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养颜】
怀孕时,陆行安养了外室。
他跟我说那不过是个泻火的玩意儿,过两天就丢开。
但外室冲撞得我早产,他却挡在女人身前。
「事已发生,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玉儿已经够愧疚了。」
后来,他更偷拿走孩子胞衣,用此作药引,给那外室配养颜膏。
「反正胞衣留到最后,孩子也不会复生,何必浪费。」
老话说,人贱自有天收。
你俩,就让我来收。
1
怀龙凤胎的第八个月,我被陆行安养在外面的小姑娘给气得早产了。
儿子呼吸微弱,女儿刚落地就没了。
我心如刀绞,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回女儿。
陆行安也伤心,安慰我:「贞儿,你别难过,咱们将来还会有女儿的。」
我垂眸看向陆行安。
他比我小三岁,生的俊朗挺拔,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确实讨女人喜欢。
他外头那位,也正是看重这点了吧。
「贞儿,不是我要说你,这事你也有错。」
陆行安看向我,不住埋怨:「你是做生意的人,经历了这么多风浪,按说应该心胸宽敞,和柳弄玉那种糊涂坯子吵什么?」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挺着个大肚子,还跑去外头瞎逛!」
我幽幽看了眼他。
马上要生了,我得抓紧时间,把外头的铺面生意再巡查一遍。
没想巡到酒楼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柳弄玉。
……
我瞪向他,语气冷漠:「少在这儿混淆视听,如果你不养外室,会发生这些事?」
陆行安一怔,恨得拳头砸了下床。
「这小贱人,我今儿非勒死她不可,否则难消我丧女之痛!」
说罢,陆行安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2
我剜了眼他的背影,俯身给儿子喂奶。
一盏茶后,我将王嬷嬷唤了进来。
王嬷嬷是我的乳母,从小看着我长大,和亲娘没什么两样。
「他走了?」我强撑着坐起来。
王嬷嬷赶紧往我身后垫了个软枕头:「姑爷叫人套了车,阴沉着脸出去了,只是……他偷偷把姐儿的胞衣拿走了。」
我蹙起眉。
女儿没了,依着当地风俗,不能入土,要将孩子丢到山林或者河里。
我舍不得,叫王嬷嬷准备了木盒子,连同胞衣、金银玉器一起封起来。
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管什么风俗,我就要给她选个风水极好的地方安葬!
想起女儿,我又忍不住掉泪。
王嬷嬷摩挲着我的背,哽咽着安抚:「好姑娘,哪怕为了哥儿,你也得撑住了。养好了身子,将来和柳弄玉那贱人算总账!」
王嬷嬷不叫我哭,自己却泪如雨下:「姑爷也是个杀千刀的,拿您赚的银子偷偷养贱人,把那小浪货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满嘴喷粪!」
「他也不想想,当年他只是个家徒四壁的小书生,祖坟冒青烟了,高攀上我家姑娘。这些年你在他身上砸了多少银子,数都数不清,给他延请名师、帮他修葺老宅祖坟、照拂他兄弟家人……他倒好,不过是中了个举,就开始拿下巴颏看人,还敢养外室!若明年春闱真让他登榜了,将来他做了官,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白眼狼,陈世美!他,他以前不这样啊。」
我没言语。
是啊,他从前不这样,很爱我,对我温柔体贴。
他从什么时候变的?
或许从他中了举,有了身份地位开始;
亦或是从两年前,他前去衡阳的铁琴书院读书开始。
那时他结识了至交好友,亦认识了好友的妹妹--柳弄玉。
小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肌肤胜雪,腰肢纤细得一只手都能握住。
今早,我正在翻酒楼的账本,忽然进来个美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放肆地从头到脚打量我,目光轻蔑:「姐姐,你知道我是谁么?」
3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
因着我怀双生子辛苦,家里人就算听见了风言风语,怕惊着我,都没敢跟我说。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陆行安外头有女人了?
两个月前吧。
他这些年用功读书,眼睛熬坏了。
可他却能拿着银镊子,对着蜡烛,熬夜挑燕窝毛。
而那碗燕窝,最后没到我嘴里。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随口问了句:「外头有人了?」
他愣了下,承认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泄火用的。等你诞下孩儿,出了月子,我就逐走她。」
现在,这个小玩意儿闹到我面前了。
她穿着昂贵的妆花缎裙衫,发髻上斜簪着金凤钗,耳朵上戴着对龙眼般大的东珠耳环。
这套行头折成银子,都能在西市最热闹的地段买两间铺子了。
拿我辛苦挣来的银子养女人,陆行安,可真有你的。
我直接问她:「找我做什么,想要名分?」
柳弄玉嫣然一笑:「我要做平妻。」
这丫头生了张稚嫩娇美的脸,偏又做出副深沉稳重的成熟样子:「且不提我是陆大哥挚友之妹,关系摆在这儿。单单说现实的,陆大哥以后是要为官做宰的,若是叫官场的同僚知道他妻子是个商人,曾经和无数男人觥筹交错过,会让人耻笑他的。」
「我出身书香之家,自幼苦读诗书,他带出去也有面子。」
我觉得这小孩实在轻狂,甚至有些可笑。
当即就叫人将她打了出去。
柳弄玉臊恼了,笑得挑衅:「姐姐,你快三十了吧?他说你老了,腰部满是松弛肥肉,特别恶心。每次他灭了灯,胡搞一通才能混得过去。姐姐,他说的是真的么?」
我承认,我有被这小贱人气到,当时肚子就一阵疼。
我害怕孩子出事,顾不上对付她,立马回家,请了大夫来看。
万幸,大夫说无碍,要我好好休息。
晚上,我正泡脚。
陆行安回来了,他一脸的愧疚。
「贞儿,我真不知道柳弄玉去找你,我已经训斥过她了。」
我越看这人,就越觉得可恨,叫他滚出去。
谁知陆行安嬉皮笑脸地缠着我,一个劲儿道歉,又是伺候我洗脚,又是给我捏肩。
他端着安胎药,要喂给我。
我忍无可忍,打了他一耳光。
药撒了些,倒在了我裙子上。
陆行安跪下了,求我,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也要保重身子。
若我不喝安胎药,他就不走。
我嫌他烦,喝了安胎药,叫他立即滚。
接连被气,没一会儿我就胎动发作,身下忽然流血了……
两位大夫全力救治,才保住我的命。
我大出血,竭尽全力生下了两个孩子,
可我的女儿却…
4
女儿那么小,都没机会吃一口奶,看看这世界,就这么没了。
我头埋进女儿的小衣服里,怕吵醒儿子,只能压着声哭。
王嬷嬷环住我:「姑娘,柳弄玉那贱人气得您早产,您打算怎么料理她?哎,就怕姑爷在旁护着。」
我拳头攥起:「天王老子来了,都护不住她!贱人固然可恨,那陆行安却是罪魁祸首,他也别想全身而退!」
就在此时,我猛地想起数月前的一事。
那时我刚怀孕,陆行安喜不自胜,开玩笑说了句,可得让玄明观的张道长给这俩孩子算算生辰八字,生在哪一天会利他们父亲科考做官。
我自幼记忆极好,过目过耳皆不忘。
这话他绝对说过。
陆行安之前考过一次进士,可惜落榜。
他极看重明年的春闱,压力大到一把一把地掉头发,每逢初一十五,必去道观上香祈祷。
柳弄玉那贱人虽气人,但真不至于把我气到早产。
我一把抓住王嬷嬷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我今儿穿的那身衣裳,还在么?」
王妈妈一愣:「沾上血了,我收起来了,打算过两日烧掉。」
我蹙眉道:「今儿傍晚陆行安给我端了安胎药,我和他争执了几句,药撒在我裙子上了。你偷偷拿着衣裳去刘大夫家一趟,问问他有何不妥。刘大夫欠我人情,必定知无不言。」
王嬷嬷眼里闪过抹惊恐,手捂住口:「陆行安他,他难道往安胎药里掺了东西?」
我点了点头:「别声张。你不是说,他方才还偷走了我姑娘的胞衣么。留心一下,看看他想做什么。」
5
这几日,我稳住心神,好好安养身子。
悲痛解决不了任何事。
那些腌臜小人,正盼着我一蹶不振。
我岂能如他们所愿?
一方面,我派人去衡阳,仔细查一下柳弄玉身家背景,知己知彼,方能在交手中快人一步,抢占先机。
另一方面,王嬷嬷拿着我的衣裳去找刘大夫。
刘大夫反复检验,确定这碗「安胎药」里确实添了东西,里头有几味极重的虎狼药,虽能催产,可若服用不当,会令产妇下大红。
一切如我所料。
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心凉、心惊,还有后怕。
若我这回难产死了,他既得了儿子,又得了我名下所有生意产业,将来另娶个小娇妻,为官做宰,日子富裕,快活又恣意!
好,好,好。
陆行安,你读圣贤书,骨子里鄙薄商人。
但你要知道。
商人最擅长的,就是算账!
这笔账,别急,我会好好跟你算。
……
6
傍晚,我刚喂完奶,王嬷嬷就进来了。
她坐到我跟前,咬牙切齿道:「查清了,陆行安找了个暗门子密医,给那小贱货配了养颜膏,咱们姐儿的胞衣,就是其中一味药引子!这丧尽天良的畜牲,那可是他亲女儿,他,他怎么做得出来!」
我冷笑了声:「他今儿去哪儿了?」
王嬷嬷啐道:「去道观装模作样去了,说是悲伤过度,给夭亡的女儿斋戒超度。哼,他满口仁义道德,私底下却拿姐儿的胞衣当药引子,去疼惜讨好柳弄玉!抹了这带血的养颜膏,那贱人也不怕生疮流脓!」
我扶了下发髻,语气平静:「那就不要辜负陆郎的美意,悄悄往那擦脸膏子里添点好东西。」
正说着,就听见外头丫鬟见礼:「姑爷回来了呀。」
我给王嬷嬷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装作若无其事,去叠小孩的衣裳。
不多时,陆行安进来了。
他穿着素衣,苦着脸,可眼里却神采奕奕。
「贞儿,我回来了。」
陆行安快步走过来,坐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瘦了好多,今儿我大哥从乡下送来了些红参和土鸡,正好给你炖了喝汤。」
我躲开他的脏手,淡淡问:「你那日不是说,要勒杀了柳弄玉,她死了么?」
陆行安低下头:「月子里说这样的话,忒不吉利了。」
我懒得和他说一个字。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老半天,他还赖着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冷冷问:「有什么事,直说。」
陆行安犹豫了片刻:「弄玉她身上有了,我,我跟你商量一下怎么办。」
他不等我开口,直接决定:「下个月十五,你就出月子了,那天日子也吉利。不用太大排场,你看着办几桌酒席就行。」
7
我端起旁边的汤,小口喝:「女儿尸骨畏寒,你就要办喜事,你觉得合适么?」
陆行安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头低下,半晌才说:「可日子还得过下去啊。当年我在铁琴书院读书的时候,柳义兄没少帮我。弄玉是他唯一的妹妹,便是看在死人的面儿上,我也得照顾她。」
我斜眼看他:「所以,你就照顾到床上了?」
陆行安偷偷白了眼我,脸上讪讪的:「不不不,我一直对你忠贞不二。原是那日祭奠柳大哥,我喝醉了,把她当成了你,欺负了她。若是咱们不应允她进门,只怕她母亲会告我,我的功名没了事小,可咱儿子的前程毁了事大。」
我冷笑了声。
若真喝醉了,哪里干得动那事。
如今又拿儿子来要挟我,陆行安,可真有你的。
见我不说话,陆行安侧过身,隔着薄被抚摩我的腿,语气暧昧:「若将来柳氏若生了女儿,就抱给你养,也填补了你……」
我一把将鱼汤泼在他头上:「放你娘的屁!什么阿猫阿狗,也配往我跟前送,你趁早绝了这念头!」
陆行安噌地站起,奶白的汤汁从他头发往下流,他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瞪着我,用袖子擦脸。
最后,他深吸了口气,温声笑道:「不愿意就算了,干嘛发火呢,没得吓坏了儿子。」
我手隔空戳着他的脸骂:「若不是为了儿子,我连你都不想要了。我宋有贞是何等要强的人,居然被个小贱人当众嘲讽,如今云州城里多少同行背地里笑我。她还想进我家的门,做她娘的春秋大梦去!」
陆行安被我骂走了。
我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眩晕不已。
王嬷嬷端来补血的汤,喂我喝了半碗:「姑娘,不生气啊,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我嗯了声,抹掉脸上多余的泪。
王嬷嬷微皱眉,犹豫了片刻道:「姑娘,你真是被那畜生气冲动了,方才说那样的话,岂非让陆行安拿捏住你的短处,日后用哥儿来裹挟你。」
我拍了下王嬷嬷的胳膊,笑道:「有弱点的人,才好拿捏。我要是不露个短处出来,只怕他们不一条道走到黑。陆行安在我这儿碰了钉子,他就会支使其他人来闹,瞧着吧,以后可有好戏看呢。」
8
果然不出我所料。
次日一早,陆行安的大哥来「探望」我了。
陆家老大嘴上呵骂了他弟弟酒后胡来,招惹了个麻烦。
紧接着话锋一转,十分无奈地劝我,毕竟柳氏肚子里怀的是陆家骨肉,总不能让他们母子流落在外吧。
随后又保证,若是将来陆行安胆敢做出那起宠妾灭妻的事,他这个大哥第一个站出来教训那小子!
不过是个妾室,绝不会动摇你正妻嫡母的身份。
就在后院给柳氏收拾出间房,她到了你手下,你管着她就是。
我听了这话,点头微笑。
大哥说得极对,只是我家屋子少,住不下多余的人。
倒是大哥老家的屋子敞亮,莫不如让给柳氏住罢。
陆家大哥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笑着让我好好保养身子,便起身告辞,连夜回了老家。
没别的因由。
陆家大哥虽不识字,但是个聪明人。
老家的宅子和田地,是我给他出钱置办的。
他要是再说不顺耳的话,我就悉数收回来。
现在陆行安还未考取进士,还未做官,这时候和我撕破脸,不是件划算的买卖。
陆家大哥走后,倒是消停了两日。
我派去衡阳探查柳家底细的人回来了,好家伙,让人大吃一惊呢。
柳弄玉的哥哥去年初因病去世,留下妻子汪氏和一对儿女。
原本,汪氏的爹娘心疼闺女年轻守寡,便好声好气地同亲家商量,想把女儿接回去。
话还未说完,就被柳弄玉的母亲孙氏给骂回去了。
孙氏骂汪家人没安好心,想再卖一次女儿。
还说儿媳妇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如今我儿殁了,她合该一辈子守着我儿的灵位。
若你们敢把人带走,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不仅如此,孙氏还暗中下药迷晕了儿媳,买通了一个无赖,趁夜摸进儿媳的屋子。
当晚,孙氏「捉奸在床」,开了祠堂,喊来宗族耆老审判。
最后,她强行剃光了儿媳的头,给儿媳戴上贞操带,把个年轻貌美的女人锁进家庙里,不见天日。
安顿好了家里,孙氏把孙女丢给亲家,又将孙子托付给本家长辈来带,随后,她就带柳弄玉来云州,一门心思要促成女儿和陆行安的婚事。
母亲孙氏歹毒,柳弄玉也好不到哪里去。
9
三年前,柳弄玉到了及笄之年,开始相看人家。
柳弄玉自恃美貌和书香出身,发誓要嫁进官爵之家。
那时皇帝选秀,要求各州郡推举才貌兼备的女子参选,柳弄玉的哥哥废了血力气打点,总算替妹妹争取到一个名额。
结果到州里选拔时,负责筛选的官吏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柳弄玉,说:「模样身段还可以,就是皮肤不太白。」
柳弄玉落选。
她受了刺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张偏方,说是抹了这特制的膏子,可令肌肤白中透香。
方子里其他药材好弄,惟有一味新鲜紫河车难寻。
那时恰好她嫂子汪氏怀孕七个月,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汪氏从二楼楼梯推下去。
汪氏受伤,当晚早产生下死婴。
柳弄玉如愿以偿得到新鲜胞衣,可即便配好了美肤膏子,选秀之期已过,根本来不及了。
汪氏又恨又怒,哭着要告官,定要柳弄玉偿命。
谁知婆母拦下了,非说汪氏是自己摔下楼,诬赖她女儿。
柳弄玉非但没有半点悔恨之心,反而埋怨汪氏,说大嫂若是早两个月产子,她便能早些配好膏子,养白了皮肤,那便能进宫当皇妃了。
是嫂子误了她前程。
汪氏万万没想到,柳弄玉小小年纪,居然恶毒至此。
她寄希望于丈夫主持公道,哪料丈夫沉默不语,只说了句:家和万事兴。
去年初丈夫死了,汪氏一滴眼泪都没流。
既然选秀无望,且家中顶梁柱也殁了,柳弄玉母女只得认清现实。
瞅来瞅去,瞅中个陆行安。
是啊。
陆行安年轻英俊,明年科举及第后就能当官,他妻子是个身份低微却很有钱的商人,若是死了,巨万家产可不落在陆行安手里了?
做陆行安的二房,那绝对是不赔本的好买卖。
瞧瞧,这些人比我还会做生意呢。
两日后,柳弄玉的母亲孙氏来访。
10
「夫人身子可好?」
孙氏端坐在圆凳上,挥手让丫头把礼盒拿来,笑道:「女人家生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一圈。我带来了顶好的田七和党参,回头炖汤或者泡水喝,最能补气血了。」
我扫了眼这孙氏。
这妇人衣着华贵,人至中年有些发福,眼角溢出来精明算计,鲜红的手指甲修的又尖又长,就像毒蛇藏在嘴里的牙,冷不丁就要咬你一口。
我淡淡道:「请饶恕我精神不济,不能陪您长久说话。」
孙氏忙笑道:「呦,还没说两句,夫人怎就赶人了呢。论起来,我也算你的长辈了,夫人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我眉一挑:「那长辈您想说什么。」
孙氏的眼泪说来就来:「我闺女年轻糊涂,做下这丢脸的事,我真是无颜见夫人了。只是一个巴掌它拍不响,你家陆举人也不是全无错处。」
我莞尔道:「那您找犯错的人去,找我做什么。」
孙氏抹着泪:「玉儿进门,到底还得夫人你点头。」
我嗤笑了声:「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孙氏眼珠儿一转,看样子早都准备好了对付我的说辞:「孩子,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年纪轻轻就挣下这巨万家资,想来这些年经历了不少风浪。」
「咱们女人,到底还是得以家为重。老话说,夫为妻纲,你还是得顾一顾夫君的颜面不是?」
「不说旁的,行安他明年春闱中了进士,眼瞅着就要封官,到时候你可就是官夫人了,多体面风光。将来他去外地上任,你肯定得随他去。届时把这些生意丢开,再不用辛苦与那些郎君交际逢迎了。」
「家和才能万事兴,你和玉儿和睦相处,侍奉好夫君,行安才能放手在官场上拼搏,将来说不准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呢。」
我极力憋笑。
瞧瞧哎,这陆行安还没考进士呢,他丈母娘就做起加官进爵的梦了。
甚至还替我做起主,劝我放弃做生意回家伺候男人。
我斜眼看向孙氏:「您是长辈,好吧,我宋有贞就叫您一声姨娘。姨娘,你应该知道先前我难产大出血,现在休养着,连床都下不了。家里丫鬟尚且心疼我,外头扫地都不敢大声儿,您却凑到我跟前,拿出长辈的款儿,劝我忍着恶心,喝了你女儿这碗二房茶。你和我有什么仇?」
孙氏两只眉登时竖起来:「你这话就有点过分了,都是做母亲的,你也该体谅我。」
我语气平静:「我体谅你,你体谅我了么?」
「姨娘,我权当柳弄玉年纪小不懂事,也给你们母女一个机会。我最后退一步,也可以给你们一笔钱,你带着你女儿回衡阳去,好好找个郎君当正头娘子去,」
我话还未说完,就被孙氏打断。
「玉儿身子都给了陆行安,她怎么再嫁人?」
孙氏气势汹汹:「你们家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可不依,别叫我做出难看的事来。」
我冷笑了声:「告官还是当街撒泼,随你们的便。」
我看向王嬷嬷:「送客。」
11
在我这边接连碰了钉子,孙氏可急得不行。
可她又不敢大闹,将来荣华富贵还得倚靠陆行安,万不能做出半点有损女婿名声的事。
所以,她还是认准了吃我。
这几日,天天上门来求见,要么哭诉、要么撒泼。
我一概不见。
反正我的肚子里又没货,我不急。
八月初七,是儿子的满月酒。
我没有大办,只是邀请了几位长辈和有头脸的郎君、夫人们。
其中就有县令家的马夫人。
陆行安在前厅招呼客人,我在内室和马夫人说私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