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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虐心的短篇古言推荐?

2019-07-25知识

已完结 【栀渡】 全文1.5w+

长公主权倾朝野,临朝数年,却在幼皇行冠礼后悄然离开,无人知其去向。

世传长公主苏清宁,性暴戾,常年着一身素衣,戴半张银面,手段狠辣,临朝数年间,朝堂上下一片和睦,战乱纷止。

幼皇行冠礼,重掌朝政那日,长公主匆匆露面之后,便再无音讯。

想传她已经离开皇宫,去游历江湖了,也有传闻说她早已看淡一切,决意独居深宫,不再踏出半步……

……只有刚得到掌政大权,成为一个真正的皇帝的秦蕴知道,那日她远远望了他一眼,派人将那些旧物转交他之后,便回到了那个早已被封禁数年的宫殿,靠在那棵栀子树下,悄然离开了。

这深宫圈禁了她许多年,但总算,最后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世人只知她冷漠狠绝,是摄政的长公主,却似乎早已忘记,她其实并不是皇室的一员,只是有个人,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了这里,替他守护着这里的一切……

钦朝三百八十七年,初夏。

烟雨雾都,五月的钦城,栀子花刚刚开出了花蕾,正是含苞待放的好时候。

小雨细细的下着,有些雾蒙蒙。

分明是五月的天气,却像极了初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传来兴高采烈的呼喊声。

「三日后蕴王寿诞,陛下下旨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雨轻轻的下着,落在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上。

「三日后蕴王寿诞,陛下下旨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有人兴高采烈的喊着,人来人往的街上,人气更加热烈了几分。

巨大的花树下,撑着油纸伞的白色人影慢慢的走开了。

大赦天下吗……

可是好像,已经没办法,赦免她了呢。

——

她叫苏清宁,母亲是邻国长公主,容色倾城,天下无双,父亲是玄皇的结拜兄弟,钦朝的战神将军。

一出生,她便被赐予无上荣华,成为钦朝唯一一个,一降生便被赐予封号的郡主。

举世无双,却又一夕而陨。

十五岁那年。

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夺走了她的一切。

那是她风华正茂,极尽荣宠,正要高高兴兴的嫁给心上人的时候。

也是她,此生最为绝望的时候。

异国将养三年。

她苏清宁,又回来了。

或许钦城早已忘记了她的名字,但这满城的栀子,总还能记得她的存在。

城里一片喜庆。

下了半个月的零散小雨,总算是停息了下来。

天气转晴,皇都一片欢庆,整个皇都都沉浸在为蕴王准备寿诞的喜悦中。

沉寂许久的皇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欢庆了。

城中的客栈里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一扇打开着的窗边,素衣女子静静的站着,半张银面折射着淡淡的光。

虽然隔了较长的一段距离,但楼下庭堂里的议论声仍是尽数入耳。

「听说这次蕴王的寿宴,楚国也会派人来……」

「楚国啊……楚国不是和我们交恶已久了吗?从那位仙去以后……」

「嘘,慎言慎言……」

那人噤了声,片刻后又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要说这蕴王殿下……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蕴王方才十岁,便立为了储君……」

「是啊,虽说蕴王是陛下的亲弟,与陛下关系甚密,但陛下正值盛年,虽膝下无子,但现在就着急立储君,未免也太过操之过急……」

「诸位,」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路过的人出言打断,「国家大事,还是不宜擅论……」

那几人突然被打断,自然是不悦的,「你多管什么闲事?」

脾气比较冲的,直接就站了起来,有些怒气冲冲。

路过的人戴了斗笠,着一身素裳,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很大的情绪变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请便。」

便转身上楼去了。

「什么人啊真的是,」站起来那人有些忿忿。

周围的友人立即出言安抚,「坐下吧,他也是好意提醒,」那人压低了声音,「在这种场合,公然议论这些事,着实是不妥当的……」

本来就是国家大事,虽说当今陛下仁德爱民,但若是被传了出去,后果也还是不可估量的。

……

站在床边的女子静静的听着楼下的喧哗吵闹,微微垂眸。

不多时,她所在的房间房门被轻轻叩响,方才楼下出言的那位戴着斗笠的路人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行礼,低声唤了句,「公主殿下。」

站在窗前的女子顿了下,抬眸望过来,目光淡淡,无波无澜。

那人早习惯了她这幅样子,倒也见怪不怪,转身合上门,垂眸开始静静讲述这些天在钦城探听到的消息。

「公主久居深宫,想来对钦朝的情形还不大了解……」

「钦朝先皇帝膝下有四子一女,公主命薄,方出世便早早夭折了,大皇子属意江湖,早年便离开朝堂,云游四海去了,三皇子带兵在外,虽手持重权,但并无反叛之意。

当今陛下是先皇的第二子,性凉薄,自幼便被作为储君将养,先皇帝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

自幼便被当做储君将养……

听到这句话,女子的思绪有些混乱错杂,她抬眸,眸中情绪错杂,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悄悄浮上心头,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秦珏,先皇第二子,同时也是先帝嫡长子,为先皇后唯一的子嗣。

自幼天资过人,能力出众。

因而,先帝对他的要求也就分外严格。

秦珏小时候,就已经日日在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和教导。

人人都在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好帝皇,如何为天下而考虑。

可是没有人教导他,如何做他自己,如何去亲近他人,与他人相处。

世传他性凉薄,喜怒不定,不过是……

不够了解他罢了。

从没有人教过的东西,从来没有被爱过,怎么会懂……

「先帝的第四子,秦蕴,便是三日后寿辰的那位,五岁便被封为蕴王,前些日子,已被当今陛下下诏立为储君……」

使臣温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她的思绪蓦然回笼,情绪也完全收敛了起来,不露分毫。

「这些本宫知晓,你不必多言,三日后宫宴要准备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乍然被打断,使臣也不觉得突兀,无比自然的接话:

「此事臣已处理好,殿下不必忧心,另有一事需禀明殿下:臣今日收到密信,太子殿下已处理好一切,一月后便会抵达钦朝,协助殿下完成复仇大计,殿下大可放开手,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一切有太子殿下。」

「本宫知晓了。」

她淡淡垂下眼眸,「你退下吧。」

「臣告退。」

使臣弯腰行礼,静悄悄的退出房间,如来时一般,悄然关上房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人。

她垂眸静静的呆了一会儿,缓缓坐在了桌子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

有多久了呢……

大概是在这世间存活了多久,就认识了他多久吧。

毕竟是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放在一起了呢。

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受万千宠爱而生的贵女。

天生一对。

他只长了她三岁,但在所有人面前,他都像是个大人一样。

少年老成。

如今……

他总算是走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也终究……

与她站在了对立面,成了一辈子的死敌。

是夜。

皇宫乾德殿。

已是深夜,宫殿中仍是灯火通明。

安安静静的夜里,有清风慢慢拂过。

空气中似乎有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飘荡。

「陛下,夜深了……」

寂静的夜里,年迈宫人的声音在殿中清晰的响起。

「无碍。」

只是尚未说完,便已被温润的男声打断,「您且下去吧。」

声音很温和,无半分责怪之意,宫殿门口的人却是无端生了一身寒意,有些战战兢兢。

「奴先退下了 。」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宫殿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许久,年轻的帝皇从书桌前站起身来,独身一人走至宫门口,站在院子里的栀子树下,久久未曾挪动步子。

风轻轻的吹过。

树叶轻轻的舞动着,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散开。

秦珏站在树下,影子被树影遮挡,只露出浅浅一块黑。

他抬眸看着面前已经长得比宫墙还高上许多的栀子花树,眸中光影淡淡流转。

「来人!」一声惊叫打破了皇宫的寂静,「有刺客!」

原本安静的宫殿瞬间凌厉起来,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本空旷的庭院内也冲过来许多带刀侍卫。

「陛下——」

禁卫军头领匆匆赶来,看到站在花树下,淡然自若,毫发无损的帝皇,微松了口气,弯腰,「今夜宫中突有黑影出没,在灵越殿处稍有停留,臣疑是刺客,特来探查,无意惊扰陛下……」

头领低着头说了好长一大段,正要请罪,却见面前原本面色淡淡,无波无澜的皇帝陛下,突然飞快的绕过他,走出了殿门。

头领惊了一瞬,立即叫上下属跟上,「你们随我来。」

头领一路小跑方才跟上帝皇步子,行至那座尘封已久的宫殿门口,却又被叫住,「不必跟来。」

一行人面色各异的守在了宫门口,看着一向冷静淡然的年轻帝皇,手指有些颤抖的推开了那扇许久未打开的宫殿门。

——

一刻钟后,秦珏合上宫殿门,淡然站在门口,吩咐,「今夜的事禁止外传,也无需再查,都退下吧。」

头领虽然好奇,但也知帝王心思最是无常,不敢有丝毫质疑,低头应下,「臣谨遵陛下圣意。」

秦珏迈步走开,一手背在身后。

禁军头领随即跟上,抬眸的瞬间,他仿佛看到,素来冷寂的帝皇,手指在微微颤动着……

……

一行人跟着皇帝离开,无人注意到,不远处漆黑的宫墙之上,立着一黑影。

黑影沉寂片刻,从宫墙上一跃而下,进入了灵越殿中。

……宫殿里没有积灰,干净的很。

苏清宁素白的手指抚上雕花木门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恍惚。

漆黑的夜里,分明是什么也看不清的,可她却仿佛透过黑暗,看见了曾经那些充满了喜悦的时间……

就像,分明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她也无比清晰的听见了那句轻轻呢喃的「阿宁」一样。

不知是错觉,还是这么多年,一直一直的心心念念……

钦城三百七十八年,初春。

初春二月,微风稍寒。

刚冒出新枝的大树下,尚未长成的少女盈盈而立,好奇的张望着。

「阿珏,听说今天宫里又添了一位小皇子,我们一块去瞧瞧吧。」

少女伸手去攥面前墨衣少年的衣角,面上带着些许雀跃。

「不去,」墨衣少年冷声作答,轻轻的扫了眼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微微抿唇,「夫子还在外头等我。」

少女眨巴了下眼睛,小声的应了声「哦」,默默的收回了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

黑衣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往外头走去。

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另一少年的清亮的嗓音,「清宁妹妹!」

树下的少女闻声回头,朝那边挥了下手,「秦瑜哥!」

那边的秦瑜像风一样的飞快跑了过来,「清宁,今天贵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父皇欢喜的很,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苏清宁看了眼那边黑衣少年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闷闷的应下,「好。」

阿珏……

总是太忙太忙了。

对她也很冷淡。

虽然他好像对每个人都是冷冷的,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态度稍稍缓和一些,但还是总是给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要等到什么时候,阿珏才能,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呢……

「清宁妹妹,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一直低着头干嘛?」

秦瑜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轻飘飘的飘进那边往另一边走去的少年耳中。

黑衣少年听着两人的对话,眉目间微温的神色又淡去了。

他蓦然加快了脚步,很快的走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两人的声音。

「清宁,别闷闷不乐了,二皇兄就是那么个性子,对谁都是冷冷的……」

「我知道……」

整个钦城谁人不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苏清宁,从小就爱跟在二皇子秦珏身后,就算二皇子总是一张冷脸,也从不放弃。

贵妃为陛下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皇族子嗣绵薄,这是陛下的第四个皇子。

贵妃一诞下皇子,陛下便大行封赏,将贵妃提为了皇贵妃,皇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

贵妃娘家人的荣宠也因此更上一层楼,成为了皇都之中人人奉承的对象。

小清宁和秦瑜偷偷的溜进贵妃的宫里,想悄悄看一眼小皇子,才刚溜进去,就被还在贵妃宫中未曾离开的皇帝发现,揪了出来。

「你好好的功课不做,到贵妃宫里来做什么?」

皇帝陛下疾言厉色,皱着眉训斥秦瑜。

秦瑜支支吾吾的应着,也不把那边的清宁供出来。

一看皇帝冷脸了,小清宁连忙站出来,「皇帝伯伯,是我好奇小皇子殿下,才让秦瑜哥哥带我溜进来的……」

一听见清宁的声音,皇帝脸色的冰冷之色立马就消退了,「是小清宁啊……」

「你们这两个孩子……」

话里话外都带了宠溺的味道。

清宁和秦瑜被宫女领着去看了小皇子,又被贵妃留下用了午膳。

宫内素来就有清宁郡主受宠程度远超陛下膝下公主的传闻,这下,传闻传的越发迅猛了。

甚至还有人悄悄揣测,清宁郡主未来会被立为公主……

宫中已经好几年没有皇子诞生这样的喜事发生,宫中接连庆贺了好些天……

记忆慢慢淡去,面前还是那扇冰冷的雕花木门。

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直直冷到了心里。

清宁没再推门进去,转身去了另一边,悄悄跟在远去了的年轻帝皇身后。

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宫墙边上,静静的望着栀子树下的那方人影。

漆黑的夜里,宫内一片寂静。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两个人静静的站着。

直至天际微微泛白。

宫墙下的人影微微动了动,悄然离开了。

那边树下的人影恍若有所觉,眼眸微动了动。

翌日清晨。

雾都正是五月初,栀子盛开的季节。

花香弥漫在整个皇宫之中。

偌大的宫殿中,飘散着栀子的清香。

朝臣们上完早朝后,闻到这股清香,见四下无旁人,忍不住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也不知道陛下如今还留着这满宫的花做什么……」

「也是,那位早早就不在了,虽说是同陛下青梅竹马,险些成了皇后的,但是那家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将先帝气成那样,陛下倒也……」

「嘘,两位大人,莫要提旧事……」

边上有交好的听见他们的议论,好心提醒,四下张望着,满心惶恐,「陛下最忌讳此事……」

虽然说当今的陛下仁德爱民,性子好得很,对待他们这些朝臣素来是和蔼的很,就算是对待一些犯了错的人,也都一直宽大处理,但是……

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可随意。

那个人的名字,一直以来,都是陛下的逆鳞。

就算是如今已经时隔数年,仍然是不可触及的存在。

早年时,曾有人提及过此事,如今那些人……

早已不知去向了。

那两位嘴碎的大人听到这声提醒,也不由的想起了一些往事,惶惶不敢再开口。

也是。

这些年他们见惯了陛下的和颜悦色,倒是忘了当今的陛下,是如何一个生性凉薄,手段残忍之人了。

想来这世间,是无人能走的进那人的内心。

「几位大人这是在说些什么?」

「是啊,这花香,可是有什么蹊跷之处?」

边上几位年轻一些,这两年才入朝为官的新人,无意间听见这两位大人的对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出声发问。

那两位先前议论的官员这会儿正惶惶着呢,哪哪能听见他说了些什么。

「你们随我到这边来吧。」

倒是先前劝诫两位官员的那位年长的大人,叹了口气,看着这几个年轻官员好奇的眼神,有些担忧的,回忆起过往来。

「你们应当都曾听闻过,早些年,苏将军通敌叛国,苏将军自知事情败露,同妻子一同自裁与府中一事……」

「也应当听闻过,这雾都之中,曾有也一位受尽万千荣宠,惊才艳艳的郡主……这位郡主,便是苏将军与邻国长公主的嫡女,苏清宁……」

苏将军与先帝是结拜兄弟,两人为生死之交。

苏将军一直为先帝的左膀右臂,立下赫赫战功,向来有战神之称。

苏将军和他的妻子,也就是邻国的长公主,更是令世人羡煞的一对。

两人恩爱有加,且与民交好,在民众中,有着极高的声望,故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不仅备受皇室的宠爱,更是受到许许多多民众追捧。

但就是这样一对深得民心的夫妇,却在某日,突然被揭发出通敌,且证据确凿。

而立棺定案的当日,夫妻两人就一同于府中自杀。

当晚,府中起了大火,将府中一切烧干抹尽……

大火当日,苏氏夫妇身葬火海,尸骨无存,他们唯一的女儿苏清宁,也被断定死在了那场火海中。

大火过后,苏家通敌叛国的事彻底坐正,苏家也被冠上了无法洗去的罪名。

但先帝念着从前的旧情,一改以往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格外宽待了这件事,不仅没有追究苏家的罪过,甚至还一直不曾放弃寻觅苏清宁,扬言不知者无罪,清宁仍旧是他眼中的女儿,若是她有幸生还,必然是未来的皇后……

先帝在大火过后没一年便驾崩了,后来登基的太子殿下,是苏清宁自小青梅竹马的当今陛下。

也是从前的二皇子。

二皇子即位以后,虽然未曾重提往事,翻苏家的旧账,也不曾寻觅苏清宁的踪迹,但不再允许任何人,在雾都中,提及苏家。

而这阖宫的栀子花,皆是苏清宁出生时种下……

纵然后来有如何的变动,这花也一直未曾动过……

「说来也是不该……但是你们切记,勿要在陛下面前提及'苏'之一姓,更勿要提及这花……」

那位讲述者轻声低语,讲述时一直注意着周围。

几个年轻人听了故事,若有所思。

「难怪陛下多年未曾纳妃……」

「也难怪陛下早早就力排众议,决定立下储君……」

「陛下还……」

几个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就不敢再多说了,忙忙谢过这位讲述者为自己解答,随后几人前前后后的离开了皇宫。

临走之际,看见宫门口的栀子,还有些惋惜的多看了几眼。

高高的阶梯之上,着一身玄色龙袍的秦珏孤身一人坐在皇位之上,微微垂首,盯着殿门发呆。

阶梯下的暗卫正在向他禀明方才在宫门口探听到的一幕。

皇位上的人略有些出神,等暗卫禀告完了许久,方才抬手,让他退下。

这样的场景,其实发生了不知多少回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节,旧人们闻到这花香,多多少少,都是会想起她的。

忍不住惋惜,也忍不住讲述出那些不平的过往。

他们自以为自己很是隐秘,自以为无人知晓自己曾说过什么,但是啊。

在这偌大的土地上,他们所言所行,其实都一一在他的掌控之中,在被监视之中。

只不过……

年轻的帝皇缓缓起身走下阶梯,望着宫墙边的大树,嘴角若有若无的轻轻勾起了些。

今年的栀子香中,似乎还混杂些,不一样的味道呢。

那是他日日思念的味道啊。

早朝过后,官员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去了,但也有少许几个,被年轻的帝皇单独留了下来,此刻正在御书房内。

几个被留下来的官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惶惶的望着坐在那高座之上的皇帝陛下。

也不知晓这位陛下突然唤他们来这处,是有何时要交代。

书房内静悄悄的,安静的能听见周围人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年轻的帝皇方才轻轻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缓缓开口。

「朕今日召你们几人来,只为立储一事。」

此言一出,殿下跪着的几人身形皆是稍稍一晃,止不住心头惶惶。

「朕已将……」

秦珏淡淡开口,言语间,语气淡然,仿若自己只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底下的朝臣们听着这寥寥几语,身形微颤,三三两两行礼退下后,仍是有些未曾回过神来。

「陛下莫不是生了什么恶疾……」

不然怎会生出今日这般言语来……

「慎言。」

虽是轻言细语,但还是被身侧之人听到,轻声出言提醒。

雾都还是安安稳稳的,一如既往的热闹。

这几日更是张灯结彩了起来。

热闹了几日之后,蕴王的寿诞如期而至。

一大早,一大长串的宾客就纷纷起身,早早地来到王府前候着了。

毕竟在这雾都之中,如今唯有这一位王爷在, 且这位王爷还在前些日子被陛下立为了储君,怎么说,他们也是应该来巴结巴结的。

虽然当今陛下尚且年轻,但……

世事总是变幻无常的。

谁又能料想到,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正如今日之事……

蕴王府内一片喜气洋洋,不多时,皇帝陛下也亲自来了。

众人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礼,各自落座。

早先就已经预备好了的舞姬涌入中央,丝竹声起,舞姬翩翩起舞。

随着舞姬们队形的变换,领头的舞姬被拥在中央,周围的舞姬们纷纷弯下身子,任她一人在中央翩翩而舞。

她着一身水蓝色衣裳,面容被一抹白纱遮挡住,露出来的双眼淡漠疏离。

仅凭借一双眼,便能够预料到,面纱后的容颜是如何的倾城绝色。

观看者不由得发出声声赞叹,一边称赞舞姬的舞姿美丽,一边品尝着美酒。

高座上的帝皇似乎也被他们的声声赞叹吸引到,微微抬眸,朝正中央那一身水蓝衣裳的女子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眸。

他扣住手中酒杯的手蓦然收紧。

台下的人未曾发觉他失常的情绪,在一舞结束后,还欢欢喜喜的询问主管蕴王家事物的管家,此女子是何人……

言语中略有些要将此女收下的意味。

管家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高座上的皇帝陛下,和有些心不在焉的蕴王,还是实诚的回答,「这舞姬是奴偶然遇见的,多次邀请才来此表演一番,大人若是想要请她,还要看她本人的意愿……」

那大人喝了些酒,有些上头,笑了笑,「一届舞姬罢了。」

其他人也没怎么往心上去,纷纷言笑晏晏的恭维着,此时,台下的舞姬们方才表演完正行礼预备离场。

听到这话心中不免有些愤愤,但是又不敢表露出来。

唯独立于最中央的那人未曾挪动步子,抬眼忘了那大人一眼,朱唇微启,「虽是舞姬,但依旧值得被尊重。」

那大人听见这话,顿时大怒,但多多少少还顾忌着皇帝陛下在这,虽然陛下不至于屈尊降贵来管这事,但到底是影响不好。

「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可要留下来,让本官好好给姑娘道歉。」

那人压下心头的火气,面上带着笑容,和颜悦色的开口。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谁也知道,这漂亮话后面藏着的是什么深意。

其他舞姬纷纷变了脸色,略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她却是丝毫不慌,遥遥望着正中央端坐的帝皇,唇角微微勾了勾,「既如此,那陛下,怎么看呢?」

竟是直接将此事引到了皇帝身上。

那官员不免紧张了些,见皇帝尚未应声,抢先开口,「你这舞姬,怎么跟陛下说话的……」

哪有舞姬这么跟皇帝讲话的。

刚要给她扣一堆帽子,却余光中蓦然瞥见素来冷戾的帝皇起了身,走下殿来。

满座宾客怔愣着,看着他们从不近女色的陛下走至那女子身侧,牵起那女子的手。

一切只发生在转眼之间。

看着皇帝陛下亲自下台牵起了那舞姬的手,官员脸色刷的一下,就全白了。

「既然要道歉,那就请苏大人明日入宫来,好好的朝姑娘致歉。」

帝皇清冽的嗓音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等众人再回过神来时,只瞧见那姑娘和陛下执手而去的身影。

而这边的寿宴主角蕴王,则是怔怔的望着那边地两人,许久才回头,吩咐管家继续宴席。

今日是他的九岁生辰,皇兄能来,他其实是很欢喜的,因为在记忆里,皇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皇兄上一次笑容璀璨时,是多久之前呢……

大约是四年前的事了吧。

这四年来,皇兄虽然看起来很好,但是……

却从来没有开心过,也从来没有爱惜过自己的身体。

回宫的路上,秦珏一路牵着她的手。

他连马车也不坐,这是牵着她,一路慢慢的走。

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距离,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总管领着人,隔着些许距离跟在两人的身后。

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雾都的晚上本就少人,这会儿特地做了防范,把人都隔开了,更是空荡荡了。

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走过好长一段路之后,秦珏才蓦然想起些什么,止住了步子,回头问她,「阿宁,你累不累?」

苏清宁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手,转身安排人去准备马车去了。

微风轻轻扬起她的面纱,她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略微有些恍惚。

一别经年,再见,恍然若梦。

他和她之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还和从前一般。

只是,很多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就好像是,她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他轻轻握住的她的那只手,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等秦珏吩咐好手下人,再回头来时,刚好对上苏清宁怔怔的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眸。

他微微愣了下,随即牵上了她的手。

安安静静的。

一直到回到宫内。

今天的陛下格外翻唱,众人瞧着,虽然疑惑的很,但是却不敢问,也不敢作出任何疑问。

一直陪着皇帝陛下的总管大人今日也是异常的沉默。

苏清宁被安排留宿在他的寝宫。

她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吩咐宫人,随后安安静静的去更衣沐浴。

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安静的像一个哑巴。

直到她坐在床边,看着那边一直立在床边的秦珏,低着头唤了一声「阿珏」。

秦珏身子僵了一秒,随即立即转过身来,走到床边,轻声问她,「怎么了?」

「该就寝了。」

她面色不改,脱下鞋,缩到床的一边,示意他上床。

秦珏没有多犹豫,立即更衣上床。

两人并躺着,他身子僵硬,甚至不敢去牵她的手。

直到她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他。

灯火有些暗淡,而他一直不敢仔细看她。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左脸上。

他的手指被带着,拂过她脸上的伤疤。

秦珏的身子更僵硬了,手止不住的颤抖。

声音哑的不像话,「阿宁,别这样……」

自她揭开面纱之后,他就刻意的,不去看她的脸,但她像是在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硬生生的,要让他去看,去触碰。

「阿珏,你就不怕,我这次回来,是来要你的命的吗?」

她附在他的耳边,呼吸洒在他的脖子间,语气轻飘飘的。

「你要什么,我都给。」

他没任何犹豫的开口,「你要我的命,我自然双手奉上。」

但只求,她能容许,他在她身侧多陪伴些许时光。

听到他这话,苏清宁手微微抖了下,藏在指尖的毒药却怎么也没力气放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叹了口气,「睡吧。」

她松了手,秦珏却抱住了她。

轻轻的环抱着。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相拥着,直至天明。

陛下新纳了一妃,封为宁妃,听闻是一绝色倾城女子,舞跳的极好。

但那女子一直戴着面纱,无人知其真容。

但能入帝皇之眼的,想来定是不凡者。

于是乎,关于宁妃容色倾城的传言,不多时便已经传遍了雾都。

只是这陛下首次纳妃,却是连一个封妃大典都未曾举行。

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旨,公告天下。

朝臣们似乎从陛下纳妃一事中似乎又看见了些许希望,开始默默盘算,让家中亲眷学习舞蹈,更是致力于找人为陛下献舞。

一时之间,雾都掀起了一股学习舞蹈的热浪。

但纵然如此,陛下仍是未曾将目光停留在其他女子身上分毫。

陛下对宁妃甚是宠爱,除上朝之外,其余时候皆有她陪伴在身侧,两人寸步不离。

对比下来,宁妃始终都是淡淡的,就连开口的次数都是极少的。

这样的盛宠一连宠了数月。

一直到入秋。

天气微微凉了下来,雾都的雨水,也越发多了。

邻国的太子便是这时候来到雾都的。

听闻,有要事要与陛下亲自商定。

陛下竟也同意了单独见这位太子。

自邻国长公主嫁与那位叛国的苏将军,并与之双双自缢于府中之后,钦朝与邻国的关系便一直不好。

这样的前来拜会,四年来还是第一回。

那太子和陛下入殿单独谈论事情时,众臣不免心生担忧,但又不敢违背旨意,只得在宫外等着。

唯独匆匆赶来的宁妃,直直的闯入了大殿中,没过片刻,便将脸色微白的皇帝陛下拉了出来。

后头还跟着面上带着笑容的邻国太子。

两国会晤本是大事,但那太子只在雾都中呆了两日,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几日后,边境便传来邻国军队盘旋的消息。

彼时,秦珏正在书房中处理奏折,面上戴着白纱的苏清宁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在为他研墨。

宫人来报,他听到消息之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咳了一大口血。

清宁手中的东西一下就摔下了,墨汁溅在了桌面上,她眼中只有那一片殷红的鲜血,放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你不是说你没喝吗?」

她声音很冷,音色都有些尖锐了。

秦珏愣了下,拿着帕子将手心的血擦去,有些小小的无措,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些天来第一次,他没有在她不悦时,即刻去牵她的手。

只因他手中沾染了鲜血。

苏清宁独身一人回了宫殿。

听闻后来太医来了,但是还没摸上皇帝陛下的衣角,便被请出去了。

皇帝咳血的事情很快传开了。

但他没有解释。

一直到晚上,才来到了她的房门前,静静的站着。

房间的烛火一直亮着,他看着窗户边的影子,压抑住心头的刺痛,扶着门边,安安静静的开始解释。

「阿宁,我没有骗你,你哥哥的那杯酒,我确确实实没有喝,只是我本来就深中剧毒,早已无法在这世间存留过久了……」

不知道是说到那一句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她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她没戴面纱,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秦珏压下喉口的腥甜,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走了,随时可以为你安排,我……先回去了。」

苏清宁没说话,看着他一步步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和往日大不一样了。

那夜,御书房的烛火亮了一整宿。

那一夜,自宁妃进宫以来,陛下第一回未曾留宿她宫中。

邻国的军队只是盘旋在边境,并未做出实质性行为。

那边没什么大事。

苏清宁却是有好几日,未曾见到秦珏了。

听说他这几日一直呆在御书房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谁也没见,就连她,也都闭门不见,只是在最后一日,召蕴王进宫。

蕴王在书房中呆了半日,直至下午方才出房间。

听闻出门时,蕴王的眼眶是红着的。

下午,苏清宁便收到了传召。

她愣了片刻,随即进门更衣,准备出门去见他。

也不想去计较那些什么对错得失了。

只是她还未闻诏出门,他便先过来了。

几日不见,他瘦了不少,脸色也是异于常人的苍白。

这些时日他对她闭门不见,就算她守在门口好几个时辰,也都冷着她。

就是为了,不让她看见他这幅模样吗?

看见他这幅苍白的模样,她心头微颤,也顾不上这些时日的冷漠了,上前去扶住他,「你是吃了什么毒药?」

短短几日间,竟是成了这幅模样。

「娘胎里带出来的毒药。」

他弯唇笑了笑,有些眷恋的看着她的眉眼,顺着她的搀扶,坐在了软塌之上。

苏清宁手一僵,抬眸看着他,有些茫然,手指无意识的扣住了软塌的边缘。

他拉住她的衣角,两人并排坐着。

「阿宁,我应当是活不过今日了。」

「本来是不想见你了的,怕你看见我这幅不堪的模样,但还是舍不得,想见见你……」

「若是我死后的样子太丑,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了……」

他轻声呢喃着,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力,但又假装轻松着。

苏清宁听他讲着,身子越来越僵,「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些时日,她心里不是没有慌乱过,但她总想着,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从小就天资过人,若非他情愿,谁能害的了他。

他定然是没事的。

但是……

此时此刻,他这幅模样,这般言语,却是真真的吓到她了。

「我说了的,你要骗我,便骗我一辈子,永远不要让我知道……」

「我从未骗过你,阿宁。」

「苏将军出事的时候,我被父皇故意支开了,当时我在边城……」

边城距雾都甚远。

等他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时,只看见了还在熊熊燃烧着的苏府,只听见了她失踪的消息。

那天的火真的好大啊。

怎么也扑不灭。

他第一次觉得,苏府那么大,大到他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她。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阿宁,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告诉你……」

「这些年,这些时日里,我给你写了好多好多的信,那些信,全部都在御书房……」

「阿宁,我死了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了,苏家的事情,所有的证据我都找好了,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翻案……」

「阿宁,我好像,又闻到栀子香了……」

可是十月里,又怎么会有栀子香呢……

那天。

他拉住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讲了好多好多的话。

一直到他的体温慢慢的下降,最后整个人都冰凉。

他从来不是话多的人,从前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可是那一个下午,那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就仿佛……

要把这几年来的所有思念一一道尽。

她一直僵硬着身子,听着他说。

说各种各样的话,说他们的少年时光。

说那些他不经意的回眸中,藏着多少深情和醋意。

他其实很不喜欢她和别人亲近,他其实只是不懂得要如何去表达对她的欢喜。

他那么努力的去学习各种东西,只是为了他父皇的一句承诺。

成了皇帝,便能娶她了。

都说他生性凉薄,可是他自幼便没了母妃,父亲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没人教他什么是爱。

那么偌大的皇宫里,他却似乎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听他讲了好多。

零零散散的,那些已经不太清晰的过往。

今时今日,她方才知道,他的情意竟是如此深重。

重到倾尽所有。

他的身子一寸一寸凉了。

唇角的血似乎也干涸了。

好久好久之后,等到有宫人敲门进来,她才发愣的抬起头。

听到外面钟声响起,听到传丧声阵阵。

她还没松开和他相握的那只手。

尽管它已经冰凉。

「陛下驾崩了!」

丧钟声传遍了整个雾都。

等到他们把他带走了,她还是愣愣的,愣愣的宫人拉开,愣愣的看着他被带走,装入棺中。

指尖一片冰凉。

钦朝三百八十七年秋,十月中,帝秦珏驾崩,年仅二十二。

同年,储君秦蕴登基为帝,幼帝登基时,年仅九岁。

先帝逝去当日,其生前唯一的妃子宁妃自缢于宫中,新帝登基后,追封其为宁皇后,与先帝同葬于皇陵之中。

新帝登基那日,失踪了多年的郡主苏清宁戴了半张银面,回归京中,她手持先帝遗旨,昭告遗旨于天下:封郡主苏清宁为长公主,执政事,掌朝权,兼任摄政一职。

自此,钦朝开始进入长达十一年的长公主统御时期。

十一年间,长公主苏清宁权倾朝野,手段狠辣至极。

世人常有感叹,长公主的行事风格像极了当初先帝登基之初。

令人惊异的是,先帝秦珏驾崩后,邻国便退兵了。

一月后,两国在边界签订协议,宣告两国止戈停战,重归旧好。

而那几位朝中重臣,似乎是早已串通好了一般,在长公主回归,拿出先帝遗旨之后,对长公主摄政一事,毫无异议,甚至出面支持,协助其处理政务。

好长一段的岁月里,都是苏清宁在陪着秦蕴。

她很耐心的教他处理朝政,很耐心的告诉他如何分析,并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所积所得,一一交给他。

无事的时候,她会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棵茂密的栀子树发呆。

那处宫殿还是被封禁着,只有她偶尔会去。

秦蕴一开始不怎么能理解她这样的行为,只是尽量不去打扰她。

他皇兄去的突然,虽然早已经把身后事情安排妥当了,但终究还是过于仓促。

那天他突然接收了许许多多从前从未知晓的事情,内心的震撼过大。

后来纵然慢慢接受了,但终归因为年纪小,而处理的过于慌乱。

他有一个过于聪慧的皇兄在上头,先前一直都不需要思虑过多,也从来不需要顾虑什么。

但皇兄去了之后,这些所有的重担就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了。

皇兄那天叫他过去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皇兄要死了,让他以后好好听太傅的话。

让他承位以后,为苏家翻案,为苏清宁正名。

皇兄其实没怎么提起清宁,但他却总觉得,皇兄的每一句话里,都满是清宁。

他知道皇兄有个青梅竹马,知道那个曾经惊才艳艳的女子。

但也只是知道,只是听说,不算了解。

那天寿宴的时候,他大概就已经猜出来她的身份了。

在她被纳为妃子之后,这样的猜测越发笃定了。

只是后来,他没想到,她会假死,之后又回归自己原本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为皇兄守着这江山。

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留下的。

也完全没有必要来接这个烂摊子。

但她就是留下了。

而且一留,就是十一年。

他总是能看看见她的眼神是空洞的。

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皇兄走了之后, 他就没怎么见她笑过了。

偶然见到的一次,是栀子花开时节,她站在树下,花瓣被风吹落,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半张脸上始终戴着那半张银面,从未在人前摘下过。

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留下来,留下来守着这空荡荡的,满是利益纠纷的皇朝。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窗外的栀子树发呆。

眼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沉重的让人不忍去看。

后来的那两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常常会咳血。

他见过很多次,可她从不肯看太医,也从不肯吃药。

就这样一天天的苍白下来。

她走的那天很安静。

她好像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早早地将一切置好了。

就连自己的身后事,也都安顿好了。

长公主苏清宁,没有资格和先帝共入皇陵,但先帝宁皇后,有。

她什么也没有要。

在守了这皇城十一年之后,安安静静的,和皇兄同归陵寝了。

世人会记得曾摄政十一年,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殿下。

不会记得只做了先帝几个月的妃子的宁皇后。

但她甘愿,一直是宁皇后。

一直,做那个人的阿宁。

她的一生分割的那样明显。

只是后半生的苦,早已将前半生所有的甜一一盖过。

最后到离开的时候,竟是解脱了。

他后来有想过,若是没有当年父皇一念之差,做下那件错事,如今皇兄与她,应当会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帝后吧。

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她离开的那天,什么也没有说,谁也没有见。

其实在这十年间,邻国那位早已登基为帝的太子殿下,曾多次来访,想要将她接回去,但她始终未曾应下。

只是静静的守在这里。

纵然世人说她手段狠辣,纵然人人惧怕。

她在人前始终戴着那半张银面,无人知道她那半张脸上有着怎样的狰狞伤疤。

他们只看到了她的狠心,正如当年只看到了皇兄的凉薄一般。

十一载,春去秋来。

苏家的案子早已翻了,但世人好似早已忘记了她曾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郡主,早忘记了,她其实并不是皇室的一员。

守着这片江山,从来不是她的责任啊。

男女主番外已在专栏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