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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年父亲去世后,母亲要带着我再嫁,刚出村口,叔叔婶婶追了上来

2025-01-17心灵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1993年腊月,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紧紧跟在母亲身后。

她的步伐很快,像是怕自己慢下来就会改变主意。村口的土路上,满是积雪。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我要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走吧,别回头。」她低声说了一句。

我抿着嘴不敢说话,只能乖乖跟着。可就在我们快到村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小凤!你站住!你不能走!」

我一回头,就看见叔叔和婶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叔叔的脸冻得通红,婶婶手里还拎着一篮鸡蛋。风中,他们的声音刺破了寒冷的空气:

「你走了,这个家怎么办?大哥的墓还凉着呢,你就这么走了?」

母亲停住了脚步,背挺得很直,像是在竭力忍住什么。她没有回头,声音却稳得吓人:「我走了,家还在。可是我不走,我和红红都活不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刚满八岁。那是1993年的秋天,稻田刚收割不久。村里人说,父亲是在地里干活时突发脑溢血,倒下就再也没醒过来。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院子里挤满了人。母亲跪在灵堂前,哭得几乎昏过去。父亲的遗像摆在正中间,黑白的照片,像一把刀,刺得我心里生疼。

从那天起,家里的天塌了。

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撑起了家。她每天早出晚归,种田、养猪、打零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可再怎么努力,家里的光景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村里人看着都摇头,说:「小凤再难,也不能让红红跟着受罪啊。」他们的话,我那时听不懂,只觉得母亲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皱得深。

直到有一天,母亲忽然问我:「红红,如果……如果咱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我才明白,母亲是真的撑不住了。她一个人带着我,连饭都快吃不上,更别提还要给我攒学费。村里有个媒婆上门,给母亲介绍了一个男人。听说他是隔壁镇的鳏夫,家里条件不错,还愿意接纳我。母亲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但她整个人变得更沉默了。

那段日子,我总觉得母亲在躲着什么。

一天晚上,我听见她在屋里小声哭。我悄悄推开门,看到她坐在炕头,怀里抱着一件父亲生前穿过的旧棉袄。她把脸埋在棉袄上,哭得像个孩子。我站在门口,不敢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吓了一跳,急忙擦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怎么还没睡?」

「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她愣了一下,眼睛一下就红了。然后她走过来,把我抱得很紧,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傻孩子,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妈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啊。」

我懂了,母亲是在做一个很难很难的决定。

再嫁的事很快传开了。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母亲是个狠心的女人,「大哥刚走几个月,她就想着改嫁,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吗?」

也有人替母亲抱不平:「小凤一个女人家,拉扯孩子多不容易?她改嫁怎么了?又不是要钱不要命。」

叔叔和婶婶最激烈。他们觉得母亲这样做,是在抛弃父亲,抛弃这个家。他们来家里吵过几次,还说要去找村干部评理。

母亲每次都不吭声,低着头听完,转身继续干活。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曾经有一次,婶婶骂得太难听,母亲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们骂我可以,但你们能帮我养红红吗?」

婶婶愣住了,没再吭声。

离开的那一天,母亲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她就把行李收拾好了。我趴在炕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红红,起来了,咱们该走了。」

我点点头,默默穿好衣服。行李很简单,一床破棉被,两套换洗衣服,还有几本我舍不得扔的课本。母亲把东西背在肩上,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家门。

可我们刚走到村口,就被叔叔婶婶追上了。

「你不能走!」叔叔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也带着哀求。「大哥的坟还在村里,你走了,他以后谁祭?」

母亲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久久没有说话。

「你是大哥的媳妇,红红是他的孩子!你们走了,村里人还怎么看我们家?」婶婶的声音也带了哭腔。

母亲低下头,握住我的手微微发抖。她转过身,看着叔叔婶婶,眼圈也红了:「大哥的墓,我不会忘。红红也不会忘。可我不走,我怎么活?红红怎么活?」

「我们可以帮你!你留下,地里的活我们帮你干,红红上学的钱我们凑!」叔叔急急地说。

母亲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是钱的事。我留下,这辈子都得听人说闲话,红红也抬不起头。我不能让她过这样的日子。」

叔叔和婶婶沉默了,谁也没再说话。

那天,我们还是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再嫁后的日子也并不容易。继父对我并不好,总觉得我是个「拖油瓶」。母亲为了护着我,受了很多委屈。可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一次,反而总是笑着对我说:「红红,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长大后,才渐渐明白母亲当初的选择有多艰难。她不是不想留下,而是想让我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她背负了太多的骂名,却从未后悔过。

多年后,我带着母亲回了一趟老家。村里的人看到我们,都热情地招呼着:「小凤回来啦!红红都这么大了!」叔叔和婶婶也老了,他们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看着他们满是皱纹的脸,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母亲站在父亲的坟前,久久不语。她轻轻放下一束菊花,低声说:「孩子他爸,我带着红红回来了。她长大了,很懂事。」

风吹过,似乎带着什么回应。

母亲晚年的时候,总说自己这辈子对不起父亲。我总开导她:「妈,如果爸爸在天上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为你骄傲。」她笑了,但眼角有泪。

93年,我们离开了那个村子。可不管走多远,父亲的坟,始终是母亲心里的一块牵挂。而我,也永远记得,那一天村口的寒风和母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