐死的。」我姨丈冷靜地回答道。

原來,兩人成親後互不信任,我姨丈懷疑我阿姨仍然喜歡著我爹,我阿姨懷疑我姨丈仍然喜歡著我娘,爭執之時,我姨丈不小心將我阿姨掐死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怎麽就鬧成這個樣子?我的眼淚嘩嘩流淌,卻不知說什麽好。

「我殺了你阿姨,你不想殺了我為她報仇嗎?」我姨丈用他那雙崛強而冰冷的眼眸盯著我,質問道。

我娘臨死前,一再叮囑我找到阿姨,替她道歉,沒想到阿姨已經不在了。

是非對錯,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我一個晚輩能做什麽?

但姨丈幫我解了毒,救了我的命,我怎能殺自己的救命恩人?

再說了,我就是想殺他,也打不過他啊。

我緩緩搖了搖頭,「您與阿姨的恩怨糾葛,還是等您以後過了奈何橋再跟她算吧。」

我姨丈冷哼一聲,態度始終陰冷強硬,「雖然你不想報仇,但我到底欠你親人一條命。這樣吧,我將畢生醫術傳授給你,就當是對你親人的補償,從此後,我與你們這家人再無瓜葛。」

見我想要開口拒絕,他更加惡聲惡氣起來,「不許拒絕,我說了算。」

5

原來,姨丈之前逼我讀醫書,本就打算將畢生醫術傳給我。

他不但幫我解了毒,還假借試藥的名義,徹底治好了我身上的沈堊舊疾。

三年後,我從姨丈這裏學到了高明的醫術。

我本打算向他道別,沒想到他先不辭而別,留信說我以後便是神醫谷的傳人,有責任守護神醫谷。

不是,我還有事要做,沒空打理神醫谷啊。

據說,神醫谷的傳人不是那麽好當的,要一輩子研究醫術,種植藥材,續寫醫書,照料山谷。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想當好神醫谷的傳人,便要殫精竭慮一輩子,所以神醫谷的每一代傳人都是單身。

無妻子兒女拖累,無親戚朋友往來,年紀大了便到外面收養一個徒弟,傳授其醫術,令其繼承神醫谷。

如今,我很不幸地成了神醫谷的繼承人,可我並不想留在谷中避世隱居,該如何是好?

我現在去外面抓個徒弟,將醫術傳給他,讓他繼承神醫谷?可時間來不及呀。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了一間地下密室。

剛走進密室的那一刻,我還以為裏面坐了四個大活人,其中兩個竟是我爹娘,著實嚇了我一跳。

可再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這四人只是蠟像,手藝精湛,栩栩如生。

對弈的兩個蠟像是我爹和我姨丈,圍觀的兩人是我娘和我阿姨。

四人臉上均掛著恬淡的笑容,關系融洽,氣氛歡愉。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拎著鐵鍬跑到我阿姨墳前,挖開了她的墳墓。

裏面哪裏是我阿姨的屍首,分明就是一具蠟像。

剛發現時我太過悲痛與震撼,根本沒仔細看清楚。

我姨丈的性子還真是別扭,為了找個借口傳授我醫術,騙我做神醫谷的傳人,竟然故意用蠟像偽裝成我阿姨的屍首,讓我以為他是因為虧欠我才肯教我。

他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讓我以為我阿姨已經死了,不會再繼續幫我娘尋找她,便能安安心心地留在神醫谷當繼承人。

「我阿姨到底在哪裏?」

老仆連連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難道,我姨丈之所以急著離開神醫谷,就是為了出去尋找我阿姨?

他倒是出谷尋人去了,我難不成要困在這裏一輩子?

不行,我還有事要做,等做完這件事再好好當繼承人吧。

聽說太後病了,而且病得很重,皇宮貼出告示,遍尋名醫為太後治病。

我故意讓兩位老仆放出訊息,說神醫谷出了位女神醫,最善婦科疾病。

容王李成鈺聽說後,為了討好自己的母親,親自來神醫谷請我,被我拒絕了。

李成鈺惱羞成怒,竟率領府衛來我神醫谷鬧事,說要踏平神醫谷,抓我去治病。

我將他引入迷蹤林,親眼看著他掉進陷阱裏。

「容王爺,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放你出來。」我一身白衣,面帶紗巾,居高臨下地盯著李成鈺。

「你問。」李成鈺自幼嬌生慣養,哪裏經歷過這般困境,早嚇得膽戰心驚了。

「你的心上人是誰?」雖然我早已猜到了,但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她是......」李成鈺雖然單純,但到底是皇家子弟,還算有心眼,「你為何要問這個?」

「因為我討厭無心人,若你連愛人都沒有,便沒必要活下去。」我隨便找了個理由。

「我說,她是劉尚書的長女。」

「她有何值得你喜歡之處?」

我就想知道,像劉傲雪這般惡毒算計的女子,李成鈺到底喜歡她什麽。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個下雨天,她正坐在屋檐下咯咯笑著,那明媚的笑容透過迷蒙的雨簾落在我眼中,令我終身難忘。」

我知道李成鈺說的是哪一天,因為那天,我正在大雨中舉著一捆荷葉,給劉傲雪聽雨打荷的聲音。

李成鈺打著傘從我身邊走過,對凍得直哆嗦的小丫鬟視而不見。

「你跟她可有私情?」劉傲雪人在宮中,卻對外面的情況了解頗深,她一直不讓我知道原因,難不成是透過李成鈺?

「沒有,絕對沒有。」李成鈺回答得太快太急切,反而有點欲蓋彌彰。

容王爺被困神醫谷的事兒傳到陛下耳中,一國之君竟親自來神醫谷求我。

「陛下,身為神醫谷傳人,本不應該出世救人,但您親自來求,民女豈能不給真龍天子面子。不過有些事還是要提前聲明,民女此去,只為給太後治病,不想招惹事端,若有腌臜事來襲,還請陛下為民女抵擋一二。」

「這是自然,神醫只管專心為母後治病,朕會保你清靜無憂。」

再一次進宮,宮裏竟無一人認識我。

從前,劉傲雪給我取名叫梅心,如今,我改回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叫白薇。

從前,我臉上有一道不合宮規的醜陋傷疤,如今,我的臉上只有美麗與光滑。

從前,劉傲雪總賞我暗沈醜陋的衣服,怕我吸引陛下的目光,如今,我一身飄逸白衣,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神秘與瀟灑。

三年多的隱居生活,我早已脫胎換骨。

沈堊舊疾消失不見,換來青春健康的身體。

面容不見蒼白與憔悴,反而紅潤白嫩,更顯年輕。

因為吃得好睡得好,我的身形越發凹凸有致性感豐盈。

如今的我,跟從前判若兩人。

6

以前在宮裏時,為了幫劉傲雪討好張太後,我一直在關註太後的身體。

我知道她當初生容王時損傷了身子,留下了難以治愈的婦科疾病。

正是這種病,讓她在先皇面前失了寵,若不是當今陛下爭氣,她差點當不成太後。

這種病雖然不致命,卻會帶來身體的不適,久而久之,還會引發腰臀疼痛,影響正常活動。

此病涉及婦人私密,不便詳細講給男太醫們診斷,著實影響了治療效果。

而我是神醫谷來的女醫,同為女人,太後沒有那麽多顧慮,不但將病癥詳細地告訴了我,還讓我觀察研究。

進宮前,我特意從神醫谷采集了治療此病的珍稀藥材,可以保證藥到病除。

但我沒有施以猛藥助太後立即康復,而是采取了保守療法,治標治本。

太後的病癥一天比一天輕,身體一日比一日好。

久被頑疾折磨,如今終於得到解脫,太後對我很是感激,不但任命我為她的專屬女醫,還將我當成自家孩子般看待。

陛下見太後恢復得如此迅速,對我大加贊賞,還賜我令牌,允我在宮裏自由行走。

禦藥園裏的花草樹木任我采掘,小金居里的靈丹妙藥任我取用。

太後器重,皇上縱容,我已然成了宮裏最特殊的存在,引起了妃嬪們的關註。

尤其這幾日,陛下的頭風病又犯了,因白天忙於朝政,便晚上召我治療。

陛下的偏頭疼是一種慢性疾病,不發病時與常人無異,一旦發病便會突發劇烈頭痛。

我先用疏泄肝膽的方式為他治療,同時還講笑話給他聽,使他保持心情舒暢。

「白薇姑娘,朕知道你醫術高明,沒想到你還風趣幽默,著實讓朕欣喜。但朕總覺得你有些面熟,咱們可曾見過?若是見過,以你這般姿容風度,朕豈會不記得?若是沒見過,朕為何會覺得你的一顰一笑都如此熟悉?」

皇上李成榮正值盛年,頭痛發作時頗有幾分脆弱,頭痛一緩解便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

但在我面前,他難得放松心情,開起了玩笑。

見他微微側著頭,露出困惑的表情,模樣頗有幾分可愛,我忍不住笑了,「陛下,民女曾有過一個名字,叫梅心。」

「啊?你是梅心?」李成榮站起身,圍著我上下打量,怎麽都不敢相信我是那個離宮時憔悴蒼白的梅心。

他將我拉到龍榻上,興奮地追問道:「難怪朕會覺得你親切,原來竟是故人。快跟朕說說,你出宮後如何成了神醫,又如何去掉了臉上的疤痕?」

我之所以自暴身份,是為了采取進一步行動。

當我是神醫谷的神醫時,陛下雖為一國之君,但因有求於我,便會對我有幾分疏離與敬意。他無法放松心情,隨意待我。

但得知我是曾救過他的宮女梅心後,我身上的神秘感沒有了,皇上對我的敬意也沒有了,便只剩下親切與親近。

我簡單講述了離宮後的經歷,隱瞞了劉傲雪下毒的真相。饒是如此,皇上還是覺得神奇。

「我記得皇弟對你頗有幾分好感,他去神醫谷求你,你為何拒絕了呢?」

提起李成鈺,李成榮露出了無奈又縱容的神情,在他眼裏,李成鈺就是個胸無城府的單純之人,時不時闖禍,每次都要他來收拾爛攤子。

「陛下,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民女離宮後曾去過容王府,可容王卻告訴民女,他之所以對民女好,不過是為了利用民女打聽他心上人的訊息,是民女癡心妄想,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成榮一楞,「打聽他心上人的訊息?他心上人跟你很熟嗎?」

他是聰明人,一定能想到什麽,我可不能多嘴,影響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這,民女不知。」

孤男寡女,一夜獨處,宮裏很快便傳來訊息,說陛下寵幸了我,不日便會封我為妃。

陛下不但不解釋,反而對我更加禮遇,不是賞賜奇珍異寶,便是召我品茶聊天。

他說他喜歡我身上這種平糊安寧又不失風趣的氣質,讓他感覺安穩沈靜的同時還能體會到樂趣。

貞嬪不過諷刺了我兩句,便被陛下廢去嬪位,打入冷宮。

陛下將我奉為上賓,連皇後見了我都要禮讓三分,唯一不肯給我面子的人,就是劉貴妃。

她如今懷有身孕,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太後和陛下欣喜若狂,劉貴妃自然水漲船高,成了後宮裏最得寵也最受矚目的女人。

而她也越發囂張,竟以身體不適為由,將我召進她的宮殿問罪。

7

我走進仙樂宮時,劉貴妃正愜意地歪在軟榻上賞花,身邊只有一個老嬤嬤。

見我進來,她也不起身,只斜睨了我一眼,艷麗的臉上掛著幾分不屑的冷笑。

我從她的神情中,還能捕捉到幾分嫉妒與仇恨。

「早就聽說宮裏來了位女神醫,沒想到竟是位小美人兒,難怪能魅惑皇上,禍亂後宮。本宮最近失眠多夢,總睡不好,不知神醫可有法子相助本宮?」

劉傲雪的宮殿很是精美,院中沒有亭台樓榭,反而是小橋流水。

想當初,為了幫她討好皇上,我親內建人將這裏打造成了能讓陛下放松心情的清雅之地。

如今,風景依舊,人卻不同了。

我草草向她行了個禮,便站在軟榻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平靜無畏地說道:「失眠多夢,是因為貴妃娘娘壞事做多了,心中有鬼。若想緩解,不妨多做善事,贖你之罪。」

「什麽?你,你竟敢......」劉貴妃沒想到我敢這麽說她,猛地坐起身來,嫵媚的鳳眼變得震驚而淩厲,「你不過是個小小醫女,竟敢嘲諷本宮?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活膩歪了。別以為陛下護著你,你便能無法無天,來人,給本宮狠狠掌嘴。」

許是懷有身孕的緣故,劉傲雪變得蒼白憔悴喜怒無常,不似從前那般口蜜腹劍笑裏藏刀。

又或許,她是故意如此,一來仗著有孕在身打壓我,讓我註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奪了她的聖寵;二來是想利用我試探一下她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也好決定下一步該怎麽對付我。

「娘娘息怒,為了這麽點子事,著實不值得生氣。」劉傲雪身邊的馮嬤嬤趕緊走上前,撫著她的心口勸慰道:「白姑娘是太後請進宮的客人,是陛下器重的醫者,來自鄉野,不太會說話,不值得娘娘跟她生氣,免得傷了身子,得不償失。」

這老嬤嬤也算是我的熟人,看重劉貴妃有前途,背叛原來的主子楊貴妃,轉投過來的。

她閱歷豐富,性子內斂,表面看上去像個慣會說好話的老好人。實際上,她心思歹毒,手段陰險,不知幫劉貴妃打敗了多少妃嬪。

此時此刻,她嘴上說得好聽,但只要劉貴妃想要對付我,她必會出謀劃策,下手絕不留情。

「粗鄙之人,定然入不了陛下的眼,本宮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劉傲雪慢慢冷靜下來,重新歪在軟榻上,頤指氣使地逼問道:「說說吧,你今年多大了,家裏是做什麽的,進宮來到底想做什麽?」

劉傲雪向來訊息靈通,自然派人調查過我的身份來歷。但她的人再能幹,也只能查到我是神醫谷的傳人,絕對查不到我就是梅心。

因為在她心裏,梅心恐怕早已經死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如今還喜歡讓人在大雨中舉著荷葉,給你聽雨打荷的聲音嗎?」

「什麽?你,你......」劉傲雪再一次猛地坐起身,因動作太快抻到了肚子,痛得她一把捂住腹部,神情扭曲。

馮嬤嬤嚇壞了,立刻搶上前來檢視,張口便要叫人去請太醫,被劉傲雪制止了。

劉傲雪緊緊捏住馮嬤嬤的手,顫抖著站起身,挪到我面前打量我,「你,你是梅心?」

在這後宮裏,只有梅心才知道她入宮前喜歡聽雨打荷的聲音。

8

見她終於認出了我,我笑了。

笑得高深莫測,笑得得意歡愉。

「在你心裏,梅心已經死了,而我,是太後的專屬女醫,是陛下的紅顏知己。」

「你還活著,你竟然還活著?」

劉傲雪用顫抖的手指著我,神情又驚又恐,但她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探著握住我的手,偽裝出欣喜的表情。

「梅心,自你出宮後,本宮身邊便沒了可心人,日子難過著呢,本宮總想起你陪伴照顧我的日子,如今你能回來,本宮很是高興,回來本宮身邊吧,本宮離不開你。」

「能見到你,我也很高興。」我抽出自己的手,用帕子擦了擦,隨手將帕子丟在地上,垂眸盯著劉傲雪微微鼓起的小腹,陰陽怪氣道:「如今你有孕在身,務必保重身體。要知道,宮裏的孩子,很多都無法順利出生。」

見我死死盯著她的肚子,劉傲雪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趕緊伸手護住腹中胎兒,好像我看一眼它便會消失似的。

見她如此防備,我得逞地笑了,「給太後治療的時間到了,失陪。」

我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劉傲雪瞪視我的眼神,跟被毒蛇盯上般毛骨悚然。

但我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隱隱的興奮。既然我主動表明身份,便是等著她主動出擊。

劉傲雪害人害習慣了,總以為別人被她害了便一定會報復,以她的性子絕不會坐以待斃,只會先下手為強。

到時,我會在皇上面前,揭穿她所有惡行。

果然,劉傲雪采取了行動。

宮裏傳來訊息,說劉傲雪突然腹部疼痛,還見了紅,經太醫診治,是因為接觸了對胎兒不利的藥物。

而這種藥物,就抹在我遺落她宮裏的手帕上。

劉傲雪指控我為了爭寵,而謀害她腹中的胎兒。

李成榮十六歲登基,如今親政十年了,後宮佳麗無數,卻沒有一個子嗣。

所有人都懷疑他不行,劉傲雪懷孕後,證明了他很行,李成榮自然要不惜一切保住這第一個孩子。

馮嬤嬤帶著人氣勢洶洶地來抓我,要把我捆到陛下面前去問罪。

只可惜她來晚了,一聽說發生這種事,我便搶先一步來到了李成榮面前。

李成榮很生氣,板著臉,聲音冷厲,「白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曾是劉貴妃身邊的人,怎會謀害她腹中的皇子?」

我站在他面前,沒有一絲恐懼,而是冷靜地反問道:「陛下,劉貴妃腹中的胎兒保住了嗎?」

「幸有趙太醫及時救治,皇子和劉貴妃都保住了。」

「這就證明,根本不是我下的手。若我下手,以我與劉貴妃之間的仇怨,胎兒必死,劉貴妃也活不了。」

聽了這句話,李成榮大惑不解,「你與劉貴妃之間有何仇怨?你不是她身邊的親信嗎?」

我苦笑一聲,淒然道:「陛下不會想聽的,此事腌臜,民女怕汙了陛下的聖聽。」

我越是這麽說,李成榮越是想知道,「說,朕命令你說。」

「這就要從入宮前劉小姐突然改變對我的態度說起了......」

我將我與劉傲雪之間的點點滴滴統統告訴了李成榮,聽得他目瞪口呆,憤怒不已,「劉傲雪那個賤婢,竟瞞著朕做了這麽多錯事?」

「陛下,民女有罪,充當了幫兇,求陛下責罰。」我跪倒在地上,誠心誠意地懺悔。

我如此坦誠劉傲雪與自己的罪行,便是為了取信於李成榮。

因為此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對我沒什麽好處,我沒必要說謊。

李成榮慢慢冷靜下來,垂眸凝視著我,質問道:「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朕憑什麽相信你?」

「陛下不信,那便去查。」我雖然處於劣勢,但不卑不亢,有理有據,「楊貴妃是怎麽死的,她身邊的宮人去向如何下場如何?袁妃是怎麽死的,她身邊的宮人下場如何可有活口,還有齊妃......楊貴妃身邊的馮嬤嬤為何投靠劉傲雪?齊妃器重的趙太醫又為何投靠劉傲雪?陛下,後宮是您的後宮,沒有誰可以一手遮天,只要您想查,便能知道所有真相。」

見李成榮沈默,我繼續說道:「陛下,自從進了神醫谷,民女便潛心修習醫術,只為治病救人,贖我之過。若非太後病重,您親自去求,民女根本就不會進宮,又怎會謀害尚未出世的無辜胎兒?要想知道是誰在謀害胎兒,只需查清楚帕子上的毒來自何處便可。」

「好,來人,去查,定要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許久之後,李成榮嘆息一聲,將我扶了起來,「從前,你不過是聽命行事,雖幫著劉貴妃做了許多錯事,但並未殺傷人命,朕寬恕你。再說了,太後還需要你繼續治療,朕也不忍心責罰你。」

9

後宮是皇上的後宮,他若想調查某件事,沒人敢阻攔。

再說了,後宮裏還有太後和皇後,劉貴妃豈能一手遮天?

真相很快便擺在眾人面前:劉傲雪為了對付我,暗中派馮嬤嬤去趙太醫那裏拿了失真胎兒的藥,浸抹在我遺落的手帕上,借機誣陷我。

腹痛是假的,落紅也是假的,只有那藥是真的。

劉傲雪被禁足了,宮門緊閉,宮人不得隨意進出。

她豈會輕易認命,竟以腹中胎兒為要挾,要求面見皇上。

李成榮去了,帶著我一起去的。

見我毫發無傷地站在李成榮身邊,劉傲雪恨不得撲過來親口咬死我。

可在陛下面前,她不能撒潑,不但要隱忍,還要處心積慮汙蔑我。

「陛下,白薇這個賤/人謀害咱們的皇兒,您要為臣妾做主啊——」

見她情緒激動,李成榮怕傷了皇子,語氣溫柔了許多,「朕已查清,是你身邊的馮嬤嬤弄來毒藥浸在帕子上,謀害朕的皇子,來人,把馮嬤嬤拉出去,杖斃。」

見馮嬤嬤即將被人拖走,劉傲雪撲倒在李成榮面前,「陛下,這不可能,那帕子分明是白薇送給臣妾的,說能寧神養胎,讓臣妾隨身攜帶,是她要害臣妾,是她要害皇子。」

此時的她面色蒼白,神情驚恐,哪裏還有半分明媚艷麗的寵妃模樣,反而歇斯底裏,令人討厭。

李成榮向後退了兩步,甩開她的手,怒喝道:「劉傲雪,你懷有皇子,朕本想給你體面,沒想到你竟不知悔改,一味攀咬他人,你是不是非要逼朕將你打入冷宮才能安分一些?」

「陛下——」劉傲雪進退兩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馮嬤嬤被人帶走。

馮嬤嬤被杖斃前,李成榮屏退所有人,單獨見了她,也不知跟她聊了什麽。

出來後,他的臉色很難看,眸中綠光瑩瑩,連頭頂上都透著一點綠。

劉傲雪失寵了,被打入了冷宮。

為了保住腹中的皇子,她本就心力交瘁,如今被困冷宮,她更是驚懼交加。

她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輕。

宮中太醫皆是男性,雖有女醫,但醫術都比不上我這個神醫谷的傳人,太後抱孫心切,命令我去治療她,還將身邊的嬤嬤派給我差遣。

劉傲雪哪裏敢讓我給她治療,她怕我借機害她,非要趕我走。

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跟她講起了我們進宮前的趣事。

進宮前,劉傲雪也不是光折磨我消遣我,偶爾也會拉著我去玩些有趣的遊戲。

那時,我們總是笑得很開心。

見劉傲雪終於冷靜下來,我趁機幫她診脈開藥,老嬤嬤見我如此盡心,回去向太後復命了。

幾天後,皇後突然召見我,詢問劉貴妃腹中胎兒的情況。

她說她渴望這個孩子順利出生,因為陛下早就說過,會讓她撫養這個孩子。

皇後是陛下的青梅竹馬,曾與陛下共患難,她之所以不能生育,是因為幫陛下擋過一刀,正好傷在腹部。

陛下喜歡她端莊持重,更感激她舍命相救,對她一直敬重有加。

在所有人眼中,皇後都是個溫柔嫻靜的好人,但她也有自己的小算計。

今日她對我說的這番話,若是傳入劉傲雪耳中,劉傲雪定會受不住打擊,病得愈發嚴重。

看來,皇後只想要皇子,沒想讓劉傲雪活命。

只可惜,我雖然痛恨劉傲雪,但並不想成為皇後對付劉傲雪的棋子。

10

劉傲雪生產那天,皇後對我說過的話,到底還是傳到了她耳中。

她病得更重了。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不過是皇上和皇後的生育工具,皇上根本不愛她,寵她只是為了利用她。

她派人來求我,說有話對我說。

見面後我才知道,劉傲雪想讓我收養她的孩子,慫恿我跟皇後爭寵。

自己都淪落到這般田地了,卻還想著挑撥離間,真是無可救藥。

「劉傲雪,你喜歡的東西,我未必喜歡。你還是想想怎麽把皇子生出來吧,或許,他將來能救你出冷宮。」

劉傲雪難產了。

被困冷宮,身心俱疲,能不難產嗎?

太後,皇上,皇後私下的命令全都是:無論如何,保住皇子。

至於劉傲雪,不過是個生育工具,沒有人在乎她能不能活。

「梅心,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劉傲雪緊緊捏著我的手,求我救她。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救你?」我甩開她的手,冷眼旁觀她的痛苦。

「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到你阿姨嗎?我可以告訴你她的下落。」劉傲雪突然說道。

「你怎麽知道我阿姨的下落?你抓了她想借機要挾我?」

「不是,是我偶然遇到的,只要你救我,我便告訴你。」

「不,你先告訴我,否則我轉身就走。」

再好的醫術,也難治療難產,我給了劉傲雪兩個選擇:側切助產,母嬰雙死。

聽我介紹完這兩個選擇後,劉傲雪選擇了側切助產。

孩子生下來了,是一位皇子,剛哭出聲,便被皇後宮裏的人抱走了。

陛下只在外面問了兩句,連進來都沒進來看她一眼。

劉傲雪停止了哀嚎,靜靜躺在產床上,精神憔悴,雙目無神。

「梅心,我完了。」

我沒有安慰她,而是轉身離開。

她確實完了,陛下憎惡她,再也不會寵幸她了。

而她的身體損傷過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我在冷宮裏找到了我阿姨,她竟偽裝成嬤嬤在冷宮養雞種菜。

在這晦氣的冷宮裏,別人要麽自盡,要麽瘋了,只有她吃得好,睡得好,將自己養得白白嫩嫩。

「阿姨,您為何會躲在這裏?」我實在想不明白,我阿姨是怎麽混進冷宮的。

「這裏有什麽不好?誰都別想找到我,若不是我想讓你找到,你以為你能見到我?」

難怪劉傲雪知道我阿姨在冷宮,原來是我阿姨故意出現在她面前。

見我阿姨眸光清正,隱含笑意,我突然明白了,她之所以出現在劉傲雪面前,就是想暗示我不要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復仇的鮮血,要對得起神醫谷傳人的身份。

我替我娘向她道歉,還告訴她姨丈一直在找她。

聽說我娘過世後,我阿姨眼圈都紅了,可聽到姨丈在找她後,她又笑了起來,「哈哈哈,他終於肯出谷找我了,好,我便出宮去,讓他找個夠。」

「阿姨何不回神醫谷等姨丈,那裏風景優美有吃有喝,比這冷宮自在多了。」

「小丫頭,還是你的主意妙,他在外面找我,我在谷裏等他,有趣,有趣。」

我暗自欣喜,既然阿姨願意回神醫谷,我定要想辦法通知姨丈,如此一來,有他們夫妻守護神醫谷,我便不用回去了。

太後的病徹底治愈了,只要調養得當,便不會輕易復發。

我該離開皇宮了。

李成榮握著我的手,問我願不願意留在皇宮,他說只要我願意,便讓我住在他寢宮隔壁的流雲殿。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還是拒絕了。

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多寵幸一個女人,喜愛時便寵著疼著,不愛了便隨手一丟。

因為太容易得到,所以他不會珍惜,今天愛這個,明天廢那個,就像一場不費吹灰之力的遊戲。

見識過太多女子慘死在後宮,我豈會傻乎乎地步她們的後塵?

位高權重如何?榮華富貴又如何?那也要有命享受。

見我不為所動執意離開,李成榮賜我宅子和田地,算是感謝我治好了太後的病。

離宮那日,劉傲雪拖著病弱的身體來送我。

這次,她沒有灌我毒酒,而是當著我的面灌了自己一杯毒酒。

「梅心,我多想讓你帶走我的靈魂,把我送回我家去。我想我爹娘,想我家了。」

是啊,在她家時,她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而在宮裏,她卻被遺棄生不如死。

但我聽說她家被抄了,親人入獄,家產沒收,她的靈魂再也回不去她曾經的家了。

離宮後,我沒有回神醫谷避世隱居,因為我在俗世尚有牽掛。

再說了,用一身醫術治病救人不好嗎?

既能積累實踐經驗,又能賺到大錢。

我用太後和皇上的賞賜開了一家醫館。

開張那天,門外來了位白衣公子,他說他是來應聘夥計的。

他用星光閃閃的眸子凝視著我,笑得特別溫柔,「娘子,又見面了。」

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我的他,復仇後活著回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