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最近死了不少人。
瘟神死了。
火德星君死了。
赵公明也死了，曹国舅被火线提为武财神。
…
众仙死因不明。
菩提老祖和瑶姬仙子死后，孙悟空找到杨戬。
「要不要联手？」
「好。」
1.
「曹国舅那蠢恶之人，哪里配得上武财神三个字？」
二郎真君语气鄙夷，身子随意箕踞在屋顶上，仰头饮了一口酒。
我趴在他的脚边。
作为一条老狗，已经许多年没有化过人型。
真君对面，站着他的死对头，以前的齐天大圣，现在的斗战胜佛，孙悟空。
那猴子一头白毛，眼窝凹陷，浑身散发一股老猴味。
全然没了当年大闹天宫的威风。
真君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头须发散乱，满脸胡渣，很有些形容枯槁。
自从他们不再吃御赐的蟠桃后，便迅速衰老下来。
「嘿嘿，那曹国舅俺老孙管不着，俺老孙来灌江口找你，是听说你妈死了。」
真君微微皱眉。
「哮天，咬他！」
我恶向胆边生，作势就要扑起。
但我知道他们是在没话找话，以解心中痛意。
孙悟空连忙摆手道：「小三眼你还真是开不得玩笑，不光你妈死了，你该知道，俺老孙的师父也死了。」
当年真君劈山救母并未成功，其母瑶姬仙子，这些年一直被玉帝镇压在桃山之下。
这也是真君一直以来听调不听宣，明面上臣服天庭的真正原因。
而如今仙子死了。
至于那猴子的师父，不是那个取经的和尚，如今的旃檀功德佛唐三藏。
而是那位他的授业恩师，菩提老祖。
我实在想不明白，有谁能杀得了他？
又为何杀他？
「你查的怎么样？」
「弥勒佛在师父死前找过他。你呢？」
「母亲死前，王母去过桃山。」
我心下一惊，顿时有些恍惚。
王母是三界主母，弥勒佛是未来佛，如来的继任者。
难道这些事竟跟这二位有关？
孙悟空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眼神中却藏不住的落寞。
「猴子，我现在该叫你齐天大圣，还是斗战胜佛？」
孙悟空想了想，说道：「齐天大圣是天庭封的，斗战胜佛是如来给的，俺老孙都不喜欢。」
「孙悟空…是师父取的，就叫我孙悟空吧。」
真君点点头。
「天庭行事我向来不喜，至于那些和尚，不事生产，不桑不田，专靠骗取供奉为生，还敢妄称普渡众生，我也看不上。」
「你叫孙悟空很好。你以后叫我二郎也好，杨戬也罢，就别叫我真君了。」
孙悟空嘿嘿笑道：「小三眼你忘性好大，俺老孙什么时候叫过你真君。」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俩的意思，便是决裂了。
但我是真君，不，杨戬大人的狗。
他说咬谁，我就咬谁。
孙悟空摸了摸猴毛，漫不经心说道：「要不要联手？」
杨戬大人淡淡回复：「好。」
…
2.
雪窦山，弥勒佛道场。
我们二人一狗刚抵山下，便见漫天佛光。
两股庄严的威压相互碰撞。
法力最低的我感到头疼。
杨戬大人和孙悟空对视一眼。
「小三眼，看来佛界也不太平。」
「用你的火眼金睛看下，和弥勒佛对战的是谁？」
孙悟空不满。
「你我虽二人联手，也要注意你的语气。俺老孙可不是你的狗，你怎不用你的天眼去看？」
无辜中枪，我冲孙悟空呲了呲牙。
杨戬大人不与他计较，开了天眼观望。
「是…燃灯古佛。」
孙悟空思索片刻，说道：「狗咬狗好呀，咬得一嘴毛。」
我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他对狗这般不友善。
…
到山腰道场的时候。
燃灯的佛灯照得我无法睁眼。
两位佛停下斗法，燃灯古佛的佛灯上出现一丝裂痕。
弥勒佛依旧哈哈笑着，只是那口白牙舔满鲜血，看着十分诡异。
燃灯、如来、弥勒，乃是灵山三世佛。
为何竟自己打了起来？
过去佛燃灯打未来佛弥勒，那现在佛如来站在谁那一边？
杨戬大人看着燃灯，行了一个礼。
「师伯。」
燃灯古佛点了点头。
「那猴子来也就罢了，杨戬，你来作甚？」
燃灯古佛入佛前唤作燃灯道人，和杨戬大人的师父玉鼎真人师出同门。
「我…娘死了。」
燃灯叹了口气。
「仙人佛鬼，哪有不死不灭的。」
杨戬正要答话，孙悟空先怒将起来。
「莫要说佛家空空相相那一套，他死了老娘，老孙死了师父，心情坏得很。我二人自是要寻仇的，你若多嘴，俺老孙先给你一棒！」
燃灯看了一眼孙悟空。
「都成佛了，还这般不懂规矩。」
孙悟空将手伸到耳边，正要掏出金箍棒，弥勒佛开口道：
「燃灯，他们是来找我的，你我的事先放放？」
燃灯冷哼一声，化云离去。
我心中诧异，除了孙悟空，这是我第一次见佛有如此明显的喜怒。
待燃灯走后，弥勒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笑了几声。
「悟空，你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孙悟空直接从耳中掏出了金箍棒。
…
3.
「慢着慢着，猴头…师父说的没错，真是个泼猴啊！」
孙悟空霎时怔住了。
弥勒说的是师父，不是你师父？
「或许，你该叫我师兄。」弥勒说道。
杨戬大人道：「你莫非也是菩提祖师的弟子？」
「哈哈哈，师父确实叫过这个名字。」
孙悟空一双眼睛疑窦丛生。
「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是谁？你说是师父弟子，又要如何证明？」
弥勒拍了拍肚皮。
「佛本是道，多少年了，何须证明。」
活得久了，弥勒佛的师承我有些听闻。
心中大吃一惊，莫非，菩提祖师竟是那个人？
弥勒佛继续说道：
「如来有句话带给你。」
「你乃斗战胜佛，若肯就此罢手，佛界自会保你。」
孙悟空嘿嘿笑道：「俺老孙已经还俗了。」
弥勒似乎早已料到。
「如来的话你不听也就罢了，师父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孙悟空双耳竖起，神色悲然。
「师父说…不要报仇。」
孙悟空沉默良久，双眼变得通红，最终叹了一口气。
佛门或许有诸多问题，但不打诳语。
「俺老孙，不领乱命。」
对他来说，不为师父报仇就是乱命。
「弥勒，你莫要屙老鼠屎，快将你见师父的事速速讲来！」
弥勒似乎与燃灯一战后，疲累极了，直接席地坐下。
「近来三界不太平，佛国还好，天庭那边却有些念头在死灰复燃。」
「我去找师父，是想邀师父来佛国避事，师父却说，我所说之事他早已知晓。」
「他要留在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只要他在，那些人行事总会有所顾忌。」
「我想倒也罢了，三界中除了那几位，又有谁是师父的对手呢？」
「只是没想到，那几位却是这般不顾身份…竟真的对师父动手。」
「我走前，师父对我做了交待，若真的事有意外，其他人他不担心，只有你性子爆烈，容易出事，让我拦着你些。」
「只是现在看来，是拦不住了。」
孙悟空龇牙咧嘴，眼珠几乎爆出，一字一句道：
「告诉我，那几位的名字！」
「阿弥陀佛，师弟，师命如山。师父说，那几位的名字，我就算死也不能告诉你。」
能杀死菩提老祖的人，就算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孙悟空，也不是对手。
孙悟空知道师父是在保护自己。
弥勒佛再次开口道：
「师弟，师父说，如果你定要追查下去，让我把此物交予你。」
说着他拿出一把戒尺，递了过去。
孙悟空一看那把戒尺，瞬间别过身去，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一切的故事都是从这把戒尺开始的。
许多年前的斜月三星洞里，师父曾经拿这把戒尺敲了他三下后脑勺。
然后传了他筋斗云与七十二般变化。
最后弥勒犹豫半天，说道：「去找镇元子吧。」
「你非要闹的话，佛界这边，我会盯着燃灯，大师兄会看着如来。」
「对了，大师兄是多宝如来佛。」
…
4.
一路杨戬大人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吠叫。
弥勒的最后一句话，等于揭露了菩提老祖的根脚。
多宝如来佛，本叫多宝道人，乃是截教通天教主座下大弟子。
孙悟空显然也知道这点，一路上安静异常。
五庄观大门紧闭。
弥勒让我们来找镇元子，自然有他的用意。
有些他因为师命不能说的话，或许可以从镇元子这里得到答案。
比如他口中的那几位是谁？
叩门之后，镇元子亲自开了大门。
见是我们，他尴尬笑了笑。
「道童都遣散了。」
我有一种他在安排后事的感觉。
走进院子，却有一位白眉老僧端坐其中。
我不认得。
看杨戬大人的神情，他应该也不认得。
孙悟空却扫了扫阴霾，对他恭敬一礼。
「乌巢禅师。」
乌巢禅师微笑不语。
镇元子代他解释道：「他在修闭口禅。」
他转向悟空道：「你的来意我知道。」
「不错，你师父菩提祖师就是通天教主。」
杨戬大人眉头稍皱。
他是阐教第三代弟子，封神时和截教交锋多次。
如此说来，孙悟空竟算是截教中人，阐教截教师出同门，按辈分算，他还得叫孙悟空一声师叔。
难怪他二人一向不对付。
镇元子接着说道：
「封神之战败后，截教弟子散落四方。有的皈依佛门，有的被天庭收编，更多的成为了地仙。」
地仙品阶低于天仙。
镇元子乃地仙之祖，莫非他也是截教中人？
镇元子看穿我们想法，说道：「我虽被奉为地仙之祖，却不是截教中人。」
「我的真身乃是人参果树。」
我们二人一狗俱是震惊。
「看你二人这副衰老模样，想必早已知晓，三界没有长生不老术。」
「天仙不过是靠蟠桃续命，至于地仙，只能吃我人参果了。」
「可蟠桃园出了问题，每年结出的蟠桃越来越少，神仙却越来越多。」
「僧多粥少，怎么办？」
杨戬大人天眼瞬间睁开：「杀人。」
…
5.
这是一场清洗。
杀人自然不能杀自己人。
瘟神、火德星君、武财神赵公明…还有那数不尽的地仙。
死的都是截教中人。
既然如此，身为截教之首的通天教主，也就是菩提祖师更是非死不可了。
杨戬此刻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死的若是截教中人，阐教自然嫌疑最大。
他正是阐教第三代弟子。
不对，母亲瑶姬仙子并非截教，为何也…
只用了片刻，他便大概勾勒出了真相。
当年救母时自己杀了王母九个儿子，她动不了二郎显圣真君，恐怕想杀他母亲许久了。
而因私仇要杀一个人，且不被怀疑动机，最好的方式便是将它放到一场集体的屠杀中去。
杨戬在心中苦笑一番，看向镇元子。
「除了杀人还不够，要保证天庭众人的续命，我这颗长在人间的人参果树，自然也要抢一抢。」
我们这才知道，镇元子身前竟也面临这等危机。
孙悟空从进门开始，除了和乌巢禅师打过招呼，便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候终于开口。
「镇元子，那些阐教、截教之争和俺老孙没有关系，瘟神、火德星君、赵公明，以及那无数地仙的死俺老孙也不管。」
「俺老孙只想知道，是谁杀了师父？」
镇元子叹息不语。
这时那修闭口禅的乌巢禅师忽然开口。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杀你师父的人很多，但能杀你师父的，自然只有三清那三位。」
杨戬大人或许早有猜测，痛苦地皱了皱眉。
孙悟空却嘿嘿笑了起来。
「知道了，谢了。」
乌巢禅师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竟是直接倒地身亡。
镇元子将乌巢禅师尸身扶起，正了正衣冠。
「他修的闭口禅是门禁制，出口即死。本是如来为保他受牵连所设，没想到…」
孙悟空或许是想到取经路上的往事，轻声说道：
「禅师是个好人。」
…
镇元子转向杨戬道：
「他为师报仇，要去送死，也算死得其所。你呢？要欺师灭祖么？」
按理来说，杨戬大人不该与阐教为敌，更别提三清。
他的仇人是王母，虽然报仇依旧很难，但总归比与三清为敌好些。
杨戬大人忽然看我。
我有些紧张，心想我是你的狗，你说咋办就咋办，别问我啊。
他淡淡说道：「我在灌江口，已经答应猴子联手了。」
孙悟空嘿嘿笑了起来。
「小三眼，你不错。走！」
说着就要腾云而起。
却被杨戬大人拉住：
「蠢猴子！你以为就你闹过天宫？再拿棍子上天乱捅一通？」
孙悟空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戬大人冷笑道：「既然要玩，就要玩把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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