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遥离开梁墨白那一天,他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他不知道她要走了,连最后一个视频电话都拒绝了。
施遥觉得这样也好。
这样,她就有理由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
「楠楠,你想跟爸爸一起生活,还是和妈妈一起生活?」
施遥低声询问着怀里年仅三岁的女儿。
可女儿却天真地问道:「那爸爸呢?」
施遥神情一僵,低声呢喃道:「不要他了。」
也许,她早就该不要他的。
施遥将楠楠哄睡着,才打给了‘闪耀之星’舞蹈综艺节目的执行导演,认真问道:「只要我参加节目,配合你炒热度,你就会举荐我去巴黎进修,是真的吗?」
对方爽快地回道:「当然,黑纸白字写着呢。」
事已至此,施遥不再犹豫:「好,我参加。」
电话被挂断后,一切重归于平静,别墅大厅透着难言的寂寞与凄清。
施遥回到房间,翻出了压箱底的练功服,眼里闪过遗憾和怀念。
曾经,她是「首都舞团」最年轻的首席舞者,拥有无上荣光。
遇见梁墨白后,却在最灿烂的年华意外怀孕,辞去首席位置,成了他的梁太太。
四年倏忽而过,她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直到如今……
施遥正出神,门口忽地传来响动。
她下意识将练功服放回原处,走出卧室,迎面就撞见了梁墨白。
他俊美冰冷的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倦怠。
这就是她的丈夫,才华横溢,才拿下华鼎奖影帝的天才演员。
出道十年,零绯闻。
——包括和她的婚姻,也从不曾对外人提起过。
从前施遥觉得这是梁墨白的一种保护,现在才知,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段婚姻。
他的心里一直都藏着另一个女人。
那一天,她整理房间时,在书桌抽屉里发现了梁墨白和陌生女人的老旧合照。
这就像是‘破窗效应’的第一扇窗户。
施遥随后在他们的婚姻里,发现越来越多关于这个女人的痕迹。
夹在书里,被他摩挲得几乎泛黄的温婉笔迹便签;
脱下来的西装口袋里,高档私人订制蛋糕店的购物发票;
还有他手机通讯录里唯一的置顶,被亲昵地设置为「宁宁」的称呼;
都在残酷地说着一个真相。
多么可笑。
她的丈夫,心里有一个无法割舍的白月光。
「你还没睡?」
面前的梁墨白突然出声,打断了施遥的游离。
施遥思绪回笼,淡淡道:「在等你,我有事想和你说,但你一直没回我的信息。」
梁墨白并不在意,解开领带便朝浴室走去。
「我接了草莓台‘闪耀之星’的综艺,接下来三个月都很忙,你没必要等我。」
施遥眼里闪过讶异,下意识将嘴里「我也要去这个节目当参赛选手」的话咽了回去。
她看着梁墨白冷淡的背影,只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等梁墨白从浴室出来,施遥已经半梦半醒。
他倾身而上时,只轻轻一拉,便将人拉到了身下,随即躲无可躲的吻便接踵而至。
施遥猛然清醒过来,按住了梁墨白不知何时探进她睡衣里的手。
「我累了。」她别过头去。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梁墨白的求欢。
梁墨白的手还搭在她的纤细的腰肢上,沉声道:「我记得今天不是你的生理期。」
施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掌控住了。
「我累了。」
她只能这么重复地说道。
梁墨白顿时索然无味,将手抽了出来,背着她躺下了。
室内重归死寂,施遥重新闭上了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口几乎颤抖的痛。
接下来的日子。
施遥日日泡在舞蹈室练舞,她没遮掩,梁墨白却根本没有发现。
甚至去电视台彩排那天,像是老天刻意安排一样,梁墨白也恰好不在。
这种巧合一直到节目第一次开录。
施遥站在后台,定定望着那个被聚光灯笼罩着的舞台,不过四十平方,却险些让她眼中浮出泪来。
她轻轻念道:久别了,老朋友。
等聚光灯全部熄灭。
黑暗中,她赤脚上了台,一步一步,走到三位评委面前。
随着倒计时,聚光灯又猛然亮起。
施遥对上了梁墨白惊愕的目光,平静地拿起话筒自我介绍。
「大家好,评委好,我是舞者——施遥。」
第2章
梁墨白很快掩下惊愕,装成了第一次见她的模样,疏离而又客气地说道:「施遥,可以开始了。」
施遥微微颔首。
时隔四年再次起舞,她一改当年的轻灵飘逸,动作行云流水,自带沉淀后的力道。
一舞毕,施遥喘息着,看向前方评委席,心跳难以平息。
评委之一,央舞院长率先摁下了通过键。
她追忆似地感叹道:「施遥,我有多久没见过你跳舞了?得有四五年了吧。」
「看得出你已经很久没跳舞了,有些动作都已经生疏。但你的情感还是一如从前,拥有直击人心的力量。」
另一位评委也紧接着道:「我也一样,无话可说,只能给你通过。」
施遥胸口一震,酸涩感猛地袭上了心头。
而两盏代表了「通过」的绿灯接连亮起,只要再有一盏绿灯,她就能通过,否则就要进入待定区。
施遥下意识看向了梁墨白。
梁墨白神情淡然的开口:「我个人认为对于舞者来说,技巧是一切的基本,你的翻身、踮步技巧,都出现了失误。」
施遥瞬间愣住。
随后便见梁墨白座位边代表「淘汰」的红灯‘噔’的亮起。
下一刻,他清晰的声音传播了整个演播厅:「在我这里,你不能通过。」
施遥面上血色尽失,却还勉强扯出得体的笑容来:「好的,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挺直着背,转身走下台。
第一场比赛录制结束,已经是凌晨。
施遥和一众待定者同坐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她对晋级已经不抱希望,却没想到央舞院长将自己唯一的额外晋级名额给了她。
「技术是可以练的,但感情不能。」
央舞院长鼓励的目光让施遥眼眶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许,更不会辜负舞蹈。」
她眼中漫上泪光。
一旁的梁墨白沉默地注视着一切,仿若事外人。
录制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施遥下意识也跟了上去。
她绕过走廊,脚步却猛地顿住。
她的眼前,赫然是梁墨白和那张旧合照的女主人公。
女人颜笑嫣然,亲昵地挽着梁墨白的胳膊。
「墨白,为了庆祝我全票晋级,待会我请你去吃饭吧。」
「我的荣幸。餐厅我已经订好了,走吧,大舞者。」
梁墨白只有一个侧脸,施遥却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
原来……他不是性子清冷,不是边界感强,只是因为不是所爱的人,所以才会自觉保持距离。
他也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出如此不设防备的样子。
施遥呆呆站着,直到视线里再没两人的身影,才无声地笑了笑。
她的离开,兴许对她和梁墨白,都算是一件好事。
梁墨白能毫无顾忌地去追求他的白月光,她也能重新开始人生。
回到家中,洗漱完毕,施遥却全然没有睡意。
直到梁墨白归家。
两人对上视线,施遥心里复杂得无法开口再提比赛的事,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明天你没工作,记得多陪陪楠楠。」
梁墨白见她不提综艺的事,眸色瞬间冷下。
「知道了。」
他淡淡一答,便进了浴室。
一夜无话。
翌日,等施遥起床,便见到梁墨白抱着楠楠在地毯上玩玩具。
「楠楠,上次爸爸答应你的游乐园之旅定在你生日怎么样?这次爸爸一定不会放你鸽子的。」
他轻声哄着楠楠,是难得的耐心。
可下一秒,楠楠却脱口而出:「不行哦,妈妈说,三个月后就要带楠楠走,楠楠等不到生日了哦。」
第3章
施遥心猛地一紧。
梁墨白抬起头看向她,皱眉问道:「走?你要带着楠楠去哪?」
施遥转瞬恢复镇定:「你忘了?我妈说好久没见到楠楠了,让我在生日那天带她回次老家。」
随口扯出一个无中生有的借口,她却丝毫不慌。
因为她确定,梁墨白不会记得这些「小事」。
果然,梁墨白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说道:「知道了,记得早点回。」
施遥嗯了一声,转身时,唇边只剩一抹苦涩。
结婚四年,从来便是如此。
中午,施遥刚做好午饭,原本答应她会一整天陪女儿的梁墨白,在接了个电话后,便忽地说要出门。
「你在家陪女儿,我有事得先走了。」
早就习惯他的失诺,施遥也不意外,微微点头。
只是出门前,梁墨白忽地回头看她:「你知道哪里能买到制作精良的芭蕾舞鞋吗?我一个朋友是学芭蕾的,她快要过生日了,我想给她送双舞鞋。」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柔和。
施遥一愣。
忽地记起昨日在后台看见梁墨白的白月光时,那人大衣里露出来的一角裸色芭蕾舞裙摆。
她瞬间了然这个所谓的「朋友」。
施遥笑了笑,假装不知道,大方说道:「我认识一个做芭蕾舞鞋的老匠人,要我把他的号码发给你吗?」
梁墨白没有丝毫犹豫,客气说道:「谢谢,这事麻烦你了。」
施遥说了句「不用谢」,刚将号码发给他,便见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出了号码。
「你好,请问是做芭蕾舞鞋的老板吗?……」
「我加钱,麻烦把我的单子往前排一点。她的鞋尺码是……」
施遥就这么看着梁墨白细致地做好一切准备,连那人的鞋码都能直接脱口而出。
而她之前拜托梁墨白帮她从国外带裙子回来,和她结婚三年的梁墨白都还要问她衣服尺码。
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中除了些许的涩意外,并无太多感情。
她只是低下头去,恰好藏住了眼尾的那一抹红。
两天后,‘闪耀之星’第二次开录。
施遥往化妆间走,却在走廊遇上了梁墨白的白月光。
她胸前的名字牌,叫做赵漫宁。
果然,她就是梁墨白微信置顶的那个「宁宁」。
施遥视线顺着下移,落在了赵漫宁的芭蕾鞋上,熟悉的logo赫然绣在鞋侧。
看来梁墨白已经将礼物送了出去。
施遥收回目光,平静地往前走去。
节目正式开录,导演组发布了规则:进入到第二轮的二十四名舞者两两合作,再形成六组对抗关系。
一组胜,自然另一组就被淘汰。
台上,施遥站在聚光灯里,看不太清梁墨白的神色,却听他平静的声音含了笑:「挑选对手的顺序由第一轮成绩排名产生。因此,第一个挑选对手的便是……」
「赵漫宁。」
赵漫宁接过了话筒,面对众人,慢条斯理道:「在我还没出道的时候,就曾经听过台上某位前辈的名号了,大家都说她是舞坛的‘明日之星’。」
话一顿,施遥就见她突然看向了自己。
「这几年有些媒体宣传我的时候,也喜欢用这个名号。我想着一个舞坛总不可能有两个明日之星吧。」
意味不明的话让施遥心猛地一跳。
赵漫宁暗含挑衅的话已经响彻演播室:「所以,施遥前辈,你愿意接受我的挑战吗?看看谁才是这颗星。」
施遥没想到赵漫宁会选自己,但她又怎会惧怕挑战?
她接过话筒,逐字逐句道:「当然,求之不得。」
结束拍摄,施遥刚下场,便收到了梁墨白的信息。
「来我化妆间一趟。」
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
这是梁墨白第一次在工作场合和她主动交流,她甚至都不用猜,定是为了赵漫宁的事来找她。
可到了化妆间,梁墨白却只是说:「刚才楠楠打来电话,说想你了,你坐我的车一起回家,不用再另外打车了。」
施遥将淡淡的疑惑压下,说了声好,便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上车后,后座一片安静。
施遥忽地开口问道。
「赵漫宁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吧。」
可身侧没有任何回应。
施遥喉间莫名堵了一下,却还是坚持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万一她输了……」
「不会的。」
沉默已久的梁墨白在此刻忽地出了声。
他是那样的坚定:「她不会输。」
第4章
施遥突然间就明悟了。
原来是这样,梁墨白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只是因为他相信赵漫宁不会输。
而「相信」,对他们之间而言,又是多么生疏的词语。
舌尖泛上苦涩,她移开视线,什么话都没再说。
之后的几天,施遥就像是憋足了一股气,一直和搭档泡在训练室里,手上脚上都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可她仍像觉得不够似的,越来越拼。
正式录制那天,赵漫宁先上了台。
男舞伴的现代舞配上赵漫宁的芭蕾,现代与古典的碰撞,新意很足。
可施遥望向评委席,却只能看见梁墨白因为赵漫宁和男舞伴的亲密接触,而明显沉下的脸。
她忽地有些恍惚。
像梁墨白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原来也会因为喜欢的人,而如此失态啊。
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一样,吃醋,妒忌……
施遥自嘲一笑,不再望向他。
赵漫宁的舞结束后,梁墨白嘴角立即带起笑,对着镜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在情感上,你都真正做到了万里挑一……」
施遥没再继续听下去了。
只因场记已经在提醒她:「施遥,准备一下,三分钟后上台。」
施遥深吸口气,将繁杂的心绪抛出脑外。
她的男舞伴宋知闲,却在此时朝她伸出了手,他琉璃般净透的眼珠无比认真。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仿佛力量就从此中诞生。
施遥重重吐气,只一声坚定的:「嗯!」
一踏上舞台的那瞬,施遥整个人就沉浸到了角色里。
这支舞是由国风动画【识途】改编而来的,他们用舞蹈演绎了一位盼将士归家的妻子,和一位只有魂魄归来的丈夫。
见丈夫时,施遥身着红装,翩翩起舞,像是要诉尽思念。
在得知丈夫的死讯时,她又褪去红装,一身缟素随风而立,无尽凄凉。
短短五分钟,他们配合得无比默契,就像是真正的灵魂伴侣那样。
甚至两人再重逢时,施遥含泪的眼透过大屏,震撼了所有人。
评委席上,梁墨白不知不觉攥紧了手,脸色微沉。
一舞毕,全场寂静。
等到施遥牵着男舞伴的手朝所有人鞠躬致谢时,全场才爆发了来自内心的、久久不息的掌声。
等到赵漫宁和她的舞伴上了台,最后的选择终于开始。
央舞院长看着施遥,无比激动。
「施遥,宋知闲,你们没有一句台词,却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悲凉凄壮的画卷,你们的身体就是你们最有力的语言!」
另一位男评委虽无她这般激动,却也动了情。
「老马识途人未归,终究相思成灰。」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毫不犹豫地将摇杆推向了施遥那边。
轮到梁墨白时,施遥和他对视了一眼。
她知道梁墨白会将这一票给赵漫宁,所以她坦然得很。
只是没想到,梁墨白深深看她后,竟将摇杆推向了施遥!
施遥惊诧了半秒。
全场漫天而来的欢呼声随即将她淹没。
赵漫宁脸色难看,却也跟着鼓掌示意。
梁墨白此时才沉声说道:「这一轮,确实是施遥和宋知闲的舞蹈比较完美。」
施遥终于从他的嘴里听见认同的话,可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
「但是,赵漫宁这么好的舞者,也不应该就这么被淘汰。」
梁墨白忽地提高了声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用我唯一一个破格晋级名额,送她进入下一轮。」
第5章
梁墨白甚至都没有等到赵漫宁下场等待,便将这次破格晋级的机会给了她。
结束录制的瞬间,施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也就没再看见,梁墨白朝她投来的复杂眼神。
这周周末,恰逢节目第一期播出。
施遥看完了全程,节目组不出所料地用她曾经是「首席」的身份进行了炒作,还将她过往的履历又翻了出来。
因为热度不低,她接到了草莓台「中秋之夜」的节目邀约,邀请她去给当红明星伴舞,片酬颇丰。
施遥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邀请。
第一次彩排时,她却在舞台上看见了梁墨白。
灯光投下,梁墨白长身鹤立站在台上,手中握着话筒,眼神沉静,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
施遥没想到和她合作的人会是梁墨白。
两人生疏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就位。
可当音乐响起,施遥按照角色,化身成为梁墨白的爱人,翩然落至他身边时。
梁墨白看向她的眼神却并无情意。
施遥身形微微一僵。
下台后,导演望着监控器里的画面,眉头微皱:「梁老师,你看女舞伴的眼神可以再深情一点吗?她是你的爱人,不是你的工作搭档。」
施遥手掌心不自觉攥紧。
她从未想过,她一直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会在这个时候由别人的口说了出来。
而眼前的梁墨白也皱起了眉,良久才松了口:「我再试试。」
这一次音乐起的时候,梁墨白就像是变了个人,眼里满是爱意。
施遥投入进去,险些真以为他爱自己。
可音乐停的瞬间,这场短暂的梦就醒了。
「可以了吗?」
梁墨白转瞬恢复淡漠。没有停留的走出了舞台。
施遥回过神来,见导演遥遥举起大拇指,夸赞道:「真不愧是影帝,连爱都能演得如此入木三分!」
施遥自嘲地勾起笑容,也下了台。
是啊,她最初不也是被他演出来的爱意所欺骗。
当真以为他爱自己,为他放弃了所有,最后才发现,其实连那点爱其实都是假的。
现在,梦醒了,她也该离开了。
很快到了中秋晚会那日。
他们顺利地演完了这个节目,却从未想过这个节目会因此上了热搜。
网上议论纷纷。
【妈耶,小姐姐看向梁墨白的眼神也太好磕了吧,他们绝对有事!有没有谁能告诉我,有这种感觉的人不止我一个!】
【+1,我早就觉得有问题了。各位看了‘闪耀之星’第一期节目吗?他们之间的对视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越是克制,越有问题!】
【不是吧,能不能别是个靓男美女就凑成一队啊?我还说央美院长和施遥有一腿嘞,明明别人跳的更好,却唯独将复活的机会给了她。】
【就是,施遥第一场的舞就是很一般啊。都这么久没出来跳舞了,何不老老实实当她的家庭主妇,干嘛又出来抛头露面啊。】
……
网上的风向一阵一阵。
有好话,也有充满了恶意的语言。
当天晚上,梁墨白很晚才回家,施遥问他:「网上的言论,会对你造成影响吗?不需要澄清一下吗?」
梁墨白神情毫不在意,越过她便朝卧室走。
「不需要,综艺节目惯用的炒作而已。」
施遥便也没再说话,只心里莫名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继续再刷微博,一条热搜便赫然映入了眼中。
【影帝梁墨白夜会陌生女子!牵手漫步好不浪漫!】
第6章
偷拍的照片,是梁墨白和赵漫宁手牵着手在晚风中散步的背影。
施遥总算是知道昨晚梁墨白为何晚归。
沉默的注视着照片好一会儿,施遥深吸口气。
事到如今,她再看见这些画面,心中已经没什么痛意了。
她放下手机,便独自睡去。
可只过了一夜,当她再打开微博,就在一次刷新后,这张照片连带着整个热搜,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遥终于明白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梁墨白能无视她在网上任人八卦、争论,却不能忍受——哪怕一秒网上对于赵漫宁的伤害。
良久,施遥合上手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出门去了舞蹈室。
直到黄昏,她练习结束,在公交车站等车时,才又点开了微博。
瞳孔却猛地一颤。
原本被梁墨白压下的热搜,此刻又被冲了上来,只是此刻热搜名变成了——
【梁墨白赵漫宁】
【白宁CP是真的!】
一个火红的‘爆’字促使施遥点进了链接里。
被置顶的是带着‘白宁’头像大粉发出来的CP向剪辑视频,不过一下午,他们就连情侣超话都有了。
视频里是梁墨白7年前的一段综艺剪辑视频,那时梁墨白还没大火,赵漫宁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生代舞者。
两人共同完成一项任务,梁墨白骑着单车在前面,忽地偏过头对镜头笑道。
「知道吗,我暗恋的人在后面。」
他像是随口一说。
而后面追上来的赵漫宁,面对随身导演的揶揄,也只是打趣说道:「是吗?真可惜,他怎么不早说呢?我现在有男朋友啦!」
接在这个视频之后,是「闪耀之星」综艺上,梁墨白对赵漫宁说过的话。
「你是完美的舞者。」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
「我要用我唯一一个破格晋级名额,送她进入下一轮。」
每一句,每个画面,都是梁墨白对赵漫宁赤裸裸的偏爱。
施遥又把视频拉回看了好几遍。
公交车来了又走,夕阳照在她通红的眼眶上。
久久,她退出微博,深深吐出一口气。
在这一刻,她终于释然了。
是的,她确信,放手,才是她和梁墨白最好的归宿。
这天夜里,梁墨白回家时,施遥正在卧室将她所有衣服清理出来,一件件摆在床上。
梁墨白推门而入,看到这个画面,有过一瞬的不安。
他皱眉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施遥连头都没回,淡淡说道:「我的衣服太多了,想捐点出去。」
梁墨白这才放下心来。
他想到网上的舆论,犹豫过后还是开了口:「最近不要让楠楠玩微博,降热搜还需要一点时间。」
施遥手一顿,淡淡回:「知道了。」
见她没有任何想问自己的话,梁墨白沉默了许久。
又说道:「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施遥深吸口气,转过身来,神情平静又淡然:「行了,别再说了,你去洗澡吧,我收拾好这些就睡了。」
真的该过去的,是他们的感情。
梁墨白闻言,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去了浴室。
卧室重归于平静。
施遥这才从床底拖出了一个大箱子,将所有衣物装了进去。
这下,一切才是真的清空了。
第7章
‘闪耀之星’的赛程安排得很紧凑,在‘十二进六’后,马上又到了总决赛。
总决赛的赛制分为两轮。
第一轮是自邀嘉宾合作赛,六组中只有三组最后能进入单人独舞赛,争夺最后的桂冠。
为了能顺利地进入第二轮,施遥甚至找来了昔日舞团的首席男舞伴。
他们拼尽了全力练习,争取将一切都练到最好。
直到总决赛前夕,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施遥选择了休息一天,带女儿四处去逛逛。
玩到中午,她们走进一家餐厅,楠楠却突然挣开了她的手向前跑。
「爸爸!」
施遥惊讶不已,脚步一顿。
前方桌子上坐着的正是梁墨白和赵漫宁。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怪异起来。
唯有楠楠还天真地喊着:「爸爸,你怎么不陪楠楠和妈妈吃饭,要陪姐姐吃饭啊?楠楠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施遥心口一酸。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思念爸爸的楠楠。
梁墨白将女儿抱上膝盖,低声哄了几句,才对施遥介绍:「你们之前应该都见过了。这是我朋友,赵漫宁。」
「这是我妻子,施遥。」
施遥平静地向赵漫宁点头示好,便微敛了笑意:「楠楠,我们不要影响爸爸好吗?我们去另一桌吃。」
楠楠不情不愿地从梁墨白膝盖上下来。
梁墨白也没有拦着:「照顾好楠楠。」
施遥淡淡说了声「好」,便转身去了另一桌。
她没有问梁墨白为什么和赵漫宁出现在以「家庭」为主题的餐馆里。
就像她不会再期待梁墨白会出声挽留她了一样。
反正她都要离开了。
就当给彼此多留一点体面吧。
总决赛当天。
施遥在台上抽签,可能天意如此,她又和赵漫宁成了对手。
赵漫宁这次早有准备,竟请来了业内顶尖的大神。
双人舞难度极高,全场几乎屏息以待。
他们完成后,全场爆发掌声,久久没停。
压力一下子蔓延开来。
施遥深呼吸,上场前,她侧头看向了舞伴。
「戏比天大。」
他们同时说出了当年每次上场前,都必喊的口号。
施遥心跳如擂鼓,浑身血液激荡着,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四年前。
灯光起。
施遥忽如间将水袖甩开,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地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这支舞改变自传统水袖舞【玉凝香】,将现代与传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两人一改传统水袖的轻盈,而是展现出了更丰富层次的力量、洒脱、自由,绚烂地让所有人目不转睛。
在猛烈的掌声结束后,舞台上只余主持人、施遥、赵漫宁三人。
讲评环节时,央舞院长十分感慨。
「施遥,当我在现场第一次看见你时,我真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回归家庭后,就再也不会出来跳舞了。毕竟,我们跳古典舞的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就几乎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施遥轻轻一笑,语气比之前更多了分坚定。
「我想回来,舞台上的我,才是真的我。」
「好!」央舞院长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将摇杆推向了施遥那边。
可这一次,另一位男评委却选择了赵漫宁。
「你们的技术简直无可挑剔,我还是选择你们。」
一比一平,最后的结果交给了梁墨白。
一向果断的梁墨白,此时却皱着眉,犹豫了。
施遥望着他,无比紧张。
无论怎样,她真的很想在这个节目,在这个舞台再走下去!
两人隔着舞台遥遥对视,只一眼,梁墨白就移开了视线,语气坚定道:「我选择,赵漫宁。」
他将摇杆一推。
代表赵漫宁胜利的礼花声效响起,震耳欲聋。
第8章
施遥并不意外。
甚至梁墨白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她竟有着「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在她和赵漫宁之间,梁墨白选择的永远不会是她。
可是,还是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梁墨白坐在台上,面色如常地解释道:「机会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我是凭着心去选择的。」
「这一次,我的心告诉我,赵漫宁跳的比施遥好……」
他说着,忽地与施遥对上了视线,她平静的眼神莫名让他喉咙一塞。
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下一组可以上了。」
施遥收回目光,就这么挺直着背,就如同她第一天来时的模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聚光灯下。
她没说自己为了重回舞台,而做了多少次的练习,身上又受了多少处的淤青。
她是骄傲的,哪怕是离开,也要走的体面。
下舞台后,施遥在自己化妆间门口看见了导演。
导演递来了推荐信和一束花。
他真诚地送上最后一份礼物:「施遥,谢谢你给我们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的惊喜。」
「尽管没走到最后,但你还是让我觉得,我找你来参加节目,是我在这个节目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施遥抱着花,紧攥着那封推荐信,眼前忽地一片模糊。
「也谢谢你,让我坚定了跳舞的决心。」
最后,她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舞台,才是她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从录影棚离开后,施遥在车上收到了节目组的消息。
赵漫宁进入了决赛,是铁板钉钉的前三名,只等和另两人争夺冠军。
施遥合上手机,扭头看向窗外。
她忽地朝玻璃上哈了口气,一片氤氲之中,她在玻璃上坚定地写下一行字。
「来日方长。」
……1
在收到推荐信后,施遥立即定好了机票。
时间几乎是转瞬之间,便逼近她离开的日子。
这一天,也是她即将与梁墨白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楠楠的生日。
她也准备在这晚告诉梁墨白自己决定和他分开。
梁墨白临出门前还对施遥说:「等我回来,晚上一起过生日。」
施遥嗯了一声,一切似乎与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她准备先喂楠楠吃早餐,再带她出去玩。
可楠楠吃完没多久,竟是「哇」的一声将早餐吐了出来,捂着肚子喊疼。
施遥慌了神,抱起楠楠就往医院赶,一到医院,楠楠就直接进了急救室。
施遥在急救室外面不断焦急地踱步,站起又坐下,好一会才想起给梁墨白打个电话。
「楠楠得了急性肠胃炎,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
「什么?」梁墨白声音急了一瞬,又迅速冷静了下来,「抱歉,我现在有事。你先照看一下,等我这边忙完了,就立刻过来。」
施遥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好」字,梁墨白便将电话挂了。
她紧攥着手机,许久才自嘲苦笑。
难道还没习惯吗?
这么多年,哪一次意外她不是独自过来的,永远只能自己一个人焦急,一个人担心。
都要离开了,她怎么还会觉得梁墨白会过来?
空寂的医院长廊上,唯有越来越深的沉默。
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施母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医院,见楠楠状态逐渐平稳了下来,才有心询问施遥:「梁墨白呢?」
施遥有些疲倦:「他有事,来不了。」
施母欲言又止。
此时,施遥手里的手机忽地一震,是微博自动推送的热搜消息。
【‘闪耀之星’决赛在即,冠军预备选手赵漫宁彩排突发低血糖晕倒!】
施遥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照片是赵漫宁被抬上救护车的场景。
施遥一眼就认出,救护车边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正是梁墨白。
这一瞬,施遥唯有沉默。
施母视线也落在了照片上,目光里是深深的担忧。
施遥突然平静地说道:「妈,我要和梁墨白离婚了。」
沉默许久,施母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只轻声问道:「很累吗?」
施遥便瞬间眼前浮出了水雾,一直以来的心酸,痛苦,好像又浮在了眼前。
「很累。」她尽量平静地说道,「我要去国外进修三年,打算带着楠楠一起去。」
「什么时候?」
「下周一的机票。」
施母叹了口气,她温热的手搭上施遥的手背,仿佛递过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我知道了,放心地去吧,妈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第二天,楠楠一切好转,这才出了院。
说好要陪楠楠过生日的梁墨白不仅爽了约,就连之后的日子也不见人影。
时间很快便到了施遥去机场的这天。
施遥给梁墨白打去电话,却无人接通。
她只得发去微信:【你想见楠楠一面吗?我可以和你打视频。】
梁墨白终于回了,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了,我在医院,不太方便。」
施遥平静地收起了手机。
她扭过头去,看看拎着行李箱的施母,又看看抱着小熊玩偶,满眼期待的楠楠,不知该说什么。
施母什么话也没说,只将楠楠推到了她的身边。
「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施遥深呼吸,笑着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施母。
「妈妈,我爱你。」
松开拥抱后,她牵着楠楠转身离开。
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是梁墨白。
施遥只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挂掉了。
她就这么牵着女儿,昂着头,一步步走向前方。
第9章
施遥离开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小时,梁墨白终于从赵漫宁那边抽出身来。
他推开赵漫宁的病房门,走出去后将房门掩上,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施遥拨去了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女声说着更加冰冷的话。
梁墨白颇有些惊讶。
因为施遥几乎从不将手机关机,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施遥失去联系。
梁墨白低头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妄图从中发现些什么。
却除了一小时前被施遥挂掉的那个电话之外,这几天他们都没有联系,再往前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对话。
梁墨白完全找不出施遥可能去哪了的信息。
他思忖了许久,打给了施遥的母亲。
楠楠生病了,施母不可能没出现,她也许知道现在是个怎么回事。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梁墨白内心那隐约的不安也在这瞬间消失殆尽。
「妈,施遥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她在您那吗?」
他客客气气地询问,不像是女婿,更像是关系疏远的小辈。
施母的声音不冷不淡:「她不在我这。」5
梁墨白立即皱起了眉。
施遥还能去哪?大晚上的,她总不可能还在排练厅。
况且,要是排练,又何必将手机关机?
梁墨白心里想过许多个念头,但都没说出口。
他直觉在施母这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便想将电话挂了:「那行,妈,我这还有事……」
「有事?」
施母在那边轻微地冷笑了一声。
梁墨白是第一次在施母这遭遇这个态度。
虽说施母从前就不怎么喜欢他,可他态度都做得挑不出毛病,两人也都相安无事。
可现下,施母的这声冷笑倒像是彻底要与他撕破脸了。
梁墨白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下意识往后看了眼,见病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才又往前走了几步。
「妈,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问出了口,可施母第一时间并没回答,反而沉默着,像是在犹豫些什么。
梁墨白的心瞬间被拧紧,呼吸也悄悄地轻了几分。
「梁墨白,你应该知道,最开始我是不同意你和遥遥交往,甚至于结婚的。」
施母施施然说道,其中还藏着几分叹然。
梁墨白不知她此刻说这事是为何,也只得皱着眉答道:「是,您担心我对施遥不好。」
「可我与施遥结婚这几年,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了她。」
他不理解,施母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她只问了一句话,便将梁墨白问得哑口无言了起来。
「那爱呢?你有没有好好爱过她?」
梁墨白嗓子眼里似乎塞进了一团又大又厚重的棉花,将他的气管堵住,整个胸腔都立即陷入了黏稠般的涩感。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墨白不敢置信地问出口,脑中一片空白,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去猜想施母是否知道了什么。
一阵难言的窒息后。
施母的声音变得又尖锐又冷漠,像是彻底对他失望了一样。
「梁墨白,从前我只是觉得我们高攀不上你家,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施遥和你结婚后,未必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她轴,认定你之后,便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再加上你对我们夫妻俩姿态做得也确实低,我才想着说,兴许你和遥遥确实能抛开阶级差距,真正地成为一家人。」
「可我现在觉得,我错了,我简直大错特错。」
「梁墨白,你根本配不上我女儿。」
第10章
梁墨白从未被人这么看轻过。
第一瞬间,他内心便翻天倒海起来。
他配不上施遥?
梁墨白荒唐到简直想笑,可他的涵养叫他做不出更多辩驳的事来。
因此,他只是「傲慢地」、「轻视地」说了一句:「妈,您知道外边有多少女人等着想嫁给我吗?」
他当然有自傲的本钱。
家世丰厚,即使没了影帝这一层身份,他也可以靠着家中的资产潇洒地挥霍时光。
若加上他如今的事业,更是在他本就光鲜亮丽的履历上涂上了一层金粉,熠熠生辉。
「我不知施遥和您说了些什么,但我和施遥的婚姻,我从未对不起过她。等我和施遥解决了问题后,我让施遥自己和您说。」
梁墨白没了耐心,匆匆挂了电话。
也正因为此,他便没再听见施母最后叹息般的一句话。
「晚了,一切都晚了……」
梁墨白则又给施遥打去了电话,确认还是关机状态后,脸色都更冷了几分。
「施遥,我有事和你说,请你开机后迅速和我联系。」1
他微信发完这句话后,又觉不够,还添上了一句:「这事很重要,切勿拖延。」
连发两条微信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
此时,身后又响起了赵漫宁隐约的呼唤:「墨白?你的电话还没打完吗?」
梁墨白这才记起还有个赵漫宁,他又走进病房,便见脸色红润的赵漫宁躺在床上,正殷切地望着自己。
就如同记忆里那个活泼鲜活的少女一般。
梁墨白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打完了,没什么事。」
赵漫宁眼波流转,自成柔情:「施小姐怎么说?她是不是生气了?我都说了,我没事,你就该去陪楠楠,她年纪小,生了病肯定想爸爸在身边陪着。」
提起楠楠,梁墨白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看了看赵漫宁,想起始终无法接通的施遥电话,心里难得有了丝迟疑。
赵漫宁本就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眼前男人居然因这句话犹豫起来。
之前她也这么说过,可梁墨白只会劝慰她,说他不走的。
这通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赵漫宁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
梁墨白也没迟疑多久,很快做出了选择。
他上下扫了赵漫宁一眼,确定她无事后,便轻声说道:「那我先去楠楠那一趟,你有事就叫护士。」
赵漫宁脸色僵了僵。
本就是一个低血糖,她赖在医院里好几天,也不过是为了享受和梁墨白在一起的时光,她能有什么事要靠护士来做的?
可这话她又怎么能说得出口,于是她迅速收拾好了神态,温和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吧。」
梁墨白正了正神,没再多说,便起身离开。
他抬脚刚出了医院,便对前方的司机嘱咐道:「去市医院。」
不过十分钟的车程,他便到了市医院。
他记得施遥曾说过楠楠的病床号,就在住院部三楼。
走至医院走廊,梁墨白扬起笑容,推开病房门:「楠楠,爸爸来了。」
可当他看清病床上的人时,却是嘴角笑容一滞。
那人不是他的女儿楠楠,而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第11章
对方目瞪口呆,下意识举起了手,指向梁墨白,喃喃道:「你是……梁墨白?」
梁墨白陷入了难言的尴尬之中,仓惶地说了声「抱歉」,便落荒而逃。
身后的病人更像是窥见了什么惊天秘密般:「梁墨白……有孩子了?」
慌张掩上病房门的梁墨白,侧过头看向了病房侧边的铭牌,确认上面写的名字不是楠楠后,便径直走向了护士站。
「302病室的病人不是一个小姑娘吗?怎么变成了一个男人?」
梁墨白用口罩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看上去倒有了几分神秘气息。
引得护士脑中雷达打开,立即机敏了许多:「你有什么事吗?」
梁墨白无端焦躁,语气也更冷淡了:「什么事?我是孩子爸爸,你说我问她有什么事。」
护士狐疑地望着梁墨白,眼神半信半疑,可话里的讥讽却是半点没少:「啊,你就是孩子爸爸啊。怎么,您终于有时间来医院看孩子了?」
「孩子又是发烧,又是急救,您都不在。现在孩子出院了,您倒是有空了。」
梁墨白口罩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僵持了许久,只说了句:「所以她早就出院了?」
护士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是啊,今早就出院了。」
梁墨白又是深呼吸,胸膛里无端涌出些许愤怒。
施遥究竟在干什么?9
喃喃出院了,为什么不和他讲?
电话不接,她人到底在哪?
梁墨白有好些问题想要问施遥,憋着口气便往医院外头走。
走至门口,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了几分。
「老板,现在咱们回哪?」
梁墨白坐进车里,冷声回道:「回家。」
说罢,便不再理会司机,脱下口罩,一张脸又硬又冷,像是压抑了许多些的怒火,即将要喷涌而出。
接近凌晨。
梁墨白在出门将近三天后,再一次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一盏灯都没有。
从前无论梁墨白多晚回家,院子里都会点上一盏小路灯的,可今日却没有。
只有无边的夜色侵袭着这条回家的石子路。
梁墨白心中的怨气悄然地升起,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拉扯着他,就像是什么东西即将要失控了一般。
吱呀一声。
梁墨白推开了别墅的大门,越来越深的凄清朝他袭来。
他摸索着玄关,将灯打开。
灯光大亮,看似将黑暗彻底驱逐走了,可整个房子安静得可怕,隐约的,就像是无人存在过。
梁墨白眉心一跳。
「施遥?」
他大声喊了一句。
他的声音回荡在别墅里,除了他自己,再无别的呼应。
梁墨白沉着脸上楼,脚步又急又重。
他推开卧室的门,紧随其后的便是他发泄似地抱怨:「施遥,你听不见我在喊你吗……」
可这声抱怨注定得不到回应。
因为空空荡荡的卧室里,根本就没了他脑海里想的那人的身影。
不止如此,就连那人存在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情此景,竟让梁墨白恍惚觉得。
——他从未认识过施遥。
第12章
这个荒唐的念头很快被梁墨白抛在脑后。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强烈的、事情脱离了他控制的恐慌感。
梁墨白不可置信地迈进了房间,四视周围。
床头柜上,属于施遥的日历和眼罩没了。
床边没了她的拖鞋,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梁墨白恍神地打开衣柜,里面也只剩了他自己的衣物,硕大的衣柜,突兀地空出好大一片位置来,无比地刺眼。
卧室里静悄悄地。
只能听见一道粗重的呼吸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直至崩盘的那瞬——
梁墨白愤怒地将衣柜门狠狠砸上,发出了好大一声声音。
他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不断上下起伏,脸色铁青,额上甚至因为愤怒而拱起青筋。
这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控制。
施遥,离家出走了。
可她那么在乎楠楠,又怎么会抛下楠楠一个人走?
除非……她还带走了楠楠。
这一刻,梁墨白总算是想起了楠楠,猛地走出卧室,转而来到了楠楠的门前。
手刚碰上门把手,甚至都不需要拧,便见门轻飘飘地就开了。4
里面就如同他想的那样,空无一物。
楠楠和楠楠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
梁墨白只扫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总算是知道今天施母的态度为何那般诡异了,原是她早就知道施遥带着楠楠离家出走的事了。
可施遥为何莫名奇妙地就离家出走了?
梁墨白脑里乱得很,走出别墅,来到车库,随意开了辆车。
车的前照灯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出他深深的疑惑。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没来医院。
可之前不也是如此,施遥也不是第一次独自带着楠楠看病,怎么之前都可以,现在却不行了?
难道是因为赵漫宁的事?
她嫉恨赵漫宁赢了她,所以借楠楠来要挟他?
梁墨白头都险些炸开。
施遥不是这种人,他很清楚,她的为人再正直不过,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所以……施遥到底在气什么?
良久,梁墨白狠狠踩下了刹车,从车上下来后,抬起头望向施家。
那处漆黑一片,像是里头的人早已入睡。
梁墨白却心烦意乱,不敢上去。
他倚在车身上,烦躁地抽出一支烟,点燃。
看着微弱的星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忽明忽暗,就像是他此刻的心。
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梁墨白的心中有个很可怕的猜想。
施遥是不是知道他与赵漫宁的事了?
不然她不可能会这般气,甚至还带着楠楠离家出走。
想通这点后,梁墨白的头更痛了。
黑暗里,他仰起头又情不自禁望向了那盏窗户,心里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悔意」。
可他想的还是,待会要怎么说,才能将此事搪塞过去。
这一想,就想了整个晚上。
清晨蒙蒙亮的日光从树叶缝隙里射下来,照在梁墨白身上,光斑点点。
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那栋居民楼的出口处,眼底带上浅浅的青黑。
眼前,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施母手里挎着菜篮,从里头施施然出来。
梁墨白迅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脚边还散落着更多的烟头。
他二话不说,上前便径直问道:「妈,施遥在哪?」
第13章
梁墨白目光灼灼,似要将施母看个透彻。
施母吓了一跳,随后神态复杂,只冷冷说道:「现在知道来追人了?早些天你在哪?」
梁墨白烦得很,不想和她说有的没的,于是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她就算要与我吵架,也得让我知道,她在气什么吧。」
施母抬眸看他,莫名的神色里甚至带上了些许的嘲讽。
「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和遥遥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施母怜悯的眼瞬间让梁墨白心中滋生了浓烈的愤怒,他只觉一股子热气从胸腔里蔓延开来,直接冲上脑门顶。
他脸色彻底冷了下去,绕过施母便要往楼上走。
施母没拦他,只拧着眉,轻飘飘地说道:「施遥不在家,大概再等几小时,她就会主动联系你了。」
梁墨白脚步一顿。
什么叫做她会来主动联系自己?
他梁墨白何时成了等待的那个人了?
焦躁,他满心只有这个词,陌生的情绪在心里乱窜,排遣不出去。
「好,我倒要看看施遥到底想做些什么。」8
梁墨白耐心告罄,极其不礼貌地转身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失了体面,甚至对长辈撒气。
他往车上走,表情冷淡,可心里却觉得荒谬。
而身后的施母垂下眼神,深深地叹了口气,再看了眼菜篮,也觉没了出门的兴致,于是扭头又回了家。
这个糟心的婚姻,即使没有施遥的快刀斩乱麻,看梁墨白的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兴许一切,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而现在,不过只是改错为正,从头再来罢了。
……
法国街头。
施遥抱着睡得正香的楠楠坐在出租车后座。
外边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拍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异国街头行走的人不再是熟悉的肤色,建筑物也区别于国内,一切顷刻间都发生了改变。
施遥唯一能感到安心的,只有怀中那暖和的人儿。
只有她还存在着,才有了支持自己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施遥低头望向了楠楠,用脸颊轻轻地贴了上去,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楠楠的脸。
好似这样,就减弱心中的不安。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楼前。
施遥刚下车,一位披着蕾丝披肩的中年女人便迎了上来。
她是施遥的表姐,一个在法国卖香水的单身华国女人,从前她叫施招娣,现在她叫Daisy,施黛西。
施遥不知道她是如何挣脱了原生家庭,一个人活在国外,可现如今看见黛西眉眼里满是柔和和轻松,她便知道,兴许对黛西来说,孤独也算是一种幸福。
正想着,黛西便上前接过她的行李箱。
「都说了我去机场接你,你带着个孩子,始终都是不方便的。」
施遥笑了笑,也轻声说道:「那你的店不管了?」
黛西眉一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的侄女都来了,我还管什么店子?」
大概是她声音有些大,楠楠在怀中嘤咛了一声,便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黛西,似乎在分辨着眼前的女人。
「小姨」她怯怯地叫了声。
第14章
黛西一愣。
她没想过半年前的那一面,一个三岁的小孩居然还能记得。
乐得她连声应答:「诶诶,小姨在这,在这呢。」
她空出手,将楠楠抱了过去,见她没哭,更是喜不胜收。
扭过头来,看向施遥:「你女儿像你,越长越灵气了。」
施遥哭笑不得,插上一句道:「她才三岁呢,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黛西才不管这些,抱着楠楠便朝小洋楼走,剩个行李箱让施遥来拎。
两个女人加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进了洋楼,里头装潢却并不洋式,好些地方反而能看出点中式味道来。
施遥垂下眼眸,心里莫名滋味。
而黛西还毫无察觉地给她介绍起陈设来:「一楼是我做生意的地方,来往的人很杂,什么人都有,你得再三嘱咐楠楠不要乱跑。」
「二楼是仓库,我常年都是锁上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三楼就是住的房间,大大小小也有六七个。我租了一部分出去,也算赚点外快。这间是我刚收拾好的,什么都是新的,你和楠楠就暂时先住这里。」
黛西推开最里面的一间卧室。4
施遥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四十平方的小屋,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甚至采光都十分不错。
这样的房间,已是黛西手下最好的房间了。
施遥眼眶微红,心中感激,却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毕竟现在的她,手上还有一堆麻烦事没做完。
楠楠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躺在床上,睡得安心。
施遥关上房间的门,这才和黛西来了一楼的沙发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就可以问了。」
黛西早在知道施遥打算来法国进修时,就想问了。
「你是不是和你老公闹矛盾了?」
她人一直在国外,回国次数也不多,偶尔见一面梁墨白,他表面功夫做得也不错,这就直接将黛西骗了去。
真以为他们夫妻俩和睦。
施遥事到如今也没可瞒的:「梁墨白出轨了。」
只一句话便将她这些天来所压抑的一切,全给引了出来。
她不敢与施母说,怕她担心,可黛西不同,她性子强,现下又是要一起住三年的人,提前说了这些,彼此心里也有个数。
「梁墨白与我结婚,恐怕是为了应付家里人。也有一层原因是……」
施遥极为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理由:「我与他喜欢的那人,都是跳舞的。」
黛西像是被这道雷,劈了个底朝天。
连瞳孔都一阵涣散,好半天才哑声说道:「可他当初说要娶你,是那么坚定。我还以为,你遇上了良人。」
施遥一愣。
似乎也被这话勾起了当年的事,万般感叹尽在不言中。
是啊,梁墨白当初是何等的诚心。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国内的一场舞剧。
她是台上首席,梁墨白是台下观众。
她有一幕是在台前独舞,与梁墨白近到几乎只有几个身位的距离。
当她扭过头来看台下时,便撞上了梁墨白炙热的眼神,烫得她心中刺痛,第一回,她在台上出了角色。
成了她自己,一见钟情了梁墨白。
第15章
舞剧结束后,施遥这颗春心还没平息。
却也知道,不过惊鸿一瞥,说不定梁墨白早已离去。
可等她卸完妆,从侧门离开。
便见蒙蒙夜色里,梁墨白穿着一身黑大衣站在路灯下,眼眸含笑地望着自己。
施遥第一回知道,原来心跳还能跳得这般快。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
唯有噗噗往下落的屋檐雪,还在宣誓着自己的存在。
施遥就在这么一个初雪的夜晚里,将自己的一颗真心交了出去。
梁墨白实在太过于君子。
得体的交往氛围,恰到好处的身体接触,还有看似真情实意的眼神,都让施遥倾心不已。
一个月后,他们就确认了情侣关系。
两个月后,施遥便查出了足月的胎,和梁墨白闪婚了。
和施母说起结婚的事时,施母勃然大怒,说:「你这么就这么把不住自己?梁墨白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爱上你一个平凡家庭的女子?他们的世界哪是咱们可以进去的?」
尚且年轻,且没有窥破了真相的施遥一心向着梁墨白:「他是例外!他是爱我的。」2
她什么理由都讲不出口。
只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他是例外,他是例外。」
好似这样,就能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和梁墨白结婚,也没有错。
三天后,施遥匆匆地嫁给了梁墨白。
没有大肆举办的婚礼,也没有亲近之人的出席。
他们就在彼此父母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轻飘飘的一句「我愿意」,有效期又能有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施遥辞了工作,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平淡的,平凡的,照顾家庭的全职主妇,从而失去了自己。
若不是赵漫宁的出现,像一柄利刃,划开了她和梁墨白之间粉饰太平的薄膜,她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和梁墨白说离婚。
就算没有赵漫宁,她的爱,也早就在梁墨白婚后日复一日的冷淡中,消磨殆尽了。
……
「施遥?你还好吗?」黛西忽地出声,将施遥从越来越厚重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她眼眶微红,眼底还残存着记起往事的心酸与难过。
黛西见了,只觉自己心也跟着被扯了起来,碾过重物,难以纾解。
「照我说,在婚后第一年,你觉得梁墨白不是你的良人时,你就该离婚了。何必拖到现在?我们在感情里,越是舍不得,越是重情重义,就越会被人折磨。」
黛西在国外应该也经历过情伤。
施遥听她讲这话,也带着她浓浓的情绪。
两人彼此安慰,也像是彼此疗愈,用热乎的心,抚慰那些痛到极致的伤口。
聊了会后,施遥便打算拿着介绍信去舞蹈学院找导师。
黛西再三嘱咐会在楠楠醒来后,立即给她打电话,这才出了小洋楼,去往了舞蹈学院。
学院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通道边长满了野蔓,不知名的品种,生命力却顽强,一簇簇长得旺盛又活泼。
施遥来到大门外,刚要将手里的推荐信交给门口的保安。
便见一辆黑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施遥好奇地扭过头去,便正好和从车上下来的矜贵男人对上了视线。
第16章
「宋知闲?」
施遥惊讶地叫出声。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遇见宋知闲。
比赛一结束,她就与宋知闲失去了联系。
而宋知闲此刻,不像是一名舞者,更像是一名锋利的商人,眉眼间净是锋芒。
施遥的这一声,则像是在他厚重的面具上敲开了一个口子。
宋知闲整个人都瞬间柔和了下来。
「施遥,好久不见。」
施遥也有些恍惚,只是一个月没见而已,她再见宋知闲,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你也收到了导演的推荐信?」
她扬起了手中带着logo的信件。
宋知闲眉一挑,便猜到了几分真相,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很可惜,导演的这份优待看样子是只给了你一人。」
施遥一愣,立即收起了推荐信,脸上浮出些许的羞怯:「不好意思啊,是我多嘴了。」
宋知闲轻笑一声,顺理成章地站在了她的身边:「没必要道歉,你也确实配得上这封推荐信。至于我么,今天过来也确实有些事要办。」
对上施遥好奇的眼神,宋知闲情不自禁又笑了下。
「我大概是没和你说过。其实我家有公司要继承,是不能允许我一直跳舞下去的。参加‘闪耀之星’便是我最后一次以舞者的身份上台。」
施遥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宋知闲会将这种私密的事情告诉自己,当下说话便磕巴起来。
「是吗,那你,我不知道这事,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应该更努力一些……」
「别了。」
宋知闲恰当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无奈:「你已经够努力了,再拼下去,首先得崩溃的,就是我了。」
施遥抿起了唇,手里紧捏着的推荐信忽地沉重了起来。
她如何不知这是宋知闲的体贴,只是宋知闲越体贴,她心中越是歉疚。
「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想要跳舞,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放弃了舞蹈。而你,施遥,空有一身好骨子,却甘心去当家庭主妇。施遥,我看不起你。」
施遥当下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当年和团长说要离职时,团长失望的眼神。
没想到这话几年后,又以他人的故事重新出现在施遥的世界里。
还真是讽刺。
施遥不再再去回忆,便主动道了离别。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进去找团长了。之后我们有空再约。」
施遥随口一说。
这句话对于现代人来说,更像是隐晦的推辞。
之后再约,之后再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可这一次,她没想到的是宋知闲的直白:「不需要之后了。今晚,你有空吗?」
施遥当即便僵在了原地,和宋知闲对视了几眼,确认了他的心思后,忙不迭道:「我今天才到的法国,家里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去处理。等下次吧,下次再约。」
宋知闲也没过多纠缠,见她不愿,便主动绕开了话题。
「是我莽撞了。那就,下次再约。」
两人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施遥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保安在旁看了许久,才用法语笑着调侃道:「姑娘,这可是我们当地最绅士、最富有的先生。听说还是单身,你若心动了,那可得抓住机会。」
「毕竟,我还从未看见过他如此好态度地对一个女人。」
第17章
施遥尴尬地笑了笑。
她没忘记自己还没和梁墨白离婚,现在名义上还算是别人的妻子。
别说是宋知闲了,就算是比宋知闲更出色的男人此刻要来追求她,她也得先把婚离了再说。
施遥想起梁墨白,先前因为宋知闲而泛起的涟漪,瞬间又归为了死寂。
她避而不谈,将手里的推荐信递了过去。
「你好,你今天是来找劳拉教授的。」
……
整整三个小时的面试。
施遥终于在黄昏时分,出了学校的大门。
她额上已被汗水打湿,连双腿都有些打颤,可幸运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坚持,劳拉教授同意她加入自己的班级学习。
劳拉教授可是现代舞的领袖级人物,能在她手底下学习,无异于海棉掉进了大海里。
而此刻,施遥也终于接到了黛西的电话。
「楠楠醒了,吵着闹着要见你。没办法,这孩子比你还轴,我只能带她来见你了。」
黛西开朗的笑声,似乎顺着风切实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施遥一愣,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便见对面跑来一小女孩,身后跟着一女人,不是楠楠和黛西又能是谁。
施遥被楠楠抱了个正着,她一头栽进施遥的怀中,用力地拱了几下,声音有点发颤。
「妈妈,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家?楠楠想你了。」
施遥抬起头对上黛西看戏一般的眼神,心中酸涩,也轻轻地拍了拍楠楠的背,用口型说着:「帮我啊。」
黛西麻溜地吹了声口哨,将肩上的披风扯下,披在了楠楠身上。
「我没有骗你吧。你妈在这上学呢,她怎么可能丢下你呢?你看看你,衣服都没好好穿,就跑了出来。小心你妈打你屁屁。」
这话将楠楠的注意力迅速移走了。
小家伙扑腾着手,将披风裹着自己,然后怯怯说道:「楠楠错了,下次一定听小姨的话。」
施遥没想到黛西的招居然是将话题转到小朋友身上,一时间语塞住了。
黛西单薄的身子露在外边,她也直皱着眉,就一件披风,怎么披三个人。
不想太多,施遥直接将黛西拉到身边,用披风紧紧抱住了两人。
寒风中,三个人裹成一个σσψ球,同手同脚地朝前走。
她们的声音散在空气里,缥缈不定。
「施遥,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就这么一说呀。你看你的温柔加上我的专一,很般配嘛。楠楠,今后就咱们三个人一起过好不好?」
「好,妈妈愿意,楠楠就愿意。」
「行啊,楠楠,没白瞎我下午给你做的那顿饭哈。」
施遥终于无奈地笑出声,脑袋摇了摇,无声地盯着前方看。
黛西伸出手,又将披风掖紧了些许。
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施遥看清了她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联想到刚才她说的话,瞬间一股又苦又酸的滋味涌上了施遥的心头。
她眼中含泪,逆着风一步步朝前走去。
老天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对她们好一点?
安稳又幸福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第18章
一切安排就绪后,学校那边给了一周的时间准备。
施遥决心趁这个时间,回国将未完的事情都给处理完毕。
耐心地和楠楠约定好后,她便坐上了回程的航班。
带楠楠出国,也是怕梁墨白不同意离婚,或者要与她争抚养权,在这段婚姻里,她现在只剩下一个楠楠了。
再回到这座城市,施遥的心境似乎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直接回了家里,敲门后却始终无人开门。
犹豫之下,她摁了原来的密码,竟还没有变过,仍是她和梁墨白的结婚纪念日。
梁墨白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态度,以他的性格,虽说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但也应该不会再留恋了才是。
施遥复杂地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还是与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
等了十分钟,她才想起梁墨白不是一个会按时回家的人,刚想拜托施母给梁墨白打个电话,便见别墅大门忽地开了。
梁墨白和几天前没什么区别。
可他见到施遥的那一瞬,脚却忽地顿住了。
两人对视着,明明是夫妻,却无端的陌生与疏离。
施遥不再多想,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语气冷淡:「签字吧。」
梁墨白连一眼都没看文件,只顾死死盯着消失了几天的女人,从齿间蹦出字来:「签什么字?」
「离婚协议。」
施遥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只四个字,却如同一座巨山一般,压在了梁墨白的心上。
他从未想过离家出走的施遥在回来的第一刻,不是向他道歉,而是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
施遥要与他离婚?
梁墨白大脑被这条消息给震晕了,连眼前人的面孔都有些看不真切。
那个爱他多过爱自己的施遥,要与他离婚?
简直荒谬!
梁墨白说不上来自己为何生气,只是上前稳坐在施遥的对面,眼神还紧盯着对方。
「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例如,楠楠在哪,你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以及。」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施遥并不意外梁墨白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梁墨白是楠楠父亲,他确实有权知道楠楠的近况。
「我们这几天都在楠楠小姨那。」
施遥平静地说道。
「小姨?」梁墨白从记忆的角落里才捡出了这么个人,「你们去了法国?」
施遥点头,将茶几上的文件又往前推了推,这回,文件的尖角甚至都快碰到他的小腿了。
「我回国只有一件事,就是与你离婚。」
她又讲了一遍离婚。
梁墨白心里那股不受控的戾气横冲直撞,几乎要破壳而出。
「那为什么要离婚,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结婚这几年,我何曾在物质上亏待过你?就算是在感情上,我是忽略了你,但也不该二话不说,一点解释没有,就要与我直接离婚。」
「施遥,你当我梁墨白是什么人?我梁墨白的婚姻又是什么可以被随意对待的东西?」
他的质问句句都带着血。
施遥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的犹豫,她的挣扎,在梁墨白的眼里,一文不值。
「因为你出轨了,梁墨白。」
第19章
梁墨白还想说些什么。
讲他的委屈,讲他为了能娶一个小家庭的女儿做了什么努力,讲他为了能给施遥和楠楠一个优越的生活,在工作上有多拼。
可施遥就一句简单的话,便将他全部的借口悉数打散了。
沉默再次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主旋律。
就像之前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梁墨白冷淡地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施遥回忆起了那一天,她在梁墨白书桌里看见赵漫宁照片的那一天。
「半年前。」
梁墨白的手无声地攥在了一起。
他竟有些难以呼吸:「你怎么不问我?」
施遥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有必要吗?你心里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梁墨白无话可说,眼神终于落在了离婚协议上。
他拿起协议的那一刻,竟觉得协议有千斤重。
施遥列的清单很简单,甚至对她自己有些苛刻了。
「你只要这么点?你如果要在法国生活,这么点……」
「够了,梁墨白。」
施遥叹了口气,眼神平静:「这些东西已经够我和楠楠下辈子生活幸福了。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想欠你的。」
可这样,就变成他对不起她了。
梁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向来自信的一切,此刻居然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施遥,如果我说,和赵漫宁……」
「梁墨白!」
施遥不敢再让梁墨白继续说下去,她害怕从他嘴里听见那几个字。
「我真恨你。」
她眼前含了泪,不知是为了谁而哭的。
梁墨白的话都被堵在胸口,他沉默地看着施遥,脑中闪过这几年的画面。
一幕幕,一刻刻,都幡然回到了他的眼前。
此刻,他才像是醒悟了过来。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真的留不住了。
「好,我同意离婚,但我要能定期地见楠楠的权利,还有这部分的股权分割,也得听我的。我梁墨白不缺这点钱,既然你想要楠楠的抚养权,那我希望你不会有一天因为钱的事而迟疑。」
「毕竟你有钱,楠楠才能生活得好。」
梁墨白将所有翻滚着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理智地叫来律师,重新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
签字时,他的笔尖触到纸张,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可对面的施遥已经爽快地签完字,甚至有心提醒了一句:「是没墨了吗?」
梁墨白攥紧了笔,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就像是签订某种合约一样,签完了离婚协议。
没有一丝感情搀着,单纯合约关系。
梁墨白眼见着施遥将签完字的离婚协议放进包里,然后她微敛住神色。
他的呼吸也一滞。
他都做好了要回答那些俗套的问题。
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吗?
梁墨白都做好了一切质问的准备。
可施遥却只是微敛住了神色,仅此而已。
她施施然地站起,抿住嘴唇,就和无事人一样,最后说了句:「好了,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然后,消失在别墅里。
再也不见。
第20章
这别墅可真大啊。
梁墨白从未这般觉得自家别墅竟是如此地空旷又凄清。
好似施遥离开时,也带走了这个别墅唯一的生气。
他只得安慰自己,至少从今以后再和赵漫宁相处时,不用再担心找什么借口敷衍施遥了。
这是好事,他本就不屑得撒谎。
梁墨白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才如同幽魂一般上了楼。
回到卧室,也是直接瘫倒在床上。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疲倦,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精力,只剩一副躯壳在这。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梁墨白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睛与天花板的白炽灯对着。
刺眼的光扎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渗出泪来。
这一刻,视线变得模糊。
他想起的是那场只有六个人的婚礼。
施遥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自己面前,她的父母冷眼看着自己,而她浑然不觉。
母亲叮嘱自己:「既然娶了,那就不要对不住人家。」
他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娶不到赵漫宁,那么娶一个与她很像的女人,也未尝不可。
反正男欢女爱,不过那样。
可新婚之夜,施遥在他面前褪去了洁白的婚纱,露出白皙的锁骨,肌肤,一寸寸就如钩子一般勾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一夜,他从没记起,施遥是赵漫宁的翻版。
很多事情在记忆里被时光给模糊了,梁墨白偏偏在婚后一年,忽地再次遇见了赵漫宁。
她回国了,且单身状态。
怎么就这么巧。
怎么就偏偏他结婚了?
梁墨白想不通,于是放纵自己去接触赵漫宁,看着她如同记忆里那般开怀大笑,似乎这样就能暂时忘却些什么。
忘却他已婚的事实,忘却家里早已有了一个女人,忘却他早就和别的女人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这样难捱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没有负担地去追求赵漫宁了。
可为什么,梁墨白的心还是空的吓人?
他不知道。
……
施遥顺利地和梁墨白离婚了。
这就像是了却了心头上的一桩大事,许多负担都在这刻烟消云散。
她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可偏偏‘闪耀之星’的导演又找上了她。
「施遥,我们总决赛有个表演赛,你能来返场吗?个人solo。」
施遥没法拒绝,于是又推迟了出国的时间。
好在‘闪耀之星’的总决赛就在几日后举行,她匆匆忙忙的,只好选了当年她当主角的那部舞剧的独舞片段。
这个片段她跳过上千次了,不怎么需要排练,就能找到感觉。
时间很快到了总决赛那天。
剩下的三名选手一一在台上跳完了自己的独舞。
施遥穿着简单的黑色开衫,就站在舞台一侧,看着梁墨白一次次坚定地选择了赵漫宁。
他的偏爱向来不背着所有人,如今离了婚,更是大胆直白了。
施遥深呼吸,低下头开始调节着自己的呼吸,为上场做准备。
台上的主持人也适当地说道:「在成绩公布之前,我们请来了许多之前淘汰的舞者。她们即将给这个舞台,带来最后的礼物。」
「首先上场表演的,便是我们的灵魂舞者。」
「施遥!」
第21章
灯光暗了下去。
施遥趁着黑暗来到了舞台中间。
她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股冷意从脚心一直蔓延到心脏。
灯光大亮,音乐起。
那一瞬,施遥化身成为当年的那个初出茅庐,却被所有人叫好的「首席」舞者,在这个小小的,却又无比珍贵的舞台上。
跳上最后一支舞。
评委席上。
梁墨白从听见施遥的名字那刻起,他便恍惚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记得,这支舞,是他第一次见到施遥时,她跳的那支舞。
那时,他只觉得这个姑娘跳起舞来,有几分赵漫宁的影子,同样的轻盈,同样的缥缈。
可现在,明明是同一支舞,可一切都变了。
施遥跳的更加洒脱,更加有力度。
梁墨白终于知道了。
是他,将当年的施遥,杀死了。
五分三十七秒,音乐结束。
梁墨白眼眶悄然间红了。
施遥温婉地冲镜头一笑,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再见了,‘闪耀之星’。」
施遥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翩然离去。
梁墨白沉默着,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声音:「墨白,你的告白,还继续吗?」
他盯着施遥的背影,像是刻意反着来似地。
「怎么不继续了。漫宁才是我喜欢的女人,我要让她在拿到冠军的这一天,也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一天比一天觉得寂寞。
施遥离开了前台,卸了妆便打了车独自前往机场。
这条路黑得不像话,但是无数车辆都开着尾灯,倒也像一个个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闪烁。
车子堵车堵在了天桥之上,前后都动弹不得。
施遥脑袋靠在车玻璃上,视线无意识地瞥向外边。
一座大厦,忽地亮起了全部的LED灯,屏幕上正是‘闪耀之星’的总决赛直播画面。
主持人将金色的奖杯高高举起,然后递给了赵漫宁。
赵漫宁哭得梨花带雨,眼角通红。
施遥没了兴致,刚想扭过头去,便见大屏一转,梁墨白从后台走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被这个画面牵着走。
梁墨白将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然后接过主持人的话筒。
「赵漫宁,我喜欢你,你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全场便沸腾了。
施遥只能看见赵漫宁没有一丝犹豫地投入到梁墨白的怀里,脑袋猛地点着。
像是终于等到了公开的这一天。
也终于等到了名正言顺的这一天。
施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收回了眼神。
可下一刻,录制场地的那个方向忽地炸开了烟花。
一朵又一朵,绽满了整个夜空。
梁墨白在向全城的人说,他有多爱赵漫宁。
施遥知道了,他到底有多爱赵漫宁。
这一天过去,没人再会知道,她与梁墨白的关系,所有人都只会记得,赵漫宁拿下了冠军,还有影帝当男朋友。
这就是梁墨白给她的答案。
无尽夜色里,施遥眼中含泪,嘴角带笑。
那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两人分开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余生,就不要再有牵扯了。
彼此好好过吧。
第22章
三年后。
施遥牵着长高了不少的楠楠从国际机场走了出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黛西拎着包,脸色不爽:「施遥,凭什么你只用牵着楠楠,而我要带着咱三的行李箱?」
施遥回头看着她,相比于三年前的她,现在的黛西好似年轻了不少。
看来人开心了,确实会变年轻。
「得了,我们所有的行李一早就寄了过去,你现在拎的也不过一个箱子,一个包而已。能有多重。」
黛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可是抛下我在法国的一切身家,跟你回国,你能不能对我稍微客气点?」
施遥还没说话,楠楠便乖巧地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牵住了黛西的手。
「小姨别气了,这些年你老爱和妈妈吵架,可又没一次吵得过我妈,最后气的还是你自己。算啦,算啦。」
黛西险些没一口气厥过去。
「你们娘俩真是一脉相承,全都是来克我的!」
施遥笑着没说话。
三人走出机场,便见施母和施父站在接客区等候。
三年不见,施遥再见他们俩,当即眼眶就红了。
「爸!妈!」
施遥立即奔了过去。
楠楠也兴奋地扑了过去:「外公!外婆!」
唯有黛西尴尬地站在一边,没吭声。
她赌气出国的这事,估计在长辈圈里都不怎么好听,她不敢上去触霉头。
可施母却朝她招了招手,和蔼道:「黛西!快过来,让我看看,快十年不见,你都长成什么样了。」
见施母还如同记忆里那样和善,黛西鼻子一酸。
小时候她被家里人苛责的时候,就爱来施遥家,他们家才真正像个家的样子。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混成这个样子,施母见她,也只有见小辈的姿态,全无歧视。
她甚至叫的还是「黛西」,而不是「施招娣」。
黛西猛地扑了上去,四个女人顿时在机场哭成一团。
思念与心酸顿时夹杂在一起。
使得旁边的施父红着眼,却也觉得有些丢脸。
毕竟机场人来人往,他也真是不想当众哭出来啊喂!
众人冷静下来后,由施父开车,几人回了施家。
路上四个女人的嘴巴就没停过。
施父恍惚想道:「自家女人什么时候成了话痨了?」
等到回了家,这股叙旧之风才渐渐地散去。
施母不住地盯着施遥看,眼眶又红了:「你瘦了。」
黛西便迅速回道:「她现在跳舞可厉害了,看起来是瘦,可胳膊腿上全是肌肉。」
施母便瞪着眼睛惊奇地望着施遥。
施遥没得办法,只好点头:「是啊,你瞧,这都是肌肉。」
她比了比手臂上的肌肉,却勾起了施母的另一个问题:「那你现在回了国,打算去哪个舞团?你原来的舞团以古典舞为主,肯定是去不了了。」
施遥张嘴便要说。
可又被黛西抢了先:「这您有啥好担心的呀。施遥早就在国外进修时,就被国内的现代舞舞团看中了,就等着她回国签合约呢。」
施遥无奈地看着黛西:「这些惊喜我还想自己和妈说呢,全被你说了个干净。」
施母却很开心看见施遥这般有活力,和人吵吵闹闹的样子,于是打岔道:「小事啦,谁说都一个样。」
「那你是直接就去入团,还是要走个过场?」
说到此,施遥的神色终于正了些许。
她坚定说道:「这件事不急,在我入团之前,还有件事急需我去做。」
第23章
施遥有个恩师,叫陈琦,是带着她走向古典舞之路的引路员。
她在国外这几年,也并没和陈琦失了联系。
陆陆续续的,也有过交流,直到前几日,从陈琦的大弟子那听见她得了癌症的消息,霎时间天就都塌了。
一群人约着一起给陈琦演一出舞剧,就当做送师傅最后的礼物了。
几人还拉了个群,思前想后,所有人一致决定跳【梁祝】,听说这是陈琦跳了半辈子的舞,无论是意义,还是难度,都是目前最合适的。
施遥和家里人说了这事后,便动身去了舞团。
推开舞团的大门,正好处在演出时间,台上正跳的起劲,现代舞,三个女性的群像舞,大概是关于人生的选题。
施遥随意在后座落座,视线飘忽不定。
忽地,她的眼神在前排凝聚,那坐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梁墨白。
他离得实在是太远了,坐在第一排,整个人被挡在人群里,见不到全貌。
却只是一眼,便能认出他。
挺直的背脊,利索的西装,从后面看也十分板正的发型。
三年过去,梁墨白一点没变。
只是,他何时喜欢上了现代舞?
施遥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并不想多想,安安分分地坐在后座,视线又重归于台上。
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做到面对梁墨白面不改色了,因为她早已将他从心里剥离出去了。
一点痕迹都不留。
等到舞剧中场休息,施遥起身离开。
梁墨白若有所感,忽地扭过头朝后面看去,便见一个与施遥极像的女子翩然而去。
若是前一年,他一定会追出去。
因为觉得兴许会是施遥。
可一次次的期望落空,梁墨白已经不会再对这事起反应了。
他只冷冷看着那个背影彻底消失,然后平静地转过身来,继续看向台上。
此时,后台里。
施遥绕过许多演职员,在最里面找到了师兄。
她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我回来了。」
师兄正出神着,被这么一拍,不自觉抖了一下,回头见是她,也露出了大板牙。
「嚯,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着去机场接你。」
施遥轻笑了一声:「怎么劳烦您亲自来接我,自然是我自己找上门来了。」
师兄无奈地笑了笑,似是追忆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怎么变啊。」
施遥顿了一下,将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压了回去,神色凝重了些许:「我回来了,那有些事,我也想加入其中。至少,我也曾是师傅的徒弟。」
师兄闻言,眼中闪过水光,却很快收敛住。
极其刻意地白了她一眼:「那还用说?师傅当年可没少疼你,你要是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可要替师门除害了。」
师兄开玩笑般地话确实将重逢的沉重吹散了些许。
只是施遥还来不及多说几句,场务便跑过来吆喝道:「马上下半场了,各位演员请就位。」
师兄神情一变,将嘻哈的态度收拢:「走,你去第一排坐着,帮师兄看看这几年师兄有没有进步。」
施遥本想拒绝,却被盛情难却的师兄一路牵到了台下。
她连忙低声说道:「行了行了,我过去坐还不行吗?你就先回你的后台吧,小心待会他们找不找你人。」
见师兄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后台,施遥这才小心翼翼地从众人面前经过。
可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人紧紧抓住,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生怕她逃跑了一样。
施遥心一凉,抬起头便看见了不可置信的梁墨白。
第24章
施遥早就知道这次的见面逃不了。
可她想着,兴许是在舞剧结束后,被梁墨白堵在门口。
又或许,他们只是见了面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什么可能施遥都事先想过了。
唯独没想过,梁墨白会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便失态地抓住她的手不放,甚至强迫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漆黑的环境里,眼前是缠绵悱恻的双人舞,右边是存在感极强的梁墨白。
还有他微微发颤的手,都像是夜晚里存在感最强的存在。
施遥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周围的环境太过于安静,哪怕她低声说话,也会影响到周边的人。
因此,她只好忍下脾气来,只是反复地用力挣脱梁墨白的手。
很遗憾,没能成功。
直到舞剧结束,灯光大亮。
施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梁墨白拽着去往了舞台vip通道口。
她踉踉跄跄地跟着,只觉他的手滚烫,却又不明所以。
梁墨白到底想干嘛呢?
放弃抵抗后,施遥顺从地跟着他来了后台,从后门出去的瞬间,一股寒风袭来,吹得她的脸立刻皱了起来。
终于失了耐心,也不怕影响到人。
施遥干脆用力挣开了梁墨白的手,目光平静:「你到底想干嘛?我在看剧,你影响到我了,知道吗?」
梁墨白脸沉沉的,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可迟疑了片刻,他却只低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施遥不理解,他们并不是可以寒暄的关系。
更何况,梁墨白已经有女朋友了,三年过去,说不定两人都已经结婚了。
那为何又要这般对她?
施遥冷下脸来,目光冷峻:「你问这个干嘛?我应该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吧。」
这话怼得梁墨白无话可说。
按照他的脾气,应该见好就收,可出乎意料的,梁墨白生生咽了下去,又轻声问道:「我只是想了解你的近况而已。这三年,每一次我和楠楠的见面,你都没有出现。」
施遥有些不耐烦。
如今已经入秋,距离冬天也不远了,风刮得萧瑟,她站在剧场后门,这是一条长长的狭道,风全刮她身上了。
冷得很。
「梁墨白,你吃错药了吗?需要我帮你联系赵漫宁吗?要是被她知道你和我待在一起,心情应该不会愉快。」
施遥本想搬出赵漫宁出来吓唬梁墨白,毕竟他那么在乎赵漫宁,应该也不会再对她纠缠。
只是没想到,当她说出赵漫宁的名字后,梁墨白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所以,你现在还在意赵漫宁是吗?」
梁墨白眼睛亮的发光。
施遥本能察觉不妙,敏锐发现梁墨白称呼她用的不再是「宁宁」,而是赵漫宁。
若是对施遥,叫全名这事不稀奇。
可若是对赵漫宁,这事就大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我在意赵漫宁?我和赵漫宁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少在这瞎说。」
施遥胡乱扯开梁墨白的手,便又要往剧院里头走。
可梁墨白紧随其后,也要跟着进来。
「我和赵漫宁分手了。」
深秋的黄昏时分,一切都很安静。
施遥就站在剧院的后门那,身后的梁墨白距离她只有半米的距离。
她甚至都能察觉到梁墨白滚烫的体温。
三年过去,她好不容易走出了这个名为「梁墨白」的死胡同,现在,梁墨白本人又上赶着来说这么一句话。
他和赵漫宁,分手了。
第25章
施遥不敢往深处想。
就像她当年离开时,没敢让梁墨白说完那未完的那句话一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那句话而发现质的转变,当年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
施遥深呼吸一口,扭过头来看向梁墨白。
他穿着大衣,文质彬彬,比起三年前更多了一分踏实和自在。
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从心底彻底放下了一般。
可这些,都已经与她施遥无关了。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和你离婚了,就算你现在单身,也不是你强迫我的理由。」
施遥冷冰冰地说着,完全不在乎梁墨白脸色难看的神态。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现在要离开了,请你麻溜地松开你的手。」
她的视线顺着往下滑,梁墨白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又悄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刚想更用力地捏紧,却在触及到她冰冷的眼神时,自动地松开了。
「施遥……」
「您到底有事吗?」
施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哪怕对方是个再蠢不过的人,她也有足够的耐心来对待他。
只是很意外的是,此刻的她遇上梁墨白时,短短十分钟,心底却早已焦躁了不知多少回。
见他变得犹豫,迟疑,比自己变得犹豫,迟疑,还要令人抓狂。
「梁墨白,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从前的你,虽说瞒了我很多东西,但是该说的时候就会说,从不会拖拖拉拉的。」
施遥疑惑的眼神就如同残忍行刑的钩子,将梁墨白用来粉饰太平的躯壳钻了个大眼,里头发脓溃烂的东西,哗哗地流了出来。
这脓长了大约有三年了。
从施遥离开的那天起,梁墨白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三年前,他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向赵漫宁告了白,当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赵漫宁搂进怀中时,下意识在人群里找着的,却是施遥的身影。
扫视了一圈,才自嘲地想,都已经这样了,施遥又怎么会留下来看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告白?
他重复地告诉自己,既然有了机会和从前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不要再想施遥了。
他爱的是赵漫宁。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魔咒一般,日日夜夜缠着他。
梦里,他追着一个影子,他以为那是赵漫宁,可那人反过身来,却是施遥的模样。
她一声声地质问着自己:「梁墨白,你到底喜欢的人是谁?」
「赵漫宁。」
梁墨白听见自己这么说。
然后施遥便开始哭泣,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地在他面前流下。
他从未见过施遥难过的样子,此时此刻,他才恍惚地知晓,也许在段婚姻里,施遥已经不知悄悄哭过多少次了。
所以,他走上前,想给施遥一个拥抱。
却见施遥激烈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梁墨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一个激灵。
梁墨白便从梦中醒过来了。
极大的刺激下,他甚至觉得背脊有冷汗滑过。
而此刻,正是凌晨,万籁俱寂的时刻。
卧室里只有梁墨白一个人,他又躺了下去,一片死寂里,他忽地觉得。
好寂寞啊。
第26章
之后的每一天夜里。
梁墨白都会梦见施遥,梦见二十岁的她,稚嫩的脸庞,和绝不认输的性子。
梦见他们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模样,他装作融入其中,实则觉得无比幼稚,于是藏好了自己,附和般地与她玩耍。
梦见施遥生产时,他焦心地站在病房外面,听着施遥一声声痛苦的哀鸣,第一次后悔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便为他生子。
梦见楠楠第一次发烧,无论施遥怎么哄,她都不肯入睡,张着嘴巴狂嚎,那些泪珠最后全落在了施遥的手背上,也是第一次烫到了他的心上。
梦见施遥第一次被楠楠叫「妈妈」时,眼眶瞬间就红了的模样。
她录下视频,发给他。他也在那边,看这个视频看了无数次。
梦见一家三口在楠楠三岁生日时,围坐在茶几前,看着楠楠奶声奶气地许愿道:「我想要爸爸妈妈和楠楠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吗?
梁墨白都已经快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施遥单独出去了。
在这段婚姻里,除了追求的时候,他有去接过施遥出去玩,确定关系之后,他便经常用「我很忙」的借口去敷衍她。
到底是需要怎么样的爱,才能忍受像他这样的男人?
自私的,心里有别人的,绝情的男人。
和赵漫宁在一起,确实是梁墨白年少时分没能获得的一件憾事,所以他才会一直念念不忘,想尽了办法也要得到她。
可真得到了赵漫宁,她闭上眼睛,等着自己亲吻她时。
梁墨白的眼前又会出现施遥的模样。
他到底爱谁?
还是说,他两个都爱?
梁墨白挣扎了整整一年,在这一年里,他尽力尽为地当好赵漫宁的男友,却始终不肯越过那条红线。
他没法在自己不确定心意之前,吻赵漫宁,或者有更为深入的行为。
他已经在和施遥在一起时,用「替身」伤害了施遥,他不能再做错一次了。
可越是和赵漫宁在一起,他的心就越沉重。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自虐,痛苦得反复纠缠,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在他们在一起一周年那天。
梁墨白陪着赵漫宁又去看了一次烟花,漫天烟花下,赵漫宁哭得无声无息。
可他终于确定,他爱上施遥了。
年少的「不可得」,终于在得到后,皆数化为了尘埃,散在了空气里。
梁墨白细细擦去赵漫宁脸上的泪珠,然后坚定地说道:「漫宁,我们分手吧。」
就这样这场本就是「意外」和「错误」诞生的感情,彻底结束。
分手后,梁墨白发了微博,向所有人坦白,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有想让施遥看见的原因。
只是,施遥实在太过于拒绝,她一消失,便是一点留恋也不肯给。
三年里,他将近一个月去一次法国,可次次来见他的人,都是楠楠的小姨。
他从小姨那问不出施遥如今的电话号码,也问不出施遥的下落。
他只能祈祷有一天,施遥能回心转意,至少能出现一次在他的眼前,好让他来挽回这段迟来的感情。
而就在今天,施遥出现了。
第27章
梁墨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施遥的手,那柔软又有韧性的手,曾经无数次轻抚过他的身躯与脸颊。
只是他不曾重视。
而失去后,再次触碰,却在顷刻间达到了灵魂的颤抖。
他想要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对于自己的吸引力从没有减弱过。
不知不觉,哪怕施遥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可他还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像是松开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梁墨白想了很多,可实际上,对于施遥来说,不过是弹指般的时间。
她见梁墨白始终沉默,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便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梁墨白下意识便想跟上去,却只听见施遥冷冷的声音。
「别跟过来。」
就和训狗似地,施遥只一句话,梁墨白便再不敢上前。
施遥再次走进化妆间,便见演员朋友们都围聚再里头,明显是只等着她一人了。
师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你和你前夫……需要我们帮忙吗?」
施遥摇头,并不想多说:「我们聊聊师傅的事吧。」
师兄确认她不是硬撑,便暗自松了口气,说起他们原本的计划。
「下个月不是师傅从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们打算诓骗她亲自上场,演一出只有咱们师兄弟几个的【梁祝】,改宽的戏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怕师傅拒绝上台。」
施遥一愣。
她从未想过师傅也会有不想上台的那天,在师傅心中,戏比天大。
「师傅查出癌症后,自觉时日无多,甚至已经在偷偷摸摸写遗书了。我们叫她去医院治疗,她也不肯,说去了医院也是浪费钱。」
师兄人高马大的个子,提起这事,居然说得眼眶都红了。
施遥更是止不住地哽咽,看了下师兄弟们,坚定地说道:「师傅教了我们怎样成为一个舞者,这最后一支舞,我们一定要为师傅一个人跳!」
师兄却迟疑道:「可你如今已经不跳古典了,还能找跳【梁祝】吗?」
施遥对此,只轻轻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是当年的首席,我说能,那就能。」
放大话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上下嘴皮一沾,轻而易举便能说出口。
可真要实现这一大话,却是难上加难。
翌日,排练室里。
施遥凭着记忆,跳了几个古典的动作,却是漏洞百出。
她正沮丧着,便听见了救星的声音:「施遥,你怎么突然想跳古典舞了?」
宋知闲将外套脱下,一步一步从室外走了进来。
他知道今天是来教她跳古典舞的,因此灰色大衣下,是一件舒服的绵绸衣。
施遥在朋友圈看见宋知闲回了国,只是尝试地问问看,却没想过宋知闲很快答应了下来。
这三年,他们都住在法国,又都有古典舞的底子,哪怕宋知闲明面上说是要弃舞从商,可每月一次的舞蹈会,他是一次也没落下过。
一来二往,两人彻底熟络了起来。
「我也是脑子一热,就把这事揽了下来。要是被他们知道我现在的古典舞水平,肯定不会让我上场的。」
「我师傅的徒弟,也和我师傅一样,戏比天大。不会让我一个忘得差不多的人去跳【梁祝】。」
施遥苦哈哈地说道。
可宋知闲却是一顿。
他有些惊讶,试探地问道:「你要跳【梁祝】?」
施遥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我也知道这个舞蹈很有难度,学呗。多跳会,我就不信,一个月我还没法完整跳下来一首【梁祝】。」
宋知闲却是抿唇一笑,颇有些自得。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这回轮到施遥惊讶地看着宋知闲了。
便见宋知闲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不知道吧,当年我就是凭着一支【梁祝】,考上国外的舞蹈学院的。」
「教你,不过信手拈来。」
第28章
施遥看着宋知闲从网络上搜出来的关于他十七岁跳的【梁祝】的视频,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她看了看画面里清秀的男孩子,以神乎其技的技巧跳完了【梁祝】,更是觉得天霎那间亮了。
至于宋知闲跳的是男角色,而她跳的是女角色这一问题,则是被她忘在了脑后。
两人迅速地就进入了状态之中。
施遥本就在古典舞上有自己的天分,再加上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了,所以宋知闲有时候只是轻轻一提醒,她便能很快地领会到重点。
那些被遗忘在记忆海中的时光,就这样悄然地又回到了她的世界里。
不过一个下午,施遥便已经练完了十分钟的舞。
这样的进度,无论是放在哪里,都可以称得上天才的程度。
离开舞蹈室的时候,施遥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宋知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伸手替她撑开了舞蹈室的门:「怎么还叹气?我们这不是练得好好的。」
施遥露出一丝苦笑:「什么好好的,速度上来了,可质量并没上来啊。好些动作我都没法像当年一样做了,也许生了孩子,我就真的和古典舞说再见了。」
这本就是古典舞众人默认的行规,可真等到她遇上这事,还是会觉得深深的遗憾。
宋知闲注视着她微暗的眼眸,忽地整颗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攥住了一般。
这还是施遥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悲伤。
无论是之前的淘汰,还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在法国求学,在宋知闲的眼里,她都是坚强的,乃至是强大的。
可只有这时候,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东西她不是不难受,而是没资格难受。
这样几近于死局的情况,她只能被迫成长起来,才能给自己在乎的人一个栖身之地。
宋知闲很清醒地察觉到自己在坠入一个叫做施遥的漩涡里,并且甘之如饴。
心疼一个人,就是陷入爱情的第一步。
施遥没指望能从宋知闲这听到什么安慰的话来,毕竟经过这三年的相处,宋知闲是一个说得少但是做得多的人。
她也只是发泄发泄,将心里的难受说出来之后,好似那点难过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可没想到的是,宋知闲却忽地出声说道:「所有东西,有失就有得。你失去了跳古典舞的机会,但你得到了楠楠那么可爱的女儿。转战现代舞,也获得了不比古典舞低的成就。」
「你若是只盯着你失去的东西看,那自然什么都是差的。可如果你能跳脱出来,往边上看看呢。真正爱你的人,只能看得见你的优点。不是吗?」
施遥从前最不爱听的,便是来自于自认为对你好的一长串的说教和心灵鸡汤。
但诡异的是,宋知闲这样的人来与她说,就完全不反感。
她甚至有了打趣的念头,当即脱口而出:「是嘛,那你呢?是只能看得见我的优点的人,还是优点缺点都能看得见?」
刚说出这话,施遥就后悔了。
这话到底与「你是爱我的人,还是不爱我的人」有何分别?
施遥尴尬地哼了几声,便想打马虎眼绕过去。
可宋知闲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的眼里,你自然都是好的。」
第29章
这一晚,施遥辗转反侧。
她小小的脑子里,全是宋知闲那含蓄的一句话。
什么叫做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那这个是归于爱,还是不爱,又或是一点点爱,还没爱到极点?
施遥重重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这莫名其妙来的情绪就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样,逐渐地将她淹没,一下下地将她拍打上岸。
良久,她才昏沉地睡去。
又过了几日,施遥照例和宋知闲在舞蹈室练舞。
只是忽然收到了师兄的电话:「施遥,你的前夫这几天老是来我们剧场。你也知道他粉丝体量大,现在整个剧场都被他的粉丝给包围住了。别说是正常演出了,就连我们排练都受到了影响。」
「我觉着,他可能是想再见你一面。你能不能来一次剧院,和你前夫说一声,以后别来我们这了?我们庙小,禁不住他这尊大佛。」
施遥沉默地看了宋知闲一眼,表情凝滞:「剧院那边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赶过去处理一下。我们今天就排练到这吧。」
她刚站起,宋知闲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剧院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能帮忙。」
施遥思考了瞬间,便果断地拒绝了:「不用,这事只有我能处理。」
说罢,便披上她的外套,匆匆离开。
距离上一次见梁墨白,又冷了几度,施遥都已经穿上了厚的大衣,临出门前还套上了长靴。
可走到剧院门口时,还是被剧院外的粉丝给震惊到了。
这么寒冷的天气,这群女孩子就聚集在外面,低声说着话,彼此取暖,坚定不移等待梁墨白出来。
施遥从她们身边经过时,被所有女生注视着。
甚至有人过来搭话:「你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你能帮我进去拍一张梁墨白的照片么?我愿意出钱。」
施遥连忙摆手,将头埋了又埋,从侧门进入了场馆之中。
唯有那名搭讪的粉丝狐疑地思考着,觉得施遥很是眼熟。
忽地,她眼前一亮,在微博里搜着什么,然后跳出一个女人的照片。
她拿着照片,和旁边的人对道:「我没看错对吧,刚才那人就是‘闪耀之星’的施遥对吧!」
场馆外面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施遥逆着人流走进剧院里,才讶异地发现,今日的舞剧竟然是爆满状态。
要知道,哪怕是舞剧里的顶流来出演舞剧,也很难保证满座这个程度。
施遥再定睛一看,不少来观看演出的人,手里的望远镜对准的居然是第一排的梁墨白。
这下,一切就都想得通了。
这些人压根不是来看舞剧的,而是来看梁墨白的。
顿时,施遥心头那股热血忽地散了。
她也终于能理解为何大师兄给她打这个电话了。
学舞之人,都是有些傲气的,他们宁愿台下的位置空着大半,也不愿底下的观众不是为自己而来。
想到此,施遥甚至觉得脸上无光。
毕竟梁墨白搞这么一出,不还是为了逼她出来。
若真是想看舞剧,又为何不戴着口罩看呢?
施遥无话可说,只冷冷扫了梁墨白一眼,便低声和管理人员说道:「你叫梁墨白来一趟演员休息室。」
「就说,一名叫施遥的舞蹈演员找他。」
第30章
果真,施遥在演员休息室待了没一会,梁墨白便推门而入了。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甚至理直气壮地问道:「有事么?」
施遥被气了个正着,也不想打太极了,直接上前说道:「梁墨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寂寞了?那你去找赵漫宁啊。要是她不愿意,你还可以去找李漫宁,陈漫宁什么的。」
「何必和你的前妻牵扯在一块,你就不怕被你的粉丝查出来,毁了你的演艺生涯吗?」
梁墨白的脸色微沉。
都这样了,却还顶着一股子气,直愣愣地说:「难道我说了,你就会同意吗?」
施遥简直都不想再和他讲话了。
「可你不说,我一定不会同意啊。」
「我想和你复合。」
梁墨白脱口而出。
却惊得施遥当场便呆在了原地。
他终于说出口了。
这句迟来了三年的「求饶」,他这样死要面子的人终于低下他高傲的头颅了。
「施遥,我离不开你。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多荒谬。
施遥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心里仿佛有一头野兽,撕扯被一口咬断气的动物尸体,将现场弄得无比血腥,无比狼狈。
这简直比当时说要「离婚」时,比她发现梁墨白出轨时,亲眼见到梁墨白说「赵漫宁,我喜欢你」时,还要出人意料,惊心动魄。
高傲的梁墨白。
眼高于顶的梁墨白。
也会有如今的这一天。
施遥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
「梁墨白,你在搞什么名堂?你不会觉得出轨之后,我还会回头来捡你这个二手货吧。」
她没给梁墨白任何面子,直白地说着,似要一次性将梁墨白拍死在崖底。
「施遥,不要践踏我的真心,行吗?」
梁墨白竟直接皱起了眉,眼睛里是浓厚的悲伤。
他居然在痛?
他也会痛?
施遥冷眼望着这一切,终于对梁墨白嘴里说的「爱」有了实感。
梁墨白兴许真的爱上她了,否则,他不会就这样让她伤害他,还束手无策。
只是搞明白了又如何?
施遥根本不在乎了。
她的眼神越发地冷淡,像是梁墨白口中所说的真爱,不是她一样。
「梁墨白,你也会有真心吗?」
「你的爱,我可不敢要,万一哪天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女人。你又巴巴地跑上去说,她才是你的白月光,是你的真爱,那到时候,我又算什么?」
梁墨白急了,红着眼连声解释道:「再没有了。施遥,我这辈子只会再爱你一个人了。」
「难道你不想让楠楠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吗?看在楠楠的份上,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施遥的眼神在提到楠楠时,闪过一丝松动。
然后很快地,又转为了决绝。
「梁墨白,你又是怎么好意思和我讲楠楠的?」
「一个健全的家?拜托,就算我们没离婚的时候,请问你知道楠楠在学前班读的是几班吗?」
「你知道楠楠等你带她去游乐园等了多少次吗?」
「你又怎么有脸,和我提楠楠!」
施遥眼看着梁墨白在她这一句句的质问里,逐渐地灰败了脸色,最后补上了致死的一枪。
「要是可以,我真希望你不是楠楠的爸爸。」
第31章
这句话真狠呐。
几乎是刚说出口,就如同一枚子弹狠狠地击中了梁墨白的心脏。
叫他浑身力气也无,就这么直愣愣地失了所有的力气。
施遥却一点也不心疼他,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就在梁墨白出轨的那天,停止了。
这一切都是梁墨白自找的。
这世上本就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他既然选择了放手,那就得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哪怕最后有了后悔的心意。
也该忍着。
施遥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忽地定住脚步,回头说道:「以后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你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你的粉丝吗?她们都在等着见你一面。」
「出去和她们打声招呼,你就可以离开了。今后,也不要再出现在这里了,你真的影响到我们的正常工作了。」
最是平淡的话,有些时候却最为伤人。
施遥这样说,就是当真将梁墨白看成了过路人,不重要的人。
她甚至都不想再在生命中看见梁墨白,这样的决绝,当真将去路堵得死死的。
梁墨白见她将头微微转向一边,眼神游离,似乎不想再见他,也不想再面对这些让她感觉烦心的事。
施遥的这副模样,落在了他的眼中,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着他的血肉,从里到外,一波波痛彻心扉的痛楚侵袭着他的理智。
疼痛从心脏处开始蔓延开来。
梁墨白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颗破碎的心还在强烈地跳动着。
他好似共情了三年前的施遥。
她当时,是不是也这般地疼痛,这般地生不如死?
那她是怎么熬过去的?
梁墨白张了张嘴,眼泪和呜咽声一齐涌了出来。
可他怕被施遥瞧见,所以他低下了头,让眼泪砸在地板上,砸穿了才好,就让他掉进地洞里,没人再能看见他,再拿块木板将他彻底封死了才叫安稳。
可施遥抬脚就要离开。
梁墨白又可怜地喊出了声。
「施遥,你当真要这么对我么?」
施遥连头都没回,更不屑于回答这种话。
她不是沉溺于过去的人,一旦放手就绝不再回头了。
安静的化妆间,猛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梁墨白呆愣地望着这一切,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彻底地失去了施遥,失去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施遥出了化妆间,便朝师兄的所在地走去。
敲了敲门,推门而入时,师兄正好在卸妆。
她走进去,视线从窗户往下看,却见那群粉丝三三两两的,竟真的开始自动散去。
师兄搜了下微博,见梁墨白就在刚刚发了动态。
「别堵在外面了,我不会出去的。」
师兄啧啧了几声,绘声绘色地模仿着梁墨白的语气。
「你说他怎么能这么硬气?人家粉丝大老远赶过来看他,他连一面的功夫也不愿意给,这底下的粉丝们,不都得泪流满面啊。」
施遥才不管这些。
梁墨白是得罪了粉丝也好,没得罪粉丝也罢。
只要他不再出现在公共场所,不再影响剧场的正常进行,那她就没意见。
施遥收回目光,总算是谈起了正事。
「【梁祝】的舞我已经大致能顺下来了,你看什么时候,我们排练一下?」
话音刚落,门却被人推开了。
来人无比的惊诧:「什么【梁祝】?你们要跳【梁祝】?」
第32章
施遥还以为是师傅来了,这事穿帮了。
见来人是师傅的丈夫,便长松了口气:「是这样,我们打算再给师傅跳上一回【梁祝】,算是我们最后一份谢师礼。」
师傅丈夫沉思片刻,眼眶也有些红。
「那到时候,我负责将你们师傅带去舞台,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施遥自然是喜不胜收。
有了师傅丈夫的帮助,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大大提升了。
和师兄对视一眼后,两人都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事办的妥贴。
很快,约定的那天便悄然而至了。
施遥躲在后台,看见师傅丈夫搀着师傅一步步地走到台前。
一晃眼都有好些年没见师傅了,她真是瘦了。
大约是因为癌症的原因,她向来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也散了许多,夹杂着大把的银发。
施遥险些没撑住,见到这一幕的当下,就要哭了出来。
好在身边还有师兄弟们,他们强行忍住了泪意,誓要将这最后一次的舞台跳的完美才好。
没一会,便见师兄给了个眼神。
施遥屏住呼吸,就这么施施然地上了台。
印着灯光,她与台下喘着粗气的师傅对上了眼神。
这一刻,她的魂魄都好似回到了从前,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学跳舞的模样。
掰腿,练基本功,叫人从压腿杆的中间穿过去。
要是谁穿不过去,就说明这人胖了,等训练结束,师傅就会叫她单独留下来加练。
那会施遥长得幼态,谁见了都忍不住投喂,所以她老是被留堂的那个。
师傅就会语重心长地教训她:「施遥,你若是想跳舞,那就不能吃成个胖子。我们跳古典舞的,要是重了,哪怕一两,都会有所差别。」
「趁着年轻,还能跳,就多跳几回吧。等到以后想跳却跳不了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糟心呢。」
十几岁的施遥听不懂这话里的感情。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只有吃什么,才能不长胖。
而时隔今日,将近三十岁的施遥站在舞台前,挥手跳起第一个动作时,来自十年前的回旋镖才正中了她的下怀。
【梁祝】的曲是每个跳古典舞的都会哼的曲子。
师傅更是不例外,她痴痴地望着台上的爱徒,穿着她曾经的衣裳,跳着她跳过无数次的古典舞,像是被来自时光里的力量给击中了软肋。
那颗因为疾病而被迫封闭起来的心,又悄悄地因为舞蹈而被打开。
「你的这群徒弟为了排这个舞,连着一个月瞒着你悄悄训练了。就连在法国的施遥也被他们找来。就这样,你也不愿意接受治疗么?」
「可就算治疗,我也活不过几年了。」
师傅望着台上的舞姿,声音哽咽:「我跳了几十年的舞,漂亮了一辈子。你现在叫我去化疗,叫我临死前那么难看,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一舞毕,施遥忐忑地从台上下来。
剩余的徒弟全围了过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师傅又惊又喜,良久,才捂住了脸。
「罢了,都美了一辈子了,丑也就丑一回了。」
「我去治疗,我去还不行吗?」
第33章
所有人在听见师傅的妥协后,都像是终于卸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
无声的难过藏在欢笑声里,叫人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师傅仔仔细细地盯着施遥看。
「你这衣裳,就是我当年那件吧。」
施遥猛地点头,在师傅脚边蹲了下来,好让她亲手摸摸看。
「师傅,我刚才跳的【梁祝】好看吗?」
她眼里涌出泪来,就像个孩子一般,真挚地望着自己的师傅。
师傅轻哼一声:「我早就说了,生了孩子,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了。你看看你的形体,都重成什么样了。出去可别说是我陈琦教出来的苗子。」
她惯例嘴上不饶人。
施遥早就习惯了,将头埋进师傅的膝间,本以为闻见的会是师傅那熟悉的洗衣粉味,却没成想到变成了刺鼻的中药味。
这一转变,才让施遥彻彻底底地意识到,师傅真的病了。
一股极致的心酸席卷了她,叫她怎么都挣脱不出去,陷在情感的漩涡里,越坠越深。
「师傅……」
她只低声呢喃了一句,便再也叫不下去了。
陈琦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现在也当了母亲,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呢?要给你的女儿做个好榜样呀。」
施遥猛地点头。
她会的。她会像师傅对她那样,教导自己的女儿,让她成为一个有三观、懂礼义廉耻的人。
师傅教给她的,从来不止有舞蹈。
这事过去后,师傅果然老实地去了医院,在医生那再次确认,就算经受治疗,也只不过能将生命延长一至三年。
师傅却温和一笑。
「够了,我这一生,有过无上的荣誉,也有过难以承受的低谷。我没有孩子,你们就是我的孩子。能看见你们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我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这话就像是遗书一样。
施遥却不敢不听,有些话,听一次少一次。
就在她打算安心陪师傅度过最后的时光时,一则视频悄悄地登上了热搜。
【梁墨白流连于野花丛,到底是出轨,还是终遇真爱?】
一个大约五分钟的视频,详细地从‘闪耀之星’的节目组,一直剪辑到前些天梁墨白出现在剧院的视频画面。
记者以非常敏锐的视角记录了这一画面,甚至提出了畅想。
梁墨白到底是先和赵漫宁分手后,和施遥搭在一起的,还是没和赵漫宁分手,就已经出轨了施遥。
有关梁墨白的感情八卦,很快就上了热搜。
施遥看见这个新闻的时候,有过一瞬的担忧。
她实在是不想再被牵扯进梁墨白的事情里,这个念头甚至比她被认为梁墨白和在,你感情里的第三者还要来的猛烈。
她以为梁墨白会很快澄清,就像是之前他对待任何一个八卦那样。
可这一次,梁墨白没有,他居然承认了。
就在他们已经离婚之后,梁墨白沉默了一天一夜,他发出了一条长长的微博。
微博的第一句话便是:「是的,诚如大家所猜想的那样,我和舞者施遥,曾经是在一起过。」
第34章
在一起过。
这个词实在太轻了。
他们何止是在一起过,而是猛烈地、剧烈地彼此折磨过。
施遥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看。
「我们在七年前,有过婚姻。」
「因为一些原因,我选择了隐瞒,起初是觉得没必要将自己的感情生活全部展现在大众面前。后来则是因为方便。」
「一个单身的影帝总是会比结了婚的影帝收获到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剧本。我正如大家骂的那样,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甚至于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和施遥离婚后,才有了时间带着我们的女儿去了游乐场,陪她坐了一次又一次的旋转木马,而这一切本该在婚内就带她去做的。」
「至于赵漫宁女士,我也很抱歉。很抱歉我在离婚后,处在精神波动极其不稳定的情况下,就贸然地向你告白了。我们之间没有出现更多的感情问题,都是我个人的错。我在与施遥的婚姻里,想着赵漫宁。又在和赵漫宁谈恋爱的过程里,想着施遥。」
「直到再也装不下去,施遥真的离开我,我才知道这样的做法有多伤人。」
「我现在公布这一切,不是因为还想做些什么。施遥女士已经很明确地和我说过了,她不会再和我复婚。我只是希望,各大记者朋友们,各位粉丝朋友们,不要再去扒我孩子的信息,也不要再去骚扰施遥女士或者是赵漫宁女士。」
「有什么辱骂,全朝我一个人来就行。毕竟从始至终,这件事错的就只有我一人。」
这条微博几百个字,却像是一个巨型炸弹,将整个娱乐圈炸得天崩地裂。
施遥在镜头之外,都能察觉到这些腥风血雨,就更别说是舆论中心的梁墨白了。
对此,她只有一句话:「算你还有点担子。」
这一出结束后,对施遥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区别。
倒是梁墨白,单身人设一倒塌,千百个流言蜚语就全朝他袭来。
「梁墨白何止是出轨啊,我看他的面相,就很像是会家暴的人呐。说不定是婚内家暴,施遥承受不住,才终于选择了离婚。」
「梁墨白!你对得起我们粉丝吗?我们辛辛苦苦为你打投,做数据,你就在我们的血肉上偷偷幸福吗?」
「我本来不打算发的,但是你真的有胆子承认了,那我也就没理由替你瞒着了。各位,这是从‘闪耀之星’我便一直拍到的画面。从始至终,你都是一个坏男人。这个时候你都还没离婚吧,就和赵漫宁这么搞在一起。」
「出轨男!恶心!」
无数的抨击犹如一片片雪花,顿时将梁墨白淹没在辱骂声之中。
对此,梁墨白本人和他的工作室,始终沉默。
在仍由事情发酵过后的第十天,梁墨白发布了退圈申明。
……
而无论梁墨白那边怎么发展,都与施遥没有关系了。
她将师傅接到自己家里,向所有人介绍了师傅的身份,事情尘埃落定后,才忽地想起。
明天,就是她入职新舞团的第一天了。
第35章
新的人生画卷就这么在施遥的面前徐徐展开。
她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因为前些天和梁墨白的风波,还被好些人给围观了。
可等到她完整地跳完第一支现代舞后,这些看热闹的眼神就顿时成为了赞赏的眼神。
施遥从舞团的替补开始做起,然后慢慢走到了正式队员,然后往上爬。
在她三十岁的那天,她又重新地站到了首席的位置。
又一次的表演结束,施遥正打算往下走,便见灯光忽地暗了下来。
那时她还站在台上,视线透过所有人,落在了台下的某个男人身上。
他照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只有施遥知道,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坏点子。
忽地,灯光大亮。
施遥用手微微遮了下眼前,便见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上了台。
「恭喜啊,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回到了首席的位置。」
「那你呢?宋知闲。」
施遥接过花束,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了他一句。
「不能再跳舞了,可惜么?」
宋知闲没有回答,他只是功成身退般地从舞台侧边离开。
在光芒最暗的时候,陪在施遥身边,在她光荣地享受荣耀时,悄然退场。
施遥回头看向宋知闲的背影。
三年间,从未变过。
宋知闲总是这样出现又离开。
无论如何,都该给他一个交代了。
施遥闷闷地想着。
舞台结束后,剧院的同僚们拉着她去了酒局。
施遥开心,便生平第一次地喝多了。
直到自己起身说要离开,却一直腿软。
没了办法,她只好给黛西打去了电话:「快来接我,我喝醉了。」
黛西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一同而来的还有楠楠。
她们似乎都害怕被施遥责骂,蠕动着嘴唇,干巴巴说道:「这不怪我,是楠楠非要跟来的!」
楠楠则一脸无辜地看着施遥:「妈妈,我向你了。所以来了。」
黛西在一边又吃上了飞醋:「所以你最爱的是妈妈,还是爸爸呀。」
老生常谈的问题本该俗套不已。
可楠楠一句直白的话却顷刻间打动了黛西的心:「最爱的?当然是黛西小姨了。」
楠楠上了小学后,能理解的感情越来越多,和黛西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她也逐渐地明白,两个女人在异国他乡,养一个孩子有多困难。
楠楠本身就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她什么都懂,所以在她心中,黛西和妈妈一样重要。
有时候,施遥都很感慨。
幸好当初买了个大点的房子,不然一家五口还没办法住下呢。
师傅在最开始的尴尬之后,也迅速地融入其中,甚至和施母成了很好的朋友。
两人一起去广场上跳高难度的广场舞,谁也不曾想过,那个动作总是做的很板正的老大妈,曾经是一家舞团的负责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
施遥越来越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有女儿,有亲人,还有师傅陪着,一切都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她的人生到此,就很完美了。
再不能更多了。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