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些,疼……」
清冷的月光照進舞蹈房,映照在阮枝意瑩白的背上,細細密密的汗珠晶瑩剔透。
身後男人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將她從鏡子上攔腰抱起身,輕輕攬入懷裏,大手在背後緩緩安撫著,打高了一點空調的溫度。
她的頭輕輕靠在他肩膀,感受著他的心跳在耳邊回蕩。
他溫柔地抱起她回房間,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男人躺在阮枝意身側,慢條斯理的抽著煙。
「下個月我結婚,給你一千萬,以後我們兩清。」
陸東俞低沈的嗓音冷酷又薄涼,仿佛剛剛跟她溫存的不是他一樣。
阮枝意攥被褥的手一緊,往事種種歷歷在目,心裏酸澀難耐。
她很想問問陸東俞,
「我們在一起的這十年算什麽?」
可是話到嘴邊,卻轉彎咽下,想留下她最後的體面。
阮枝意沈默半許,勉強地牽起唇角,語氣平淡,
「好。」
陸東俞看著她平靜的神情,心裏莫名有些薄怒。
他挑逗的勾起阮枝意的下巴,大拇指在她唇邊摩擦,臉上卻是嘲諷的笑意。
「我們阮大小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物質了,只要給錢,什麽都好?」
冰冷無情的話聽得阮枝意心頭一顫,瞳孔不禁微微顫抖。
阮枝意凝視著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語氣忍不住苦澀,
「那你想要我怎樣?知三當三,給你當小情人?」
「我沒那麽惡心。」
聞言,陸東俞眉頭一皺,眼波在她臉上流轉一番,冷笑著將她臉丟到一邊。
沈默良久,阮枝意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陸東俞只是利落地開啟衣櫃拿出衣服穿戴整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墅。
空蕩漆黑的房間,阮枝意整張臉埋進枕頭,沈悶的嗚咽聲響起。
「陸東俞,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長大後她無名無分的跟了陸東俞十年。
她以為他們早就心有靈犀,所以不需要那些所謂儀式感。
到最後不過是一廂情願落了空。
好不容易等到黎明破曉,阮枝意雙眸早已紅腫,起床開始慢慢收拾自己的東西。
一點一點將東西收在行李箱裏,也好似在一點一點將陸東俞剝離她的心。
看著化妝鏡裏哭紅的雙眼,阮枝意轉身戴上了墨鏡。
她走出房門,卻忍不住回頭。
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早就沒了她希冀的身影。
「陸東俞,再見。」
轉身離開,阮枝意還是那個鏡頭前光芒萬丈的芭蕾舞蹈家。
剛回到舞團練舞室,經紀人姜清棠就過來了。
「今晚八點有場晚宴,你準備一下。」
阮枝意搖搖頭,沈默著拒絕。
看到阮枝意這幅樣子,姜清棠沈了臉,聲音帶上了怒氣。
「裝什麽清高跟我甩臉?」
阮枝意苦笑著,語氣滿是遺憾。
「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麽,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根本去不了。」
陸東俞不僅僅是阮枝意的搭檔,在江陵,這三個字還是權勢的代名詞。
哪怕她爬的再高,只要陸東俞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整個舞團芭蕾舞的生死。
從小她就知道,陸東俞喜歡溫柔的,能事事依賴他的解語花。
可惜阮枝意當不了菟絲子。
陸東俞也自始至終沒打算過給她名分。
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一陣嘈雜從外面傳來。
姜清棠掃了眼門外,冷笑著嘲諷:「人啊,還是要放正自己的位置。都是陸總身邊的女人,有的是未婚妻,而有的人什麽都不是。」
幾句話字字誅心,阮枝意心裏一陣絞痛。
她轉頭,透過門上玻璃窗戶看到西裝筆挺的陸東俞被高層簇擁著往練舞室走來。
身邊熙熙攘攘,他的目光卻始終落在身邊嬌笑著的女人身上。
「這是我未婚妻南汐,以後多多關照。」
多年相處,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陸東俞,知道他向來怕麻煩,從不會為誰低頭。
現在為了他的未婚妻,卻甘願親自跑一趟。
她就這般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往這邊來,眼底無波無瀾。
平生第一次,她恨自己竟是那麽了解陸東俞。
正想著,就看見陸東俞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面無表情的與她擦肩而過。
自始至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終究還是阮枝意先難受地低下頭。
姜清棠也跟著人群離開。
直到人群散去,阮枝意好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頹然的跌坐在鏡前。
她拿出手機,看著微信置頂的聊天框,久久沒有反應。
沒過多久,有人再次推開練舞室的門。
阮枝意疑惑回頭,就看見南汐逆著光站在門口,一如剛剛被眾星捧月般耀眼。
南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而姜清棠諂媚的跟在她身後,「南小姐你放心,不止這個比賽,以後您就是舞團的首席。」
阮枝意看到姜清棠手裏拿的報名表,頓時心一沈。
「姜姐,國際芭蕾舞大賽不是已經定了我嗎?」
姜清棠還沒回答,南汐走近阮枝意,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眼神閃過一絲嘲諷。
「你就是靠這張臉勾引的東俞?」
「果然有幾分像我。」
第二章
劍拔弩張的氣氛壓抑又沈悶。
姜清棠識趣的輕步走出練舞室,輕輕帶上了門。
南汐在阮枝意旁邊坐下,語氣不甚友好。
「你有機會待在他身邊十年,不過是因為遇到他比較早,但是感情哪有先來後到?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你這種老女人,就該收拾東西滾遠點,不要總是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阮枝意不是服輸的性子,能讓她繳械投降的,只有一個人。
「老女人?」她冷笑了一聲,正對上南汐那雙眼睛,「之前十年,在他床上的人可是我。」
說完,故意將脖子上昨晚的青青點點漏給南汐看。
「我享受了陸東俞體力最好的那幾年,倒是也不算虧。」
南汐氣得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一巴掌直接打在阮枝意的臉上。
「不要臉!」
阮枝意被打得頭偏向一邊,白皙的臉肉眼可見的紅起來。
還沒等阮枝意還手,門外敲門聲急促又用力。
熟悉的聲音響起,陸東俞的聲音帶著點著急。
「小汐,你在裏面嗎?」
阮枝意呼吸一窒,眼眶不知覺悄悄染了紅。
忽略身旁得意的南汐,阮枝意起身開啟了門。
門開的瞬間,陸東俞笑意冷了下來,眼裏多了防備。
「你怎麽在這?」
阮枝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這練舞室還是他當初為自己特批的,如今問出這種話,還真是意料之外。
「在我的練舞房看見我,陸總很意外?」
南汐適時跑到他身邊,語氣天真單純的插話。
「俞哥哥,阮姐姐說她是你搭檔,非要帶我來這裏,還說我是破壞你們感情的第三者……」
陸東俞眼神瞬間沾染寒意,似是警告般看著阮枝意。
「爬床失敗的拜金女罷了,不熟,不用理她。」
他牽著南汐的手轉身就走,自始至終沒有留給阮枝意一個眼神。
明明他們認識那年才3歲,二十五年從未分開……
明明十八歲的那天晚上陸東俞和她十指相扣,說這輩子只愛她。
阮枝意臉上開始火辣辣的疼,心裏也難受得發緊,死死咬著下唇,眼淚要掉不掉。
練了一天舞,阮枝意直到深夜,把自己累的精疲力盡才回家。
剛回到租的小公寓,就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護士的聲音傳來,聽得她如墜冰窖。
「阮小姐,您的侄子意外墜樓,情況不太好,您快來看看吧!」
阮枝意心臟緊張得砰砰直跳,捏緊了手機。
「好,謝謝。」
掛完電話,她迅速打車趕去醫院,路上她不斷撥通陸東俞電話。
電話裏冰冷的機械音不斷提醒著,前面幾次都無人接聽。
阮枝意不死心的打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在第十次時,電話接通了。
但陸東俞開口的第一句卻是:「哪位?」
幾乎是瞬間,阮枝意眼淚掉了下來。
「是我……」
他竟然……連她的號碼都刪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控制聲音的哽咽,
「小雋為什麽會墜樓?你不是說會照顧好他嗎?」
阮雋是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了,也是哥哥留著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骨血,陸東俞又不是不知道。
陸東俞聲音淡薄無情,聽得阮枝意心如枯槁。
「誰讓他非要為了你,去招惹小汐。」
阮枝意震驚得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心底的寒意使她開始渾身顫抖。
「陸東俞,我們這十年算什麽?」
陸東俞不假思索,言簡意賅。
「各取所需。」
短短四個字,冰冷無情的概括他們這十年。
他向來知道怎麽給阮枝意的心紮最深的刀子,心臟疼得她一陣窒息。
「我哥當年可是為了你才......」
不等她話說完,耳邊只剩掛斷的「嘟嘟」聲。
阮枝意的心好似被人剝離,只剩空洞洞的疼。
車內的漆黑將她吞沒,路過的風替她拂去臉上的淚。
等阮枝意趕到醫院,阮雋剛好被推出手術室。
「病人生命體征不穩定,需要轉進icu,家屬暫時不能探望。」
她顫抖著手,在距離阮雋蒼白的小臉還剩一點點距離的時候,還是生生停下。
「好,麻煩醫生了。」
阮枝意交完費後趴在icu的玻璃窗前,看著阮雋小小的身體卻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心裏隨著儀器的聲音一陣陣刺痛,眼淚滴落在醫院的地板。
腦海裏全是哥哥滿身是血的模樣,離別這門課,她永遠是零分。
「哥哥,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小雋……」
她的背影孤寂又脆弱,漸漸走進黑夜之中。
在路過酒吧時,她停住了腳步,轉身走了進去。
她想暫時逃避現實,只能靠著酒精緩解心裏的傷痛。
阮枝意一杯接著一杯,什麽酒都混著喝,不知道喝了多少。
第二天清晨,她頭痛欲裂。
看見身上穿著酒店的浴袍,阮枝意臉色一白,撐起身子,還好身上沒什麽異樣的感覺。
她正在打量著房間,刷卡開門聲突然響起。
「誰?」
阮枝意拿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捏緊,戒備的看著門口的方向。
門開啟,一張熟悉的笑臉對上她的目光。
阮枝意聲音沙啞:「紀聞禮?」
他放下手上的托盤,把一杯溫熱的蜂蜜水遞給她。
「你放心,我不至於趁人之危。」
阮枝意剛要松口氣,但紀聞禮又接著說道。
「不過,你和我進同一個酒店的事被拍了,門外記者們都在等著我們的澄清。」
第三章
阮枝意心裏咯噔一下,震驚得連手上的水杯都差點沒拿穩。
紀聞禮是紀家的小少爺,也是舞團新來的教練,剛來不久就向她表白。
就算她明確拒絕了他,他依舊我行我素。
阮枝意看著他的態度,猜出外面的記者大概是他故意找來的,她氣得咬牙切齒。
「你故意的?!」
紀聞禮笑著靠近她,眼神帶著侵略。
「這麽震驚幹嘛?我可是為你而來,世界上沒有藝術家不愛他的繆斯。」
阮枝意緊張的攥緊被子,身子往後瑟縮。
紀聞禮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臉,無視她的抗拒,朝著阮枝意伸手。
她害怕的閉上了眼睛,想象的觸感沒有落到臉上,反而是手上一空。
他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聲音帶著笑意,但是卻透露出隱隱的危險氣息。
「我比他會憐香惜玉,不如阮小姐考慮考慮我?」
紀聞禮表面笑容和煦,可是笑意從來不達眼底。
阮枝意看著他眼底的陰郁,緊張地咬唇,她感覺自己就是他狩獵的玩物。
阮枝意盯著他,語氣緊張。
「你到底想幹什麽?」
紀聞禮沒有回答,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
「之前小汐不讓公開,現在婚期將近,終於能將私有浪漫公之於眾。」
阮枝意看著直播影片裏陸東俞溫柔的眉眼,心尖一顫,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紀聞禮看著她失神的模樣,唇角漏出滿意的笑,將手機放回口袋。
「你當然現在就能走,但是出了這個門,會發生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阮枝意看著他虛偽的臉,當機立斷,下床就朝門口跑。
蹲點多時的媒體記者看到阮枝意出現,瞬間將她包圍。
「阮小姐,請問你跟紀小少爺現在是不是情侶關系?」
「阮小姐,網傳您是因為勾引教練才獲得了參賽資格,這件事是真的嗎?」
「阮小姐……」
阮枝意感覺頭都快炸開了,她只想逃離這裏,可是重重疊疊的人群簡直寸步難行。
酒店門口突然走來一群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阮枝意一眼就看到中間為首的陸東俞。
她朝著那邊投過求救的視線,可惜陸東俞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她。
就在她試著往後退的時候,有膽大不怕死的媒體把話筒遞到陸東俞面前。
「陸總,請問你怎麽看待阮枝意跟紀少爺的戀情??」
聽到這個問題,阮枝意後退的腳步頓住,眼裏翻湧著期待。
她也想知道他的答案。
眼見陸東俞身邊媒體越來越多,他身邊的人迅速將他包圍保護起來。
阮枝意擠在人群中狼狽又艱難的望向他。
陸東俞淡漠的視線穿過人流朝她看來。
視線相遇的那一刻,阮枝意心跳都漏了半拍,接著倉促低頭。
幾乎只有一秒,他迅速收回目光,嘴角因為不悅繃成一條線。
「阮枝意愛爬男人床,和我有什麽關系?」
丟下這一句話,他不再逗留,徑直離開。
阮枝意感覺寒意自腳起,冷的她發顫。
這段采訪很快就上了當天熱榜,輿論頓時滿天飛。
阮枝意自從采訪那天後就一直呆在公寓,就連訓練都不敢去。
她一直對著陸東俞的聊天框發訊息。
可每條都顯示紅色嘆號。
阮枝意捏緊手機,眼淚一滴一滴溢位,落在螢幕上模糊了字幕。
陸東俞不要她了。
短短幾天,阮枝意的所有比賽和演出都被關停。
姜清棠更是一顆心專捧南汐,根本不管她。
從阮枝意十二歲起,她的生活除了訓練就是比賽。
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己能怎麽辦。
「阮小姐,您的體檢報告出來了。」
看著手機裏醫院發來的體檢報告,阮枝意像溺水的魚,漫天的窒息感將她淹沒。
「長期韌帶拉傷導致形成創傷性關節炎,不建議您再跳舞,解約合約這幾天就會發到您手機上。」
阮枝意不明白,為什麽呢?
她全心全意愛著陸東俞,陸東俞卻當這份感情不過是場交易。
愛她的人也因為她愛的人殞命。
她堅持了十幾年的芭蕾,如今也將她拒之門外。
為什麽世界要拋棄她、折磨她?
她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為什麽輸得一無所有?
就連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也走了。
阮枝意閉眼仰頭,試圖將眼裏的淚水憋回去。
眼淚卻還是順著她的側臉滑落,流進她的脖頸,久久沒能從悲傷中抽離。
她想去找陸東俞,她想要一個答案。
再次走進熟悉的陸家別墅,看見那個熟悉的面孔的瞬間,阮枝意卻感覺恍如隔世。
第四章
曾經的無話不說,到現在的相顧無言。
沈默的空氣在兩人的目光對峙間,逐漸變得沈重又壓抑。
陸東俞蹙起眉,冷聲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沈默。
「你來幹什麽?」
阮枝意聽著他慍怒的語氣,手攥緊衣角,眼眶瞬間不爭氣的紅了。
「陸總,看在我跟了你十年的份上,給我一個答案。」
陸東俞不屑冷笑,語氣滿是嘲諷。
「當初不是要錢嗎?怎麽,我給你的錢花完了,你的新金主舍不得給?」
他的話字字句句都帶著刀子,往她心裏紮。
阮枝意躲不掉只能承受這種噬心的痛,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陸東俞,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你為什麽要......」
「夠了!」
她哀婉的聲音被陸東俞無情打斷,「滾!我現在看見你就惡心。」
話落,他就要關門。
阮枝意情急用身體擋住門,猩紅的雙眸蓄滿淚水。
「陸東俞,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對小雋?」
她壓制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聲音沙啞。
「你明明知道他是我這世界上最後的血親!你答應過我哥哥的,會照顧……」
阮枝意的話都還沒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
阮枝意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病房,耳邊是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陸先生,從檢查報告上來看,阮小姐已經懷孕四周了。」
陸東俞轉頭,隔著玻璃了對上阮枝意空洞的雙眸。
他平靜的心湧起莫名的情緒,這麽多年,還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這麽憔悴的樣子。
推門進來後,他站在病床前,神色似乎帶著猶豫。
一時之間兩人誰都沒說話,直到手機的來電鈴聲突兀的響起。
陸東俞瞥了一眼手機螢幕,直接轉身,背對著阮枝意接起了電話。
也許是病房太過安靜,南汐嬌氣的聲音透過電話聽筒傳來。
「東俞,我想你了……」
「乖乖的啊,我馬上忙完了。」
「那下午我們去挑婚戒?」
「你先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阮枝意盯著他的背影,眼神不知不覺又濕潤了。
陸東俞掛電話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轉身面對阮枝意,居高臨下的盯著她。
「談談條件。」
阮枝意眼睫輕顫,側過頭躲避他目光的一瞬間,一滴淚落在枕頭上。
陸東俞也不在乎她的想法,直接把一張卡丟到阮枝意被子上。
「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能留。」
看著阮枝意沒有動作,陸東俞很快又開口。
「卡裏有一千萬,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眼前。」
阮枝意臉上淚痕未幹,雙眸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
「陸東俞,這麽多年,是我看錯你了。你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錢。」
陸東俞眼神不屑,語氣滿是嘲諷。
「這些錢買你十年,已經遠遠高出市場價了,別不知好歹!」
說完,他轉身就離開。
阮枝意看著一點點關上的病房門,心裏築起的高樓也一點點瓦解。
她撫摸著小腹,眼淚開始緩緩滑落。
起初只是幾滴,接著變成了一串又一串,無聲地順著她的臉頰流淌。
阮枝意去做了個檢查回來,卻看到紀聞禮正坐在自己的病床上。
「你怎麽來了?」
紀聞禮翻看著她的病歷本,聽到她的聲音,他擡起頭,眼睛微瞇。
「你懷孕了?」
紀聞禮臉上明明帶著笑,聲音卻冷得像冰,眼神透出危險。
阮枝意站在原地,對上他毒蛇一樣的眸子,心裏忍不住有點發怵。
紀聞禮臉上的笑慢慢收起,一步一步逼近她。
「阮枝意,你這麽清高的人,居然也會承歡別人身下。」
阮枝意雙手忍不住攥緊,一步步往後退,聲音晦澀。
「我怎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
直到阮枝意退無可退,紀聞禮眼神瞬間陰鶩,伸手將她困在自己雙臂之間。
「他都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
阮枝意感覺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呼吸都忍不住放輕。
在紀聞禮的手摸上她的臉時,害怕得緊閉雙眼。
就在她以為紀聞禮會有下一步行動時,臉上的溫熱卻消失,震耳的摔門聲後,病房回歸安靜。
阮枝意脫力地滑落在地,看著被紀聞禮扔在地上的病歷單,劫後余生般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空蕩寂靜的病房裏,阮枝意一夜無眠。
直到天亮,她才拿起手機,給陸東俞發了條訊息。
——「孩子我會打掉,你我從此再無瓜葛。」
既然故事從她開始,那也就由她結束吧。
人流室外的阮枝意死死捏著手機,淚水早就模糊了視線。
「下一位,30號阮枝意。」
聽到護士的聲音,阮枝意心一顫,深呼吸幾口,擦幹眼淚。
她眼神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步步向人流手術室走去。
可就在阮枝意快踏進去時,身後一只手忽然拉住她。
紀聞禮喘著粗氣,手心溫熱,低沈的聲音響起。
「生下來,孩子跟我姓!」
第五章
阮枝意心頭一震,反應過來後,開始試圖將手掙脫。
不論她怎麽掙紮,紀聞禮的手都紋絲不動,他只是再次開口。
「我養。」
「醫生說你的身體不適合做人流,留下孩子,你們兩個我都養著。」
阮枝意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蒼白著臉轉身。
他居然為了她專門去問了醫生,那陸東俞……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道冷厲的聲音打斷了阮枝意的思緒。
「紀教練,喜當爹也不必當到我陸東俞的頭上來吧。」
紀聞禮回頭見是陸東俞,眼神瞬間陰沈,語氣是忍不住的嘲諷。
「沒記錯的話,陸總的未婚妻是南汐。」
陸東俞走到阮枝意身旁,奪過她的手,緊緊牽起,舉到紀聞禮眼前。
「阮枝意愛的是我,我才是孩子父親,你沒資格插手。」
阮枝意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忍不住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紀聞禮緊緊盯著阮枝意,見她一眨不眨的望著陸東俞,垂下眼眸掩飾眼底的情緒。
三人無聲的對峙著,最後紀聞禮還是先轉身離開。
「留下孩子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阮枝意瞳孔一震,心裏那點希冀瞬間破裂。
不論是孩子還是她的去留,好像從來都只是他一句話的事,甚至從頭至尾都沒看過她一眼。
阮枝意恨恨甩開他的手,心裏的那點期待被此刻的慍怒徹底掩蓋。
「陸東俞!這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十幾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忤逆陸東俞。
陸東俞微微蹙眉,聲音軟了下來,親昵的口吻好像在給貓順毛一樣。
「聽話,別鬧小脾氣。」
之前的十幾年,阮枝意只要生氣,他就會這樣安撫她。
曾經阮枝意以為這是陸東俞哄她的方式,如今發現他只不過是不耐煩了,想讓她閉嘴而已。
她凝視著陸東俞,只覺得他無比陌生,明明在她的記憶裏,他是滿分的存在。
原來不清不楚的開始,只會不明不白的結束。
阮枝意拒絕的話就在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
算了,他根本不在意……
阮枝意沈默著坐上陸東俞的車,看著車窗上他毫無表情的側臉,心裏的苦澀化成淚水無聲流下。
還愛他嗎?
答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阮枝意趁著陸東俞出門,來到了醫院。
「你好,繳費。」
阮枝意拿著銀行卡來到icu繳費處。
工作人員接過銀行卡,連刷了三遍,最後客氣地將卡遞還給阮枝意。
「不好意思,您這張卡被凍結了,無法使用。」
阮枝意一楞,語氣著急。
「怎麽可能?麻煩能不能再試試?」
工作人員嘆了口氣,拿著銀行卡又刷了一遍,但結果依舊一樣。
「你還是自行確認下吧。」
因為阮雋住在陸家,舞團又包吃住,所以她這些年一分錢薪金都沒要,身上身無分文。
阮枝意接過銀行卡,攥在手心,狼狽的離開醫院。
她努力的憋回眼眶裏的淚水,撥打著陸東俞的號碼。
「您好,您撥打的……」
意料之內的沒接電話,她一遍遍撥打著爛熟於心的號碼,眼淚也在一次次失望中漸漸滾落。
她失魂落魄地在河街漫無目的的遊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原來這麽失敗。
站在河邊,她感受著河風帶來的絲絲涼意。
阮枝意盯著湍急的河流,有那麽一瞬間想著,是不是死了就解脫了……
第六章
「叮鈴鈴……」
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阮枝意看見亮著的「陸東俞」,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
「你最好是有急事找我。」
陸東俞語氣不善的話,比刮在臉上的寒風還冷。
阮枝意沙啞著聲音,強忍著語氣的哽咽。
「你給我的銀行卡為什麽凍結了?」
對面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聲音滿是不耐煩。
「錢錢錢,跟我在一起除了錢就是錢。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要錢幹什麽?」
「拿我的錢去包養哪個小白臉?阮枝意,我不管你以後怎麽玩,但是我的孩子不許出一點事!」
阮枝意難以置信陸東俞能說出這種話,她著急想要辯解,卻嗆了一口風。
「陸東俞,你清楚我是什麽人,我沒有……」
「我跟你說過的,別惹小汐。」
對面陸東俞似乎沒聽到她的話,扔出最後一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胸腔咳嗽得一陣生疼,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阮枝意難受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砸。
「為什麽故事裏的青梅竹馬總是打不過天降啊?」
「我們不會的。」
腦海裏不斷回蕩著二十歲的她問路東俞的話,那時候他臉上的堅定,點亮了阮歸晚心裏小小的世界。
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
在她出神的時候,手機收到了陌生號碼的短訊。
是幾張阮雋的照片,還有一張聊天記錄螢幕擷取,阮枝意一眼就認出來頭像是路東俞的。
「只要有那個孩子在,阮枝意就有理由一直纏結我。」
「我幫你。」
「做的隱蔽點。」
短短幾行聊天記錄,看得阮枝意呼吸一滯,心疼得連呼吸都在撕扯著神經一樣。
難怪停了她的卡,原來根本沒想讓小雋活下來。
陸東俞,你好狠的心!
「想知道你侄子留給你什麽話嗎?去南通醫院門口,車牌號2378。」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席卷阮枝意全身,她渾渾噩噩地找到了短訊上的車。
猶豫了一瞬間,還是開啟了車門。
車一路開到郊外的別墅前,阮枝意進門就看到南汐坐在沙發上愜意的品著紅酒。
阮枝意雙眼猩紅的盯著她,腦海裏有個大膽的想法已經形成。
「短訊是你發的?」
南汐毫不在意的勾起紅唇,語氣輕佻。
「是我。」
「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是嗎?那你侄子的救命錢你也不想要了?」
聽到這句話,阮枝意眼神瞬間睜大,滿是不可思議。
「你幹的?」
南汐嬌笑著拍拍手,仿佛發現什麽有趣的玩意兒一般。
「聰明啊,難怪能在東俞身邊待十年。」
「可惜太聰明的人,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一步步逼近阮枝意,聲音滿是得意。
「我不過撒撒嬌,你侄子的救命錢就沒了。」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聽到真相的那一刻,阮枝意還是心口一窒。
她咬緊牙關,冷冷盯著南汐,「你怎麽樣才肯放過小雋?」
她笑意嘲弄,語氣滿是囂張:「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阮枝意一咬牙,低著頭,「求你,放過小雋。」
「跪下。」
見阮枝意毫無動靜,南汐一挑眉,「怎麽,不想救你那個小侄子了?」
「你那小侄子在墜樓前還一直喊著,‘小姑姑,我好疼,我好想爸爸媽媽。’」
「那叫一個淒慘啊,我都不忍心了呢,哈哈哈哈哈……」
想到阮雋,阮枝意咬緊牙關,緩緩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求你,放過小雋!」
見她這般狼狽,南汐忍不住笑的更猖狂,
「忘記告訴你了,阮雋的治療費是東俞負責的,我可沒那麽大本事,能一聲不吭停了你的卡。」
「你跟了他這麽多年,如今還不是我勾勾手指,就只有死路一條?」
阮枝意目眥欲裂,第一次如此情緒失控。
「南汐!有什麽你沖我來啊!」
看著阮枝意痛苦掙紮,南汐眼神裏的得意愈發濃郁。
「陸東俞現在能拋棄我,以後就能拋棄你。」
「南汐,你就是下一個我。」
南汐原本還笑著的臉瞬間變得猙獰扭曲,沖上前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阮枝意頭暈眼花。
「賤人!!我跟你自然是不一樣的,陸夫人只能是我!」
阮枝意眼睛被南汐暴怒的一巴掌打得充血,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丟出去!」
很快,阮枝意被扔出別墅。
此時,天空正下起大雨,她渾身被雨淋透,一步步艱難的朝著回家的路走。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打濕阮枝意,眼前模糊不清,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憑什麽?
憑什麽後來者居上?
憑什麽陸東俞能為了南汐一句話,就親手將她推進深淵?
第七章
阮枝意眼前一片混沌,暈倒在雨裏。
再次睜眼,入目就是一片白。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死了。
「我是不是能見到爸媽和哥哥了……」
阮枝意心裏這樣想著,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身體的疼痛將她拉回現實,鼻子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輕輕嘆息一口氣,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
「醫生,她肚子裏的孩子沒事吧?」
走廊隱隱約約傳來陸東俞的聲音,阮枝意側耳仔細聽著。
「病人情緒起伏過大,胎位有點不穩,如果這次流產的話,以後就再難生育。」
「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
聽著陸東俞和醫生的對話,阮枝意忍不住動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語。
「媽媽只有你了……」
正在失神的時候,門外傳來熟悉的女聲。
「東俞哥哥,我不知道她懷孕了,對不起,是我的錯。」
南汐的聲音帶著哽咽,聽著格外委屈。
「當時她氣勢洶洶找到我,說我是小三,要我滾,還對我動手,保鏢擔心我,就……」
根本不等南汐自責完,陸東俞就將她抱緊,輕輕摸摸頭,安撫著她。
「這不是你的錯,是她自作自受。」
阮枝意看著磨砂玻璃上兩人緊緊相擁的剪影,自嘲的苦笑一聲,淚水打濕臉上的紗布。
「東俞哥哥,如果你還愛著她,我願意祝福你們。」
「謝謝你這段時間給我的愛,我想這輩子再也不會遇見下一個你了。」
說到後面,南汐的哭腔越來越明顯,到最後直接撲在陸東俞懷裏悶聲嗚咽。
陸東俞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為她溫柔地擦去臉上的淚痕,輕聲哄著。
「小汐,我愛的人只有你。」
阮枝意被迫看了一場愛情戲碼,陸東俞越是溫柔,她的心酸就越發濃烈。
南汐抽抽噎噎著開口,
「那……那你還要留下她的孩子。」
「我舍不得你受苦,生完孩子後身材會大走樣,我們小汐要漂漂亮亮站在冠軍領獎台。」
「不然,她哪有資格生下我的孩子?」
陸東俞聲音帶著笑意,卻聽得阮枝意渾身冰冷。
原來,是這樣……
她失神的躺在床上,雙手覆在小腹緩慢摩挲,臉上的傷口被淚水浸濕,隱隱作疼。
「枝意。」陸東俞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伸手試圖拉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
阮枝意反應迅速,猛地縮回手:「別碰我!」
陸東俞眉頭微蹙,聲音淩冽。
「發什麽瘋?」
原來他愛與不愛,如此明顯。
短短四個字,阮枝意這麽久以來的委屈、憤怒、不甘……全都控制不住的湧上心頭。
阮枝意緊緊攥著心口的布料,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揪著一樣疼,連呼吸都連帶著四肢百骸的痛。
這是她第一次在陸東俞面前不顧形象的崩潰大哭,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每一場深情,總是在懲罰認真的人,就連她的孩子都無法逃離。
陸東俞看著崩潰的阮枝意,神色晦暗,卻也不再上前強行靠近她。
直到她哭的聲音嘶啞,他才再次上前,語氣卻也不再那麽冷漠。
「阮枝意,你到底在耍什麽脾氣?」
阮枝意精疲力盡,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
她苦笑著輕微搖搖頭,啞聲質問眼前自己沈愛多年的男人。
「陸東俞,留下這個孩子,到底是為了什麽?」
陸東俞瞳孔微微放大,身形微微一頓。
「因為你想要我為南汐讓路,這個孩子也是給南汐的,對不對?」
陸東俞瞬間沈下臉,厲聲呵斥。
「閉嘴!」
沒有否認,有的時候就是他的答案。
阮枝意心像被刀捅了無數個窟窿,蒼白的臉上依舊帶著笑,眼裏卻滿是空洞。
「我猜對了。」
她苦笑著,眼裏還泛著水霧,一字一句堅定的開口。
「這個孩子是我的,哪怕我死,你也休想帶走他!」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的狼狽,冷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舍不得小汐受苦生孩子,你以為我會讓你生下來?」
第八章
阮枝意的心在他一次次無情的傷害後徹底破碎,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那天過後,阮枝意被陸東俞強制帶到一棟別墅養胎。
屋內二十四小時都有傭人和保鏢,她終究還是成了她最厭惡的籠中鳥。
大賽結束那天,南汐來了。
別墅裏的所有人見到她來,都是畢恭畢敬。
「太太好。」
阮枝意無聊的翻著手上枯燥的育兒書,頭也不擡。
「陸太太有何貴幹?」
南汐聽到阮枝意的稱呼,得意地把上等的燕窩往茶幾上一扔。
「畢竟你肚子裏的,以後要喊我媽媽,當然是給孩子送點東西補補。」
阮枝意擡眸,撇了一眼燕窩。
「你居然能這麽坦然接受,陸太太格局就是不一樣。」
南汐被戳中痛處,眼裏的狠毒一閃而過。
不過轉瞬即逝,她笑著從包裏拿出銀色獎杯放在阮枝意眼前,語氣傲慢。
「我不跟一個再也上不了台的廢物計較,畢竟如今是我代替你的位置,登上了領獎台。」
「等我生完孩子恢復好,冠軍我親手拿回來。」
阮枝意眼裏滿是不甘,語氣也忍不住強硬起來。
「恢復?一個受傷的老女人,醫生沒跟你說你不能再跳舞了嗎?你拿什麽跟我爭?」
南汐輕蔑的笑聲,四周仆人奚落的目光,都像剜心的刀子,狠狠刺痛阮枝意的心。
「你怎麽知道我受傷的?」
南汐眼神挑釁,大發慈悲的開口。
「只要我想,東俞自然都會滿足我。」
話音剛落,阮枝意眼神瞬間變得落寞,鼻頭忍不住發酸,全然沒了剛剛的氣勢,頹然地放下手上的書。
陸東俞,他知道芭蕾於她來說意味著什麽。
他居然為了能讓南汐頂替她的位置,偽造她的體檢報告。
阮枝意多年的堅持和深情,此刻突然毫無意義,甚至就是個笑話。
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都被自己深愛的男人親手摧毀。
阮枝意感覺像被人悶頭打了一棒,久久無法回神。
「好好照顧阮小姐,畢竟我才是孩子以後的媽媽。」
她失神沮喪的模樣極大的取悅了南汐,臨出門,她好心情的吩咐身邊的阿姨們。
阮枝意沒沒力氣去管仆人異樣的目光,她失魂落魄的回到臥室。
關上門的剎那,阮枝意感到一陣脫力,靠著門慢慢滑落在地,無聲的淚在臉上蔓延。
阮枝意拿出手機,在陸東俞的聊天框打打刪刪,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發。
她現在心裏實在難受,翻了一圈,根本不知道能找誰傾訴。
淩晨兩點,阮枝意突然小產見紅。
王媽第一時間給陸東俞打去電話。
陸東俞身上的睡袍都沒來得及換,馬上趕了過來。
剛進門,直接沖到家庭醫生面前,厲聲質問。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小產!」
家庭醫生無措的站在房間裏,低著頭接受陸東俞的怒火。
「陸總何必明知故問?又何必為難別人?」
床上面色蒼白的阮枝意輕聲開口,眼裏是空洞的死寂。
整個別墅都是陸東俞安排的眼線,南汐找她的事估計早就知道了,他只是不在乎,也舍不得怪南汐。
陸東俞看著她似笑非笑的嘲諷眼神,臉色陰沈。
「笑的跟鬼一樣,難看死了。」
原來心死的感受是麻木,阮枝意平靜地看著陸東俞,眼底再無波瀾。
陸東俞對上阮枝意的目光,感覺心裏莫名有點不安。
很快他就錯開視線,淡淡開口。
「好好待著,你生下孩子後,我自然不會虧待他。」
阮枝意聽到這句話,嘲諷的勾起唇角。
「我哥哥救過你命,可你對他的孩子都能下手,我又憑什麽相信你不會虧待孩子?」
「你又要什麽,直接說吧。」
「我要你救阮雋。」
「阮枝意,你這點心機用錯地方了。」
看著阮枝意漸漸泛紅的眼眶,陸東俞心頭莫名抽痛了下,最後還是松了口。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答應你。」
說完拿著她放在桌上的手機轉身就離開。
「手機輻射對寶寶不好,我先替你保管。」
她深知陸東俞喜歡她什麽樣子,什麽時候他們之間也到了需要靠演戲才能好好溝通的地步。
可這個孩子……
阮枝意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小腹,思緒越飄越遠。
第九章
不能出門,沒有社交,沒收手機,這個別墅不過是一個鑲了金邊的囚籠。
阮枝意心裏記掛著阮雋的事,沒睡過一個好覺,身體迅速消瘦,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沒了手機,阮枝意徹底斷了跟外界的聯系。
如今她就連書都看不下去,每天就看著窗外的四角天空發呆。
這樣的日子連著過了半個月。
直到一天晚上,陸東俞破天荒的回了這個別墅,還陪她吃了個晚飯。
一陣吵鬧聲從門外傳來,她循聲走過去,就看到紀聞禮被一群保鏢架著攔在大門口。
他猩紅著眼,聲嘶力竭罵道。
「陸東俞,你個畜生!你居然瞞著她阮雋去世的訊息,還偷偷送去火化?!」
阮枝意如遭雷擊,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她下意識看向陸東俞,卻只看到他冷漠地繼續吃著桌上的牛排。
「把他拖出去!」
一句煩躁的命令聲後,門外再無吵鬧,陸東俞也再沒開口。
阮枝意強壓下去心裏的緊張,顫聲問道。
「阮雋呢?你不是答應我會救他的嗎!」
陸東俞抿了抿薄唇,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裏,聲音低沈。
「沒告訴你是因為醫生說你現在胎位不穩,情緒不能起伏太大。」
「火化的事我交給了小汐,她會處理好的,你安安心心養胎。」
阮枝意一把掙開陸東俞的懷抱,紅著眼竭盡全力嘶吼出聲。
「別碰我!就是你們害死的小雋!現在還要毀屍滅跡!」
阮枝意哭的泣不成聲,她努力睜眼望向陸東俞,眼淚把他的臉模糊的陌生扭曲。
陸東俞的脾氣也上來了,冷聲呵斥。
「阮雋是意外身亡,關小汐什麽事?阮枝意你別仗著自己懷孕了就可以這樣誣陷別人!」
阮枝意哭得喘不上氣,靠著餐桌邊才堪堪穩住身形。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十幾年的感情,終究比不過幾個月的新鮮感。
她唯一的親人現在也沒了。
阮枝意絕望空洞的表情,深深刺痛陸東俞的雙眸。
他強壓下心底的異樣,耐著性子安撫。
「別激動,對寶寶不好。」
是啊,什麽都比不上這個要給南汐的孩子。
阮枝意一動不動的盯著陸東俞,眼裏沒有任何感情,空洞得似乎沒有焦距一般。
「我想親自給他辦葬禮。」
陸東俞下意識回答:「我陪你。」
阮枝意卻搖了搖頭:「不勞煩陸總,我侄子的葬禮,我會自己辦。」
陸東俞被她平靜疏離的摸樣激怒:「辦葬禮處處要錢,你有嗎?」
他的話像現實的一巴掌,狠狠打在阮枝意臉上。
多可悲,她不僅無法為侄子報仇,甚至連安葬費都沒有,還需要殺人兇手出錢。
這麽多年的付出,值得嗎……
阮枝意一遍遍在心裏問自己,不論怎麽想,答案都是否定。
沈默良久,她才擡頭看向陸東俞,聲音沙啞。
「那就麻煩陸總了。」
明明她的聲音毫無波瀾甚至冷靜,但聽得陸東俞心裏的燥火越燃越烈。
陸東俞親自開車去了火葬場,他寸步不離地跟著阮枝意。
阮枝意一路上沒有表情,沒有開口,直到工作人員將小小的紅檀木骨灰盒放到她的手上。
摸著毫無溫度的小木盒,淚水一滴接一滴砸在小小的盒子上。
她緊緊抱著小盒子,聲音哽咽。
「別怕,小姑姑來了……小姑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腦海裏滿是阮雋的笑臉,笑意盈盈的抱著她喊著小姑姑。
明明就快一米四的小家Finition citron夥,如今就只剩巴掌大小。
「是小姑姑錯了……」
阮枝意的心仿佛被刀一點點淩遲,痛徹心扉。
無助絕望的哭聲在小小的房間不斷回蕩,也回響在陸東俞耳邊盤旋。
他聽著阮枝意的崩潰,煩躁的摸出口袋裏的煙。
看了一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嘆了一口氣,又放了回去。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喉嚨再發不出聲音,阮枝意才止住了哭聲。
陸東俞伸手將她從地下摟著抱起來。
「哭夠了就走吧。」
阮枝意眼含熱淚,眼底通紅地望著他,眸光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情緒。
「陸東俞,等孩子生下來,我們此生不見。」
第十章
陸東俞一頓,喉嚨緊了緊,最後只輕輕‘嗯’了一聲。
阮枝意了然地點頭,推開他扶著的手,踉蹌著往前走。
看著阮枝意落寞的背影,陸東俞心裏的滋味並不好受。
阮枝意帶著骨灰盒回了別墅,說要準備葬禮,陸東俞對此也沒有阻攔。
陸東俞那天後好像一直都很忙,再沒踏進過別墅的大門。
阮枝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
她本以為平靜的日子會一直到孩子降生。
直到有天深夜,許久未出現的男人走進玄關。
王媽見到來人,立馬上前為陸東俞掛外套。
「她怎麽樣了?」
陸東俞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王媽一板一眼的回答。
「醫生說預產期就在這周了。」
「那快了。」
他目光掃了一眼阮枝意的臥室,眼神晦暗。
「葬禮的事準備好了嗎?」
「都好了,後天就可以開始。」
王媽停頓了幾秒,還是開了口。
「只是南小姐沒有邀請客人,說她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沒有必要。」
「隨她。」
陸東俞放緩腳步走到阮枝意房門前,手搭在門把手上,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阮枝意站在房門後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臟忍不住劇烈跳動。
過了會兒,卻聽到腳步聲離開的聲音。
「別跟她說我來過。」
陸東俞最後的聲音落下,阮枝意松了一口氣,又忍不住有點難過。
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葬禮那天,阮枝意穿著一身白服,挺著孕肚事事親為。
她在王媽的攙扶下慢慢跪在鋪了軟墊的蒲團上,看著面前阮雋小小的遺照潸然落淚。
「對不起,是小姑姑沒有保護好你。」
「誒喲,晦不晦氣,別人都說小孩子夭折是無福,受不得香火的。」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南汐的聲音囂張的穿進在場每個人耳朵裏。
阮枝意回頭,就看見一身紅裙的南汐,整個人明艷又張揚。
「我好像沒有邀請陸太太吧?既不是誠心吊唁,別臟了我的地。」
阮枝意語氣不甚友好。
「阮枝意,你在囂張什麽?」
南汐拿出一份醫院的B超單,扔在她面前的地上。
阮枝意看著上面的字,瞬間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妊娠三周。」
「怎麽辦呢?正主有孩子了,你這個小三的孩子,註定只能被扔去孤兒院!哈哈哈……」
南汐的笑聲聽得阮枝意頭暈目眩,心裏翻騰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掉落的一滴淚打濕報告單。
「我今天還要送你一份大禮。」
接著南汐直接大手一揮,語氣隨意。
「砸。」
身後的保鏢直接全都上前,開始拆靈堂,身邊包括王媽在內,沒有一個人阻止。
阮枝意著急的試圖上前攔住他們,此刻她真的慌了,急得眼淚直接滾落。
「住手!」
可是無人理她,靈堂瞬間一片狼藉,她只能倉促地護住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
卻被保鏢生生搶走,遞到南汐手上。
她著急地跪在地上,雙眼含淚,滿聲祈求。
「南汐!陸夫人!我求求你,還給我好不好!」
「還給你?不是這個小雜種,你怎麽可能跟東俞在一起,我絕不會放過他!」
南汐眼神滿是狠厲,語氣居然還有一絲酸澀。
「砰!」
她手上用力狠狠往地上摔,骨灰盒瞬間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要!不要!」
她匍匐在地上,著急地用手攏起四散的骨灰,淚水掉在骨灰上,瞬間結塊。
南汐一腳踩在她的手上,用力碾著。
「你克死你全家了,怎麽不一起去死啊?」
阮枝意全身都很痛,尤其是小腹,痛的說不出話來。
低頭看去,身下竟已經見紅。
南汐看著她痛苦的模樣,暢快的笑了起來。
「禮我送到了,先走了。」
阮枝意手疼得不斷顫抖著,卻還是咬著牙將骨灰一點點收起來,放回骨灰盒裏。
王媽迅速給陸東俞打了個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阮枝意搶了過去。
「陸東俞,南汐懷孕了,那我的孩子怎麽辦?」
「我自然會照顧好他,你就不用管。」
「你的照顧好就是送去孤兒院?」
「你怎麽知道?你去找南汐麻煩了?」
聽到陸東俞這句話,她絕望的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控制聲音裏的顫抖。
「你不配當孩子的爸爸……」
電話裏死一般寂靜,陸東俞耐心告罄。
「小汐本來就沒有安全感,我不可能把這個孩子留給你。」
阮枝意喉嚨像被人死死掐住,窒息得說不出話來。
她曾經那麽愛他。
可她的哥哥為了救陸東俞死了。
她唯一的親人,也因陸東俞而死。
就連她的孩子,她都護不住,給不了他一個未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愛上了陸東俞。
她轉頭看向了半敞著的窗戶,聲音平緩,滿是釋然。
「陸東俞,我不愛你了。」
陸東俞心頭一緊,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阮枝意……」
他話還沒說完,阮枝意直接打斷,那邊傳來巨大的風聲。
「我們,永不再見。」
陸東俞的心像被人猛地挖去了最重要的東西,濃烈的不安和緊張彌漫他整個心臟。
他沒等到阮枝意第三句話,只聽到電話裏傳來巨大的落地聲。
「嘭!」
第十一章
「阮枝意!」
陸東俞著急地站起身。
通話界面已經顯示掛斷,陸東俞腦子裏一片混沌,理不出頭緒來。
他頓了頓,再次撥通王媽的電話,卻提示無法接通。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向來鎮定冷靜的他,胸膛在劇烈起伏。
沒過一會兒,一個陌生電話打來,陸東俞接通後傳來氣喘籲籲的聲音。
王媽喘著粗氣,語氣滿是緊張。
「先生,我沒攔住阮小姐,她……」
陸東俞捏了捏眉心,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先聯系醫院,我馬上過去。」
王媽連忙應聲:「好的,先生。」
陸東俞掛了電話之後,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內心卻下意識不願意相信。
阮枝意怎麽可能會跳樓,不可能的……
等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下後,陸東俞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秘書問道:「顧總,下午有兩個會議,晚上約了鄧總聊合作,您看……」
「往後推,這幾天我有更重要的事。」
陸東俞擡了擡手,腳步不停。
秘書想到下午要來的客戶,還是決定再開口。
「顧總,可下午的……」
「別讓我說第二遍。」
陸東俞冷冷的瞥一眼,秘書立馬低頭。
畢竟,陸東俞才是她的上司。
陸東俞心亂如麻,開車去醫院的路上,聽了無數喇叭聲。
明明他一直都是那麽冷靜的人,每次遇到阮枝意的事就容易被擾亂心緒。
終於將車停到了醫院門口。
他站在大門口,看著醫院的人來人往,一般都是家人陪同著。
陸東俞想起,阮枝意好像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
哪怕這麽大的事情,都沒人能陪著她,也再沒有人會為她出頭。
如果她身旁沒有王媽……
可能根本無人會在意。
這一刻,陸東俞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心痛的情緒慢慢開始生根發芽。
曾經永遠自信張揚永遠笑著的白天鵝,如今卻淪落到這個地步。
陸東俞不願去想,或者說他不敢去想。
這一切,都是他一步步導致的。
是他,親手毀了自己曾經的繆斯。
踏進醫院,兩個護士的討論聲就落入他耳朵裏。
「聽說了沒,剛剛收了個跳樓的女人,送來的時候全身是血。」
「那可不,還在急救室裏,我估計懸。」
「還是個孕婦,也沒人陪著,就一個阿姨在外面等著,我估摸著是哪個有錢人的老婆。」
「我猜是哪個大佬的情婦,手上還抱著骨灰盒,哪個大佬舍得自己老婆混成這個模樣。」
陸東俞停在她們面前,那兩個護士頓時閉上了嘴巴。
「人在哪裏,帶我過去。」
陸東俞聲音寒涼,帶著上位者的氣勢。
那兩護士被他身上的氣勢鎮住,對視一眼後就根本不敢再擡頭,其中一人趕緊上前帶著他進了電梯。
等電梯門關上,另一個護士才想起來,這是前一段時間高調官宣的那位陸總!
她額頭嚇出了冷汗,心忍不住砰砰直跳。
陸東俞到了急救室門前,王媽原本在不安踱步,見到他立馬湊了過去。
「先生,阮小姐的孩子沒有保住。」
她一路小跑著上前,向陸東俞匯報著。
「醫生還說,她本人沒有求生意誌。」
第十二章
陸東俞沈默了一會,沈聲開口。
「孩子沒了就沒了,人必須給我留住,我不管醫院用什麽辦法,不管需要多少錢。」
王媽第一次聽到陸東俞這麽強硬的要求,生死由命,醫生也不是地獄判官。
而且阮枝意本人根本就沒有求生的欲望,這個要求屬實有點難為醫生了。
可陸東俞說了,王媽也沒有辦法,只能轉身去找醫生溝通。
陸東俞坐在冰冷的長椅上,闔上了雙眼,臉上看不出情緒。
搶救期間,陸東俞偶爾會擡起眼皮看一眼急救室的燈,便沒有其他動作了。
陸陸續續進去了好幾個專家,急救室的燈亮了五個小時後終於滅了。
直到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哪位是病人家屬?」
陸東俞站起身來,走到醫生面前。
「醫生,裏面的人怎麽樣了?」
「你是病人家屬?」
醫生看了他一眼,確認了一遍。
陸東俞點了點頭。
「病人情況很復雜,身體各項機能都出現了問題,後續需要持續觀察。醒來的可能不大。」
醫生說道。
陸東俞再度沈默下去,醫生猶豫了片刻問道。
「後續如果繼續治療,會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們家屬是打算繼續救還是……」
話沒說完,就被陸東俞打斷,「救她!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要把她給我救回來!所有的費用陸氏承擔。」
陸氏?醫生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點點頭。
「陸先生放心,我們會盡全力救治的。」
陸東俞的目光落在急救室門口,第一次心裏如此忐忑不安。
王媽過了一會兒才回到走廊裏。
「先生,照顧阮小姐的人已經安排好了。」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阮枝意被推了出來。
陸東俞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只一眼,腳步便猛然頓住。
那個曾經舞台上追光燈下耀眼的白天鵝,此刻卻了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
整個腦袋被紗布包裹,渾身都是傷和石膏,露出來的那一點點肌膚,蒼白的毫無血色。
陸東俞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
可是阮枝意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心裏有一塊沈寂已久的地方開始劇烈震動。
他忍不住皺眉,眼神甚至劃過一絲惶然。
阮枝意被醫院的人推著離開,陸東俞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王媽上前輕聲道:「先生?」
陸東俞才將自己從剛剛的情緒抽離,他掩飾性地閉了閉眼。
「從今天起,好好照顧阮枝意,只要能讓她醒過來,不論代價。」
王媽楞了一下,接著點頭。
「好的。」
陸東俞沒跟著一起去病房,而是轉身離開。
心疼的情緒在他心底無聲蔓延,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也不喜歡看到阮枝意死氣沈沈的樣子。
「阮枝意,我不允許你死。」
第十三章
回到家裏,陸東俞坐在沙發上,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疲憊。
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手機螢幕上‘小汐’兩個字不斷跳動。
這是第一次,陸東俞沒有立馬接起電話,甚至有點不想接。
可是電話卻一個接著一個,陸東俞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接通了。
「餵?」
「陸總,你答應我今晚回家的,我已經在家裏等你一個小時了哦。」
電話那頭,南汐語氣嬌嗔。
一直以來,南汐每次撒嬌,都是叫的陸總。
可是今天陸東俞腦子裏突然響起阮枝意的聲音,她的「陸總」每一聲都是客氣和疏離。
當時只覺得她在鬧脾氣,如今想起來,恐怕那時她就已經想離開他了吧。
只是,為什麽要尋死?
她可以跑,可以跟他說,可以等生下孩子後再想辦法離開,可偏偏……
陸東俞思緒越飄越遠,直到南汐的聲音傳來。
「陸總,怎麽不理人家?出什麽事了?」
陸東俞這才回過神來,他揉了揉眉心,深深嘆口氣才出聲。
「今天有事,不回去了。」
南汐臉色一變,但也不敢多說,只能乖乖應聲。
「好。」
掛了電話,南汐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
女人的第一直覺告訴她,陸東俞說的有事,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剛剛那通電話,雖然陸東俞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但他的狀態不對,有點走神。
除了阮枝意,她想不到別的能讓陸東俞這麽在意的事情。
想到這裏,南汐心裏忍不住泛起嫉妒的怒火。
她起身出門,開車去了阮枝意所在的那棟別墅。
到了地方,別墅裏一盞燈都沒有,莫名的有點瘆人。
「之前不是24小時輪守?」
南汐忍不住皺眉,走上前按響了門鈴。
兩分鐘後,才有傭人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開啟門看到是南汐的時候,臉上堆滿諂媚的笑。
「太太怎麽來了?」
南汐看她一眼,對於她對自己的稱呼很是滿意,語氣也忍不住帶著女主人的氣勢。
「怎麽這麽久?阮枝意呢?」
傭人如實說道。
「昨天您走後,阮小姐就跳樓了,王媽送她去了醫院,還沒回來。」
南汐忍不住揚起笑容,轉身離開了這裏。
坐上了車,她好心情的再次撥通陸東俞的電話。
另一邊,陸東俞剛洗完澡,心底那些不安的情緒也慢慢隨著水汽的蒸散漸漸消散。
剛走到臥室,就看到手機亮起,他快步上前接起來。
「陸總,你在家還是公司呀?我現在可以過來找你嗎?」
南汐小心翼翼,聲音也忍不住帶著嬌軟。
陸東俞聽到她乖巧的聲音,眉眼忍不住帶笑,柔聲回應。
「在家,來吧。」
「四十分鐘後,你就可以看到我啦~」
「好。」
陸東俞放下電話,就去了書房處理工作。
電話掛斷的一瞬間,螢幕上有條一閃而過的資訊。
可惜,陸東俞沒看到。
四十分鐘後,南汐到了陸東俞的住處。
她貪念的打量著眼前這棟豪宅,眉眼滿是得意。
不久以後,她就會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
沒了阮枝意那個絆腳石,她將成為陸東俞身邊唯一的女人,成為無數人艷羨的顧太太。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電動門在自己面前徐徐開啟。
驚訝地擡頭,男人穿著絲綢的睡衣,在二樓視窗對她露出笑意。
南汐收起心中思緒,向他漏出一個乖巧的笑,迅速進門。
剛走到他身邊,南汐就抱住他勁瘦的腰。
「天氣這麽冷,下次多穿點。」
陸東俞碰了碰她冰冷的臉,關心的交代。
南汐笑瞇瞇的,將臉在他掌心蹭了蹭。
「不冷,能得到我們陸總的關心,心裏暖暖的。」
陸東俞也笑,抱著她坐在沙發上,突然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
「以後不要喊陸總了,我不喜歡。」
南汐嘴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卻還是乖巧的點頭。
「好。」
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打破兩人的溫馨。
陸東俞看到是王媽的電話,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起來。
王媽的聲音滿是焦急。
「先生,阮小姐出事了!」
第十四章
陸東俞臉色一下子沈了下來。
一旁聽到了的南汐,原本是高興的,可是看到陸東俞的表情,心裏忍不住酸澀。
南汐覺得有什麽東西是自己抓不住的了,但她了解陸東俞,所以乖巧的什麽話都沒說。
「馬上到。」
陸東俞說完這句話後,看向身邊的南汐。
南汐勉強笑了笑,聲音滿是體諒。
「我知道的,你去吧。」
陸東俞安撫性的親了親她的唇角,起身去了臥室換衣服。
南汐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陸東俞竟然真的要去!
那天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陸東俞對她的態度發生這麽大轉變?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麽。
陸東俞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南汐體貼又溫柔。
「我看你好像很累了,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陸東俞深深看了眼她,點了點頭。
兩人很快便來到醫院,陸東俞下了車直奔病房。
南汐看著陸東俞著急地背影,臉上忍不住掛著慍色,跟在他身後上了電梯。
電梯門一開啟,站在病房門口的王媽看到陸東俞,像是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
「先生,紀先生說要帶走阮小姐,還說……阮小姐是他的未婚妻。」
陸東俞順著王媽的視線,冷著臉走到一臉憤怒的紀聞禮面前。
這一次,紀聞禮直直的盯著他。
南汐看到門口「icu重癥監護」的牌子,眼裏飛快劃過一絲喜色。
「紀聞禮,紀家允許你在我的地盤胡來了嗎?」
「她算你哪門子未婚妻!」
陸東俞厲聲喝道,攥緊的手心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阮枝意早就是我的了!」
「陸東俞,你都要逼死她了,還不肯放過她嗎?」
紀聞禮眼裏閃過一絲痛恨,語氣是掩蓋不住的慍怒。
「紀家會允許她這樣的女人進門?」
「況且,如果我都留不住她的命,你帶走她也是死路一條。」
陸東俞毫不客氣,語氣漸漸滿是寒意。
紀聞禮沈默了一下,嗤笑一聲。
「陸東俞,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可惜大清早亡了。」
紀聞禮向來是二代圈子裏狠辣陰鷙的代表,說話從來不留情面。
陸東俞心裏有些不舒服,他盯著紀聞禮,眼神越來越冷,半晌,他才開口。
「我不會讓你帶走阮枝意,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
一直沈默著看兩人對峙的南汐終於忍不住了,她上前輕輕拉住陸東俞的手,帶著一絲疑惑的看向陸東俞。
對上南汐的眸光,陸東俞心裏陡然有些煩躁。
「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南汐乖乖站在他身邊,拉著陸東俞的手沒放。
她心裏有些慌張,有些事情好像脫離她的掌控了。
紀聞禮冷笑著,盯著眼前兩ȵ ɱ ʑ ȴ人緊握的雙手。
「陸總,不管阮枝意是不是我的未婚妻。」
「看你的情況,想要安安心心照顧一個植物人,是不可能的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南汐此刻開了口,聲音溫柔,卻字字清晰。
「紀先生,我確實不會讓我的未婚夫去照顧別的女人,但是我可以。」
第十五章
陸東俞和紀聞禮瞬間將目光落在了南汐身上。
南汐喉嚨忍不住捲動兩下,然後漏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我很抱歉,阮小姐陪伴東俞這麽久,我的出現打破了她陸太太的夢。」
「我很愛東俞,沒辦法將東俞讓給她,所以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阮小姐。」
「如今她出了事,我想多少能補償她一點,可以嗎?」
最後一句話,南汐是朝著陸東俞說的。
南汐知道,在她這一番話之後,陸東俞對她的好感只會多不會少。
在這種情況下,男人的愧疚感只會漸漸代替對舊情的執著,聰明的女人會把握好每個時機。
一個植物人,根本對南汐沒有絲毫威脅。
她有的是辦法,讓植物人徹底沈睡!
而陸東俞面對她的乖巧和大度,只會增加心裏的負罪感。
南汐的算盤打的很好,可是紀聞禮卻冷笑了一聲。
「我看你是想讓她早點死出點力吧,別擺出那副樣子,真惡心。」
南汐的笑僵在嘴角,楚楚可憐的看向陸東俞,眼裏水光瀲灩。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他冷聲斥責。
「紀聞禮!」
紀聞禮臉上帶著諷刺的笑,語氣滿是嘲諷。
「陸東俞你是真蠢還是裝的,阮枝意的侄子為什麽突然墜樓?我不信你完全沒懷疑過她。」
「還想讓我答應把阮枝意交給她?你願意沈淪溫柔鄉,我又不蠢。」
南汐下意識往陸東俞身邊靠了靠,心跳開始慌亂,卻始終沒有開口。
這種情況下,她說再多只會是狡辯,現在只能賭陸東俞夠不夠信任她。
「小汐,阮枝意有王媽照顧。」
陸東俞神色不明,思考了片刻後沈聲開口。
然後他看向紀聞禮,語氣不善。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在這裏看見你,不然,我不介意和紀家撕破臉面。」
「少威脅我,阮枝意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就算現在暫時不是她未婚夫,也能算是朋友,你呢?」
陸東俞倒是沒再跟他說什麽,只是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很快,便有保鏢上來,將紀聞禮圍了起來。
陸東俞指了指紀聞禮,語氣隱約含有怒氣。
「這個人你們給我記住了,以後不準踏進這裏一步。」
「是!」橣橗㊉㋕
保鏢齊刷刷的回應,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
紀聞禮臉上陰沈沈的,但看著眼前個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終究還是選擇先避其鋒芒。
他回頭看了病房一眼,眼裏閃過真真切切的痛苦。
陸東俞嗤笑出聲。
「紀聞禮,你早就知道阮枝意和我的關系,後面更是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
「你以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她已經不可能再站上賽台,不可能成為你的舞伴了,就別演了。」
紀聞禮緊緊盯著對面的人,眼裏露出了驚訝。
但很快,這份驚訝變成了苦笑。
「陸東俞,我承認,我一開始確實是帶著目的接近她的,我想撬你墻角。」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我也確實是喜歡上她了,可惜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陸東俞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他沒再搭理紀聞禮,反手牽起南汐。
「我們回去吧,你還懷著孕。」
南汐點了點頭,正要跟著他走,突然紀聞禮笑出了聲。
「南汐懷孕?陸東俞,你瘋了吧!」
第十六章
前面兩人頓住腳步,陸東俞轉頭,聲音很冷,卻也將南汐隱隱護在身後。
「紀聞禮,你要是再敢挑戰我的底線,最近和紀家合作的事我想也可以再考慮一下。」
紀聞禮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看著陸東俞,眼裏有幾分不甘。
但看到他身後的南汐,突然就沒了什麽脾氣。
陸東俞是個蠢的,一個謊話連篇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能將他勾引得暈頭轉向。
而他喜歡的卻是敢愛敢恨的白天鵝,只是可惜……
紀聞禮心裏的郁悶少了很多,至少在眼光這塊,他強過了陸東俞。
「行,陸總,那就再見。」
紀聞禮瀟灑揮手離開。
陸東俞帶著南汐離開,走到停車場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小汐,你怎麽手上出這麽多汗?」
南汐一驚,下意識看向陸東俞,卻只看到一雙不同於往常柔情的眼。
他終究還是懷疑了,她還是賭輸了,高估了他對她的感情。
南汐從未心跳如此之快過,她看著陸東俞,看著男人慢慢冷下去的眼神。
南汐像是支撐不住,低下頭忍不住帶著哭腔。
「他說的對,我沒有懷孕,是我騙了你。」
陸東俞一怔,他原本只是想問問南汐,為什麽要主動去照顧阮枝意。
可他沒想到,意外知道了南汐沒有懷孕這個真相。
陸東俞再看南汐,眼裏除了失望,居然還有忍不住的失落。
南汐在這之前,就像是一塊完美的璞玉。
而現在,這塊玉上,有了一絲裂痕。
他們之間,也似乎有了不可修復的裂痕。
南汐看著陸東俞的神情轉變,心裏的慌亂越來越重,她下意識牽起他的手,眼淚瞬間掉落。
「東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騙你的。」
「可是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實在是無法忍受阮枝意和她的孩子分走你的愛。」
她幾乎聲淚俱下,陸東俞臉上神情看到她的眼淚還是慢慢放軟。
「可那個孩子生下來,是你的,你才是他的媽媽。」
「終究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只要他在一天,你就不會忘記阮枝意。」
南汐眼神慢慢變得哀婉,抓著陸東俞的手漸漸收緊。
陸東俞撥開她的手,聲音裏透著疲倦:「小汐,這一次是你錯了。」
「我知道,不論我說什麽你都會覺得是狡辯。」
南汐眼底滿是不甘,臉上不斷劃過淚水。
「可是陸東俞,沒人願意跟別人分享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南汐說完這句話,便徑直開車離開。
陸東俞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如果南汐沒有騙他說懷孕,阮枝意就不會受刺激,也許現在也不會……
直到司機開車前來,陸東俞坐上車後,才沈沈的吐出胸中悶氣。
一時間,他分不清自己一直以來對南汐的感情是真是假。
也不知道南汐究竟還隱瞞了多少事情,就懷孕這件事來看,她絕對不是表面看上去這麽純良。
陸東俞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發脹的太陽穴,打通了一個電話。
「餵,幫我查一件事。」
第十七章
陸東俞掛斷電話後,就開車回了之前和阮枝意一起住的那棟別墅。
開啟燈,看著充滿生活氣息的房子,他緊繃的神經開始放松下來。
他忍不住去了練舞室,腦海裏想起阮枝意的天鵝湖。
追光燈下的她,是那麽潔白、耀眼,想起少年時第一次看她跳舞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阮枝意也才十歲,他第一次不希望她身邊有別的男人出現。
所以他成為了阮枝意的搭檔。
後來,他們一起走向更大的賽場,一起站在國際舞台的聚光燈下迎接所有人的喝彩。
她是他少年時光裏唯一的「白天鵝」,如今卻天鵝折翼,生死不見。
陸東俞開始活動身體,將早就熟記於心的動作在鏡子前做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大汗淋漓地累倒在地,眼前浮現阮枝意和南汐兩人的身影。
其實他和南汐的契合度遠遠不及阮枝意,但是他看見南汐的第一眼就覺得沈寂多年的心開始震動,說不上來是因為新鮮感還是……
「餵,明天開始,我結束舞團。」
他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陸東俞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南汐也回到了公司,開始進軍娛樂圈。
兩人沒有解除婚約關系,只是也再沒見過面。
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國際上少了一對芭蕾舞者而已。
可是醫院裏還在icu的阮枝意,卻始終沒有轉醒的意思。
王媽這一周一直在照顧阮枝意,每天都向陸東俞匯報阮枝意的情況。
而紀聞禮,也時不時回過來探望。
陸東俞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沒有過多阻攔,只是吩咐王媽,千萬不能讓他進病房。
這天,陸東俞剛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好,便接到了來自老宅的電話。
「餵,爸。」陸東俞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安。
父親已經很久沒有打電話給自己了,每一次打電話都是有事。
「紀家的人今天來了。」
顧父的聲音中氣十足。
陸東俞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你應該知道是什麽事,又不知道那個植物人能不能醒,她全家都在那場地震裏沒了,你就算報恩也報完了,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陸東俞也問過自己,可是想不出來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每個月花上一大筆錢,給一個自己早就放棄的女人是為什麽。
明明他早就不愛了。
可是為什麽不肯放手?
或許他只是想看到阮枝意醒來,可是醒來幹什麽呢?
他居然有點懷念她生動的模樣,哪怕是紅著眼罵罵他也好……
陸父等不到他的回答,頓時聲音嚴厲起來。
「陸東俞,你給我聽清楚,南汐才是你要娶的人,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陸東俞聽到這句話,喉結忍不住滾了滾。
「紀家老頭他為自己的兒子求到我面前來,我們兩家合作這麽多年,這點情面不能不給!」「阮枝意趕緊讓人接走,從今以後,你們就再毫無瓜葛。」
陸父帶著股不容置喙的氣勢,語氣都是長輩的壓制。
陸東俞很久沒有這麽被人這麽命令過了,忍不住擰著眉,將聽筒拿遠了一點。
看向外面廣告屏上捲動的南汐的廣告,澀聲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陸東俞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沒有動作。
他腦海裏總是會想起阮枝意和南汐兩個人的臉,總是忍不住將兩人比對。
南汐不論從年齡、家室、性格,都比阮枝意好得多。
陸父說得對,他早就做出了決定。
他走到辦公桌前,撥通王媽的電話。
「紀聞禮如果要帶走阮枝意,不必阻攔。」
第十八章
陸東俞沒有察覺到,自己攥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更沒有察覺到,自己眼神裏的遺憾。
陸東俞放下了手中的電話,坐在辦公椅上,開啟桌上的檔。
只是過了很久很久,檔一頁都沒有被翻動。
而在另一邊,紀聞禮早就等在醫院門口。
半小時後,手機鈴聲響起。
他秒接,紀父沒好氣的聲音傳來。
「滾吧,為個女人,我老臉都沒了!」
紀聞禮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被罵而覺得難堪,反而松了口氣。
「答應了?」
「一個女人而已,你別忘記答應我的事就行。」
「我記得,舞團的辭職報告已經發過去了,我會好好接管公司的。」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往醫院裏面奔去。
阮枝意,我終於得到你了。
等你睜開眼,能不能看看我?
阮枝意被紀聞禮接走後,王媽也回到了曾經的別墅,不用天天兩頭跑了。
只是她不太明白,為什麽先生突然開始往別墅來的勤了些。
還總是深夜的時候,然後躺在阮枝意當初的房間睡一覺,第二天就走。
這天,陸東俞洗完澡後,在房間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個反光的飾品。
他楞了一下,蹲下身去把那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個發圈,上面的點綴不見得有多高貴,甚至都已經掉了一點漆。
可就是這麽普普通通的一個東西,像是瞬間開啟了某扇記憶的閘門,關於阮枝意的記憶突然奔湧而出。
陸東俞坐在床上,怔怔的看了這東西很久。
他又想起阮枝意了,她總是會把頭發全都盤上去,露出修長的脖頸。
她的皮膚很白,在追光下白得晃眼,她的吉賽爾是跳的最好的。
靈動得像森林裏翩翩起舞的精靈,一圈圈轉進他的心裏,那是他第一次時的怦然心動。
他手指微微動了動,將那個廉價的發圈,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任由自己心裏的思念泛濫,一點點將他的思緒吞噬。
……
三個月後,陸東俞手機再次收到南汐的微信訊息。
「東俞,我爸媽不知道我們的事,他們現在要去老宅商量婚期。」
「對不起,我沒攔住他們。」
陸東俞收到資訊,眉心狠狠皺起,拿起外套便出了門。
南父開著車剛到老宅門口,還沒來得及跟老宅的下人說什麽,就看到陸東俞的車來了。
男人下了車,關門的氣勢有幾分駭人,南父心裏一驚,然後迎上前說道。
「陸總,好久不見,冒昧到訪。」
陸東俞看了他一眼,隨即眼神落在了他身後的南汐身上。
南汐眼裏有著無奈和難堪,眼神滿是哀求。
陸東俞皺了皺眉,心裏莫名其妙有點不舒服。
他走上前,站在南汐身邊。
「南伯伯,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與此同時,老宅的大門開了。
陸父走了出來,撇了一眼陸東俞,接著直接朝著南父走去。
「親家,怎麽來了也不進來啊。」
兩位父親就這樣寒暄著往屋內走去。
南汐也走到陸東俞身邊,看檸檬㊣刂到他手腕處一抹黑色一晃而過,南汐忍不住皺眉,很快又否定自己的猜測。
南汐小心翼翼的挽上了陸東俞的手,男人沒拒絕,帶著她往餐廳走去。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心裏還是有她。
而在不遠處,有狗仔的鏡頭一閃而過。
狗仔心滿意足的回去了,就在兩家人在餐桌上商量婚期的時候,一條爆料悄悄爬上熱搜。
「當紅藝人南汐不日即將嫁入豪門!」
「哎呀!什麽娛樂圈文照進現實!」
「陸總為愛換搭檔,還給南汐砸好資源鋪路,誰羨慕了我不說!」
「我們南汐寶寶也是愛裏長大的小公主啊!」
「老奴何德何能,讓我們陸夫人為我們演戲啊!」
……
不同於網上的熱鬧,陸東俞只是在餐桌安安靜靜就餐。
聽著兩位父親討論婚期,他心裏居然沒有一絲激動和期待,相反甚至有點說不上來的情緒。
「那就定在明年九月初五吧。」
四個人一起碰杯,這婚期就算定下來了。
第十九章
紀聞禮自從將阮枝意帶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就進了公司工作。
從前他只想當個紈絝子弟,但如今為了阮枝意,他開始認真學著管理公司。
同時紀聞禮也在調查當年阮枝意墜樓的事,只是當時事發地點在陸東俞的別墅,有點棘手。
紀家現在的家底,和陸家對上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他更加開始努力的學著,短短小半年時間,他已經逐漸開始上手自家的產業了。
而每個周末,他都會抽空過來醫院一趟,陪陪阮枝意。
直到上周,醫生跟他說,阮枝意的情況看上去已經有所好轉,可以從icu轉出來了。
紀聞禮想到這裏,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來。
等阮枝意醒了,會不會因為他的轉變從而對他另眼相看呢。
這一次,她還會拒他千裏之外嗎?
林助默默站在一邊,看著紀聞禮眼裏的柔情,心底的驚訝無以復加。
紀聞禮的名聲可不算好,紈絝富二代,性格也陰晴不定。
只是眼前這個人,感覺完全跟之前不一樣了。
林助將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難道,阮枝意真的會成為他們紀家的少夫人?
紀聞禮溫柔地替阮枝意擦手,嘴裏喃喃自語。
「阮枝意,你什麽時候能醒,不過這樣也不錯,起碼不會再離開我了。」
「要是當初是我先遇見的你,你會愛上我嗎?」
「我跟你說,我現在公司經營很不錯的,你醒了我絕對能靠自己養活你。」
……
「阮枝意,我還是喜歡聚光燈下的你,你醒來好不好?哪怕是罵罵我……」
紀聞禮每天都來跟阮枝意聊天,身上的氣質也一天比一天沈穩。
窗外的樹葉從蔥蔥郁郁,到葉落滿地。
阮枝意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陸東俞養成了一周去一趟阮枝意住的別墅的習慣。
阮枝意的房間每天都安排著人打掃,但是屋內的陳設一點沒動。
他感受著房間內阮枝意的氣息在漸漸消散,午夜夢回卻總是會想起和阮枝意剛在一起的時光。
那時候的他們青澀又懵懂,少年時候的愛意總是濃烈又浪漫。
每次見面他都會給阮枝意帶一束玫瑰花,會細心的照顧挑嘴的她。
會在她減肥的時候研究減肥的健康食譜,會在深夜陪著她一起排練。
直到有一次,他出差的時候剛好碰上地震,阮枝意的哥哥為了救他,將他緊緊護在身下,自己卻被鋼筋刺穿脾肺,沒能搶救回來。
那時候他一邊愧疚一邊安慰著難過的她,他甚至還記得當時她溫熱的淚浸濕他胸口的衣襟。
「陸東俞,我只有你了……」
陸東俞猛然驚醒,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心臟的砰砰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他又夢到了阮枝意。
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開始變得不對勁了呢?
或許是從南汐出現的時候開始吧。
也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沒有愛了。
對於她,陸東俞更多的是責任、是愧疚,唯獨沒有了——愛。
十幾年的時光,他早就習慣了身邊的阮枝意,可是再也找不回當初心動的感覺。
第二十章
在片場一個偏僻小角落的隔間裏。
「南小姐考慮好了嗎?」
電腦螢幕上的藍光打在南汐的臉上,她的神色晦暗不明,眼神透露出不易察覺的危險。
「你知道你在威脅誰嗎?」
對面男人嗤笑一聲,語氣帶著一絲憐憫。
「你猜猜我為什麽能這麽輕易的就拿到陸家的監控影片。」
南汐難以置信的看著對面的男人,心裏仿佛被人開了一槍般鉆心的疼。
陸東俞懷疑她?
沈默良久,南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條件。」
男人極輕的笑了一聲。
「一百萬。」
南汐填了一張支票,扔到他面前。
男人也信守承諾,很快就當著她的面將影片刪除。
與此同時,陸東俞的手機也收到一條訊息。
「老板,當年阮小姐侄子的死亡確實是意外事件。」Finition citron
處理完一切,男人收拾東西轉身就走。
「合作愉快,陸太太。」
直到門開啟了又合上,南汐都怔怔的坐在椅子上。
心裏最開始的慌張到後來越來越覺得心酸,眼淚也奪眶而出。
她費勁心思只為能站到陸東俞的身邊,而他卻一直都在懷疑她。
知道陸東俞是一個不講情面的人,可是南汐見過曾經他對阮枝意的溫柔。
也正是那份獨一無二的偏愛,讓她一步步被吸引。
漸漸地,她就想取代阮枝意,不惜一切代價。
她費勁心思模仿阮枝意,一步步接近陸東俞,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不會輸的,絕對不會……
直到導演開始喊她走戲,她才整理好思緒,擦幹臉上的淚水。
出了那個小隔間的門,她依舊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是江陵人人羨慕的陸夫人!
晚風裹挾走房間最後一絲阮枝意的氣息。
陸東俞的手機螢幕亮起,他看著發過來的短訊,心裏卻沒蕩起任何波瀾。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看著螢幕上的「南汐」,緩緩接起。
「東俞,我這個劇馬上要拍完啦,我明天就可以回江陵了!」
「我明天去接你。」
「好!」
或許,他該往前看了,南汐才是他的未來。
第二天一早上,陸東俞出門的時候叫來了王媽。
「從今天開始,這裏所有人,調去新房。」
「是。」
別墅關上的大門,再也沒被開啟過……
那天後,陸東俞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和南汐的婚禮。
一年的時間,南汐早已成為炙手可熱的一線大花。
在她拿到視後和影後雙獎的那天,陸東俞給了她一個盛大的求婚儀式。
在浩瀚的玫瑰花海裏,他單膝跪地。
「你願意嫁給我嗎?」
南汐看著眼前溫柔的男人,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感謝你願意為我邁出最後一步。」
「陸先生,我願意。」
這場求婚不出意外的又上了熱搜。
「世紀之淚,有情人終成眷屬!」
紀聞禮在阮枝意的病床前播放著這個影片,在她耳邊念著熱搜標題。
「阮枝意,你聽到了嗎?他們要結婚了!」
「你醒來,就真的只能是我的咯!」
紀聞禮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心情地給這條影片點了個贊。
「等到時候,我給你的求婚儀式,只會比這個更大!」
「這對狗男女最好鎖死,別去禍害別人。」
正在溫情的時候,林助突然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有進展了!紀總,我們終於黑進那棟別墅周圍的監控。」
「查到了阮小姐跳樓的時候,南汐去過別墅!」
「她離開不久後,阮小姐就跳樓了。」
紀聞禮眸光陰沈下來,語氣滿是危險。
「再去查當時都有哪些人在場,還有再仔細查查阮雋的事,我要確切的證據,不論人證還是物證!」
「明白。」
「最好是在他們婚禮前查到,給他們送一份大禮。」
林助點頭離開,紀聞禮牽起阮枝意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滿臉眷念。
「很快我就能為你報仇了。」
突然阮枝意的手指微微顫了顫,紀聞禮感受到臉上細微的動作,迅速按響床頭鈴,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掉在阮枝意顫抖的小拇指上。
「是你要醒了嗎?阮枝意……」
感受到她的呼吸都在加快,眉頭開始輕微蹙起。
紀聞禮第一次這麽激動,忍不住內心的雀躍,開始在門口高呼。
「醫生!醫生快來!她是不是要醒了!」
醫生迅速就趕來了病房,開始給阮枝意做各項仔細的檢查。
「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開始漸漸恢復,蘇醒的機率很大!」
紀聞禮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如此情緒外泄,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隱入做工考究的西服領子。
「你終於要醒了,我終於要等到你了!」
第二十一章
初秋的晨光灑在窗前,世界仿佛覆上了一層溫柔的紗。
涼風吹過南汐的頭紗,掠過她心間的思緒,帶走所有的煩惱和迷亂。
她站在窗邊,聽著外面的熱鬧,嘴角揚起甜蜜的微笑,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婚禮的T台被鮮花與白紗輕柔地裝扮,陽光透過樹梢,灑在翠綠的草坪上,金色的光斑與清新的綠意交織成一幅動人的畫面。
熱烈的紅玫瑰花瓣隨風輕舞,輕輕落在精心布置的花環上,增添了一抹浪漫色彩。
除了到場的各位親朋好友,還有幾個大廠媒體,前來記錄這一場盛世婚禮。
陸東俞站在門口迎接賓客,臉上卻毫無笑意。
「東俞,怎麽了?」
婚禮儀式馬上開始,南汐卻感受到身邊人情緒的不對。
「沒事,等會兒送你一份大禮。」
還沒等她再開口,司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有請新娘新郎入場!」
南汐滿心都在期待著陸東俞的驚喜,他們手牽手步上T台,每一步都踏著幸福的節拍,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當婚禮接近尾聲時,他們站在舞台中央向所有賓客致謝。
南汐挽著陸東俞的手,感謝著每一個為他們送上的祝福親朋好友。
這一刻的南汐,被濃烈的幸福包圍著。
「小雜種,就是因為你,阮枝意才能一直霸占著東俞!」
「去死!你死了阮枝意就再沒理由纏著他了!」
突然身後的大屏開始播放一段影片,南汐死死抽打著一個小男孩,一步步將他逼到窗邊。
那幾個媒體瞬間聞到大瓜的味道,迅速舉著長槍短跑就沖到前排來。
南汐臉色驟變,回避著所有的閃光燈,眼神滿是驚恐。
著急忙慌的沖到控制台,可是怎麽都關不掉。
滿場環繞著南汐惡毒的聲音,還有小孩子求饒的聲音,哭得淒慘。
一陣衣物摩擦聲後,傳來一聲急促又慌張的尖叫聲,再無動靜。
滿場寂靜,賓客們都難以置信地看著大螢幕上的畫面,一片嘩然。
那個小男孩居然就這樣被南汐親手推了下去,渾身是血。
南汐急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影片卻沒有暫停播放。
直到她被保鏢從控制台架出來的時候都還在掙紮,卻被無情地直接丟回了T台上。
陸東俞始終站在台上,面無表情。
影片播放完後,台下眾人議論紛紛。
有的在看戲,有的在咒罵,有的在心疼那個小男孩……
保鏢攔著媒體,防著他們上台,卻不阻攔他們拍攝。
台下南父南母緊緊蹙起眉頭,滿眼失望。
南汐著急地拿起話筒,聲音滿是慌張哽咽。
「大家聽我說,這是AI合成的影片,我沒有做過!不是我!不是……」
還沒等她說完,大屏又接著開始播放。
這一次明顯是在一個靈堂,南汐卻穿著一件張揚的紅裙子。
「怎麽辦呢?正主有孩子了,你這個小三的孩子,註定只能被扔去孤兒院!哈哈哈……」
南汐的笑聲當時有多囂張,如今就有多慌張。
她試圖拿起麥克風掩蓋住影片的聲音,話筒聲音卻被關掉,哪怕她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
「砸。」
影片裏保鏢直接全都上前拆的拆、砸的砸,跪在地上穿著白衣服的孕婦看著無助又可憐。
她試圖阻攔,可是無人理她,靈堂瞬間一片狼藉,她只能倉促地護住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
卻被保鏢生生搶走,遞到南汐手上。
她著急地跪在地上,雙眼含淚,滿聲祈求。
「南汐!陸夫人!我求求你,還給我好不好!」
「砰!」
骨灰盒瞬間在地上四分五裂,南汐嘴角卻帶著得意的笑。
「不要!不要!」
女人倉皇的去攏地上的骨灰,南汐卻一腳踩在她的手上,用力碾壓,女人手上都開始滲出血,在場的人看著都感到一陣手疼。
「你都克死你全家了,怎麽不一起去死啊?」
女人在地上苦苦掙紮,在南汐走後身下開始慢慢流血,身上的白裙子都被染紅。
影片的最後,是女人絕望地跳下了樓。
陸東俞臉上的冷漠開始崩裂,眼眶微微泛紅。
第二十二章
陸東俞站在南汐身邊,臉上的難過不加掩飾,但很快轉換為一股的戾氣。
她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這就是他所謂的大禮!
他從來沒有放下過阮枝意的事情,這一切都只是他為了麻痹她的手段。
南汐看著台下一張張臉,這是她第一次面對眾人的目光和閃光燈只想逃離,腦海一片空白。
她的呼吸逐漸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在吞咽著恐懼,每一次呼氣都帶著絕望的氣息。
「不是我!假的……」
她連連搖頭,聲音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擠出的吶喊。
「南汐!你還不承認!」
一直沈默的陸東俞,突然暴怒出聲。
南汐心神劇震,她扭頭看去,眼裏瞬間露出絕望的光。
陸東俞將南汐拉起來,指著身後的大屏,一字一頓的開口。
「我要聽你親口說,你都做了什麽?你到底瞞了我多少?!」
南汐被他怒氣驚的說不出話來,陸東俞向來平靜的眼眸此刻充斥著滔天的恨意。
被陸東俞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南汐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沒……沒有。」
南汐結結巴巴說著,眼淚將臉上精致的妝暈成一團。
就像今天這場婚禮一樣,華麗的外殼下滿是狼狽。
「南汐,你最好能自己說清楚,不然,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陸東俞整個人處於暴怒的邊緣,南汐縱然心機深沈,可到底還是從小嬌養長大的,她現在除了搖頭否認,根本說不出話來為自己辯解。
「不是我,影片是假的……都是假的!」
面對台下蠢蠢欲動的媒體,所有人議論紛紛的討論,台下南父失望的目光,南汐根本受不了陸東俞這樣將她架在輿論的制高點上逼問,一下子情緒就崩潰了。
「是!是我將阮雋那個小雜種推下去的,那又怎麽了!」
「我就是恨阮枝意,恨她懷了你的孩子,你居然還要她的孩子叫我媽!我覺得惡心!」
「是你跟我說你厭倦了她,是她纏結你不放,那我就幫你一把,我有錯嗎!」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是你直到現在都還帶著她的發圈!」
南汐嘶吼著,心跳得仿佛要破體而出,到最後一邊流淚一邊笑著,聲音滿是悲涼。
「陸東俞,你才是殺了她的罪魁禍首!」
陸東俞掐住她手臂的手越收越緊,直到南汐疼得慘叫出聲。
「是我錯了。」
突然,陸東俞猝不及防開口。
架著她的手突然松開,南汐毫無力氣的癱軟在地。
南汐低著頭,將頭埋進婚紗裏抽泣,再也沒有擡頭。
陸東俞看著南汐,他差一步就要將她娶進家門,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太太。
為了南汐,他逼死了阮枝意,也讓自己唯一的孩子,胎死腹中。
她說得對,是他害死了阮枝意。
陸東俞頹然的倚靠在司儀台,腦子裏全是阮枝意跳樓前絕望的指責時。
他居然直到她心死的那一刻,都還在一直維護著南汐。
他以為是阮枝意因為妒忌胡亂攀咬,卻不知道……
南汐癱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陸東俞,你真可憐,你就連自己到底喜歡誰都不知道。」
她站起身來,突然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拆下婚紗繁瑣笨重的大裙擺,開始跳起芭蕾。
陸東俞看著她的舞姿,心在這一瞬間猛然收緊,幾乎不能呼吸。
吉賽爾!
他第一次看到南汐跳的芭蕾,就是吉賽爾!
腦海裏很久不曾想起過的回憶突然開始翻湧,就像是開啟了潘朵拉盒子般,那些塵封的往事如同洪水猛獸般洶湧而出。
原來,他一直喜歡的,都是阮枝意……
第二十三章
阮枝意第一次跳給陸東俞看的就是她最拿手的吉賽爾,十幾歲的阮枝意靈動又耀眼。
可惜後面為了遷就陸東俞的舞步,就再也沒跳過。
他以為他是喜歡南汐身上的柔弱,喜歡她對他的依賴。
原來是因為,她像極了他初見時候的阮枝意。
玫瑰過了花期,等待下一季的美麗,愚蠢的花匠卻將它連根拔起,說她不如月季……
陸東俞眼神中充滿了迷茫,仿佛在尋找著一條出路,卻又在絕望中迷失了方向。
他無力地跌坐在台上,任由眼淚流淌,久久不能回神。
身邊旋轉著的南汐,身影逐漸和十幾歲的阮枝意重疊。
恍惚間,心底早就幹涸的地方,突然長出一枝新芽。
年少時埋下的種子,直到現在才生根發芽。
未握緊的手,未說出的話,未兌現的約,未實作的夢,未擁抱的離別。
南汐將一曲吉賽爾跳完,淚水如決堤的洪水,無法抑制地傾瀉而出。
她走到陸東俞面前,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蹲下身。
「陸東俞,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恨阮枝意嗎?」
「因為我就是模仿的年輕時候的阮枝意,你才喜歡上我的。」
說著,南汐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清晰了絕望。
「在你目光裏滿是阮枝意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偷偷喜歡你了。」
「所以我去學芭蕾,學阮枝意的穿衣風格,學她的語氣。」
「終於我能站在你的面前,向你展示我的學習成果。」
「你越來越愛我,可是你愛的從來不是我。」
陸東俞拼命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可心裏的刺痛就像鋒利的刀子,無情地割裂著他的心。
門外突然響起警笛聲,眾人紛紛避開讓路。
「您好,南汐女士,您涉嫌兩起命案,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
南汐知道自己再無退路,滿目絕望。
「陸東俞,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南汐很快就被帶走,臨走時深深看了一眼陸東俞。
隨著警笛聲呼嘯著走遠,網上的熱搜也跟著爆了出來。
‘豪門夫妻反目成仇’‘震驚!豪門內幕居然這麽炸裂!’
紀聞禮穿著一身白西裝,在眾人散去後走了進來。
「人證我已經送到警局了。」
聽到紀聞禮的聲音,陸東俞點了點頭。
「謝謝你提供的影片。」
「為了枝意而已。」
察覺到紀聞禮準備轉身離開,陸東俞迅速開口,聲音沙啞。
「阮枝意怎麽樣了?」
「確認腦死亡,醫生說身體各項機能已經恢復,但是她自己毫無求生意識,選擇了死亡。」
這句話一出,兩個馳騁商場的男人,都紅了眼眶。
紀聞禮眼底是化不開的憂傷,眼尾暈染著紅,額頭因為憤怒青筋暴起。
他忍不住上前揪起陸東俞的衣領,用盡全力給陸東俞一拳。
「南汐該死,你也該死,罪魁禍首其實是你陸東俞!」
陸東俞嘴角滲出了血,眼底是空洞的絕望,眼淚無聲地滑落,如同他的心在滴血。
「是我害死了她……」
紀聞禮看著地上頹廢又絕望地陸東俞,不願過多纏結,阮枝意還在等著他下葬。
「你別來她的葬禮,臟了她的輪回路。」
說完轉身就離開。
陸東俞獨自被留在了一片狼藉裏,他渾身力氣都仿佛被抽走,雙眼空洞的望著天空,淚水無意識地自眼角滑落。
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今天的這場婚禮一樣荒唐。
暫時閉上雙眼,試圖逃離現實的狼狽。
最不想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卻突然出現在腦海裏。
「你叫什麽?」
「阮枝意。」
「我叫陸東俞。」
「我們還真是有緣。」
「東隅已逝,阮榆非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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