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这啥玩意?」
我走到路灯下,打量着从牙缝中抠出来的一根粗硬的、微微卷曲的毛发。
不是头发,更像是......阴毛。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向手里吃剩下半根的烤肠和不远处排起长队的烤肠摊,冷汗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1
「我艹你妈——」
「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
迷迷糊糊间我被楼上的吵架声吵醒。
蹙着眉头将被子蒙在头上,本打算继续睡,可这老房子不隔音,楼上吵架的阵势又太大,声音断续地传进耳朵里。
「敢碰老子的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呸!你一个农村佬,以为我会怕你吗?」
伴随着两个男人的叫骂是东西听听框框砸到地板上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烦躁地按亮手机一看,凌晨12点30。
「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扒了扒头发,低低地抱怨一句。
「你个贱婆娘,你还敢护着他?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们!」
「啊!我错了!呜呜呜,以后不会了!你放过,啊,放过我吧!」
「背着老子偷男人!你几次了!几次了!」
男人愤怒的咆哮中掺杂着女人尖利的叫声,听起来十分可怖。
这动静也太大了吧,会不会出事啊?
我盯着天花板,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报警。
我和朋友合租了这一间两室一厅。
虽然房子老了一些,地理位置偏了一些,但胜在价格便宜,走五六分钟就有一个地铁站,对于刚大学毕业两年,没攒下多少钱的我来说,再合适不过。
我们租在6层,顶层7层之前是住了个男人。
前一段时间搬来一对儿夫妻,听室友许明义说是农村过来打工的。
之前都挺好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听那意思,好像是夫妻中的女人出轨被男人抓住了。
按理说,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可......
我眨了眨眼睛,有点儿担心男人在怒极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楼上的声音消停了下来。
我凝神又听了几分钟,除了男人模模糊糊骂咧咧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声响。
我放下手机,觉得可能没啥大事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和许明义说起这件事,结果这丫昨晚睡的太死压根就没听见。
「不过,有一次我加班回来,倒是撞见那女的和赵烨在楼道里打情骂俏。」
「啊?他俩真有事啊?」
我瞠圆了眼睛。
赵烨就是原本7楼的租户,三十出头,在贷款公司跑业务。
之前我们家水管爆了多亏他帮忙,所以就认识了。
在我印象中,这人虽然有点儿不务正业、说话吊儿郎当的,但是有女朋友的,怎么会和有夫之妇勾搭上?
「真不真有事我不确定。但7楼那女的别看是农村出来的,但长相、身材都不差。而且,她还喜欢穿一些紧身的衣服,就——」
「许明义,你观察挺仔细啊!」
我揶揄地打断他。
「哎呀!我也就看到过两三次!」
许明义脸上漫上红晕。
「我怎么一次都没瞧见过?」
「就你那社畜的作息时间,你能瞧见过谁?」
许明义翻了个白眼。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叼了块面包走出了家门。
晚上下班从地铁站出来已经是9点了。
本来想买跟烤肠垫垫肚子,不想,烤肠大哥居然没有出摊。
我在地铁口周围找了两圈,发现对方今天确实没来,只能遗憾地往家走。
第二、第三天,烤肠大哥都没来。
第四天,在我的万分期待中,烤肠大哥总算出摊了。
「王哥你这几天咋都没出摊?我天天来找您呢!」
我站在烤肠摊面前,一边盯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肠一边跟大哥搭话。
「家里有些事情就没来。」
王哥边撒料边说。
「咦?您这脸上咋了?」
瞧着王哥脸上的淤青,我关心地问。
「摔了一跤。」
王哥淡淡地道。
「那可得注意啊,嫂子今天没跟您一起来?」
王哥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她回娘家去了。」
这是吵架了?
我心下了然,没再说话。
要说王哥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却很会照顾人。
之前带媳妇出摊的时候,他不管自己热的一头汗,在旁边给媳妇支了个椅子和电风扇,就让她在一边收钱,其他活都不让沾手。
不过也能理解,王哥的媳妇比他小6岁,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让我这个单身狗羡慕的抓心挠肝。
「喏,烤肠好了。」
王哥递给我。
「好嘞~钱扫给您了哈!」
我笑呵呵地接过,一边过马路一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咸甜的汁水混合着辣椒面、孜然的香气瞬间充斥满口腔,我幸福地眯起眼睛,不由感慨王哥这烤肠做的好像比之前还要好吃了!
尤其是这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比之前吃的还要弹嫩一些。
我一口下肚又咬了一大口到嘴里。
但这口嚼到最后忽然感觉牙缝里好像塞了根线,硌得我很是难受。
走到路边,快速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伸手抠了好一会儿才把那根线拽出来。
「这啥玩意?」
我走到路灯下,一边自然自语一边仔细打量。
发现我从牙缝中取出的根本不是一根线,而是一根头发!
不,说它是一根头发也不是很准确。
它比头发要粗、要硬,还带着微微的卷曲......
这样子的......我能想到人体只有两个部位能有这种类型的毛发。
可关键是它怎么会出现在我口中的?
2
我的视线移向手里还剩下半根的烤肠,一个荒谬到让我头皮发麻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呕!」
我将烤肠丢到花坛里,蹲在花坛边几乎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才站起来。
马路对面,烤肠摊生意还是很火爆。
王哥低着头,一边翻转着烤肠一边撒着料,常年的烟熏火燎让他的皮肤又黑又粗糙。
他憨厚的模样一如即往,但此刻在我眼中,却变得有些扭曲。
回到家,我把烤肠的事情跟许明义说了一下。
谁知他竟然大笑到眼泪横流。
「啊哈哈哈哈哈!江腾,你说会不会是卖烤肠的大哥一边那啥一边绞肉馅儿,所以才让你吃到?」
「许明义,你信不信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我拧着眉头道。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你别生气。」
许明义摆了摆手,好半天才止住笑意。
「你说我要不要报警?」
我问道。
「报警?报警干什么?」
许明义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根.....额,它怎么会出现在烤肠里?你要说是头发我觉得能理解,可......这不正常。」
「哎呀!江腾你是不是平常悬疑小说看多了,不过就是一根毛而已,可能烤肠大哥天生毛发粗硬,就是头发或者是腿毛、胸毛,不是那个位置呢?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也没必要报警吧!」
「不是。我现在想想觉得那个肉也跟之前吃的不一样,你说会不会是——」
「是啥?你该不会想说是人肉吧。」
许明义的话让我的心脏一突突,刚开口要说什么,房门「砰砰」被敲响。
「你找谁?」
我打开门,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站在门外。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打扰你们。我男朋友住在你们楼上,但是这几天我都联系不上他,敲门也没有人开就来问问你们。」
「楼上?你是说赵烨?」
许明义从身后探头问。
「对对!我这几天给他打电话、发信息都没回。我不知道他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但是刚才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门。」
「是不是没在家?我这两天是没见过他,你呢?」
我转头看向许明义。
「我也没有。」
「啊!可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我问过他朋友,也说这几天没有联系。」
「要不你等会再来看看吧,跟赵烨合租的人估计也还没回来。」
「行、行吧,谢谢你们啊。」
女人歉意地点点头,然后便下了楼。
第二天是个周六,我和许明义难得早起去一趟市场,大包小裹地刚走到楼下,就发现好几个邻居聚在一起指着我们这个楼洞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和许明义对视一眼,凑过去一听。
原来她们在讨论赵烨。
「该不会是卷钱跑路了吧!我听说他不是干那什么......什么贷款吗?」
「年纪轻轻的不至于吧。」
「咱不知道!我看那人三十好几还天天没个正形,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呢。」
「我觉得应该不是,听说是他女朋友报的警,说是好几天联系不上了。」
「跟他一起住的是一对夫妻吧,他们怎么说?」
「女的不在。男的说好几天没看见人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赵烨的失踪就这样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次日,警察再次上门调查,但因为我们和他只是普通邻居,虽然楼上楼下住着,可交集并不多,也不能提供啥有效线索。
周一下班,一出地铁那鲜香的烤肠味就勾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王哥还是自己一个人在烤肠摊前忙乎,那一根根被烤得肥嘟嘟、油滋滋的烤肠看着还是那么诱人。
但只要我一想起那根毛发,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我快速地经过王哥的摊位,连招呼都没有打。
当天晚上,我因为赶一个方案,晚上12点多才上床,刚躺下没多久,就又听到楼上传来「哗哗」的冲水声。
这是第几天了?
楼上怎么天天半夜洗澡?
我边想边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被闹铃吵醒,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被子怎么潮乎乎的?
我闭着眼睛伸出手在被子上摸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湿的,于是猛然弹坐起来,然后便被眼前一大片血红吓得差点滚下了床。
3
「我艹!」
我稳住身形,盯着被子上被染了一大片的血红大脑空白一片。
我是还没醒吗?
我掐了掐大腿,很疼。
就在这时,一滴冰凉的水滴突然掉在我的额头上,激得我一哆嗦,伸手一抹,红色的!
我缓缓仰起头,只见雪白的天花板中间,氤氲着一片血红,刚才那水滴正是从上面滴落下来的。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我跳下床,来不及套上外衣就冲到隔壁,「嘭嘭」砸响了许明义的房门。
「许明义!许明义你快开门啊!闹鬼了!艹!」
「江腾一大早你鬼叫什么啊?」
许明义睡眼朦胧地打开门。
「你快来我屋,闹鬼了!」
我拉着他直接冲进房间。
「我的老天爷啊!这什么情况?」
许明义呆呆地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天花板那一滩血红惊叫。
「谁知道啊,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报、报吧,这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我哆哆嗦嗦地拨打了110。
1个多小时后,警察在查看了我房间的情况后决定要上楼上去看看。
可敲了半天,在楼上没人开门的情况下,警察联系了房东。
楼上没有人,房间里面也很干净,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异常。
于是警察进行了血液反应检测,客厅、房间、厨房都很正常,只有卫生间......
卫生间墙上、地上都检测出大量的血液痕迹,而卫生间正下面就是我的房间。
「我这几天晚上经常半夜听到楼上的人洗澡,警察同志,你说,那人会不会不是在洗澡,而是.....而是.....」
「别想那么多,调查案情是警察的事情。」
警察同志打断我的话,但是第六感告诉我,事实就是这样。
可楼上除了赵烨就是那一对从农村来的夫妻,是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呢?
我不敢想,连带着连家也不敢回,和许明义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
三天后,房东联系我说房子处理好了,让我们可以回去了。
「楼上那男人被警察带走了。这房子楼龄老,楼上卫生间接连放了好多天水才氲到了楼下来了,我重新做了防水,应该没事了。」
房东坐在屋里跟我们俩闲聊。
「楼上到底咋回事啊?那么多血,太吓人了!」
我心有余悸道。
「具体不知道,但听说在卫生间的血迹里检测出来了三个人的DNA。」
「三个?」
我有些不淡定了。
「嗯,住7楼那三个人的。」
「这是干啥?集体放血?」
许明义问。
「说是打架造成的。」
「我擦!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楼上听听框框的,打的可凶了!好像是那男人发现自己老婆和赵烨有问题,当时我就觉得挺吓人的,还想着要不要报警呢!」
我惊愕道。
「但现在找不到赵烨和男人的老婆,警察怀疑是男人把两人给杀了,但男人不承认。」
「什么?这都不承认?」
许明义叫道。
「我听一个在警察局的朋友说,男人承认发现自己老婆出轨后跟赵烨打了一架,打得挺狠的,双方都见了血,但是不承认杀人。说是第二天自己老婆就不见了,他觉得是赵烨把自己的老婆拐跑了。」
「这也太扯了吧!那么多血,说没杀人过得去吗?」
「谁说不是呢!但是,除了血迹,警察确实没有在7楼发现任何人体组织,也没有找到凶器,而且男人咬死说他没有杀人。现在是没有其他证据,警察也没办法。」
说到这里,房东重重一叹气,接着又道:「说起来,楼上那兄弟我还跟他说过两次话,说是在这边摆摊卖烤肠,看着是挺朴实的,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4
卖烤肠?
我心里一惊,脑海里浮现出王哥那一张黝黑的脸。
会这么巧吗?
几天后,我下班回来就听说7楼那男人被放回来了。
「这就放人了?说他没杀人鬼都不信吧!」
「谁说不是呢!但警察说证据不足。咱们这还是老小区,四周也没有监控,查不出来男人犯罪的痕迹。」
许明义摊了摊手,满脸无奈。
同一时间,我发现消失一段时间的王哥也出现了。
他的烤肠摊位前聚了两三个人,王哥闷声转着烤肠,看脸色好像比之前更憔悴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王哥把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处,我看到精瘦黝黑的左胳膊处有一道还没有好利索的伤痕。
我眼皮跳了跳,直觉王哥就是7楼那男人。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根被自己遗忘了的掺着毛发的烤肠......
警察说没有找到任何人体组织,那如果不是找不到,而是被处理了呢?
我浑身发寒,看向王哥的目光里浸着恐惧。
可我没有任何证据,这些也不过是我自己的揣测。
如果想要让警察相信,那就得找出确凿的证据。
我思虑片刻,强装镇定地走上前,道:「王哥,这些天忙啥了?好长时间没瞧见你了。」
王哥掀开眼帘看了我一眼,道:「家里有些事情回去处理了,这才刚回来。」
「哦。那嫂子还没跟你回来啊?」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王哥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冷意,再定睛一瞧,对方神色如常,似乎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她有事,回不来。」
「哦哦,那、那你给我来两根烤肠吧,一根烤了,另一根直接给我的生的就行。」
我强装淡定道。
「生的?」
王哥意味深长地睨了我一眼,那眼神看得我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这烤肠别地方买不到,我就想买了放冰箱,明天早上正好放空气炸锅里一热,还能当早饭。」
「烤完再热也一样。」
王哥道。
「那......那哪能一样啊,皮、皮肯定都不脆了。」
我咽了咽口水,双手死死地抓住裤缝,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己的异常。
王哥又看了我一眼,随后才道了句:「行吧。」
离开烤肠摊,我几乎是一溜小跑地冲回家,一进门就拉住许明义急急道:「老许,我有线索了!」
「啊?什么线索?」
「就是楼上消失的那两个人!我是觉得他们是被做成了烤肠!」
我把烤肠举到许明义面前。
「噗!」
许明义刚喝进去的水全数喷在我的脸上,「我说江腾,你差不多点儿啊!做成烤肠?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我没有开完笑。我没见过7楼那男的,但那天房东说他是卖烤肠的,所以,我觉得他就是在地铁口摆摊卖烤肠的大哥!」
许明义听我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思索片刻道:「地铁卖烤肠......我不坐地铁,这人我没啥印象啊。」
「啧!咋没印象,你忘了之前有一次咱俩出去吃饭坐地铁回来,大概9点多吧,那大哥还在那里卖,我还给你买了一根!」
「啊!啊!我记起来了,你别说,好像还真是!」
「是吧!而且我今天发现这段时间这大哥经常不出来摆摊,尤其是最近这次,跟楼上那位被抓起来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重合的。」
「所以,你就凭这点就怀疑他把自己的老婆和赵烨做成了烤肠?」
「也不全是。还有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跟毛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再一想......」
我话没说完,但许明义明显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眼球都颤了颤。
「江腾,这要是真的,也太变态了。」
「谁说不是。所以,我想把这根生烤肠送去警察局。」
许明义的视线移到我手里的烤肠,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看得出来也挺紧张。
起初,办案警察也觉得我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可听了我的解释之后,他们就沉默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我第二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我接到了警察的反馈电话。
「江腾先生,您昨天送来的烤肠我们仔细检验过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5
「经过检查比对,烤肠的肉为猪肉,不是您说的......人肉。」
「啊,是、是吗?」
「嗯,感谢您提供的线索,但——」
「警察同志,您说有没有可能他是把猪肉和人肉掺着卖,我这根是猪肉的,但或许,他卖的其他烤肠是人肉呢?」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要不您们还是去查一查其他烤肠吧,我真觉得那些烤肠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您的想法我会和领导反馈,感谢您提供的线索。」
「不客气......」
我挫败地挂掉电话。
晚上从地铁口出来,我发现王哥又没有出来摆摊。
走到楼下时,门洞外围了好几层人。
「这是怎么了?」
我疑惑地问旁边的一个大姐。
「还能怎么了?就是那个杀人犯呗!刚才三四个警察过来,从他家抬出好几个大箱子。」
大姐道。
「大箱子?里面装的什么?」
「我没看见,听别人说好像是香肠。」
「就是香肠!三大箱子呢!你们说,警察突然来搬香肠是干啥?」
另一个阿姨接话。
「那家伙不是卖烤肠的嘛,你们说那些烤肠会不会有猫腻?」
「啊?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啊!失踪的男人和他老婆一直都没找到,你说俩大活人总不可能消失了吧!警察找了这么些天都没找到人,我感觉这俩人凶多吉少。」
「哎呦,你可别瞎说。这人还能变态到把人......把人......」
「把人剁成肉馅做成烤肠卖给别人。」
此话一出,周围一圈人皆把目光投向我。
同一时间,从楼道里走出来的警察和王哥也齐齐停下了脚步,我和王哥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了个正着。
他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视线扫过周围又重新聚焦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确定在他憨厚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狰狞的狠意。
幽深的眼底满是晦暗,看得我头皮一紧。
但转瞬间,他就换上了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扯着警察的袖子委屈道:「警察同志,我的烤肠都被你们没收了你让我卖什么?」
「检查没问题后会给你送回来。」
被扯住的警察道。
「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就这一门营生,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你们还全都抬走了!你让我怎么活!让我怎么活啊!」
王哥红着眼睛叫喊。
「啧啧!看把人逼成什么样了~该不会真搞错了吧?」
「可不是~好歹给人家留一箱啊。」
邻居们小声议论,但我心里却笃定这王哥肯定有问题!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那三箱烤肠都是猪肉,没问题。
「怎么会呢?不可能啊!」
我蹙着眉头,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我看7楼那男人挺老实本分的啊,是不是真搞错了?」
许明义在一旁开口道。
「不对!他绝对有问题!只是——」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我的话。
「你找——」
推开门的一刹那,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我立马息了声。
王哥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不发一言地站在门外,直勾勾地盯着我。
6
「原来是你住我楼下啊!」
王哥扯起嘴角,将黑色塑料袋递到我面前,「你说你爱吃我做的烤肠,所以我给你送来一些。」
我舔了舔下唇,盯着黑色塑料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不接?这些可都是生香肠。」
王哥话里有话道。
我神色一凛,预感他应该猜出来警察之所以查他的烤肠是跟我有关系。
「不、不用这么客气。我这两天减肥。」
我把手背到身后。
「是吗?所以,昨天买烤肠是为了给警察吗?」
王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哈!哈哈!王、王哥你说什么呢?什么给警察?我可跟警察没什么交集。」
我干笑道。
「哦,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这些烤肠你真不要?」
「不要不要!」
「那好吧,不过这烤肠确实也做了好几天了,我以为你喜欢这、款,所以才拿来送给你。」
王哥特意在「这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眼皮抖了抖,视线移到塑料袋上,觉得他多半是在挑衅,但又忍不住想,万一这是真的呢?
或许是看我一直不说话,王哥收回了手,遗憾地道了句:「不喜欢就算了。」,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当天晚上,我正睡得半梦半醒,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嗑嚓嗑嚓」的声响。
起先,我并没有在意,蒙上被子酝酿着重新入睡。
但越听这声音,越觉得不对劲。
且不说这大半夜的,谁吃饱了撑的,在门外捣鼓一些有的没的。
光听这声响......怎么感觉都是来自我家的大门!
我「唰」的一下睁开眼睛,赤脚下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探头朝大门处看去。
黑暗中,没有任何异常,但那声音却格外清晰。
「嗑嚓!嗑嚓!」
我惶恐地意识到,有人正在敲我家的大门。
我「咻」的一下缩回房间里,反手想锁住房门,却猛然想起之前我的门锁坏掉了,一直没有换新的。
于是一咬牙,冲到许明义门前,一边急促地敲响,一边压低音量叫道:「许明义!许明义你开门!」
然而,等了一会儿都不见门里面有任何动静。
擦!
还真是一睡熟就跟死猪一样!
我在心里暗骂。
「嗑嚓嗑嚓嗑嚓!」
就在这时,门外撬锁的声音急促起来。
我眼瞅着许明义是叫不醒了,咬牙跑回到自己屋里面,然后拼劲全力将书桌抵在了门前,捞起床上的电话,立马拨打了110。
「喂,110吗?有人在撬我家的大门!」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闷响,门,被打开了。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小声快速地报出了家里的地址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双手抵在书桌上,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哒、哒、哒。」
鞋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我紧张得汗都冒了出来。
「嗑嗒~」
门外那人似乎走到了许明义门前,扭动了两下门把手却没能扭开。
门外寂静了一会儿,就在我怀疑那人会不会撬开许明义的门对他不利时,脚步声再次响起,他朝我的房间走过来了!
7
我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握住书桌边缘的手骨节都泛了白。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慢放键,我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缓慢地转动两下,随后一股大力使劲儿一撞,房门居然被生生撞出了两指宽的缝隙,我被后撤的书桌撞得后退两步。
「艹!」
我禁不住低吼一声,一个迈步,重新把书桌给抵了回去。
「找到了。」
门外响起王哥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恐惧犹如毒蛇顺着我的脚踝逐渐攀升上来。
「嘭!嘭!」
他开始大力地撞门。
而我则咬牙,吃力地抵抗着。
这人是牛么?
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看着逐渐被撞开的门缝,心里又急又燥。
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许明义那边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我住在6楼,要想跳窗逃跑是不可能的。
可这门......
我惊恐地发现,就在我刚才恍神的功夫,王哥已经把手通过门缝伸进来了。
「喂,你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烤肠吗?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做啊!」
王哥半个臂膀挤进门缝,声音里浸着疯癫。
「教、教个屁!我、我我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跑不掉的!」
我壮着胆子大吼。
「跑不掉?只要把你做成烤肠就没事了。」
王哥的话让我脸色煞白。
他这是真对我动了杀心!
难道是因为晚上我说的那句话?
是了,如果我是王哥,听到我说的那句话再联系起之前我跟他买生烤肠的举动和警察突然要检查他发热烤肠这些事情,他多半会以为我知道了些什么。
所以,这才急着要杀我灭口。
想明白这些,我再不敢懈怠,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顶住书桌。
决不能让王哥闯进来,不然我的小命可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我一个天天坐办公室的根本不是王哥的对手,在他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下,我被震得后退好几步,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也抵挡不了房门越开越大。
「多嘴的人还是死了好。」
王哥大半个身子探进来,垂在身侧的手里赫然正握着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刀。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恐惧的情绪,大叫道:「许明义!救命啊!许明义你踏马快醒醒!!!」
王哥神情一愣,随后用力把书桌往我的方向一推,整个人便钻了进来。
我尖叫地朝后跳去,眼神四下乱瞟,瞅准衣柜旁的羽毛球拍,抄起来就举在了胸前,「你你你你不要过来!警察、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不能一错再错!」
「错?哼!明明是那对狗男女不要脸!我起早贪黑的工作,给她吃好的穿好的,她呢?她背着我勾搭别人!还在我眼皮底下!」
王哥狰狞地大吼。
「对对对,是他们不要脸。」
我不敢激怒王哥,只能迎合着他的话道。
「你也是。你不也惦记着我媳妇吗?她没跟我一起出摊,你可是问了好几次。你们都一样,都该死!」
王哥握着刀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咯咯」声。
我心中叫苦不迭,我怎么就惦记你媳妇了?!
我那是寒暄!是没话找话好嘛!
但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王哥已经朝我走了过来。
我连连后退,可房间就这么大,当我后背贴上窗户时,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地狱的大门。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
王哥像是来自地底的恶魔,咆哮着举着刀就朝我刺过来。
电光火石间,我猛的往旁边一偏,锋利的刀尖擦着我的大臂而过,尖锐的刺痛让我整张脸都皱巴到了一起。
但我没心思管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对方一击不中,紧跟着又扑了过来。
「去死吧!」
眼看着刀尖就要刺过来,我手疾眼快,死死地握住了王哥的手腕。
「你这是杀人!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牙咬切齿道。
「我死也要把你们这些臭虫拖下地狱!」
王哥暴戾地道。
刀尖离我越来越近,我胳膊颤抖着,哪怕已经拼尽了全力,但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警察!举起手来!」
我眸光一亮,趁着王哥动作一顿,歪头往门口看去。
可哪里有什么警察,只有许明义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
8
擦!
他居然玩狼来了!
我趁王哥没反应过来,用力往他脚背上一跺,趁他踉跄的功夫,飞快地往门口蹿去。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行动最敏捷的一次,以至于站门口的许明义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我拽着就往大门冲去。
「跑啊!傻站着等死吗?」
我边跑边喊。
刚跑出门,就听到屋内急促的脚步声追了出来。
我不敢回头看,只闷头往楼下跑。
跑出去!
只要跑出去,说不定就会获救!
我手扶着栏杆,脚步捣腾得飞快。
「噔噔噔!」
身后的脚步如影随形,只眨眼的功夫,就跟我们只差一层楼梯了。
不能被追上,追上就完蛋了。
「警察!警察来了!」
我边跑边喊。
「呸!还想骗老子!」
王哥气急败坏地怒吼。
「擦!他怎么跑那么快啊!」
跑在我前面的许明义气喘吁吁地道。
「别说话,赶紧跑。」
说话间,我脚下一个踩空,竟然一头攮了下去。
「唔!」
我摔在平台上,虽然挺疼,但貌似并不严重。
爬起来刚要跑,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匕首距离我的双眼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江腾!」
许明义站在下一层楼梯的平台上,胆战心惊地叫了我一声。
「呼~呼~」
因为刚才的跑动,我的胸腔仿佛要炸开一般,但此刻我却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王、王王哥,你别冲动,我们之间有、有些误会,你——」
「没有误会。我就是想要你死!」
王哥打断我,刀尖正要落下的当口,一声「警察!把手举起来!」从楼下响起。
又来?!
许明义这是要把狼来了践行到底吗?
我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下一秒,「嘭」的一声枪响,王哥闷哼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
我震惊地睁开眼睛,几个身着制度的警察已经冲上来将王哥制服住了。
「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离我最近的警察低头问。
「能——唔!」
手撑在地上的一瞬间,疼痛感就顺着手臂刺进心里。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整个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刚才逃跑的时候不觉得,现下手臂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们先送你去医院,稍后再录口供。」
警察将我扶起来道。
「警察同志,这人是杀人犯,他很可能是把受害者做成了烤肠!」
我急急道。
「哈哈哈哈哈哈!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王哥忽然哈哈大笑,似乎笃定警察找不到任何证据。
「地铁华北街A口对面的花坛里,我曾把在他那儿买的烤肠丢在那里。你们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绝对性证据。」
王哥听我说完,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我瑟瑟地避开他的视线,一直到警察把他带出楼洞才言简意赅地对身边的警察解释了几句。
就在刚才跟王哥对垒的时候,我记起了此前那根被我丢在花坛里的烤肠。
如果这两天的烤肠没问题,那很可能有问题的就是我之前吃到过毛发的那一批!
隔天,我到警察局去录口供,快结束时我向办案的警察打听了一下烤肠的检测情况。
「你说的那根烤肠经过检测确实有问题,基本上可以确定属于女性失踪者。」
从警察局出来,我蹲在路边又吐了半天才往家走。
两周后,听房东说,王哥认罪了。
原来,王哥之所以能娶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是因为对方之前到城里打工,仗着自己年轻还有点儿姿色和有妇之夫搞在了一起,结果怀孕之后对方翻脸不认人,王哥媳妇没办法就回了老家。
家里嫌她丢人,让她打掉孩子她不同意,僵持之下,女人找上了一直没结婚的王哥。
不想,婚后不久,孩子因为意外流掉了。
女人自此便不安分起来,听说在赵烨之前,勾搭过好几个。
出事那天,女人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没跟王哥一起出摊。
恰好那天生意异常火爆,烤肠早早卖完,王哥就提早收摊回家了。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自己媳妇和赵烨两个人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
压抑很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王哥怒极之下失去理智地将两个人全杀了。
事后,他清醒过来,想要毁尸灭迹。
于是就把两人分尸,肉和内脏剁成肉馅,做成了烤肠。
而骨头被他藏在烤肠箱的最底部,每次出摊就带出去一些,趁着夜黑风高,埋在了小区不远处的公园里。
本来这一片没有监控,王哥的行径不会被发现,或者说,不会这么早被发现。
可好巧不巧,我在那天买了根烤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