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星空 > 心靈

當你穿越到修仙文被病嬌男配勾引的惡毒女配身上,該怎麽辦?

2020-10-04心靈

【陌上花:穿成虐文戀愛腦炮灰女配】

穿成虐文炮灰女配的第一夜,我意外睡了最強病嬌反派。

我在書中的人設是癡戀男主的頂級戀愛腦,但看著反派第一美人的絕世神顏,覺著年下奶狗也挺香。

然而一朝偶遇書中男主,我卻止不住淚如雨下。

那張臉,竟與我現實中早逝的白月光男友一般無二。

1.

徐莫醒來的時候腦子有點暈,果然熬夜飲酒就是容易宿醉頭疼。

「姐姐,你醒了?!」耳邊響起的溫潤男聲帶著隱藏不住的期待與欣喜。

徐莫凝神看去,一個眉目如畫少年正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

少年一襲淡紫的長袍,上繡著紫藤花的暗紋,如瀑的長發用紫色的緞帶松散的系在腦後,慵懶中帶著幾分瀟灑。

他的膚色極白,迎著光,微微帶出一些透明的夢幻感。紫水晶般的眸子溢位光彩來,清淺一笑,魅惑眾生。

徐莫不禁僵住,原以為自己只是去酒吧喝多了酒,沒想到居然還偷了人?!

還是個如畫中仙的人?!

徐莫頓時面紅耳赤,她想站起身來,腳踝卻被挽住,又跌落回少年懷裏。

徐莫偏頭看向腳踝,那裏纏著的,分明是兩圈青褐色的藤蔓,而此刻還正沿著小腿蜿蜒著向上!

我去?這麽高級的道具?搞什麽捆綁play?!

徐莫定了定神,艱難開口:「你是?」

看著徐莫迷茫的表情,少年的欣喜驟然褪去,好看的紫眸明顯黯淡了幾分。

上一秒還在翻雲覆雨,下一秒便翻臉不認人。

「我是司隱啊,是姐姐的小隱啊,」

徐莫的腦子空白了一瞬,若說叫司隱的人,徐莫平生只知道一個,就是自己寫的修仙虐文裏的病嬌男配。

而被這全書第一大反派稱為姐姐的人,便是小說的戀愛腦炮灰女配——魔族公主蓮陌。

2.

那是一本徐莫在夜深人靜失眠時寫的報社小說。

作為情緒的發泄口,徐莫都是在往死裏虐,虐除了男主以外的其他所有人。

小說的男主叫沈修竹,是修仙界百年也難道一遇的修仙巫師,年紀輕輕就到了元嬰期,得無盡壽命。

而文中的炮灰女配蓮陌本是魔界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卻對沈修竹一見鐘情。

她隱了魔氣,拜在男主所在的淩微宗門下,一路破壞男女主感情,強取豪奪。

後來男主遇難,蓮陌舍命救了男主,卻也就此魂飛魄散,香消玉殞。

徐莫記得,她當時寫的是:

「眼見沈修竹力不從心,有了頹勢,蓮陌燃起紅蓮業火,忍著被灼燒的劇痛,斷了纏住自己的鎖妖藤,奮不顧身地撲向了沈修竹,替他擋下漫天箭雨,萬箭穿心。」

而此刻摟著自己的司隱,乃是全書第一大反派。

他的原身是一株千年紫藤,渡劫時被恰好路過的蓮陌順手所救,就此陷入愛河,用盡各種手段只為蓮陌多看自己一眼。

蓮陌死後,司隱徹底黑化,成為一代妖王,聯合魔界與仙門混戰,死傷無數。

徐莫想到此便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太疼了!太慘了!

戀愛腦不得好死,放下救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這一次,徐莫決定遠離男主、茍到最後!

3.

「姐姐?」司隱看著臉色煞白的徐莫,擔心地開口,握著徐莫雙臂的手也不由地用力。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一松手,面前的人便消失不在。

徐莫回過神來,看向司隱,眉目如畫,此時的司隱還只是一心一意愛著蓮陌的小白蓮,喔不,小紫藤。

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不遇上沈修竹,不愛上沈修竹,一切便都還來得及。

徐莫可以頂著蓮陌的身份自由自在,和小紫藤雙宿雙飛也未嘗不可。

畢竟小紫藤長著一副魅惑眾生的好皮囊,每天看著便是賞心悅目的享受。

「姐姐,你可還記得昨晚說了什麽?」司隱摟緊徐莫。

徐莫迷茫地搖搖頭。

「你抱著我說你愛我,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司隱說著便不容拒絕地低頭吻上徐莫,「姐姐,你若是不記得了,那我便幫你,再夢一場。」

徐莫看著司隱的眸子便晃了神,唇齒纏綿,攀附著小腿的藤蔓蜿蜒而上、酥酥麻麻。

徐莫拼著最後一絲理智,閉上眼,用力推司隱,「青天白日的。。。」

司隱不為所動,攻城掠地的更加賣力。

「嘶,疼。」徐莫輕呼,口腔中散開淡淡的血腥味,有那麽一瞬,徐莫覺得司隱仿佛想要生吞了自己。

司隱停下,松了手,揉揉眉心,滿臉的無奈和不滿足。

徐莫努力壓制住萌動的春心,雖然和美人司隱雙宿雙飛是不錯的選擇,但是在這個修仙世界掌握法術、有能力自保才是最要緊的。

男人可以靠一靠,但不可全靠,自己需得掌控主動權。

4.

蓮陌最厲害的法術便是紅蓮業火,僅魔尊一脈傳習。

按書中的設定,蓮陌和她三哥蓮祐的關系還不錯,於是徐莫便央著司隱聯絡蓮祐,去修習那紅蓮業火。

徐莫再三向司隱保證,等自己學有所成便立刻趕回雲陽谷。

司隱看著徐莫,分明是將她看透了的樣子,卻只是輕嘆一聲,替她將碎發理至耳後。

「姐姐可不能騙小隱喔。」

「怎麽會呢?」徐莫笑著應下。

司隱微不可見地苦笑了一下,幻化出一個紫藤花手鏈戴在徐莫腕上。

手鏈甫一套上便自動收縮成適合徐莫手腕的大小,兩股纏繞的青褐色藤蔓上開著紫色的小花,如翩躚的蝴蝶。

「這紫藤是我真身的一部份,姐姐若有需要,便可揉碎一朵紫藤花,無論何處,我都會趕到姐姐身邊。」

徐莫看著手鏈,很是喜歡,擡起手腕,湊近了嗅嗅,居然還能聞到淡淡的紫藤花香。

看著徐莫的笑顏,司隱將空蕩的左手腕又向袖中掩了掩,他斬斷了自己的左手,只為做那手鏈。

司隱在地上畫下一道符門,將徐莫送去了蓮祐近日所在的人界臨江城。

「姐姐,就算你騙我也沒有關系。」

司隱看著徐莫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語,「無論你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

言罷,司隱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5.

徐莫按照蓮祐的描述,在臨江城找到了那處茶館,挑了個二樓臨窗的位置,一邊閑閑的喝茶,一邊百無聊賴的看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等著蓮祐。

偶然間,一個穿白衣的少年從樓下走過。

少年忽而擡起了頭,只一眼,徐莫便簌簌地留下淚來,手中的茶杯也沒能拿穩,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摔得稀碎。

徐莫沒有想到,原來世間真有如此相像的人。

徐莫的行動已先與理智,撞翻了桌子,摔碎了碗碟,翻身從窗戶飛到了少年面前,引來一片驚呼。

徐莫卻充耳不聞,滿心滿眼在意的,只是那張臉。

清晰的眉骨,深褐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細薄的嘴唇輕輕抿著,有些戒備的樣子。夜夜夢回,他薄唇輕啟,會笑著喚她「小莫」。

徐莫的手不由的都有些抖,顫巍巍的想摸摸少年的臉。

天可憐見,居然有幸再見。

沈修竹卻被這突然落下的白衣女子驚了一驚,微皺了眉,後退一步,側身躲開。

徐莫撲了個空,楞了一楞,放下手來,啞然失笑。

是了,畢竟不是他了。

沈修竹對徐莫的行為莫名其妙,道:「姑娘想是認錯了人?」

徐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繼而又搖搖頭,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哽在心頭,一時竟說不出話。

「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沈修竹不願纏結,說罷便匆匆離開。

徐莫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角,但是卻抓了個空。

徐莫想要去追,才發現因為下來的急,扭傷了腳踝,頓時疼痛難忍,萎頓在地,徐莫不知道為何會這樣的疼,如蟻噬骨、抓心撓肝。

沈修竹的臉,分明與徐莫十年前意外早亡的白月光男友一般無二。

6.

徐莫曾經愛慘了一個人,寫在書裏,只想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捧給他。

他天資聰穎,修得上仙,長命百歲,不,不止百歲,要比百歲還長久的活著。那麽美好的一個人,自當活得長久,見識世間所有美好。

徐莫寫這本書的時候,對男主沈修竹的設定都是按照自己早逝的白月光來寫。

沒曾想如今親眼見了,沈修竹竟長著一般無二的臉。

徐莫當初並未深究蓮陌為何會對沈修竹一見傾心,但是徐莫就為著這張臉也願意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徐莫如失了魂一般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市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下起了小雨,行人急急忙忙地趕著避雨,有人不當心將徐莫撞到,徐莫也失了力,順勢委頓在地。

十年生死兩茫茫,她獨自努力地活著,本以為就快要忘記了,可是,又怎麽能忘記?

「小陌?你怎麽在這?」隨著一道男聲,一把油紙傘遮在了徐莫頭上。

徐莫緩緩擡頭,看向錦衣華服的男子,迷茫道:「你是?」

「喲,這是傻了啊?!」男子蹙眉, 「我是你三哥蓮祐啊!」

蓮祐擡手去摸徐莫的額頭,燙的嚇人。

「怎麽就這樣了呢?」蓮祐自言自語著將徐莫拉到背上,撐著傘往回走。

「小陌兒,沒事,一切都有三哥在。」

「嗯。」徐莫輕聲應著,莫名的安心,忽然覺得有個哥哥也蠻好。

蓮祐帶著徐莫在客棧賴恩頓好,徐莫昏昏沈沈地睡去,夢到了很久都不曾夢到的舊人。

7.

徐莫十六歲的時候,情竇初開,認認真真地愛過一個人,那人叫沈越,清俊消瘦,像一尾修竹。

兩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學,沈越是班長,品學兼優的超級學霸,常年穩坐年級第一的交椅。

徐莫是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小太妹,徐莫的爹交了高價才讓她進了市裏的重點高中,而恰巧,她的同桌便是沈越。

徐莫第一次見沈越,是剛入學的時候,沈越穿著白T坐在窗邊,微低著頭,認真看著書。徐莫的心沒來由的,像是被撞了一下,趕緊整理好自己的儀容,輕手輕腳地在沈越身旁坐下。

「你好,我叫徐莫。」

「沈越。」沈學霸言簡意賅,專心致誌的看書。

沈學霸大多時候看上去都是冷漠的,這種冷漠是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

而有些群體的冷漠只是針對一個人,成績墊底又特立獨行的徐莫便漸漸成了被孤立的物件。

甚至某次徐莫的課桌裏,被塞滿了抹布了。

那是故意被人踩得烏黑的濕抹布,混著臟泥和粉筆灰,還在濕漉漉的滴水。

徐莫的課本、文具包括沒來得及吃的早飯都被汙水浸濕了,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徐莫冷笑一聲,將滴水的抹布扔到了始作俑者的頭上,是一個成績優異深得老師喜歡的女生。

女生被嚇的又哭又叫,全班都炸了鍋。

班主任匆匆趕來,徐莫被指認為故意破壞課堂紀律,沒人相信她的辯解。

這時向來沈默寡言的沈越卻站起身,替徐莫作證,是她的課桌先被惡意塞了抹布。

那一刻,徐莫覺得冰山一般的沈越整個人都散發著暖光。

在班級沒有朋友的徐莫,不自覺的想靠近沈越,她對這個男生充滿了好奇,本來上課不積極的徐莫,也因著沈越也開始早到晚走了認真聽課了。

她像一個小尾巴一樣的跟著沈越,特意買了早餐去沈越家附近等他一起上學,晚自習也要等著沈越一起回家,開始只是覺著有趣,後來便成了習慣。

初時沈越只道是徐莫害怕被欺負,便默許了她的行為,後也成了他的習慣,高冷的學霸也有了除讀書以外掛心的事。

朝夕相處間,感情便這樣悄無聲息的發芽,年少的喜歡,簡單而直接,一股腦的對對方好,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8.

高考完,兩人商量著選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

兩個學校就隔著一條街,兩人課程不沖突的時候依舊一起吃飯、一起泡圖書館。

大學文藝匯演的時候,沈越一曲【高山流水】的古琴獨奏感動全場,而後向所有人宣誓他的愛意。

「僅以這首【高山流水】獻給我的知己徐莫,我們一路相伴前行,人生漫漫,我想要同你一直這樣走下去,白首不分離,好不好?」

徐莫在台下笑著點頭,沈學霸浪漫起來真是不分場合的不管不顧,一點也看不出平素高冷的模樣。

徐莫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沈越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兩人約好在遊樂場相見。

意外發生的猝不及防,酒駕的司機在暗夜裏飛馳而過,走在斑馬線上的沈越被撞飛了出去。

徐莫當時就在街對面,她正滿心歡喜的朝著沈越迎了上去,而沈越也正笑著向她揮手。

她的身後是五光十色熱鬧喧囂的遊樂場,而她那手捧鮮花的愛人墜落在一路之隔的幽深暗夜裏,再也沒醒來。

沈越染血的生日賀卡上寫著:親愛的小莫,二十歲生日快樂!從今天起,你就可以成婚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許下共度一生的誓言,我們訂婚吧!我會永遠愛你,直到永永遠遠。

和生日卡一起交給徐莫的是一枚精巧的鉆戒,是沈越偷偷兼職了半年賺得的。

那個看似高冷,卻唯獨對她溫柔浪漫的男孩不在了。

徐莫從此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只余一具行屍走肉,遊戲人間。

徐莫愛上了喝酒,靠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也流連於酒吧夜場,因為渴求那種人聲鼎沸的喧囂,需要那刺破耳膜的聲音提醒自己,還活著。

徐莫花了兩年時間接受現實,白天看似與常人無異,夜深人靜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痛哭出聲。

作為情感的宣泄,徐莫開始寫修仙小說,在修仙世界裏,凡人也可修成上仙,長生不死。

徐莫的小說裏,男主叫沈修竹,擁有世界一切美好,長命百歲。

造化弄人,徐莫沒想到穿成了炮灰女配,卻遇到了和沈越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主沈修竹。

9.

徐莫昏昏沈沈地睡了一夜,醒來,見不遠處的圓桌旁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一邊喝茶一邊閑閑地搖著折扇。

男子穿著墨藍色帶祥雲紋的長袍,束腰的是鑲金玉帶,長發亦用玉冠束起,手中一柄象牙骨折扇,十分的風流倜儻,像是人間的閑散富貴王爺。

想來便是昨日初認的魔族三皇子蓮祐了。

「小陌兒,你醒了。」蓮祐看過來,「可好受了些?」

「嗯。」

「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是有一件還未想好如何抉擇的事。不知如何是好。」

好多年前徐莫便說服自己要忘記,開始新的生活,如今在這修仙世界遇見一個那麽相像的人,徐莫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是假裝從不曾遇見,還是步原主的後塵?

可是似乎也不是那麽難,這一夜反反復復出現在腦中的音容笑貌,她怎麽能就這樣放過?

如若真有擺布一切的命運,當是知道,她若見了那張臉,便很難輕易放下。

如若命運安排如此,逃與不逃又有何意義,還不如順勢而為,隨機應變。

何況,她也想再看一看那朝思暮想的臉。

徐莫握緊了棉被,終是開口,「三哥,我有兩件事想要麻煩你。」

「何事?」

「其一,你再教教我控制紅蓮業火的口訣,其二,我想去淩微宗拜師學藝。」

10.

蓮祐教授了徐莫紅蓮業火,但對於徐莫的修仙計劃卻並不認同。

「你去淩微宗學勞什子藝?他們修仙法,我們修魔道,向來不是一路。」

「我有一個故人。」徐莫頓了頓,「他在淩微宗,我想要去找他。」

「就是那個讓你傷心流淚的人?」

徐莫點頭,自嘲地笑笑,本以為早就遺忘的舊事,在見到沈修竹後卻控制不住眼淚的湧出。

「昨日見著了一個人,和我曾經愛過的人長得極像,不止長得像。」徐莫頓一頓,「我就是不死心,想要去看看,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看。」

「那就去看看吧。」蓮祐嘆一口氣。

蓮祐幫徐莫封住魔氣,卻也告知她身為魔族,修習仙法會損傷自身,需把握好分寸。

徐莫當初寫蓮陌去淩微宗修仙,並沒有想到會對蓮陌造成損傷,只想著小公主為愛遁入仙門,沒想到小公主是下了血本。

「我就是想和他一起學習。」 徐莫道。像曾經那樣,一起上課,一起做題,「我不會認真修煉的,我就去看看他。」

「我教你一個口訣,必要時可以沖破封印,如非迫不得已不要擅用,傷身。」

徐莫獨自上了淩微宗,拜師修仙。

修仙分為靈修和武修。天生靈根者便可選靈修,往往更易成功。

沒有靈根卻又想修仙的普通人便只能選武修,武修對於人的體力和毅力有更嚴苛的要求。

徐莫隱去魔力,沒有靈根,只能選武修。

徐莫本想著同在淩微宗,見到沈修竹是水到渠成的事,卻算漏了武修和靈修是不一樣的課業,修煉的場地也大不相同。

11.

作為一個初修者,徐莫每日上山下山的跑,短短十日跑的山路比她前二十多年走過的平路都多,是以圍著山頭跑到腿斷的徐莫根本沒有精力再去尋沈修竹。

武修者多是男性,徐莫是唯一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另一個唯二的女性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婦人,名叫魏茹。

魏茹已修煉多年,身形健碩,對徐莫頗多照顧,兩人自然便成了心心相惜的好友。

轉眼就是半月,得了一日的休息時間,徐莫端著一盆子臟衣服去河邊清洗。

徐莫用搗衣杵一下又一下機械地拍打著衣服的時候,心中有些恍惚,一時有些不明白自己苦哈哈的在這裏是為著什麽。

是為著見識一下那所謂的命運?還是尋那一張無比相似的臉?

徐莫正這樣想著,便看到了那張朝思慕想的臉,徐莫眨眨眼,確定不是幻覺。

沈修竹也是來河邊洗衣。

上一秒還在懷疑人生的徐莫,下一秒便已經狗腿的湊上去:「沈師兄,好巧。」

徐莫伸出手來,「我是蓮陌,初入宗門的武修弟子。」

沈修竹看看徐莫伸出的帶著水漬的手,微微皺眉,「我們認識?」

徐莫尷尬的收回手,在衣服上蹭蹭,她忘了,握手不是這裏的禮節,徐莫仍笑著道:「沈師兄忘了,我們之前在臨江城西的一個小茶樓下見過。」

「如此。」沈修竹並不在意兩人之前是否真的見過,將浸泡過的衣服整理一下,翻出易臟的袖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姓沈?」

「呵。。。呵呵。。。」徐莫尷尬的笑笑,「沈師兄少年英才是我輩楷模,宗門裏流傳著很多沈師兄的故事。」

「是麽。」沈修竹不置可否道。

徐莫也不在意,換個話題繼續聊:「沈師兄,你為何在此洗衣?為何不用清凈訣?」

「嗯,方便我思考一些問題。」沈修竹一邊用搗衣杵拍打著衣服一邊道。

「沈師兄真是特立獨行呢。」

徐莫剛接完話便想起了沈越。

12.

沈越有著輕微的潔癖,不用洗衣機,也喜歡手洗衣物。

以前每次沈越洗衣服的時候,徐莫就喜歡搬個小板凳,坐在一旁和他聊天。

那時候的徐莫喜歡給他說:「沈大學霸,你知道人類前進演化的一大表現就是學會了使用工具。」

沈越會不以為意的笑笑,說:「那你可知道,如果想要更進一步,就要學會思考?如果你不找我聊天,洗衣服的時候正適合我單純的思考。」

徐莫便跑回屋抱出一大堆自己的臟衣,放在沈越身邊,說:「那你就多思考思考!」這時候沈越會無奈的搖頭笑笑,徐莫會上前摟著沈越,靠在沈越寬闊的背上,「有你真好!」

看著兩人相似的習慣,徐莫不禁有些晃神,擡手揉揉眼,轉瞬又笑著湊上前,道:「沈師兄可不可以順手幫我施個清凈訣?」

沈修竹楞了一楞,宗門裏還從沒有弟子敢讓天才師兄幫忙洗衣服的。

沈修竹覺著有趣,眼底泛起淺淡的笑意,擡手替徐莫施了清凈訣。

「沈師兄可不可以再順手幫我給烘個幹?」

沈修竹點點頭,再一擡手,衣物便幹爽了。

徐莫端著一盆潔凈幹爽的衣物十分開心,「沈師兄,你每半月都會來這裏洗衣嗎?」

「嗯。」沈修竹道,「偶爾。」

徐莫自動忽略了後面兩個字,「那我下月再來尋沈師兄洗衣服!」

沈修竹想告訴徐莫自己並不是每半月都來,只是偶爾在想要思考事情的時候來,但是看著徐莫開開心心笑彎了眉眼的樣子,又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13.

又過了半月,午後,徐莫便端著一盆子臟衣去小河邊等沈修竹。

沒想到沈修竹已經到了,靠在一株梅樹旁看書。

萬物生長的四月,梅花卻已開敗了,只余嶙峋的枝幹,沈修竹一身白衣,一手枕在腦後,依著樹幹,一手在前舉著書,亦如沈越曾經看書的樣子。

略顯蒼茫的畫面裏,沈修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來了?」沈修竹收起書卷,站起身來,向徐莫道。

徐莫楞了楞神,若是沈越,在等她時,也會這般簡潔的向她說一句「來了?」,並笑著朝她伸出手,她會快快樂樂地飛奔上前,和他抱個滿懷。

「沈師兄。」徐莫走上前去打招呼,說著把手中的木盆舉高了一些,「那就麻煩沈師兄,順手幫幫我?」

沈修竹笑笑,擡手施法幫徐莫凈了臟衣再烘了個幹。

「多謝沈師兄,這個紅豆餅,很好吃的,送給你作為答謝了。」徐莫從懷裏摸出一個油紙包裹遞給沈修竹。

沈修竹伸手接過,揭開油紙,裏面是兩個裹滿芝麻的紅豆餅,沈修竹將一個遞回徐莫,「你也吃。」

兩人坐在梅樹下吃餅,一時無話,徐莫其實已經很久沒吃過紅豆餅了。

沈越也喜歡吃紅豆餅,他還喜歡在餅上撒滿細密的芝麻。

自古紅豆最相思,沈越走後,徐莫沒有勇氣自己一個人再吃這紅豆餅。

餅還是溫熱的,似乎還帶著徐莫的氣息,是淡淡的紫藤花香。

沈修竹吃著紅豆餅不禁想著:徐莫是不是一路把餅揣在懷裏,就為了溫溫熱熱的拿給自己?

沈修竹面上不禁就有些泛紅,又忍不住偏頭去看徐莫,見徐莫的嘴角粘著芝麻粒,不由得就擡手想替她拂去,手伸到一半又頓住,指指徐莫的右嘴角。

「粘上芝麻了。」

徐莫擡手用手背從嘴邊蹭過,再仰起頭看向沈修竹,「沈師兄,還有嗎?」

徐莫清涼的眸子仿佛盛著光,就這樣定定的看著沈修竹,沈修竹不禁覺得心中有些燥熱,是清心寡欲修行多年不曾有過的感受,於是避開眼:

「好了。」

14.

「雖然是春天,不過曬久了還是有些熱的。」徐莫站起身拍拍灰,揮揮手就打算告辭。

沈修竹張張嘴,想問一問徐莫,來這難道只是為了洗衣嗎?最後說出口的卻是:「下月宗門的演武大會,你會參加嗎?」

「我就不去了,我畢竟剛入門。」徐莫笑道,「沈師兄會參加吧?憑著沈師兄的實力拜入宗主門下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徐莫本來就不打算正經修仙,她一個魔界公主,還是少露臉的好。

可徐莫剛回到住處,魏茹便抱著酒壇來找徐莫喝酒,並告訴徐莫幫她報了演武大會的名,還安慰道:「怕什麽,重在參與嘛!」

兩人酒量都還不錯,喝著酒聊著天,不知不覺便枕著天地就此睡去。

地板冰涼,硌的也有些背疼,徐莫迷迷糊糊中被一個溫暖地懷抱摟住,放在了柔軟的床上,似乎還聞到了清淡的紫藤花香。

細膩微涼的手指拂上徐莫的臉頰,伴著輕輕的嘆息:「姐姐,你又不乖了。」

說著便落下一個溫熱的吻,帶著紫藤花香,抵開徐莫的唇。

手指也不老實,一路煽風點火地向下,漸漸失了克制,徐莫抓住亂動的手指,哼哼唧唧的道:「疼。」

手指頓了頓,轉而繼續向下,卻溫柔了許多,帶著冰涼的觸感。

「乖,很快就不疼了。」

大手從徐莫身上拂過,似帶著魔力,消腫止痛。連日習武攢的傷痛都消失殆盡。

徐莫覺著自己應是清心寡欲久了,竟夢到了初穿書時和司隱荒唐的那一夜。

徐莫宿醉醒來,入眼是司隱美的魅惑眾生的側顏,徐莫咽咽口水,一時有些恍惚,不知是自己幻覺了,還是時間竟又輪回至剛穿入書時。

15.

徐莫下意識的想裹緊被子,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司隱的懷裏,坦誠相見,此刻再糾結昨夜發生了什麽好像也沒了意義,徐莫艱難開口:「小隱,你怎麽在這?」

司隱將徐莫摟得更緊了緊,一臉無辜:「姐姐久不回去,我便只能來尋了。」

「你是怎麽找來的?」

「我送姐姐的手環,無論姐姐在哪,我都能找到。」

司隱握住徐莫的手腕,頗委屈道,「姐姐明明和小隱說好,學會紅蓮業火便回雲陽谷。姐姐為何在這淩微宗?」

司隱說著,手上忍不住便加重了力道。

「咳。」徐莫也有些心虛,「我臨時遇到點事,需得來這裏了了。」

「什麽事?我陪著你。」

「這事需得我自己來。」徐莫記得,原書裏司隱一步步黑化便是從他看著蓮陌愛上沈修竹開始。

如今本來就是一團亂麻,徐莫不希望司隱再牽扯進來。

司隱看進徐莫的眼,滿臉的無奈,「姐姐,為什麽?」

「小隱,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你先回雲陽谷,讓我自己理清思緒,好不好?」徐莫溫言細語地與司隱商量。

司隱沈默了片刻,握拳的手緊了又緊,終是妥協般抱緊徐莫,俯身在她頸肩,「姐姐,不要讓我等太久。」

司隱坐起身,伸出右臂又將徐莫撈到懷裏,化出一截藤鞭,遞給徐莫:「你如今封了魔力,就拿著這鞭子防身吧,等閑都不能近身傷你。」

司隱右手握住徐莫的手,擡手輕輕一揮鞭,空中便揚起一陣疾風。

紫色的靈光從司隱的右手流淌到徐莫手中,神鞭認了主。

「謝謝你,小隱。」徐莫真心實意地道。

司隱側身,低頭吻上徐莫眉間灼灼的紅蓮,「你我之間,無須客氣。」

徐莫楞了一楞,開口還沒想好說什麽,司隱便低低的笑了一聲,一揮廣袖便消失了,只余滿室的紫藤花香。

司隱不敢久留,徐莫未註意到的左臂已盡根而斷,這次化作了藤鞭。

16.

徐莫憑著司隱送的紫藤鞭,一路打進了決賽,還剩八人角逐最後的勝者。

徐莫覺得真是「緣,妙不可言」,自己居然對上了原書的女主,許靈姝。

許靈姝一身淡粉的束腰襦裙,看起來溫溫柔柔,下手卻是幹脆利落。

許靈姝修水靈根,化水柱為劍和徐莫纏鬥起來,徐莫靠著紫藤鞭,許靈姝近不得身,而徐莫也無法傷著許靈姝,一時難分勝負。

徐莫畢竟繞著山頭跑了月余,體力略占上風,漸漸顯出優勢。

許靈姝也覺察出來,凝神聚起大股水浪襲向徐莫,徐莫趕緊甩出紫藤鞭,打碎了水浪,雖然失了攻勢仍有小股的水花灑向徐莫,淋了一臉。

按照點到為止的規矩,比試結束,判許靈姝勝。

「蓮陌,很厲害啊。」一直在旁觀戰的沈修竹走了過來,又道:「你的抹額濕了。」

徐莫為了遮掩額間的惹眼紅蓮,平日裏將一方錦緞綁在眉上。

徐莫沒料到沈修竹說著話就取下了抹額,一時反應不過來,楞楞的看著沈修竹。

沈修竹本打算取下抹額替她施個幹燥咒,沒曾想抹額下藏著一朵灼灼的耀眼紅蓮。沈修竹猛然便想起了那日在街頭從天而降的女子,額間一朵美艷的紅蓮,一雙美目帶著盈盈淚光滿含深情的看著自己。

沈修竹這才知道原來徐莫在河邊搭訕時所說的見過不是瞎說。

徐莫因著淋了一臉的水,眼睛也變得有些潤,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星點的水珠,又因著打鬥許久,臉頰泛出淡淡的粉色,襯著額前的紅蓮,愈發的嬌美可人。

沈修竹趕忙定了定心神,快速施了訣,再替徐莫將抹額帶上。

遠處,高高在上端坐著的淩微宗掌門謝韞,無意間也瞧見了徐莫額前的紅蓮,栩栩如生,眸色不禁閃了閃。

「你額間的紅蓮。。。」沈修竹不自然的咳嗽一聲,道:「生得倒是別致。為何要遮起來?」

徐莫擡手隔著抹額摸摸,道:「覺著有些太過顯眼。」

「嗯。」沈修竹也說不清自己是何種心理,道,「平日就遮起來吧。」

17.

比賽的最後,沈修竹果然奪冠。

主持比賽的長老宣布沈修竹即日起拜入掌門謝韞座下。

謝韞坐在最高處,仿佛雲端,一襲灰衣在風中翻飛,頗有仙風道骨的氣派。

「慢著。」謝韞緩緩站起身,擡手指了指站在下面的徐莫,「她,也入我門下。」

全場人的目光隨著謝韞的手看去,徐莫也扭頭四下看去。

「我?」

徐莫楞在當場,尷尬的笑笑,這是什麽神仙操作?

謝韞言畢便走,不理會眾人小聲的議論,沈修竹拉著徐莫匆匆跟上。

沈修竹是謝韞的第十一位弟子,徐莫是最小的第十二位,也是唯一的一個小師妹。

徐莫和沈修竹搬到了謝韞所在的青蕪峰,各自一方小院,毗鄰而居。

徐莫作為青蕪峰上唯一一個女弟子,又是長相明媚的妙齡少女,獲得了師兄們熱情的照顧。

眾師兄齊心協力地忙活了一下午,替徐莫打掃幹凈了屋子,還貼心的在院裏架了秋千,做了一桌好菜。

徐莫受寵若驚,自己一個惡毒女配,竟變成正道團寵了?!

沈修竹隨著十師兄來到院子裏,看到的便是眾師兄們熱情的對徐莫噓寒問暖,眼神不禁暗了一暗,一餐佳肴也食不知味。

眾人入夜方散。

徐莫回屋簡單收拾一番正打算睡下,就聽得「咚咚咚」的敲門聲。

徐莫開了門,見是沈修竹,奇道:「沈師兄,怎麽還未回?」

「一直還沒來得及給你道喜。」沈修竹道。

「這個平安扣送給你,希望保你平安順遂。」沈修竹說著遞上一枚翡翠平安扣,碧綠通透,像是借了幾分翠竹的顏色。

徐莫忙道:「沈師兄,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好收。」

「不值多少錢,重要的是寓意好。」沈修竹想了想道,「要不你也送我一個禮物?」

「啊?」徐莫來淩微宗來的匆忙,身上並沒有帶什麽物件,又封了法力,化不出自己原有的一些飾物。

她身上只有幾顆從蓮祐處討來的靈石,想著以備不時之需,於是摳摳索索的從懷裏摸出靈石,道:「沈師兄要是不嫌棄,要不就選一塊靈石?」

沈修竹笑笑,道:「那你先欠著我。」

說著將平安扣放入徐莫手中,「這個,你可收好了。記得要隨身帶著,保平安。」

18.

謝韞喜靜,青蕪峰上弟子的修煉大都交給大弟子慕白教導。

沈修竹次日便受慕白指點修煉心法,盤腿端坐著感受天地之靈氣。

徐莫是武修,本就是混個日子,不願意再繞著山頭跑,也在旁邊坐著聽聽,只是不一會兒就趴著會了周公。

大師兄慕白對於這個唯一的小師妹也不好責罵,索性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不知何故,徐莫現在總是夢見司隱,而她與司隱又總是在做著一些令人面紅耳赤的事。

徐莫不敢再睡,就尋到廚房打算找十師兄容紹切磋一下廚藝。

謝韞和修為高的師兄已不用進食,只有幾個低修為的弟子還需要飯食,卻也做的簡單,通常由容紹負責。

徐莫念著那日魏思做的紅豆餅很好吃,打算復現一下。

在容紹的幫助下,乒呤乓啷碎了一廚房的碗碟,熏黑了一面墻,差點燒著了廚房。徐莫終於做出了心心念念的紅豆餅,只是賣相有些不好看,又順走兩碗綠豆湯,提著食盒去尋沈修竹。

沈修竹正端坐在自己的小院裏,身側坐著一襲粉衣的許靈姝,聲音軟軟糯糯,「沈師兄,這是我特意給你做的芙蓉酥。」

徐莫走進屋,放下食盒,笑道:「巧了,我也做了點心,紅豆餅。」徐莫說著將紅豆餅端了出來。

許靈姝瞧見,不由好奇問道:「蓮師妹,你這紅豆餅怎麽是黑色的?」

「這是時下最流行的碳烤紅豆餅。」徐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沈師兄,你要嘗嘗嗎?」

沈修竹看著顏色不甚討喜的紅豆餅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笑。

沈修竹想起今天下午似乎聽到過廚房方向傳來的陣陣鬼哭狼嚎的慘叫,還看到了比往常濃烈許多的炊煙,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跳,內心十分猶豫。

許靈姝將盛著芙蓉酥的碟子向沈修竹推了一推:「沈師兄,要不你嘗嘗芙蓉酥?」許靈姝做的芙蓉酥粉嫩精巧,紅粉相間的面團包出芙蓉花的形態,頗費了一番心思,看著就十分誘人。

沈修竹左右看看,硬著頭皮接過焦黑的紅豆餅,小心的詢問道:「這餅,和上次吃的似乎不同?」

「嗯。」徐莫點點頭,臉不紅心不跳的道,「這是改良版。」

沈修竹默默的嘗了一口,面粉燒焦碳化後的苦味頓時在口中蔓延開來。

「好吃嗎?」徐莫問。

沈修竹艱難的點點頭。

「那你就多吃點。」徐莫說著把紅豆餅推到了沈修竹面前。

19.

徐莫在青蕪峰上又混了兩日,這日睡的正香的時候被慕白叫醒了。

慕白向遠處一指,道:「小師妹,師尊喚你。」

「師尊叫我?」徐莫聞言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順著慕白的指尖看去,謝韞正負手看著自己。

「小師妹你快去吧,別讓師尊久等。」

繼拜師禮後,徐莫還未單獨見過謝韞,想著謝韞修為高深,徐莫心裏一直是有些擔心的,害怕暴露了真實身份。

說來謝韞也是一個修煉了三百多年的老道了,看著卻精神煥發的像只有三十歲。

徐莫磨磨蹭蹭的走到謝韞身邊,恭敬的俯身拜道:「師尊。」

「隨為師走走。」

徐莫規規矩矩的跟著謝韞身後,雖已至夏初,青蕪峰因著山高樹密,仍舊很是涼爽。

「在這住的可還習慣?」 謝韞道。

「習慣。師兄們都待我甚好。」

「修習的怎樣?」

「師兄們皆是靈修,和我所練的武修不是同路。」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一個山澗旁,謝韞道:「試試,控水。」

「啊?」

徐莫按照謝韞傳授的心法口訣而做,覺得似乎真的有氣息流淌在四肢百骸,又轉念想到自己身為魔族,修仙會不會傷身,氣息便弱了下去。

「清除雜念,再試一次。」謝韞沈聲道。

徐莫半蹲著馬步試了五六次,在腿酸的都想放棄時,終於有星點的水花向徐莫飛來。

「師尊,成了!」徐莫十分驚喜,這淩微宗此番真是來得值了,沒想到還多得了一項修仙的本事,保命符又多了一道。

謝韞笑笑,「還差得遠。」說著又引著徐莫走至一山茶樹旁,雙手扶住樹幹,凝神念訣,幾番嘗試下,本已過了花期的山茶樹竟開出大朵的鮮艷紅花來。

「你是世間罕見的水木雙靈根,可以多在水源或草木繁盛處修習,利於吸收靈氣。」

「師尊怎知我有水木雙靈根?」徐莫好奇的問道。

「見你額間紅蓮。」

徐莫一驚,難道師尊知道自己是魔尊的血脈了?

不對啊,魔尊是控火的啊!難道是蓮陌的母親!?徐莫心裏想著便問了出來:「師尊知道這紅蓮的出處?」

「你且好好修習。」謝韞不願多說,背過身就走,「過幾日查你的功課。」

20.

青蕪峰背靠著一處峽谷,名曰無音谷,谷內是遮天蔽日的繁盛草木和無處不在的蛇蟲猛獸。

無音谷一大用處便是作為淩微宗的藥材庫,因其獨天得厚的自然環境生有許多珍稀的天靈地寶。

而另一大用處,便是謝韞獨創的,將還需磨煉的弟子扔入谷內,往往可以得到飛速的成長。

基本要求便是橫穿無音谷而出,有運氣好的,還可尋得天靈地寶。

是以,沈修竹和徐莫被安排了進谷歷練,許靈姝原本不用遭這個罪,但是非要求著她爹給謝韞說和,跟著同去。

臨行前,眾師兄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徐莫準備好一大袋的防身用品,並安慰道:「小十二,別怕,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頂多床上躺月余。必要的話,師尊會出手的。」

這一節徐莫記得,男女主的感情便是這次到了進一步的昇華。

而蓮陌只是普通武修弟子,並未拜入謝韞門下,這種歷練的好事也沒有她,只能暗自氣的銀牙咬碎。

如今這富貴砸到自己頭上,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谷裏瘴氣彌漫,不時有隱藏在暗處的蟲鳴獸叫,聽的人心驚膽戰、頭皮發麻。

三人決定沿著小溪跟著水流的方向走。

徐莫緊緊的揣著師兄們給自己準備的保命儲物袋,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惡毒女配也要參與這種屬於男女主的高階試煉,封了魔力的她可不能在在此處草草丟了命。

「小師妹,別怕,師兄會保護你。」沈修竹看出徐莫的緊張,走至徐莫身前,持劍向外道。

「小師妹,師姐也會保護你。」許靈姝說著便也走至徐莫身前,與沈修竹並肩而立。

「唉,不愧是男女主,好一對璧人。」徐莫心中莫名發酸,面上卻道,「那就有勞師兄師姐了。」

還是保命要緊。

三人有驚無險的過了一日,只遇到一些小怪,至晚,尋了一處洞穴休息。

沈修竹堅持每日修習的好習慣,盤腿而坐,閉目運氣。

賢惠的許師姐在架起的火堆上支起小鍋,開始煮湯。

徐莫看著覺著這種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洗手作羹湯的美好畫面確實容易引發感情。

21.

閑著也是閑著,徐莫開始翻找師兄門送的儲物袋,有個小毛毯,正好有點冷;又翻出來個食盒,裏面裝著燒餅、糕點、肉幹,正好也餓了。

「許師姐,你要嘗嘗嗎?」徐莫客氣道。

「不必了,我等著沈師兄一起。」許靈姝說著也開始閉目修煉起來。

學霸的勤奮,徐莫是理解不了,於是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翻找著儲物袋,見識見識都有什麽好東西。

可能師兄們的修為都較高,竟然沒想著準備防身武器,全都是生活用品。

等沈修竹與許靈姝修習結束,徐莫已經用棉被給自己鋪好小窩,裹著毛毯,一邊啃著肉幹一邊看誌怪小說了。

師兄們大概覺得她只要安安穩穩的茍過這半月便好。

「沈師兄,喝點素湯吧。」許靈姝說著將一晚熱氣騰騰的素湯遞至沈修竹面前。

「有勞許師妹了。」沈修竹接過,又道,「小師妹,也來喝一碗?」

徐莫是有眼色的,知道許靈姝對自己說不上喜歡,甚而還帶著一點防備,於是笑著擺手拒絕。

入夜,已經入夢的徐莫忽聽到一陣笑聲,接著許靈姝委委屈屈地道:「沈師兄,你為何現在對我這般冷淡?」

「許師妹,你怎麽了?」沈修竹清冷的聲音響起。

憑著看八卦的心情,徐莫睜眼看去,只見許靈姝已坐在沈修竹身旁,正又哭又笑地扯著他衣袖,「沈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你都忘了嗎?」

「許師妹,我一直是將你當作同門師妹看待的。」沈修竹蹙眉道。

「是不是因為蓮陌?!自從她來了,你便和我疏遠了!」許靈姝越說越激動,不復往日賢淑模樣。

「和她無關。」沈修竹說著便下意識的朝徐莫處看去,正瞧見她一臉看戲的表情,輕咳一聲,「小師妹,過來幫忙,許師妹她中毒了。」

22.

被抓包的徐莫,只得無奈起身,這在間隙,許靈姝對沈修竹的表白越來越露骨,行為也越來越惹火,沈修竹一個手刀劈向許靈姝的後脖頸,讓她昏睡過去。

「小師妹,你扶她去躺下。」沈修竹道。

徐莫走近了才發現沈修竹額上浸著汗珠,臉色潮紅,仿佛強烈抑制著什麽的樣子。徐莫依言扶著許靈姝躺下,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被拉入一個熾熱的懷抱。

沈修竹居然滿臉深情地看著她:「小師妹,你莫要生氣。」

「我不生氣。」徐莫瞧著沈修竹那樣子,估摸著也是中了毒。

「小師妹,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

徐莫對著那張和沈越一般無二的臉,有一瞬的楞神。

避開目光向下看去,沈修竹被許靈姝扯松的衣領露出平日裏被包裹嚴實的胸口來,原本白皙的膚色上此刻也微微透著粉紅色。

徐莫咽咽口水,只覺著是「瘋了!瘋了!都瘋了!」

在徐莫天人交戰的時刻,忽的刮起一陣大風,轉瞬,徐莫便被摟入紫藤花彌漫的懷抱。

「姐姐,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司隱的聲音帶著涼意。

「小隱,別誤會,他中毒了。」徐莫忙道,說著看向沈修竹,只見他已昏倒在地。

「姐姐別擔心,我只是讓他睡一會兒,別因著神誌不清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來。」

徐莫默了一默,覺著司隱有在點自己的嫌疑。

「姐姐身體可有不適?」司隱又換回乖巧的模樣,關心道。

徐莫搖搖頭,「想來他們是喝了那湯的緣故,我沒有喝。」

「也真是膽子大,山間隨意采的野蘑菇也敢吃。」司隱看一眼殘余的湯,頗有些嫌棄,說著又看向徐莫,含情脈脈。

「我倒有些希望姐姐也喝了,這樣姐姐對著我,是不是也會說出愛慕的話?」

「咳。」徐莫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小隱,你怎麽來了?」

「姐姐是不想我來?」

「哪有。」

司隱委屈道,「只怕小隱再不來,姐姐便又要被那個無趣道長勾了魂吧。」

「我只是想著這畢竟是仙門,擔心你萬一被發現受傷就不好了。」徐莫忙著給司隱順毛,忽略了他話中無意說出的「又」字。

「姐姐是擔心我?」司隱笑起來,「小隱也很是擔心姐姐。」說著牽起徐莫的手,「自然來了,可不能辜負這良辰美景。」

23.

「小隱,你可別亂來,這還有人呢!」徐莫聞言立馬面紅耳赤道。

司隱楞了一楞,復而低低地笑著湊近徐莫耳邊,「姐姐,你在想什麽?!」

司隱見徐莫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要逗她,「姐姐若是想的話,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徐莫趕緊拒絕。

「姐姐,我說的是帶你看看這谷內夜間的美景。」

司隱笑著牽起徐莫的手向洞外走去。

「這無音谷人跡罕至,又背靠著青蕪峰的靈脈,有許多世間罕見的珍奇植物。偶然進谷的人,常常在白日就被谷中煙霧與蟲蛇唬住,至夜更是不敢深入,只想尋個安全的地方等著天明。」

「殊不知,這無音谷,夜晚有別處難得一見的美景。」

徐莫隨著司隱走至密林中,聽著司隱娓娓道來的講解,沒有白日的提心吊膽,莫名的心安,她知道他會護著自己,他也有能力護著自己。

「哇,好美。」徐莫不禁感嘆出聲。

白日的瘴氣褪去,叢林間飛舞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像是銀河落入了凡間。

司隱揮一揮衣袖,螢火蟲便朝著他們聚攏過來,徐莫伸出手,螢火蟲便乖順的落入手心。

這還是徐莫第一次,見如此多的螢火蟲,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螢火蟲。

「姐姐,你可知道螢火蟲為何發光嗎?」

「為何?」徐莫看向司隱。

「這是他們表達愛的方式。」

司隱看著徐莫,握緊她的手,「在暗夜裏,借一點微光,尋找和自己相似的同伴,結為愛侶。

蟲魚鳥獸、花草樹木,雖與人不同,但也有自己的情感,或許比人更可靠、專一。」

四目相對,其中深情,徐莫不忍細辯。

兩人隨著螢火蟲向更深處走去,兩旁的樹上開著如一串串小燈籠般的花,發著瑩瑩藍光。

腳邊不遠處有一叢叢發著白光的小花。

「這是燈籠樹,你若在白天見著她,是紅色的小花。」

「這是水晶蘭,凡人常誤稱她為幽靈草,視其不詳,實則她可驅邪避祟。」

兩人席地而坐,沈浸在美景間。

司隱手指微動,一小朵水晶蘭便飛入手中,司隱側身替徐莫別在發間。

徐莫笑著,亦摘一朵水晶蘭,握於手中,默默念訣,放入司隱手中。

「小隱,這一朵送你,願你平安順遂。我新學的木靈根的術法,會保這花常開不敗。」

司隱笑著將花珍藏入懷。

「小隱,你不覺得奇怪嗎?」徐莫有些疑惑的看向司隱,「我有木靈根。」

「我很早便知道了。」司隱看著徐莫,寵溺地笑著,將徐莫緊緊地摟入懷中。

「小隱,你為何對我這般好。」徐莫不由道。

「姐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就講一個小妖精和小魔女的故事吧。」司隱柔聲道。

從前有個小花精,他自開自落了上千年看著太陽東升西落。

小花精看著月亮圓了又缺,有小蝴蝶在他眼前翩躚而過,有小黃鸝飛來又走,小花精卻只能一動不動的帶著原地。

不過他也沒覺得有什麽,總之看的都是同一片天,同一輪日月。

後來有一天,突然來了天雷,小花精被打的奄奄一息,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化出了人身。

小花精可以四處走動了,雖然能看更多的風景,不過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

小花精便又這樣過了數百年,天劫隨之而來。

小花精知道能躲過這次天雷的妖精極少,受住了便法力大增,受不住便魂飛魄散,但是小花精也不是很在意,畢竟已經活了許多年,他對這塵世也無甚留戀。

在小花精被滾滾天雷打的皮開肉綻的時候,有個一身紅衣的小魔女從天而降。

小魔女很厲害,可以使出漂亮的蓮花火焰,小魔女用蓮花火焰和天雷相抗,救下了小花精。

小魔女還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能治愈草木的能力,她抱著小花精,焦急地想救他醒來,眼淚落下,小花精的疼痛便消散了幾分。

第一次,有人為小花精落淚。

小魔女也十分霸道,明明比小花精小了上千歲,卻要小花精叫她姐姐。

小魔女說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一直想要聽人叫一聲姐姐。

小花精看著小魔女額間的紅色蓮花,覺得日月星辰都失了顏色,便低頭叫了一聲姐姐。

小魔女笑著摸摸小花精的腦袋,說以後姐姐會保護你的。

小花精終於覺出了化身為人的樂趣,他可以隨時隨地的陪在小魔女身邊,他可以和小魔女一起去看山巔上的日出,他還可以給小魔女講故事。

司隱聲音溫潤,徐莫漸漸生了睡意,靠在司隱的肩上,莫名的安心。

迷迷糊糊中仿佛聽見司隱低聲道:「小花精想要長長久久的陪在小魔女身邊,小花精想要和小魔女一起看日升月落,滄海桑田。」

司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一個溫柔的吻印在了徐莫的額間。

徐莫忍不住小聲問:「如果小魔女不是原來的小魔女了,小花精還會喜歡嗎?」

司隱點點徐莫的唇,低聲輕笑:「小傻瓜...」

他的小魔女忘了一些事,但是沒關系,他會慢慢等著,他的小魔女記起的那一日,就算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是他的小魔女,便好。

他不急,他已等了許多年,再多等等也無妨。

24.

次日沈修竹與許靈姝醒來,一時有些分不清昨夜中毒後發生的事是真還是夢,氣氛有些尷尬。

「咳,沈師兄和許師姐感覺好些了嗎?」徐莫打破僵局。

「蓮師妹,昨夜我與沈師兄中毒,大概是喝了那湯的緣故。」

許靈姝有些審視地看著徐莫,「那湯熬煮的時候我和沈師兄都在閉目練氣,只有你在一旁。」

「呵!」徐莫本想草草略過昨晚之事,沒想到女主自己又挑了出來,還天降大鍋!

雖則自己現在是惡毒女配的人設,但是這毒明明是女主下的。

徐莫也不是好惹的,於是道,「許師姐,可不敢亂說。你昨晚特意等著沈師兄同喝的那素湯裏,有致幻的毒蘑菇,不知道許師姐是不知者無罪呢?

還是明明知道而故意誘著師兄喝下?

我昨夜辛辛苦苦照顧了你們一晚,許師姐不僅不感恩,還反咬一口,難道是惱怒我壞了你好事?」

「小師妹,你怎能這樣說我?!」許靈姝說著就紅了眼,委委屈屈要哭了的模樣。

「咳。」沈修竹輕咳一聲,「想必是有誤會。許師妹當是誤放了毒蘑菇。小師妹昨夜辛苦了。」

沈修竹說著,又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起昨夜之事。

只記得自己對著小師妹問出那一句平日裏斷說不出口的話,四目相對,小師妹的眼中似有萬千情緒翻湧,剩下的便沒了印象,不由得有些紅了臉。

為了避免再尷尬下去,沈修竹換了話題,囑咐兩人收拾一下好繼續趕路。

沈修竹趁隙又低聲問徐莫道:「小師妹,昨夜,我中毒後,咳,沒有做什麽唐突之事吧。」

「師兄很快便睡過去了。」徐莫趕緊道。

「如此。」沈修竹一時也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意,是後悔問出那一句話,還是遺憾沒有聽到小師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