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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未婚夫离开十二天了,原本今天是我们领证的日子

2024-12-01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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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玝人

2006年三月初三

他失踪了,我联系不到他。

我握着他给我的徽章,默念祈祷着。

2006年三月十五日

他已经失踪了十二天,今天原本应该是我们领证的日子。

我靠在快餐店的玻璃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那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是透过快餐店的玻璃,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低头跟孩子说着什么,我看见哭闹的孩子停下了哭泣,他带着孩子走进了快餐店。

后来我跟他说那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你啦,你那么正义帅气可爱!可把我迷死啦!

他不喜欢说话,只是歪着头眯着眼睛笑,我忍不住躺进他怀里,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他说:「我其实看见你在偷偷看我了。」

我失了神,模糊间仿佛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向我,他穿着浅蓝色的上衣,身影逐渐和我的男孩重合在一起可走近了我才发现那不过是个路人。

三月二十日

「您播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你会没事的,对吧,我握着手机想。

四月十五日

今天打雷了,我从梦里惊醒,惯性让我向身边摸索,指尖的冰冷让我意识到你还没有回来。

我不知怎地了,突的心口一紧,温热的液体大滴大滴的落下。

「没事的,没事的,蛮儿我在的,打雷不怕不怕哟。」我似乎听见了你的声音,你似乎无处不在,可我找不到你。

你回来好不好,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我死死的握着拳头将它靠近心脏,听说只要将思念注入拳头,拳头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那么你思念的那个人就会回到你身边。

以前你笑:「这都是骗人的,阿蛮不要信哦。」

可现在我只要你回来。

2006年七月二十日

他的战友说他牺牲了。

他回不来了,他的同事说:「嫂子节哀顺变。」

我浑浑噩噩的离开他的单位,回到家,刚刚装修好的家显的那样空荡,玄关处有一个小小的延伸出来的柜子,我一进门就可以坐在上面,我记得他说过:「阿蛮上一天班肯定累啦,这个小柜子可以坐下歇歇脚换鞋什么的最合适啦!」

我换好鞋,撑起身子走进卧室,一抬头就看见那张大大的双人合照,他身着制服,眼睛里都是光,周身正气四溢到显的我有些小家子气了。

那是我们的婚纱照。

我抚摸着那张脸庞,想问一句你疼不疼啊,他的同事说,他们发现了一截断肢,经过DNA比对那是属于他的。

你肯定很疼对不对。

七月二十五日

下雨了,他们把你葬在了烈士陵园里。

我想把你带到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藏起来的,可我知道我不能,你是属于这里的,从你牵起那个孩子手,从你拦下劫匪的刀,从你拿回一枚又一枚的徽章时我就知道你是个英雄。

英雄是属于这里的,英雄是属于大家的。

大英雄钨垚,我有想你了。

2007年二月一日

我休假了,科长说看我没日没夜的干迟早会猝死所以大发慈悲放我一个月的年假,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可是我不想休息,我一休息我就想起你,你可真是个坏蛋,怎么就一直待在我脑子里不出去呢?

现在好了,我一闭眼都是你。

3月十五日

今天本应该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小小的奢侈了一把,点了一锅小龙虾,缩在榻榻米上吮吸着小龙虾的汁液。

有点冷清,少了点什么呢?

少了点你的唠叨声。

「林小蛮,都说了外卖都是垃圾食品,不准点外卖!」

「不嘛我要吃!」

「不准点外卖我做给你吃。」你无奈的声音传在耳边,我抬头发现房间空空荡荡,电视剧里播放着狗血的肥皂剧。

我吸了吸鼻头,埋头进小龙虾的战场,可是怎么回事我突然看不清小龙虾的模样了。

7月二十五日

我来看你啦,又下雨了。

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梦里找我了?我有点想你。

十二月二十日

入冬了,这是没有你的第二个冬天,还是很冷。

钨垚,我想你啦。

2008年三月十五日

准结婚纪念日快乐。

岁岁结婚了,你记得她吗?你肯定记得的吧,我都还记得你被她调戏的哑口无言的可爱表情,那小表情可委屈啦,可招人稀罕了。

岁岁是我们的伴娘,我也穿上了伴娘服,是香槟色的,你想看吗?等过两天我烧给你。

钨垚,我想你了。

7月二十五日

钨垚,我想你,真的很想很想。

……

九月十七日

钨垚,我崴到脚了,你是不是要怪我啦,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走路有很小心的,你没在身边我的有乖乖听话吧看手机的。

可是我还是崴到了,我瘫坐在地上,不知怎么的想起你来了,想起你背着我去医院想起你学着我一瘸一拐的样子,想起你逗我笑的样子……

路过的大妈拍着我的背说:「没事的姑娘,只是崴到脚不严重的,姑娘你别哭啊!姑娘……」

九月二十日

脚还是有点痛,眼睛也有点痛。

钨垚,我想你。

十一月十三日

钨垚,下雪啦!

十二月二十五日

钨垚,你是骗子,你说过的每年圣诞节你是我的圣诞老人要给我送礼物的,林小蛮已经没有礼物三年了……

钨垚,我好想你…

2009年二月二十日

今日不写什么了。

因为我看见你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你空空荡荡的袖口显的那样落寞,那张面孔也比记忆里的消瘦了些,你吃了多少苦啊,钨垚,你到底吃了多少苦,你一定很苦吧。

我想上前摸摸你的脸。

老陈拉住了我,他说:「他失忆了。」

我抬眼看他,他一脸不忍的指着一边说:「那是他妻子。」

我睁大了眼睛,顺着他的指尖看见了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她面色柔和,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我有些胆怯了,不用看镜子我也知道长期失眠有黑眼袋,不修边幅活脱脱一个黄脸婆的我比不上那个女人,不应该是你的妻子。

没事的没事的,你失忆了,有妻子很正常…

没事的没事的,你,你,你,我看见你走了过去牵起了她的手,我看见她手扶在肚子上笑着跟你讲什么。

那微微隆起的肚子,我,我…

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是我的了,可,明明我才该是你的妻子。

我看见你拉着她走了出来,离我越来越近,我看见你停在我的面前,你对着老陈说:「警官,我真想不起来了,对了警官你说的我必须要见的人来了吗?」

陈警官托住了我的身子,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软了。

「她便是你要见的人…她…」陈警官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我最终没能说下去。

我的眼泪不值钱的啪嗒啪嗒掉,你还活着,钨垚,我看见你慌了神,不明所以的看着我,那模样像极了第一次看见我哭的样子,你用独臂递了纸巾过来,你说:「女士,你没事吧?」

「姑娘,你没事吧?」我好像看见了六年前那个青涩的男孩,一脸交集的问我:「姑娘你没事吧。」

我哆哆嗦嗦的拉着你的空荡荡的袖子,那只手臂我曾经枕在上面一次又一次的入睡。

钨垚,你肯定很疼吧,要不是身后的陈警官托着我我肯定跪了下去。

「什么,女士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回来了就好。」我笑了笑,但那个笑肯定很难看,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我真丢脸。

我其实想说的是:「钨垚,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陈警官她是?」你问陈警官。

我抬头看你企图从你眼里寻到一丝熟悉的眼神,可里面只有迷茫,你眼睛里映射出的是一个瘦小,满脸泪痕,憔悴的中年妇女。

我拉着你的手我说:「我叫林小蛮…我是…」

「我叫林小蛮,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追你呀?」

「我林小蛮从今以后我是你钨垚的女朋友了!」

「我林小蛮,以后是你的未婚妻了!

我听见我说:「我是,我是,你的朋友……」

二十一岁的林小蛮初遇钨垚,二十二岁的林小蛮是钨垚的女朋友,二十五岁的林小蛮是钨垚的未婚妻,二十八岁的林小蛮是只能是钨垚的…朋友。

我看见我看见你笑了笑,说:「抱歉啊,我忘记了。」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钨垚忘了林小蛮没事的,只要钨垚活着。

我拉着他舍不得放开,只一遍又一遍的说:「没事的,没事的…」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见陈警官的眼睛通红,我冲他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泪,没事的,没事的…

这话我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钨垚听还是说给陈警官听。

我踉跄的走出警局,一不小心跌在地上,有位小朋友走到我面前他说:「阿姨你没事吧!」

我看着那个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钨垚不要林小蛮了…」

孩子被吓坏了,小跑着走了…

三月十五日

我将卧室的照片拿了下来,收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每一个角落都仿佛有你的存在,我舍不得卖了它,我将买房的一半钱拖陈警官转交给你,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天也彻彻底底成了我一个人的了。

听说,你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今天。

听说,是她救了你。

听说,你们两情相悦。

听说,你们是你妻子家乡远近闻名的佳偶。

听说,你们去年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好不热闹。

听说,你婉拒了队里给你治病的安排,听说你要回你妻子的家乡,你说那才是你们的家。

听说,你曾提起过我:「请帮我向林女士告别,我妻子是个醋包我怕单独和林女士交流她会不开心,感谢林女士这些年来帮我管理资产。」

2016年六月一日

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唯独不敢来的便是你的城市。

陈警官给了我你的地址想,不知怎的我就走到了这里。

这里有一家KFC,我坐在角落里嚼着鸡块,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撞到了我,我扶起他时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愣了片刻。

「谢谢阿姨!」小男孩有礼貌的给我鞠了一躬随即跑向外面,那是一个独臂的中年男子,他身旁站着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手臂上抱着一个扎着羊角的女孩。

我听见那个男子喊男孩:「旭言,慢点…」

旭言…

「钨垚,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叫什么好呢?」

「嗯,男孩就叫叫旭言」

「为什么呀?」

「旭是太阳的意思,旭言是太阳的语言,是世界上最正直的言语,我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哇~不亏是体制内的哥哥呀,思想觉悟真不错~」

旭言,旭言真是一个好名字。

我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总希望儿女双全,如今看你儿女双全了,也便算我圆梦了吧。

我目送着你们离开,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汉堡已经凉了,有些不好吃了,总归觉得自己实在矫情因为一个凉了的汉堡竟是红了眼眶。

走出KFC的时候,眼前映入的是一个又一个起球,孩童的欢声笑语,人群的熙熙攘攘,真奇怪我明明置身于人世却仿若在无人的荒野。

6月7日

我要去下一个地方了,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写了很多游记,成为了一名旅游博主,是不是很厉害呢。

9月二十日

我来到了布达拉宫,这个纯白洁净的地方,这个最接近天神的地方。

我跪在哪里,有人说:「你该许个愿。」

我想许什么愿呢?

「祝你平安顺遂,安度一生。」

「祝你前程似锦,没有我。」

不不,我内心叫嚣着,里面的野兽撕破围栏跳了出来:「请让他想起我,让他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满天神佛,求求了,让他…让他想起我…」

我在荒无的内心痛苦流涕,嘶声竭力的大喊,可没有回应。

我睁开眼睛,颤抖着在丝带上写下:「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一拜二拜三拜。

钟声和着风一起卷来,手里的丝带随着风飘散而去,我目送着它飞向白雪皑皑的山崖,目送着那带着我的虔诚的期许飞向我思念的人。

钨垚,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曾幻想过我们一起结婚生子,从青丝到白首,从满脸稚嫩到皱纹密布,我幻想过我们婚内甜蜜到老也幻想过我们因为柴米油盐的生活磨平了激情二分开,可,可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会相见如陌路。

钨垚,我做不到做不到不去想如果我是你的妻子的未来。

钨垚,这些年来我时常幻想着如果你想起来了,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只是此刻看着那丝带飘摇而去我突然明白了林小蛮的钨垚已经死在了2006年七月二十五日。

回来的只是钨垚,不是属于林小蛮的钨垚。

我花了十年才琢磨透,钨垚我是不是很笨呀,钨垚你怎么舍得留下一个笨笨的我在世界上呢?

林小蛮的钨垚,林小蛮真的很想你。

失忆后的钨垚视角:

我叫江力,我的爱人喜欢叫我大力。

我是爱人捡回家的「无根户。」

没有姓名,没有记忆,没有家的人。

我的爱人在一个朴素的山村里,由于信息闭塞,思想老化,爱人在捡到我时将我放在家里治疗。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我时常看着空荡荡的袖管发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形下会把一个人的手臂活生生的扯断。

我摸着包扎着不知名的草药的头,里面一片空白。

我没有记忆行动不便,只能留在这里,报答她的恩情。

后来我才知道已经昏迷了大半年了,是她拿一筐筐草药续着我的命。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救一个不认识的人。

她一边摘着草药一边说:「救人还需要理由吗?」声音里满是真挚和不解,我想那时候我便是已经被她吸引住了吧。

她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一辈子没出过山村,唯一养大的爷爷是村里的老大夫,她从小跟着老大夫行医救人故也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作为一个三无人员,我在爱人小小的木屋里住了下来,在那个小小的木屋里和她生情,结婚,孕育生命。

是一个很老套的以身相许的情节。

直到人口普查的人员进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许多跟我一样黑户的人被要求去政府录入信息补办身份证。

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找到自己的家,警察通知我去隔壁市的时候,我的爱人紧张极了,揪着我的衣袖不放,我知道我是她唯一的依靠,我笑着安慰她:「没事的,就是去看看。」

她松了松手:「我只是怕你和阿翁一样去了就回不来了。」

真是一个笨笨的孩子啊,都快当妈妈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我刮了刮她的鼻头:「放心,不会的,秀秀的大力哥怎么舍得让秀秀一个人呢?」

我在A市警局里看到一些警察红着眼睛看着我,他们冲过来抱着我:「钨垚,你小子!回来就好!」

勒的我喘不过气来,但这情景却是似曾相识,我能感受他们的热情,我心里有一股劲是和他们一样的。

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一个叫陈旧的警察出来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江秀,他说:「钨垚,这是?」

我虽然不认识钨垚可我知道他是对我说的,我拉着秀秀说:「你好警官,这是我的妻子江秀,警官我叫江力。」

一片寂静,刚刚嘈杂的大厅静的连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我看见那个陈警官神情复杂。

我不明所以。

后来我知道我叫钨垚,是一个孤儿,考上了警察学院,在一次执行任务里失踪了,我看着那一张张穿着警服的照片,上面的人熟悉又陌生,陈警官说欢迎我回到警察这个行业。

我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秀秀,又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袖子。

其实我不是钨垚,我没有钨垚的记忆也没有钨垚的志向,我只是江秀秀捡到的三无人员只是江秀秀的大力哥。

我婉拒了他让我留下来的请求,准备带着秀秀回家,可陈警官拦住了我,他说我有一个非见不可的人,叫我等等。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看陈警官面色严肃不禁停下了脚步。

大约一个小时候,一个瘦小的女士推门而入,她和秀秀的身形差不了几分,却看起来身子更弱些应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这些年跟着秀秀到也学了一些医理。

她看见我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拉着我的袖口问:「疼不疼,你疼不疼…」

我不知怎的心突的一紧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快倒在地上了,她只是死死的拉着我的袖子问我疼不疼…

不疼的…

已经不疼了…

我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心里打转,那声音像我的却又不是我的。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她是谁:「陈警官,这就是您说的我必须要见的人吗?她是?」

陈警官支支吾吾没能说出什么,我却听见那个女士声音细细的:「我叫林小蛮…我是…我是你的朋友。」

林小蛮?朋友?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看着她那样的伤心:「抱歉,我不记得了…」

她泪流满面却抬头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

她松开我的袖子,自己转身离开了,她的身影单薄羸弱,活像是一个丢了魂魄的人,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口有些发疼。

「大力?怎么了?」秀秀温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转过头笑着说:「没事的,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着去,小心身子。」

安顿好了秀秀我才看向门外已经看不到那个女士的身影了。

我想她应该是我作为钨垚时很好的朋友吧。

陈警官说可以让我去大医院住院治脑子,我婉拒了他,江力有江力的人生,钨垚不是江力。

我和秀秀回到了小山村里,小山村已经建起了路,通上了网,后来我收到了一笔钱,陈警官说那是我之前的资产,林女士代为管理现在交还给我,我拿着那笔钱为秀秀建了一个小医馆。

那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两口之家后来成了三口之家,那个孩子软乎乎的,眉眼像秀秀,秀秀问我:「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电闪雷鸣间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位林女士,她穿着居家睡衣枕在我臂弯里带着几分奶音说:「以后有孩子了你会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旭言。」

我脱口而出,秀秀愣了愣:「嗯?为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看着襁褓里的那个孩子:「旭是太阳的意思,旭言是太阳的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正直最明亮的语言。」

秀秀笑弯了眉:「真是一个好名字。小旭言~江旭言~」

我好像是出现了幻听:「呀不亏是体制内的哥哥,思想觉悟真好~」

我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似乎起风了。

我摇了摇头,听错了。

我抱着秀秀和孩子,就像抱住了我整个世界。

您好,陈局长我想帮我父亲找一个人

找谁?

那个人的名字叫林小蛮。

林小蛮?已经退休的老局长瞳孔放大,打量了眼前的人半晌,才开口道:「您是?」

「我叫钨旭言,我的父亲是钨垚。」

中年男子扶了扶眼镜,老局长看着他的面孔仔细端详终是在他脸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你父亲…他还好吧?」

「父亲他,身体还好,就是脑子不太清楚了。」

什么叫脑子不太清楚了?难不成是因为那次意外遗留下的病根?陈局长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又开口问:「你说你找谁?」

「林小蛮。我想知道她和父亲是什么关系。」

陈局长面色激动:「你父亲他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钨旭言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看来父亲真的和别的女人有一腿,父亲对得起死去的母亲吗!要不是因为父亲年迈自己好奇又心疼父亲他怎么会帮父亲查一个插足家庭的人!

陈局长看着面色不大好的钨旭言也是想起了什么,收敛了激动的面色,可心里却是不可抑制的高兴,他想起来了!!

「没什么,小蛮已经很久没跟我联系过了。」是很久没联系了,已经几十年都未曾听过那个人的名字了,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裹着厚重的冬衣,将头埋进黑色的围巾里,面色发白,发丝干枯,眼底青黑,原本有些肉肉的脸颊凹陷了下去,明明是才是二十七八的人活活把自己折腾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即使是现在陈局长想起那个人还是忍不住露出心疼和惋惜的面色,他的神情尽收在钨旭言的眼底,钨旭言又一阵不舒服。

「那她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他冷冷的开口,像是非得弄清楚这件事一样。

陈局长也看出他来意不善,敛去了和善之色,面上严肃,身上散发出一些威压,那是做了几十年警察身上独有的威势。一时间让是怨气横生的钨旭言愣了愣。

其实也不怪钨旭言,毕竟在他眼里,那个素未谋面的林小蛮就是一个影响父母感情的罪魁祸首。

钨旭言的父亲很母亲是镇上有名的模范夫妻,钨旭言小时候也是看着父母恩爱过来的,虽然父亲是残疾人,没了一只胳膊,可父亲对母亲总是十分照顾,一点重活也不肯让她干,家里大大小小的药柜药箱都是父亲亲手打磨的,母亲也经常抱着他和妹妹讲他们相识的过程,这时候父亲会坐在一旁锯着木材笑吟吟的听着。

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幸福直到有一天父亲突然犯了头疼病,成日里捂着头喊疼,送进医院没多久人就开始痴痴傻傻的了。

那时候他妻子正怀着二胎,而他又离家十分远,就回去看了父亲一次,听医生说是因为早年间头部受损,头里面有淤血,这摊淤血压迫了神经,因为父亲年纪大了取出来的意义并不大甚至可能会性命不保,而不取出来父亲有可能慢慢忘记事情即老年痴呆。

那时母亲的面色惨白,她自己本身就懂药理自是知道其中厉害之处,那年冬天父亲回家修养,成日里陪伴父亲的是母亲和妹妹。

他回去过几次,发现父亲虽然还是同以前一样但重归是不一样的,以前父亲最喜欢妹妹,成日里喊着糯儿,老爹的囡囡。

可他回去后父亲不仅对妹妹十分冷淡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反而对自己十分热情拉着自己的手问东问西,钨旭言看着妹妹失落的样子也十分心疼,父亲会悄悄拉着他到一旁有些羞涩又有些为难的说:「旭言啊,圣诞节快到了,你快帮我想想该送什么给你母亲。」

「圣诞节?」

钨旭言有些疑惑,母亲是典型的东方女人,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世面这一辈子都守着这个小镇里守在这间父亲为她建的药房里,镇子虽然发展的好随处也可见西方文化,只是母亲并不喜欢那些东西每次看见都说是花里胡哨,家里也从未过过西方的节日更别提圣诞礼物了。

「是啊,我答应过你母亲的每年都要送她圣诞节礼物的!」父亲笃定的说,钨旭言只当是父亲脑子不清楚了。

可父亲接下来的动作让全家人都大吃一惊,那天晚上,天空闪电在空中肆虐,雷鸣一声大过一声,父亲捂着平日里最不怕雷的母亲说:「小蛮不怕,打雷而已,我在呢。」

母亲神色落寞,眼睛里打着泪花!父亲这是连母亲都不认得了!!母亲不叫什么小蛮母亲的名字是江秀秀!平日里父亲都喊母亲秀秀的!!

小蛮是谁?!钨旭言转头看向妹妹,妹妹叹了口气,想不到父亲的病竟是如此严重了!

钨旭言暗自懊悔,等父母都睡下的时候才开口问妹妹,妹妹拉着哥哥的手说:「我怀疑父亲在外面有人了!」

「怎么可能!」钨旭言觉得妹妹在胡说八道父亲那么疼爱母亲怎么可能在外面有人!

「真的!那女人叫林小蛮!」妹妹恨恨的讲:「哥你忙工作不知道父亲的情况我这大半年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知道的比你多!」

妹妹笃定的神情让钨旭言有些动摇了,妹妹从来没撒过慌,更别说在这种关乎父亲名节的大事上了!

「那女人估摸着是父亲年轻时的相好,一直守着没让我们知道连妈妈都不知道!!父亲瞒的可好了,现在倒好一病病糊涂了,就把那女的事抖落出来了,倒把妈忘记了!!」妹妹脸色难看似是在为母亲打抱不平:「果然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钨旭言是知道妹妹因为两段失败的婚姻对男人十分没有好感,他有些怅然若失,他看过父母伉俪情深的样子,镇上年年评的模范夫妻都是父母,现在让他相信他的父亲年轻时出过轨,他妈不是父亲最爱的人时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将信将疑的开始观察自己的父亲,越观察越心惊觉得父亲怕真是晚节不保,他父亲已经全然忘记了母亲!当他问父亲自己的母亲是谁时父亲说:「你的母亲是林小蛮啊,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

「什么江秀秀?那是谁啊我不认识!」

你问我是谁?我是钨垚!是缉毒大队的队长!

我和你母亲是怎样认识的!嘿,那可有故事了,那年我带着一个迷了路的小男孩进了一家快餐店,你母亲的眼睛都快黏我身上了,嘿嘿这都是你爹长的好看又心地善良的缘故,你母亲当时被我迷的不要不要的!可你母亲羞涩啊,这时候恰巧有人带着自制的土炸弹进了快餐店,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女人都靠不住,这个世界不值得要带着大家一起死,你老爹是谁啊!警察啊!光荣的人民警察啊!当然一把吧孩子塞你母亲手里,打了电话给总队,自己身先士卒拦下了那个匪徒,那时候你老爹可帅了!你母亲就此被我迷住了!

父亲讲的颇为得意,钨旭言听的十分迷惑!他父亲和母亲的故事才不是这样!明明是母亲救了父亲!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

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父亲真的有了其他女人?他不知道的女人?

「父亲可还认得妹妹」钨旭言又不死心的问。

父亲一拍大腿:「你哪来的妹妹!你也被那个女人迷惑了不成!你母亲怕疼生了你之后我就没再让她生过孩子!她就是看你不在家来传销的骗子!」

妹妹还在堂屋里,父亲如此大声分明是说给妹妹听的,钨旭言心头猛跳,怎么可能!父亲明明最自豪自己有个女儿的!每日对妹妹都是囡囡的喊,心肝宝贝的叫!

钨旭言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个披着父亲的皮的他们不认识的人!

若说此刻的钨旭言尚且大为震撼,那三个月之后的钨旭言才是崩溃的紧。

三个月后。

父亲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有女儿,甚至连儿子都忘了,他带着自己孩子去看望父亲时,父亲眼神迷惑的看着他们,儿子得不到祖父的抱抱,委屈的爬在妈妈身上问:「是不是租父不喜欢我了。」

妻子温柔的安抚他「没有,祖父只是病了。」

父亲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孩子一样,他说他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甚至不允许母亲碰他,只要母亲碰到他他就会摔东西:「我说了大婶我不认识你!」

他只记得林小蛮。

钨旭言说了很多遍自己是他的儿子,父亲问,你叫什么。

钨旭言

旭言?嗯这是小蛮和我一起取的名字。

父亲喃喃了几句才肯也只肯让他近身。

母亲经常坐在屋子里伤神,明明原本他们那么恩爱。

后来父亲执意要回A市,说要回去找林小蛮,这一闹腾把母亲闹进了医院,钨旭言满头黑线,顶着父亲的盛怒大声嚷嚷:「我从来不认识什么林小蛮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叫江秀秀!林小蛮她是哪里的野女人!」

「啪!」

父亲打了他,四十多岁的钨旭言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父亲从未打过他!现在为了那个林小蛮都对他动手了。

「你不孝!不许你胡说八道!」父亲声音极大面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的,看起来的确是气急了。

好好的一个家,现在成日里因为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野女人闹的鸡飞狗跳。

钨旭言决定查到真相。

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母亲将他唤到床边,母亲神色憔悴,自己温柔的丈夫像是换了一个好东西一样,看向她的眼里全然没了爱意,只剩厌恶,她真的累极了也痛极了,这一年半的日子就如同炼狱一般让人难熬,女儿因为父亲的冷言冷语暗自伤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平日里的钨垚是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啊!!

她思考了许久,也和儿子一样打算找出那个林小蛮,她对钨旭言说:「你去A市XX局找一个叫陈旧居的警官,他对你父亲的过去了如指掌,你跟他说你是钨垚的儿子,他会帮找到林小蛮。」

钨旭言从来没听说过父亲在A市有过什么旧友,可母亲的话他还是信的,他收拾了行李,带着满腔疑惑来到了A市,来到了陈旧居的面前。

很显然陈旧居是认识林小蛮的甚至知道林小蛮和父亲的渊源。

钨旭言其实很生气,对那个破坏自己家庭搞的现在家里乌烟瘴气的女人很生气,只是陈旧居现在满脸严肃之情,让钨旭言道不出话来。

「是你父亲辜负了小蛮!」陈旧居说道:「是你母亲抢走了你父亲!」

「什么?」钨旭言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母亲那样温和亲善的人怎么可能抢别人的丈夫!

陈旧居哼哼了两声,才缓缓开口道:「当年你父亲认识林小蛮的时候你母亲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陈旧居作为钨垚的大学舍友加死党加之后了分到同一个单位自然是知道钨垚所有的底细。

钨垚和林小蛮谈恋爱时他目睹了全过程,见证了两人的爱情,也见证了两个人的分别明明明明他们都要结婚了!可命运弄人,钨垚在一次缉毒行动中失踪了!他们搜寻了几个月能找到的只有钨垚的一只断臂,其他部位可能被炸没了,是他通知的林小蛮通知她钨垚牺牲了,林小蛮哭着说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不是弄错了!

可那个技术不发达的年代,在那样的情况下钨垚牺牲的几率是百分十九十以上的。

林小蛮送「钨垚」下葬再也没联系过他们直到后来鉴定「死亡」的失忆钨垚带着一个肚子大了的女人回到警局。

陈旧居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个叫林小蛮的女人抓着钨垚的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在看到钨垚妻子的时候,哆哆嗦嗦说自己是叫林小蛮,是你的朋友的场面。

那时候他觉得林小蛮快哭死在自己怀里了,那时候他才懂得为什么钨垚总是跟自己是林小蛮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善良到不忍心破坏钨垚的一丝一毫的幸福。

那时候甚至他都有一种冲动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林小蛮制止了他,她说:「钨垚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其他不重要了。」

钨垚拒绝回到警队,也拒绝局里给他安排的脑专家会诊,他说:「我现在挺好的,就算没有钨垚的记忆也活的的挺好的。」

明明熟悉的老友和他陌生极了。

后来林小蛮托他转交钱给钨垚,他问她是什么钱,林小蛮缩在围巾里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买房的钱,那房子他住不了了,他出的钱总该还给他。」

他恍然大悟,钨垚和林小蛮买的婚房。

他点点头,鬼使神差的将钨垚的地址发给了她,他甚至有意无意在钨垚面前提起她来想让他想起她,他很自私,他见过钨垚看林小蛮的眼神,他知道钨垚是喜欢林小蛮的,钨垚说林小蛮怕疼,他以后不会让林小蛮再受伤了,可钨垚不知道是他自己伤林小蛮伤害的最深。

后来陈旧居再没见过林小蛮,再没联系过她,她们直接是因为钨垚相识也因为钨垚相离,陈旧居始终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小蛮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想起她。

听陈旧居讲完之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钨旭言喃喃自语,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样子。

可事实就是这样。

林小蛮不是插足他父母的野女人,而是他母亲占了林小蛮的钨垚。

钨旭言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陈旧居的居所,离开前他拜托陈旧居:「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林小蛮。」

钨旭言回去后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在母亲再三追问下讲述了这个故事,母亲和妹妹听后都沉默不语。

江秀秀突然想起那天陪丈夫回乡时在警局遇到的那个拉着丈夫痛苦流涕的女人。

是她吗?

她就是林小蛮吗?

钨垚的病越来越重或者说尘封了四十多年的记忆在释放。

他嘴里念叨的都林小蛮,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娶了别人拉着别人的手站在林小蛮面前说:「这是妻子,女士你是谁?」

他的林小蛮憔悴不堪拉着他说:「我是你的朋友。」

八十多岁的钨垚因为这个噩梦坐在床上哭了一整天他拉着钨旭言的手说:「你妈当时该多伤心啊!」

钨旭言心里五味杂陈,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他陪着哭泣的父亲,看着门外落寞的母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谁。

后来钨垚一直问他林小蛮呢,他不得已编了话:「林…母亲去度假了。」

钨垚哦了一声,成日里就盻着林小蛮早点回家,脖子伸长了往外看天天守着门,江秀秀也以保姆的身份陪在他身边,陪他等林小蛮听他讲林小蛮爱吃什么,听他讲林小蛮是个怎样的人。

江秀秀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

江秀秀想她得见到林小蛮这个人。

可惜江秀秀没能等到那一天,江秀秀离世那天八十三岁,钨垚此时也已经八十八岁了。

江秀去世后钨垚好像突然清醒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枯坐了一宿,出来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没有了,他想起来,想起一切来了……

老迈的钨垚跨进了A市,见到了同样老巴巴的陈旧居,两个人五十多年第一次真正的拥抱再了一起。

他们一同给林小蛮扫了墓。

墓碑上的林小蛮永远停留在了四十五岁,那是她第三次进藏,因为救人死在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她救的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钨垚牵着的那个男孩一样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