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天晚上熬夜看欧洲杯,我睡眼惺忪地赶到了店里,想着一大早也没啥客人,索性在店里补个觉。
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听到尖嗓子的对骂声,我就知道又是铺位不远处卖电脑配件的夫妻在吵架,老板阿华最近去澳门频繁,这次估计是又输钱了。
深圳紧挨着港澳,语言也相通,一些人经常是周一到周五还在老老实实上班,一到周末立即跑到香港或者澳门赌博,等输了个精光再乘坐周一的两地班车灰溜溜地跑回来上班。
这两人越吵越凶,周围人习惯后也没个人去劝,我被吵得睡不着,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挺身而出。
我去的时候两人差点要打起来,耐心劝了几句,就把阿华拖到了我的铺子里。他抱怨了自家老婆几句,就开始吹自己去过的澳门赌场多么奢华,多么好玩,还说里面有吃有喝,下次一定带我去澳门好好玩一次,以表感谢。
深圳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我这个北方人感觉浑身都快要发霉了。因为好久没接到老 K的消息,又考虑到自己确实从没去过澳门,加上先前做的业务积攒了些钱,对阿华的鼓动有些动心,便答应有空和他一起去看看。
接下来一个周末,阿华不由分说,拖着我,开车直接去了珠海。
我们将车停在边检站的停车场,在拱北的出入境大厅里,我办了张临时的澳门通行证,随着人流过了关。
出关后,从距离拱北口岸处不远的一个天桥下来,就是个很大的停车场,那里都是各个赌场的穿梭巴士。
我和阿华登上了一辆印有赌场标识 的巴士,车子开了大约 10分钟,就到了赌场门口。因为我们出来得早,都没吃饭,于是我建议先弄点吃的填饱肚子,顺便陪我看看澳门的风景。
阿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领着我往「议事厅前地」的指示牌方向前行,那是澳门的步行街,也是店铺林立的地方,有很多化妆品店和零食店,店铺的很多肉干、蛋挞都是可以随意试吃,即使不买,老板也不会多说什么。
吃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澳门最有名的地标建筑大三巴牌坊,阿华显然对这些历史建筑没什么兴趣,执意要转回赌场看看,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回走,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这到底谁陪谁呢?
路上我觉得有些口渴,便去路边的便利店买水,结账的时候被报架上的日报新闻吸引——「内地豪客轮盘赌狂卷一百万澳门元」,当时一百万澳门元大致折合人民币九十几万,虽然这个数字在每天几千万流水的赌场并不稀奇,可轮盘赌我知道,简单却并不容易赢钱,很多内地来的人不会那些「梭哈」「德州扑克」之类比较复杂的算法,都会倾向于简单好学的「轮盘赌」「押大小」和「老虎机」。
轮盘赌可以说是赌场里最常见,也是历史最悠久的游戏之一,看似简单但玩法多样,是很多赌徒的最爱。
转盘上均匀分布着 0到36的数字:当转盘转起来后,会有一个象牙球在转盘内滚动,最终象牙球会落到某个数字对应的小槽里,这就是中奖数字了。
通常轮盘转动之前,玩家要选好自己喜欢的数字,把筹码放进相应的格子里,如果猜中中奖数字,就可以赚一笔,如果猜错了,筹码就会交给赌场。这个游戏的赔率是 1:35,也就是说如果赢了,1元可以变成36元。看上去挺公道,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不对劲,轮盘上一共有37个数字,赢钱的 概率只有 1/37;如此算来玩家平均每押注100元,就会损失2.7元,最后的赢家当然是赌场。因此,想连续赢几万元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连赢上百万澳门元了。
我瞄了几眼报纸的标题和照片,澳门报纸和香港报纸一样,竖版繁体让我看得十分吃力,正想将报道看仔细,前排的队伍蠕动了起来,很快轮到了我,我将报纸和刚买的一包烟以及两瓶饮料买了单,想找时间看看。走出便利店,我将其中一瓶饮料递给阿华,将报纸卷好塞进了我随身的背包里,我们很快就转到了赌场。
★★★
这家赌场的整体设计是个穹顶的圆形大厅,有一楼和二楼,整个造型是个鸟笼,据说赌场老板这样设计,是希望每个来赌场的人都是笼中鸟,任人宰割。
我俩在兑换处换了一万澳门元的「泥码」。阿华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将筹码交给阿华后一再叮嘱,筹码输完就走人,千万别恋战,小赌怡情一把即可。
和阿华说好碰头时间,我们就各自分开了。我来这儿和阿华不同,主要是想带着批判的眼光见识下资本主义的灯红酒绿和腐败生活。
一万元的筹码几乎没多少,只能玩点花头不大的项目,正好我身边的「百家乐」刚开台,前面玩的客人拿着筹码离开了,我顺势坐到了台子上。
在深圳时,曾和一帮子朋友去地下赌场玩过这个,技术不好不坏。可能这次运气比较好,玩了一小时不到,我就赢了两万多澳门元,我微笑着甩给荷官一枚五百元面值的红色筹码,他微笑着冲我点头致谢,随手一抹将筹码划拉进桌下的盒子里。
我还在酸溜溜思考荷官为何如此冷淡时,忽然想起了阿华,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样了,别赌瘾发作又输了很多钱,回去还得吵。
想到这,我急忙起身,将位置让给身后早已手痒的一名内地客,寻找起阿华。
因为赌场里不许带任何通信设备,我一时没了方向,不知道去哪里找阿华,只能四处转悠,边走边看。
赌场内到处是穿着蓝裤子白上衣手拿对讲机的保安人员,也有不少身穿休闲西装,脖子上戴着大金链的「大耳窿」,他们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警惕地盯着四方乱看的人。这些专门在赌场放高利贷给赌客的人,一般都有黑社会背景。
我不想招惹麻烦,只能偷偷四处逡巡,看看是否能发现阿华的身影。
阿华这家伙总爱说自己脑子笨,他应该也不会参与什么复杂的赌博项目。于是我转到散客区的轮盘赌区寻找,这里人潮攒动,到处可以听见混杂着粤语、普通话和各地方言的声音,大部分都是内地客,一个个涨红了脖子,眼都不眨地盯着那滚动的珠子,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
身边正在开盘的轮盘赌桌上,一群赌客像是疯了一样大喊着各自押的数字,我瞟了眼台子,象牙球已经逐渐减缓,最后再碰撞了几次金属挡板后,滑溜地停止在一个格子里,四下不断发出惊呼和哀叹之音。
我留意到台上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年轻男子,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台面,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厚厚好几摞筹码,荷官将这局赌客下的筹码分出一些作为庄家酬金,其余全部用推筢推到了男子的面前。看样子他已经赢了好几局,周围满是毫不掩饰的艳羡和妒忌的眼神。
灰色西装男面前的筹码都是可以马上兑换现金的现金码,我悄悄估算了下,起码有好几十万,因为着急寻找阿华,我一边感慨着此人运气真好,一边准备挤出人群。
就在我抽身离去的时候,一不留神撞到人群里一位戴眼镜看热闹的中年男子身上,他下意识双手扶了下眼镜架,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道歉,或许他见我态度还不错,转身又专注地盯着台面。可是这一撞,我却发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