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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穿越了,來到我們結婚後的第七年(完)

2024-12-30心靈

1

想來這七年的婚姻生活,已經將我的棱角磨平了。

裴景舟似乎耐心告罄,頂了一下腮幫子。

給我下達最後的通牒:「蘇婉,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馬上向知意道歉,不然……」

「嗯?」

「不然我就叫律師來,商議我們兩個離婚的事情。」

說完,裴景舟目光自信地看著我。

他似乎篤定,我寧願低頭認錯,也不會跟他離婚。

這七年,我究竟活得有多窩囊?

「行啊,不過大晚上的也別麻煩律師了,我來寫吧!」

裴景舟好像沒聽清楚,問我:「蘇婉,你說什麽?」

「離婚啊,我答應了。」我沖他笑笑。

這次他聽清了,瞳孔不可控地震了一下。

2

臉上的神情忽暗忽明,仿佛認識我,又仿佛不認識一般。

我沒有給他反悔和思考的機會,從書房裏找到筆和紙。

當著他的面,開始起草離婚協定。

因為我是法學專業,後面也從事過律師職業。

寫起這些東西行雲流水。

慶幸,我和裴景舟結婚這麽多年,還沒有孩子。

我和他只涉及財產分配問題。

只是不知道裴景舟的身價現如今具體是多少,但不管如何,我也理應分他婚後一半身家。

十幾分鐘後,我將起草好的離婚協定遞到裴景舟手裏。

「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沒問題簽個字。」

裴景舟捏著協定,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

問的卻不是協定上的問題:「蘇婉,你又想耍什麽把戲?」

我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反問道:「離婚而已,需要玩什麽把戲?」

「你當真要和我離婚?」裴景舟目光探究地看著我。

被他反復試探詢問,我有些不耐:「我當不當真,你簽了字,不就知道了嗎?」

「好,行。」裴景舟終於利落了一回,拿起筆寫下了名字。

和七年前他寫的字相比。

他現在的字跡蒼勁,卻更加潦草,如同現在他這個人一般,令人看不懂。

待他簽完字後,我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畫地寫完。

為我和裴景舟這七年的婚姻畫上了句號。

「行了,現在這套房子是我的,你們可以走了。」

裴景舟將江知意帶走後。

我這才有時間打量這套價值千萬的別墅。

滿屋子都是奢侈品,私人高定。

裴景舟沒有食言,他真的努力讓我過上了優渥的生活,住上了大別墅。

但這個家裏,再也沒了他。

我想不明白,一個對我百般呵護的男人,怎麽結婚後,就完全變了樣子。

說不難受是假的。

心口傳來一股鉆心的疼,疼得彎了腰,接著一股腥甜湧上了喉嚨。

等我反應過來,一口血噴了出來。

染紅了名貴的地毯。

原來,活不過今晚的人,是我!

3

再見裴景舟,是在醫院裏。

他陪著江知意來做檢查,而我命不該絕,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

從醫生口中得知,我已經是癌癥晚期。

沒幾天的活頭,盡可能保持心情愉快。

我與裴景舟在走廊上,狹路相逢。

裴景舟看我的眼神一點也不意外。

果然一開口就是:「蘇婉,你跟蹤我?」

我遞給他一個有病的眼神,一句廢話也不想跟他說,邁步離開。

他卻突然伸手拽住了我。

「蘇婉,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堅持離婚的,現在反悔了,想求我原諒了,沒那麽簡單。」

我甩開他的手:「裴景舟,你在做什麽夢?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後悔了?」

裴景舟微微皺了眉。

「你不是來找我的?」

「不是。」

聽到我的回答,裴景舟眼底的那種自信有了一絲一毫的龜裂。

但他好像很會腦補,覺得我就該圍著他轉。

用看穿我的口吻說道:「呵……蘇婉,你覺得我會信嗎?」

「別忘了,當初你就算是死,也不願……」

聽到這話,我的眉心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到底這七年發生了什麽,會讓我這樣的一個人去……

我壓住心頭千萬個疑問,看向裴景舟。

淡淡道:「裴景舟,不可否認,我們曾經相愛過,我也愛你如命,覺得天塌了我都離不開你。」

「但裴錦舟,人是會成長的,誰也不會留在原地等誰。」

「你會變,我也會變。」

「和你離婚,是我這輩子作出的最正確的決定,我不會反悔,也不可能反悔。」

「你大可不必一遍又一遍地試探我,除非後悔的人是你……」

裴景舟抿直了唇,短暫的沈默過後,忽然輕笑:「我怎麽可能……」

該說的,我都說了。

我也不管他如何去自洽,我邁步離開。

只是沒想到,剛甩掉一個裴景舟,轉頭又遇上了江知意。

她站在這,似乎就是為了等我。

一見我,就摸著她的肚子:「蘇婉姐,我懷孕了,是裴哥哥的。」

又是一句廢話。

我不想理她。

「蘇婉姐,要是當初你肚子裏的那個孩子生下來的話,現如今應該三歲了吧,嘖……真是可惜了。」

「不過你還不知道吧,裴哥哥當時就是接了我的電話,才把你甩在高架橋上的……」

我猛地轉頭看向江知意:「你說什麽?」

江知意故作驚訝地捂著嘴:「呀!蘇婉姐,你還真不知道呢?」

雖然,我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這絲毫不影響我抽賤人的速度。

我快速上前,擡手就給江知意兩個大嘴巴子。

裴景舟趕來,看到這一幕,他立馬抓住我的手。

「蘇婉,你在做什麽!」

這個賤男,還有臉問我。

我掙脫他的牽制,並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打她,沒打你,顯著你了是吧!」

4

我與裴景舟在一起多年。

吵架鬧矛盾,是常有的事情。

但從未到過動手的地步。

這一巴掌落在裴景舟的臉上,裴景舟臉色鐵青。

看我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江知意激動地跳了出來:「蘇婉姐,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打裴哥哥,還打他的臉!」

「這要是被媒體拍到,發到網上去,裴哥哥以後還怎麽管理公司?」

我很快回過神來:「關我屁事!」

「你!」當著裴景舟的面,江知意有所顧忌地不敢與我正面硬剛。

轉頭就紅著眼,跟裴景舟告狀:「裴哥哥,都怪我不好,我本來是想跟蘇婉姐Ŧũ₄姐分享我懷孕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蘇婉姐,她就過來打我……還連累裴哥哥你……」

裴景舟聽著江知意的話,沈默了一下。

但這次很奇怪,他並沒有替江知意出頭找我麻煩。

而是對江知意說道:「你懷著孩子,就不要哭哭啼啼了,走,我送你回家。」

話落,裴景舟沒多看我一眼,帶著江知意走了。

我望著裴景舟的背影,回憶起江知意剛才的話。

難道孩子的流產,真的與裴景舟有關。

他剛才的反應是心虛嗎?

剛出醫院,我就感覺到了疼。

沒走幾步路,整個人就疼得直冒冷汗。

咬著牙走Ṱũ̂³到馬路對面的小賣部。

我買了一瓶礦泉水準備用來服止疼藥。

「小姑娘,冷水喝藥啊?沒效果的,來我給你接杯熱水。」店裏的大媽看到我的舉動,立馬制止了我。

她用免洗的杯子,給我接了一杯熱水遞了過來。

我先是看了一眼面前冒著熱氣的水,又看了一眼大媽慈善的臉。

不知怎麽了,眼睛不受控地發脹發酸。

得知裴景舟出軌時,我沒哭。

和裴景舟離婚時,我沒哭。

得知要死的時候,我也沒哭。

卻偏偏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掉了眼淚。

真是不爭氣!

大媽看著我發紅的眼眶,沒笑話我:「快喝,別等涼了。」

吃下藥後,感覺沒那麽痛了。

「謝謝!」

大媽擺擺手:「不謝,早點回家吧,好好睡上一覺。」

我吸了吸發酸的鼻子,點點頭:「好。」

一轉身,我發現一個令人苦澀的事實。

七年前的我沒有家。

七年後的我依舊沒家。

在原地躊躇了許久。

我還是開著車,沿著記憶裏的路線,經歷四個小時的跨省車程。

終於來到了記憶裏的小區門口。

我待在車裏,看著掛在小區門口上的「幸福萬家小區」幾個大字。

記憶倒流,回到十八歲的那年夏天。

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從老家的鎮子上坐了大巴,又到縣城裏坐了火車。

熬了一天一夜,根據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這裏。

到了這,一鼓作氣的勇氣瞬間沒了。

我背著縫縫補補的書包,怯懦得像是剛出生的小雞。

不敢往前一步,也不敢往後一步。

直到在那出出進進的人群中,找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舔著發幹的唇,張了張嘴:「媽。」

聲音太小,小到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

媽媽頭也不回的身影即將消失。

「媽!」我急了,迫切地想要抓住,我大聲地喊了出來。

周圍凡是當媽的,都下意識地朝我看了過來。

我的媽媽也不例外,她回頭了。

在觸及她目光的那一瞬間,我用力地咧嘴微笑。

而她的眼神從陌生到熟悉接著驚訝再到不耐。

她快速來到我的面前,沒說話,用力地拽著我往外走。

直到四周沒了人,她才停住腳步。

一回頭,大聲地質問:「你怎麽來了?!誰讓你來的?!」

5

我楞怔地看著媽媽的那張臉。

我記得,她好像不是這樣的。

笑起來是會有酒窩的。

「是不是你爸,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說話啊!是不是他讓你來,來找我拿錢的!」

我不過一時走神,媽媽就抓著我大力地搖晃起來。

「你說話啊!說啊!」

歇斯底裏的聲音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

一聽我的到來並沒有人指示,媽媽恢復了一些理智,但她還是高度警覺地問道:「你自己要來?你來找我要做什麽?」

「我來……」

不容我說完,媽媽打斷了我的話:「我告訴你,我已經和你爸爸離婚了,你也判給了他,我是凈身出戶的,我沒有要養你的義務。」

「他要是不養你,你可以去法院告他。」

她冰冷的言語像是一把利劍,毫不猶豫地將我的心戳出一個大洞。

血淋淋的,卻一時間感受不到疼。

「您想多了……我,我只是剛好和同學來旅遊,只是剛好路過這個小區而已……」

我抿緊著唇,挺直了腰。

任由媽媽猜疑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掃動。

她在猜,我到底是不是受我爸指使而來。

片刻後媽媽再次說話了,這次她軟了語氣:「蘇婉,別怪媽媽心狠,當初要不是因為有了你,我也不會嫁給你爸爸。」

「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火坑裏跳出來,剛過上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你就別來找我了,好嗎?」

我張了張嘴:「好。」

這次的聲音依舊小,但媽媽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笑了。

終於笑了。

如同記憶裏那個樣子,笑起來嘴角邊有兩個梨渦。

「來,這裏有五十塊,拿著跟同學一起去買Ťù₍吃的。」她掏了一下口袋,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幣,強硬地塞到我的手心裏。

頭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著她離開的背影,我才緩緩呢喃出前來的目的:「媽媽,我考上大學了。」

「星星媽媽,今天的排骨打折,要不要買點啊?」

「好啊,有沒有玉米啊?剛好我家星星今天學校放假,我給她燉玉米排骨湯。」

隔著車窗,我再次看到那道久違的身影。

「有的,對了你們家星星今年上幾年級了?」

「已經高三了,過完年,就要準備高考了!」提起她的星星,媽媽的臉上全是幸福與自豪。

看著她在菜攤前,認真仔細挑選的樣子。

我扯了扯唇角。

原來,她也會當一個好媽媽。

在她無意識偏頭朝著這邊看來時,我踩下油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6

回江城的路上,我收到了大學同學聚會的訊息。

我本來沒太大的興趣。

可也好奇,現如今大家會是什麽樣子。

到了聚會這天,我前腳剛進包廂不久。

裴景舟也來了。

還帶著江知意。

剛剛還聊得熱火朝天的大家瞬間安靜下來。

幾秒後,有人低聲問我:「蘇婉,你和裴景舟是怎麽回事?」

「他不是你老公嗎,怎麽帶別的女人?」

我解釋:「我們離婚了。」

「你們兩個離婚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情啊?」

我很淡定:「就前段時間。」

見我不想說,大家也不好多問。

而且現如今裴景舟的身份和地位,他們也不敢上前八卦。

唏噓後,大家默契地維持起了虛假的熱鬧。

只有大學期間關系要好的林琳來到我的身邊:「沒想到裴景舟這樣大眾眼裏的二十四孝的好男人也會出軌,現在想想,你當初把孩子打掉是明智之舉。」

「不然,要是為了一個孩子,你得在這段婚姻裏吃多少苦啊。」

我正咬著一塊糕點,聽到這話,差點噎住。

林琳立馬給我拿來一杯水,讓我喝下。

我順了氣後,抓著她的手說道:「你說什麽?孩子是我自己打掉的?」

林琳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是啊,當時還是我陪你去的。」

原來,孩子的流產並不是意外。

而是我自己做的。

「怎麽了?」林琳疑惑地看著我。

我沒法告訴林琳我是來自七年前的蘇婉。

這七年發生的事情,對我來說是一片空白。

「沒事,我就是剛喝了點酒,記憶有點模糊了。」我隨口找了一個理由。

「婉寶,你也別太難受了,像裴景舟這樣的渣男他不值得你難過,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當初我就不該讓你答應嫁給他。」

林琳為我鳴不平。

罵起裴景舟來,嘴一點也不軟。

直到裴景舟端著一杯紅酒出現在我們面前。

現如今身為上位者的裴景舟,身上散發著不怒自威的強者威嚴。

林琳見了他立馬閉上了嘴:「婉寶,我想起還有點工作要做,就先不陪你了。」

我理解她,畢竟她現在的飯碗與裴景舟的公司有掛鉤:「好。」

見我和裴景舟站在一塊,其他人也自動走遠了些。

幾日不見,裴景舟仿佛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

他瞧了我半晌開口:「你瘦了,沒好好吃飯?」

我不是給個甜棗就能忘了挨打的人:「裴總,看清楚點,我不是江知意,別在我面前犯賤。」

我想走,裴景舟攔在了我的面前:「蘇婉,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裴景舟,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還是說,你覺得上次那一巴掌不夠,還需要我再補你一個?」

裴景舟成功被激怒了,捏了捏拳頭。

我不懼地盯著他。

最終他松了拳頭:「蘇婉,我們走到這一步,難道錯全都在我嗎?」

「你難道一點錯也沒有嗎?」

有意思,典型的渣男要發表言論了。

見我不說話,裴景舟開始細數起這七年婚姻裏,我的種種過錯與不解風情。

比如,我的穿衣打扮不夠時髦。

比如,我不能在床上滿足他的特別愛好。

又比如,我對他夜不歸宿查得太緊。

聽著聽著,我忍不住笑了。

裴景舟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你笑什麽?」

我替他做了一句話的總結:「其實,不管是什麽朱砂痣,還是白月光,只要到手了,與蚊子血,白米飯無異。」

裴景舟楞楞地看著我,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是覺得這話很耳熟?」

7

在裴景舟迷茫疑惑的眼神中,我將手機裏的一段影片點開。

影片是從包廂門外的偷拍。

包廂裏,有三五人聊天。

「裴哥,你是我們這些人當中結婚最早,時間最長的,你來談談感受唄?」

緊隨著一道漫不經心回答:「要我說……什麽朱砂痣、白月光……」

玩味的語氣微微上揚,是裴景舟的聲音。

微頓後,他說:「只要一到手,跟蚊子血,白米飯無異。」

裴景舟坐在沙發上,頭頂上的薄光灑下。

一個煙圈不緊不慢地被吐出:「你們不知道,我有時候也會想,當初蘇婉要是不點頭嫁給我,說不定我還真能愛她一輩子。」

話落,他長臂一伸,一個清純可人的姑娘落進了他的懷裏。

影片到這戛然而止。

在裴景舟無比震驚的目光中,我收起手機。

「想不到吧,你當初的那些言論被我聽到了。」這段影片是我前段時間在七年後蘇婉的電腦裏發現的。

現在想想,一個婚姻變質的最開始,就是人心變了。

「蘇婉,這個我可以解釋……」

「別。」我打斷他,「現在想想,要是被你這種人愛一輩子,還真挺惡心的。」

撂下話,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見鬼般又在拐角處遇到了江知意。

她一見我,就將手裏接好的一杯水潑在了我的臉上。

「蘇婉,你這個賤人,都跟裴哥哥離婚了,你還纏著他!」

我閉眼感受了一下。

江知意這個女人還有點良心,用的是冷水。

我擦掉了臉上的水珠:「江知意,馬上給我道歉。」

「我偏不!」

原本想著江知意懷著孕,打她,容易造孽。

但她簡直是記吃不記打。

「江知意,這是你自找的。」我果斷地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啊!」江知意發出了豬叫,然後朝著我撲了過來。

尖叫聲沒有把ŧüₐ裴景舟吸引過來,倒是把周圍的同學還有工作人員吸引過來了。

就這樣,我和江知意互撕頭發扭打在了一起。

「血!流血了!」

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大家都下意識地往後退。

江知意第一反應是護住肚子:「孩子,我的孩子!」

裴景舟終於趕來,所有人為他讓開了路。

江知意像是見了救命稻草一樣:「裴哥哥,我流血了,是我們的孩子!你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裴景舟緊張地朝江知意的身下看去,疑惑地皺眉。

接著一轉頭。

在看見了我的那一瞬間。

裴景舟神色愕然,甚至帶了點滑稽的驚恐,半晌沒說出話來。

而我感覺鼻子裏有一股熱流奔湧而出。

我擡手去擦。

是血。

又擦,還是血。

怎麽也止不住。

接著,嘴裏也還是吐血了。

控制不住地吐。

四周爆發出尖銳的叫聲。

可不知為什麽,我感覺這些吵鬧,逐漸遠去。

剩下的只有好安靜,好安靜。

在我閉上眼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裴景舟好像是解除了封印,瘋了似的朝我跑來:「蘇婉!蘇婉!」

8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裴景舟坐在病床旁邊,雙目通紅。

「你得了癌癥,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手裏拿著我的檢查單。

床頭站著醫生:「姑娘,那麽大的事兒,你怎麽不和你老公說啊?」

「你看把他急壞了,在這裏守了你一天一夜,眼睛都沒合一下。」

「他不是我老公。」

聲音虛弱,醫生沒聽見。

但裴景舟聽見了,面色一沈。

「都這個時候了,你別和我鬧了好不好?」

「滾。」

裴景舟巋然不動。

現如今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我只能閉上了眼。

「婉婉……」

「別這樣叫我,我嫌惡心。」

裴景舟不說話了。

但我還是能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我沒有管他,沈沈睡了過去。

我知道,我時日無多。

即便我一直積極治療,還是沒能阻止癌癥的擴散。

而裴景舟一直賴著不走。

看見我醒著,一臉驚喜。

「婉婉,你醒了?」

「是不是肚子餓了?我已經讓他們去熬粥了,馬上就好……」

我打斷他:「你在這裏幹什麽?」

裴景舟楞了。

「我……我想照顧你。」

我冷笑:「我不需要。」

「我是身體虛弱,但不是完全動不了。就算我真的動不了,我也會自己請護工。」

「裴景舟,過去的七年你沒想過要照顧我,現在我Ŧü₈要死了,你又來這裏裝什麽深情?」

聽到我說「死」字,裴景舟慌了。

他大步走到我病床前,拉起我的手:「不會的!」

「婉婉,你不會死的!我已經請了世界上最好的癌癥專家來,一定會治好你的病的!」

「你不會死,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些哭腔。

我一邊喊著「滾」,一邊想要推開他。

但我實在沒什麽力氣。

根本推不動他。

而他根本不走。

每當他在病房時,我都一言不發。

裴景舟怕我心情不好,幹脆守在病房門口。

他找來最好的專家給我看病,又找專門的人為我制定食譜。

可我的身體還是一天一天虛弱下去。

9

做完化療,剛準備ţůₐ回病房。

發現江知意找來了。

在病房裏,和裴景舟爭執。

「裴哥哥,難道你為了蘇婉,真的什麽都不顧了嗎?」

「你可是我孩子的爸爸啊,你這樣做,我和孩子怎麽辦?」

一段時間不見,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裴景舟甩開她的手,神色不耐。

「我不是早就說過,讓你把孩子打掉嗎?」

江知意難以置信:「裴哥哥,你在說什麽啊!」

「這可是我們的孩子啊,我怎麽可能把他打掉?」

「我知道了,是不是蘇婉不讓我生?那個賤人,自己生不出孩子也就算了,憑什麽要我打胎?!」

江知意話音剛落。

裴景舟擡手,「啪」的一聲,打了江知意一個巴掌。

他滿眼憎惡,幾乎是暴怒地掐住蘇婉的脖子:「嘴巴放幹凈點!」

到了這個地步,江知意幹脆破罐子破摔。

她漲紅了臉,在裴景舟手底下掙紮:「我說得不對嗎?她的孩子不就是沒生下來嗎?」

「我不過就是發了點我們的照片給她,誰知道她那麽脆弱,自己就去把孩子打了!」

「她就是活該!誰讓她非要和我搶你的!」

裴景舟難以置信:「是你幹的?!」

「是我又怎樣!」

裴景舟頓在原地。

他掐著江知意的那只手緩緩松開,江知意咳嗽幾聲,跪坐在地上。

江知意以為他是想通了,緩了一會兒,換上一副溫柔面孔。

「裴哥哥,你別傷心了。我這麽做,都是因為愛你啊!」

「蘇婉的孩子雖然沒了,但是我現在懷了Ṫū́ⁿ你的孩子啊。等蘇婉死了,我的孩子生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裴景舟沒有說話。

半晌,他擡起頭,眼睛裏滿是對江知意的恨意。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讓你生下我的孩子?」

話音剛落,幾個保鏢就將江知意圍起來。

她有些慌了:「你要做什麽?」

「我說了,要麽你自己把孩子打了,要麽我請人幫你一把。」

「看來,你還是選了後者。」

江知意尖叫起來:「裴景舟,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那些保鏢根本不給她喊叫的機會。

架著她就從病房裏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裴景舟終於看見一直站在病房門口的我。

他的眼神立刻柔軟了起來:「婉婉,你回來了?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到床上。

裴景舟想要牽住我的手,被我甩開。

他帶著哭腔:「婉婉……」

「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蘇婉告訴我,你是因為不想生我的孩子才去流產,我真的不知道她在那之前聯系過你。」

「我那時候跟她真的沒什麽,我只是把她當學妹看待……」

我反問:「所以,你為了一個學妹,就把我丟在高架橋上?」

或許是因為,我沒有被自己的媽媽好好愛過。

我曾經無數次想,如果我有孩子,一定會盡我所能,做一個疼愛她的母親。

這樣的我在懷孕之後,卻選擇流產。

我看著裴景舟。

此刻,他在我眼裏突然變得無比陌生。

半晌,我拉上被褥:「你滾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不管我是生是死。

這輩子,下輩子,我都不要再遇見裴景舟了。

10

最近這些天,我渾身上下,幾乎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疼痛。

我吃不下東西,也睡不好。

整個人很快就虛弱下去。

裴景舟還是天天待在病房。

他日日夜夜守在我身邊,幾乎不眠不休。

真是晦氣。

我沒力氣趕他走,幹脆閉上眼睛,裝作看不見。

偶爾,我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時。

會發現裴景舟就坐在病床旁邊,流著眼淚看我。

多可憐的一副深情樣。

可我只覺得惡心。

終於,在一個清晨。

裴景舟支撐不住連番的電話轟炸,暫時離開了病房。

而我驚訝地發現,我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

可我不甘心。

我的人生還才剛剛開始,憑什麽我就要這樣死去?

明明那些傷害過我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

或許是因為我的願望太過強烈。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

七年前的裴景舟,正牽起我的手,準備給我戴上戒指。

那枚素戒,正是七年後,裴景舟帶著江知意登門,向我索要的那一枚。

我又穿回來了。

身體比大腦反應得更快。

我意識到自己穿越回來時,手已經高高揚起,在裴景舟臉上打了一個巴掌。

「啪!」

周圍的起哄聲瞬間停止。

裴景舟滿臉震驚地看著我。

「婉婉,你怎麽了?」

「蘇婉,你怎麽可以打裴哥哥?」

裴景舟和江知意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往四周看了看才發現,這場求婚,江知意竟然也在人群之中。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恨意,仿佛我傷害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我笑了笑。

拿過裴景舟手裏的那枚戒指,塞到蘇婉手裏。

「你不是很想要這枚戒指嗎?來來來,給你。」

「還有裴景舟,你也很想要對吧?反正我不要了,誰愛撿垃圾,誰撿去吧。」

江知意臉漲得通紅:「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笑了:「沒那個意思?」

「你給裴景舟發了些什麽,難道還要我一句一句截出來給你看?」

根據之前我七年後查到的內容。

江知意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給裴景舟發一些極具挑逗性的言論。

裴景舟不僅沒有拒絕,偶爾甚至還會回復。

聽到我的話,江知意瞬間慌了。

她連忙轉頭看向裴景舟,只見對方也是滿臉震驚。

「婉婉,你怎麽會知道?」

「你聽我解釋,那只是個誤會!」

我:「滾!」

「你們這對狗男女,愛怎麽玩兒就怎麽玩兒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我轉身就走。

既然上天給了我一個看清眼前人的機會。

這一次,我絕對不要重蹈覆轍。

11

我果斷地和裴景舟分了手。

聯系方式一律拉黑,從合租房裏搬走。

裴景舟不明白,前一秒還在歡歡喜喜地接受求婚的我。

為什麽下一秒,就扔了他的戒指讓他滾?

他以為我是看見了他和江知意的聊天記錄。

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說他只是一時糊塗。

他或許都想不通,明明只是幾句聊天而已。

沒有一點兒肉體上的接觸,我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知道這件事的朋友也來勸我。

他們說裴景舟什麽都沒做,都是江知意的錯。

也說是我太作,抓著這麽一點兒小事不放。

只有我知道。

從他默許江知意給他發露骨訊息的那一刻起,他心裏的位置,就已經被江知意占據了一角。

這個角落會越來越大,足夠讓江知意在他心裏立足。

而我現在的做法,只不過是及時止損。

所以這一次,我誰的意見也沒聽。

堅定自己的想法,永遠不會和裴景舟復合。

不僅如此,我還申請了國外大學的研究生名額。

原本之前我就有這個機會,只不過,我不願意和裴景舟異地,這才放棄了。

但這一次,我不要為他妥協了。

飛機起飛當天。

我在機場看見了裴景舟。

他紅著眼睛,拽住我的手腕。

一遍又一遍地問我:「為什麽?」

我反問他:「江知意給你發訊息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裴景舟半晌沒有說話。

而我掙脫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朝機場走去。

12

一晃多年過去。

這些年,我切斷了和裴景舟的所有聯系。

但還是不免從以前的同學口中得知他的訊息。

聽說裴景舟在跟我分手後,一蹶不振。

原本的創業計劃被擱置。

而他和江知意也沒有在一起。

某個下午,裴景舟睡了午覺醒過來。

突然發了瘋,逢人便問「婉婉在哪裏」。

得知我在國外讀研後,他安靜了很久。

最後露出一個笑容。

當天晚上,他就拖著江知意跳了河。

他們都說裴景舟瘋了。

只有我知道,他應該是想起了那七年。

我讀研結束後,進入了一家大型企業。

憑借我的能力,很快就做到了公司的中高層。

這些年,我非常註重身體健康。

每年都會做極其細致的體檢。

幾年以後,我在體檢時,發現肺上長了一個結節。

我毫不猶豫,立刻做了切除手術。

切除之後發現,果然是微浸潤肺癌。

由於切除得早,再加上我多年來的鍛煉。

術後恢復得很好,復查也沒有問題。

不過我還是不敢大意,依然無比註重自己的身體健康。

好在,糟糕的事沒有發生。

幾年的復查下來,沒再發現什麽病痛。

到了三十幾歲,我已經是一位年輕的女企業家。

我沒有結婚,不缺錢,也不缺男伴。

同學聚會時,偶爾會聽到有人議論我的過去。

他們替我惋惜,說我當時要是和裴景舟結婚,現在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而我只是一笑而過。

因為我知道,能給我幸福的,從來不是別人。

只有我自己而已。

裴景舟番外:

我承認,有那麽一段時間,我在戀愛中分心了。

我愛的人毫無疑問是蘇婉。

我和她相識多年,她熱烈、張揚,像是一團烈火。

而江知意則是和她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溫柔、乖順,最重要的是,永遠不會拒絕我。

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蘇婉,可事實就是這麽發生了。

那天我喝了酒,原本打算打電話給蘇婉。

不知道為什麽,電話打給了江知意。

等我醒來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江知意說,她可以不要名分,只求能夠待在我身邊。

她說可以不告訴蘇婉,我求之不得,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後來,我每次和蘇婉吵架時,總是莫名其妙地會想到她。

她和蘇婉不一樣,她從不和我吵架。

不管我說什麽,她都會說我好厲害。

所以漸漸地,我開始不回家Ṭũ⁽、成天和江知意待在一塊兒。即便我知道,蘇婉正在家裏等我。

那天,蘇婉看了我的手機,看到我沒能刪幹凈的聊天記錄。

她一下就生氣起來,任憑我怎麽道歉,她都不接受。

剛好在這個時候,江知意打了電話給我。

她說自己在家崴了腳,好痛。

我能從她的語氣中,想象到她噙著淚的可憐樣。

和此刻生氣的蘇婉相比,她是那麽懂事。

所以我沒有過多猶豫,就把蘇婉一個人扔在了高架橋上。

我是個蠢貨,我不該那麽做的。

我不知道蘇婉懷孕了。

等我再次見到她時,她在醫院裏,剛剛做完流產手術。

她蒼白著臉,流著冷汗。

可眼神卻那麽冷靜:「我們的孩子沒了。」

我問她為什麽。

她說:「就憑我和你現在的關系,就算孩子出生,也不會出生在一個有愛的家庭。」

「這樣家庭裏成長起來的孩子,一生都會被籠罩在原生家庭的陰影裏。」

我知道她的意思,因為她就是那個被原生家庭籠罩著的孩子。

可我還是止不住地憤怒。

那明明是我們倆的孩子,她怎麽能私自作決定?

於是我更加過分地和江知意混在一塊兒。我夜不歸宿,帶著江知意出入各種公共場合。

我甚至在外面,給江知意買了一套房子。每次不想回家的時候,我就和江知意待在那裏。

江知意說,那是我和她的家。

可我只想笑。

直到那一刻,我清楚地認識到,只有和蘇婉待在一塊兒的時候,家才算得上是家。

我回去找蘇婉。

可蘇婉把我趕了出來,讓我愛上哪上哪。

煩躁之余, 我幹脆帶江知意去買戒指。

十克拉的鉆戒,蘇婉曾經最喜歡了。

一想到蘇婉,我就更煩了。

所以江知意提出, 要去給蘇婉看看時, 我沒有拒絕。

她不是把我趕出來嗎?我就要讓她看看,十克拉而已, 我現在想買多少就買多少、想給誰買就給誰買。

但我沒想到。

蘇婉突然就變了。

她好像突然變成,七年前那個熱烈張揚的蘇婉。

她不在乎鉆戒、不在乎江知意,甚至不在乎我。

不僅不在乎,她還要跟我離婚。

不就是離婚嗎?難道我離開她會活不下去?

離婚後,我很久沒見到她。

再次見面,我陪著江知意做產檢。

看著懷孕的江知意,我忍不住想起那個被蘇婉流掉的孩子。

要是那個孩子還在, 現在應該快三歲了。

我沒想到的是, 蘇婉也在醫院。

我以為她是追著我來的, 可我大錯特錯了。

我沒想到她得了癌癥。

知道這個訊息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醫生檢查後告訴我, 是癌癥晚期。

在我發現之前, 她已經做過很多治療。

我先是覺得憤怒,她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麽要瞞著我?

可是, 想到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我突然意識到, 她為什麽不肯依靠我。

我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

然後, 就是恐懼。

我從沒想過會失去蘇婉。

聽起來很可笑, 在那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我愛她。

我愛她, 從十幾年前、第一次和她見面時我就愛她。

就連和江知意在一起的時候, 我也愛她。

可是我對她的愛,被掩埋在這七年的時間裏, 更被掩埋在我對江知意的欲望裏。

我是個蠢貨。

我也知道, 蘇婉不愛我了。

她看向我時, 眼裏除了厭惡以外, 什麽都沒有。

就連恨都沒有。

我連夜找來最好的癌癥專家,花錢也好、花時間也好,只要能治好蘇婉,我願意付出我的全部。

我知道,她從來沒有放棄過生的希望。

可不管她怎麽積極配合治療, 她還是如同一朵雕謝的花那樣, 一點點枯萎下去。

蘇婉死了。

她死以後, 我突然覺得,什麽都沒了意義。

愛人也好,孩子也好。

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逼迫江知意流了產, 又被對手設計, 敗光了我的公司。

我成了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

後來, 在一個深夜。

我在家門口,被江知意連捅了十幾刀。

她說,我活該下地獄。

我認為她說得對。

一片警笛聲中, 我閉上了雙眼。

蘇婉,蘇婉。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你能光芒萬丈。

千萬不要再遇上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