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记得太阳的后裔里乔妹跪在车床上给病人做着胸外按压从自己亲爱的人眼前滑过的唯美场景吗?背景音乐响起,满屏都是恋爱酸腐的味道。
我试过,很多次,跪在床上,堵着胎头去产房,去手术室。想必,奋战在产科一线的医生对这个场景不会陌生吧。有时候会想到,大概那个跪在车床上的我和乔妺之间缺少的只是BGM和wuli仲基欧巴而已。
那是太阳后裔的热度还没过的时候,有次我值班,我表弟找我拿东西,有病区外面等我。我拿着东西往外走,经过一个病房门口,正好听到里面传出咚咚咚的胎心,本着产科医生对胎心的节拍的敏感度,我立马冲进去问下「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慢?」护士回答说交接班常规听胎心,这么慢是不是探到了母体动脉搏动?然后就听病人说了句「我刚刚尿失禁了」。我汗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东西一扔,冲过去阴检,果然是破水了,怕啥来啥,就在宫颈口外摸到一条咚咚搏动的脐带,呵呵,这个时候我还要什么脸?麻溜跪着爬上床,往上托着胎头,大吼一声「脐带脱垂!!!通知二线麻醉!!!去手术室!!!」 两个护士妺子,脚下生风,推着病床就跑,我以一个无比尴尬的姿势趴跪在病人的两腿之间,用力向上推胎头,脸差不多贴着病人的大腿,羊水顺着手套流出来,喷到我的胳膊上腿上,隔着刷手衣惨进去,湿热的,混着血,带着羊水特有的腥味,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羊水池。彼时,我的脑子是蒙的,蒙且冷静,只是盯着胎心机上的数字,看着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胎心音,每次宫缩都让我心惊肉跳,我的依靠着两个手指对抗着顽强下行的胎头,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但是我宁愿我窒息,都不想在我的班上有新生儿窒息。
我表弟的视角是这样的,他正在病区外面百无聊赖用微信撩妺子,就看见几个人推着一张床哒哒哒哒地冲出来,经过他面前时看到床上以迷之高难度的姿势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神经质地喊着:放松,放松,深呼吸,别用力!吐气!半床腰拦着一条被子,看不出来是在干嘛。拍电影吗?哎,我去,这个人有点像我姐,靠!就是我姐!靠!手机呢,拍个照啊,哎?我去!人呢?
在他拿手机调出照相机的时间里,我亲爱的同事已经推着我滑进了电梯,直达手术室。至于我?盒盒,进了手术室之后,我就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因为我已经从跪趴在病床上的姿势,跟随着患者的移动改为蹲到手术台的下面,我的头顶被架上器械台,蒙上有无菌巾,一层一层又一层,还是一样的姿势,还是一样的味道,我听到的术前核查的声音,我听到手术开始的指令,我听到头上器械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我的血是凉的,手是抖的,直到我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然后,我从手术台下溜边钻出来,平生第一次觉得无影灯是如此晃眼。我出手术室给病人家属报平安时,精疲力尽,家属一直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医生?为什么脐带会脱出来?为什么是我老婆?」 为什么?为什么?像是来自生命深处的拷问。我是谁?我在干什么?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短短的十分钟的时间,为什么长得像是一辈子?为什么整个人,连同灵魂都是飘飘荡荡的?为什么?大概是那个孩子上辈子救了我?救了那两个拼命推床的护士?救了我这些提心吊胆生死时速的同事?大概吧?反正不管怎样,宝宝没有窒息,就真是救了我们,不是吗?
后来,我弟反复的追问我,你们真的不是在拍微电影吗?你们真的是真的吗?我靠,你们上班真的这么刺激吗?和电视上演的一毛一样啊!
他一直很惋惜没能拍抓拍一张我当时的照片,好在我反复追问他我帅吗像乔妺吗的时候,放大给我看一下,我和乔妺差的不只是BGM和仲基欧巴,简直从衣服到发型,从姿势到面部表情,从台词到呼吸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当然,客观来讲,也不是我的错,大概是脸的问题。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毕竟在外面等着我的又不是我的欧巴。
然而这个场景对我弟的冲击是巨大的,他说每当回忆起那个场景时,BGM都是皇后大道东。从此,皇后大道东, 在我的记忆里,成了一首有着羊水味道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