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杯影 素材/齐志
(声明:为方便大家阅读,用第一人称写故事,情节虚构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0月6日,国庆假期,从岳父母家赶回家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开了七八个小时长途,很累,可我归心似箭。
说好的回老家陪三叔吃饭,媳妇知晓我的心事,到家简单归置了一下就出门了。
从保定到容西,也就一个小时左右,路上我俩停了两次车,买了一后备箱东西,姐姐姐夫,俩孩子,三叔的最多。
媳妇说马上就要冷了,三叔岁数大了,得提前准备好,姐替咱伺候了,钱,可不能再让她出了。
我笑了,「你傻啊,你还以为姐家和过去一样吗?现在,姐比咱俩有钱,三叔都有了养老金……」
媳妇白了我一眼,「姐有是姐的,咱是咱的,不能混为一谈。」
顿了几秒,她又笑了,「老公,其实老天爷还是挺公平的,三叔大姐现在过得最舒心……真好,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媳妇一脸欣慰,我心里也妥帖舒畅,汽车奔驰中,记忆也随着车外飞逝闪烁的景致退了回去。
一切,恍然发生在昨天。
我叫齐志,老家在河北省容城县的一个小村子。爷爷奶奶有四个儿子,我爸是老二。
从记事,我就知道一件事,不能去大伯和四叔家吃饭。大娘,四叔和我爸关系不好,因为我爸最没出息,家里穷,日子艰难。
按大娘的原话说,老二家就是个无底洞,惯会打秋风,千万不能沾上,甩都甩不掉。
我爸木讷,我妈更老实,俩人除了种地啥也不张罗,日子过得紧巴巴,也就够吃饭。
从小,我和姐姐最盼着三叔回来,因为只有他回村的那些日子,我爸脸上才有笑容。
爷奶高兴,大伯大娘,四叔四婶也高兴,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请客吃饭,去镇子上的饭店,一家一个大红包。
三叔和我爸很亲,当着他的面,一向刻薄大伯母都会收敛很多。
那时候,三叔是个能人,十几岁就出门做生意,走南闯北,腰包鼓,说话硬气,他说的话在我们家很有分量。
三叔把自己的地分给我爸种,每年多给大伯四叔家500块钱,后来,涨到一千。
我爸负责爷奶一年吃的米面粮油,即便这样,他们还觉得我家占了便宜。
每年,他们两家伺候爷奶各三个月,我家半年。
三叔总是偷偷给我爸塞钱,「哥,你替了我,这钱你必须拿着。」
我爸不要,他和我妈说,「老三不容易,做生意多累啊,都没个正经的家,他赚得钱都贴补了咱,自己媳妇孩子都没有,往后可咋整。」
三叔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知怎么就黄了,奶奶说是因为三叔把钱都贴补了家,女方不乐意,要三叔把赚得钱必须全上交,三叔不同意。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那次过后,三叔就再也不找了,他说,一个人更自在。
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四兄弟中最英俊帅气的三叔一辈子没结婚。
爷奶住院,生病,所有花费,三叔全包。
大伯,四叔家盖房,孩子上学,买辆三马子都让三叔贴钱。
只有我爸,硬给都不要。
小时候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有三件。
★我爸和三叔总是急赤白脸的吵吵,一个硬给,一个就不要,闹急眼了哥俩还得打一架,打完了,我妈炒俩菜又喝上了。
三叔一喝高了就掉眼泪,他心疼爷奶,心疼我爸,「二哥,小时候你最护着我,现在弟能赚钱,你和我客气啥!」
我爸不吭声,闷着头抽烟,半晌,挤出一句话,「老三,你得结个婚,年轻不觉着,老了呢?没孩子不行。」
三叔夹块猪头肉塞我嘴里,「这不有玲玲和大志么?」
我满嘴流油,眉开眼笑,「对,有我有我。」
老爸一脚丫子踹我屁股蛋子上,「记住你说的话,要是以后对你三叔不好,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放心吧爸,我最喜欢三叔,我给他养老。」
5岁的我,拍着小胸脯保证,8岁的姐姐羞涩地看着三叔,低下了头。姐从小很内向,她不敢像我一样口无遮拦乱讲话,可她的眼神和我一样坚定。
★姐随我妈,特不爱说话,可她很能干,几岁就跟着爸妈下地干活。
姐说她不喜欢上学,太无聊。
三叔硬不让她退学,年年出钱,逼着她去县里读书。
姐的成绩很好,小时候我不会的数学题,她瞥一眼就能给我讲得很清楚。
姐很疼我,总替我干活,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我,不过,她曾经狠狠打过我一次,我偷摸和三叔要钱买电子表,买游戏机。
一天,趁三叔在我家睡着了,我偷偷从他钱包里抽了几张十块钱,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堆好吃的。
姐看见后,勃然大怒,揪着我的耳朵拎回家,狠狠揍了我一顿,我哇哇大哭,我爸妈知道后不但没拦,又揍了我一顿!
屁股蛋子都打肿了!
疼得我龇牙咧嘴,鼻涕眼泪淌了满脸!
我爸一急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抡着棍子就是抽,我妈心疼哭了也不拦,最后姐看不下去了,给我爸跪下了,爸扔下棍子走了,我特别生气,不是你我还挨不了这顿打,你充什么好人!
姐硬按着我,扒了裤子给我抹药。
我气不过,轰她,不让她管。
姐哭了,她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小时候的我,并不理解,和她呕了俩月的气。
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碰大人的钱。
三叔头一次没纵容我,他说,今年过年没有我的压岁钱了,做人,不能不劳而获,更不能偷,做错了事情必须接受惩罚。
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
★姐姐读完初中,执意不肯再上,那年,我妈得了重病,一病不起。
从此,我妈干得那些活儿,都成了姐姐的事。
1995年,我16岁,刚升高二,爷奶先后生病,半年不到,都去世了。
大伯和四叔想分了爷奶的房子,还想霸占三叔的那两间。
三叔第一次和他们翻了脸,据理力争,给我爸妈争取了他们赢得的那份,从此,也彻底得罪了他们两家。
最终结果,我爸要了爷奶的老院,三叔两间新房给了大伯,四叔要了钱。
再后来,大伯和四叔一起做买卖,去白沟市场做生意。
他们两家都发了财,在保定买了房,孩子也去了大城市打工,分别落户在保定,天津。
大伯母逢人便说,自己儿女有出息有本事,他们早晚也是要进城享福的。
那些年,大伯母没少挤兑我爸,她没了忌讳。因为三叔落魄了。
他做生意赔了钱,欠了好多钱。
要债的找到了村子里,三叔十几年不敢回家,他甚至换了手机号,也不联系我们。
我勉强考上了大学,姐姐到处打零工接济我,偶尔,我爸的卡里会多出一笔钱,来自南方的某个小镇,我都没听说过的城市。
经常换地址。
再后来,没钱了,渐渐地,连三叔的消息也没了。
姐为了照顾家,嫁给了本村的一户普通人家。
姐夫很憨厚,农忙种地,农闲打工,姐夫姐姐都很孝顺,可家里四个老人,俩孩子,姐整天劳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我大学毕业后在保定找了工作,后来单位效益不好,工作没了,自己创业,勉强维持生活。
三叔依旧没有消息,村里有人说,他已经死在了外面,可我爸就是不信,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他跳着脚骂大街,指责说嘴的那些人胡说八道。
我妈病情时好时坏,我35岁那年,老妈走了,没过几年,老爸也走了。
临到最后,我爸都没闭上眼,他死死地盯着大门,脸色蜡黄,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哆嗦了半天,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在等三叔,看不见他回家,我爸闭不上眼。
「爸,您放心,我一定找到三叔,带他回来,我和弟给他养老。」
我爸走后,姐一边念叨一边去摸老爸的眼。
说来奇怪,怎么合都合不上的眼皮,在我姐念叨完后,奇迹般地阖上了。
葬礼上,姐哭得不能自已。
大伯和四叔参加完仪式就走了,看着他们一家人光鲜亮丽的背影,我的心里仿佛燃着一团火。
凭什么?三叔这样心善的好人,我父母这样的老实人,我和姐姐这么努力?
为什么我们过得如此落魄,而他们,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我和姐发牢骚,抱怨良久,一向不善言辞的大姐,眸光说不出的坚定。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双目微红,可眸光清澈明亮。
「弟,咱们只管做好自己就够了,我相信三叔会回来的,咱们的日子也会越好,你记着姐的话,好好做生意,不能坑蒙拐骗,不能以次充好,做人,得有良心!」
我呆愣住,这是三叔多年前说过的话,没想到,姐姐居然还记得。
三叔真的回来了!
我爸离开后的第五年,三叔背着行囊,一头白发,才60岁的人,苍老得像个老年人。
三叔跪在爷奶坟前,整整一下午都没起来。
爸妈的坟离得不远。
三叔拧开酒瓶,给我爸倒了半瓶,剩下的自己喝光了。
姐拽走了我,她说三叔有好多话想跟爸说,咱们别打扰他们。
那么年轻帅气的三叔,现在老的不像样子,他的手背上都是伤疤,胳膊上也是。
这些年,他东躲西藏,不想连累家人,也没脸回来。
要不是偶然遇到村里在外打工的人,知道我爸妈都没了,三叔恐怕还不会回来。
「二哥,我回来了!」
三叔看着我爸的墓碑,脸上淌满了泪水。
从天明呆到天黑。
后来,大伯请三叔吃饭,我和姐姐也去了。
四婶皱着眉问三叔,有什么打算。
三叔说他还完了债务,想回村养老。
他想住在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
犹豫好久,三叔低下头,声音低沉。
他需要添置一点东西,三叔再三保证,他以后会打工,自己养活自己。绝不给大伙添麻烦。
没人接话,大伯母没吃完饭就气哼哼走了,这些年他们拿惯了三叔的钱,现在,他需要帮忙了,可她一分钱都不想出。
四叔四婶假装听不懂,大伯半天憋出一句话,「饭钱我就结了,我和你嫂子现在住县城,有空来家吃饭。」
三叔没吭声,直到大伯四叔都走了,这才缓缓站起来,打包桌上的剩菜!
我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强忍着怒火,我靠近三叔瘦弱的肩膀,「三叔,老房瓦都坏了,炕也塌了,住不了人,你跟我回保定,我家有地方。」
姐一把拽住三叔,「叔,跟我回家!我那儿地方大,咱不要这些剩的,想吃啥做啥!」
我俩一左一右,扶着三叔往回走。
「不行,你们都不容易,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三叔双眼通红,一脸惶恐。
「叔,不是说好了吗?等您老了,跟着我们姐俩养老。我弟家小,城里哪有村里舒坦,您回家我就安心了,自从我爸走了,我俩干活家里都没个人管菜园子了,你回来正好,您得帮我。」
我姐对我使眼色,我明白姐姐的意思,我家两室一厅,老二还小,岳母在我家帮我带孩子,真心不合适让三叔过去住。
「三叔,您就踏踏实实住姐家,我保证每个礼拜都回来看您,钱不用担心,大侄子现在能挣。」
三叔泪眼婆娑,看看我,看看姐,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家!」
「回家!」
我姐夫蹬着三轮车,我和姐三叔坐在后边。
车内很拥挤,也很简陋,确实比不过大伯和四叔家的小轿车。
可我们不在乎,亲情永远无法用物质衡量,人心也是如此。
我相信姐那句话,只管做好自己,无愧于心就好。
夕阳西下,黄昏晚霞璀璨明亮。
有亲人在身畔,守护,扶持,不离不弃。
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后记:
人生,果真无法预计。
仅仅过了十年,我们几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雄安新区成立,新城拔地而起,一朝,改天换地。
父母的老庄户,姐的两处老院子,全都分了房,按照人头,每个人还分了几十万。
三叔有了养老金,不多,一个月2200,足够养老。
可大伯四叔当年为了躲着我们,早早把村里房卖了,户口也都迁走了。
虽说,最后他们捶胸顿足到处找,拿回来一点土地的赔偿,可其余的什么落下。
只能和孩子们住一块,大伯母唉声叹气,俩儿媳妇都不待见她,气她卖房,作没了补偿,天天没个好脸。
四叔去当了保安,60好几的人天天打工。
我们很少来往,他们也没脸再找我们。
姐俩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在新区找到了工作,我生意也越做越大,换了大房子,不过,三叔说啥也不去保定。
这10年,他早就适应了和姐一起的生活。
现在,他每天吃完饭就去公园溜达,散步,打拳,有时候还唱歌,小日子悠哉悠哉。
说实话,我都想回雄安养老。
姐抿着嘴笑,「回来呗,家里那么多房,打着滚都睡得下。」
我心里这个美啊!
啥也不说了,新区马上就要到了!
瞅瞅,这宽敞的马路,整洁的街道,绿草如茵的城市。
摸出手机,我兴冲冲发了条语音。
姐!三叔!
我马上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