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其实您是长公主的女儿,当年遭贼人恶意调换,如今真相大白,长公主特意来接您了!」
这番话把我和母亲砸了个头脑发懵!
还是母亲先回过神来,语气中满是疑惑和忐忑。
「这位姑姑,你可是认错人了,我的女儿长的和我很像,怎么可能抱错了呢?」
「清茵小姐当然是您的女儿!」
听她这样说,我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女儿呢!
「我说的是夫人您,您是当今镇国长公主的女儿!」
真假千金竟在我身边!
还好不是我——
哦!是我的母亲!
1
我刚踏进屋内,还没看清,一个巴掌就朝我挥来,伴随着暴怒的声音。
「孽障,小小年纪如此狠毒,竟敢推你的妹妹落水!」
「小姐。」
绿意惊呼一声上前扶住我。
我捂住又麻又痛的脸,虽然来的时候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巴掌还是把我扇的头脑发懵,眼眶酸涩。
我偏过头,定定的看着父亲,我的父亲。
他指着我,眼神中满是厌烦,嘴里不停训斥,「清柔前几日不过拿了你一个玉佩,你不依不饶,报复心这么重,狠心推清柔下水,而且这脸都丢到县太爷府中了!」
「我没有!」
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边柳姨娘抚着陈清柔的脸庞不停啜泣,父亲则站在我的对面不停质问我。
而我孤零零的一人站在这,要是母亲看到了肯定很心疼我。
「你还狡辩,跟着的丫鬟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丫鬟当然向着她说话。」我不忿。
「你还顶嘴,不管怎样,你和清柔一同赴宴,你好端端的回来了,清柔却落了水,你这个长姐怎么当的!」
「平时也不见她这个妹妹把我当姐姐,如今出了事,我就是长姐了。」
我讥讽的笑了。
「你……」
这个时候,一旁的柳姨娘惊喜道,「清柔,清柔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姨娘了。」
父亲连忙转身走到床边。
陈清柔咳嗽两声,睁开眼睛看到父亲两行眼泪就下来了,委屈的说,「爹爹,女儿好怕,湖里好深,女儿差点就要见不到你了……」
随着陈清柔的哭泣,柳姨娘在一旁也心疼的流泪。
「爹爹,我和姐姐正在湖边看鸳鸯,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力猛地一推,女儿就落到水中了……」
「老爷,你一定要给清柔做主啊,我就清柔这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今个差点,差点就见不到了!」柳姨娘用帕子擦着擦着泪,就靠到父亲肩膀上了。
父亲愈发心疼,转头就冲我吼,「还不过来道歉,看你把清柔害成……」
「父亲!」
我直接打断。
「当时我们和几位小姐在湖边说话,我站的离湖边比较近,感觉到有人推我一把,我一下子就抓住了旁边的树,才没掉下去,然后就听到湖里落水的声音。
「转头一看,才知道是妹妹……」
说着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陈清柔,她对上我的眼神,慌忙撇开视线。
「父亲,你可得好好查查,谁和我们家有这么大的仇,推完我还要推妹妹,在县令府中都这么胆大包天!
「说不定下一个被害的就是兄长了!」
我郑重其事的看向父亲。
见我说的这么煞有其事,父亲脸上犹疑了一下。
「大小姐要是不想道歉,我和清柔也不会说什么,何必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只是苦了我的清柔,在家里被长姐欺负就算了,这下闹到了外面,落了水伤了身子不算,就是名声也不好听啊……」
柳姨娘拿起帕子又嘤嘤切切的哭泣了起来。
陈清柔立马虚弱的咳嗽几声。
「父亲,姨娘,清柔不怪姐姐,谁让我没有站稳呢……」
父亲被左右的一唱一和夹击着,脸上「腾」的一下又升起了怒火。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我打心底里觉得不解,父亲在外做起生意,也算是眼光敏锐,游刃有余,为何面对后宅女子这些勾心斗角,竟变得眼聋耳瞎,不辨是非,而且柳姨娘和陈清柔母女俩的意图和手段如此浅薄明显。
不过,我实在受不了这母女俩继续做戏,颠倒黑白,母亲以往对我的劝告一股脑被我抛到耳后。
干脆利落的端起一旁的水盆,几步冲到床边,将柳姨娘一把拨开。
端着水盆就往陈清柔脸上倒去,伴随着陈清柔的尖叫声,我将水盆往地上一扔,「啪」打了陈清柔一巴掌。
不仅是倒在地上的柳姨娘,还是坐在床边的父亲,或是侯在一旁的丫鬟们都被我的动作吓懵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手退到了一边。
「啊……清柔。」柳姨娘反应过来,扑到床边。
父亲看了一眼床上狼狈不堪的陈清柔,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指着我,「你,你,你这混账!」
说着又要向我挥巴掌。
我把左脸转过去,「父亲,你打吧,打完我好去找陈清柔补上这一巴掌。」
父亲这手放下不是,抬起来也不是。
只好转手指向一旁的吕嬷嬷,「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孽障拉去佛堂跪着!」
我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拽上绿意的胳膊转身就走。
2
我率先在前面走着,绿意紧跟着我。
吕嬷嬷被我今个的行为惊到,以往嚣张的脸上此刻安静的微垂着。
到了佛堂,我熟门熟路的到蒲团 上跪坐着。
绿意跪在一旁,凑了过来。
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小姐,你刚刚胆子是真的大,就不怕老爷怪罪你嘛。」
他怪罪我的时候还少吗,以往下到衣服首饰,上到摔倒告状,陈清柔总会哭哭啼啼,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柳姨娘则在一旁添油加醋。
直把父亲说的火冒三丈,母亲说话也不管用。
每次都以我要么挨骂抄书,要么罚跪结束。
今天好了,连推人落水这么恶毒的法子都能使的出来。
这还能忍得下去!
我跪坐在蒲团上,倒是不累,只是安静的环境中脸上的胀痛感愈发清晰。
虽说亲自报复了回去,痛快是痛快,但心里的烦躁久久散不去。
不免又回想起父亲看我的厌烦眼神,以及不耐的训斥声。
究竟什么时候父亲变成了这样?为什么父亲如此薄情寡义呢?
母亲农女出身却温柔貌美,父亲求娶回家,两人感情很好,后来在父亲和母亲共同的经营下,布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一切向好。
但在刚搬入新宅子的那一年,父亲突然就纳了柳姨娘回来,次年就生下一个儿子,自此父亲对柳姨娘更是宠爱有加。
两年后,母亲艰难生下我,身体却也受了伤害。
记得我儿时的时候,父亲待我还算温声细语,关爱有加。
后来,随着我和陈清柔一年年长大,在柳姨娘和陈清柔母女俩的矫揉造作下,父亲的心自然而然就偏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父亲的心彻底偏向了那边,日复一日的耳边风下,在父亲眼中我这个女儿,心思深沉,不容姊妹,屡教不改,不服管教。
府中的下人也是会看眼色的,尤其是柳姨娘膝下有父亲唯一的儿子,母亲这个经常病弱卧床的夫人当得也就无甚威严。
明明我们陈府也不是什么高门大院,只不过是个清河县的富商,她们母女俩人倒是在府中经常唱起大戏,也就是我那个没什么眼光的父亲乐得看。
3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母亲正快步朝我走过来。
「娘,你怎么来了。」
我起身握住母亲的手。
「茵儿,疼不疼。」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生怕使劲碰疼了我。
「他,他怎如此狠心,下这么重的手!」
母亲狠狠地说。
看到母亲,我的委屈之情放肆的流露出来。
「我还以为父亲只不过像往常一样训斥我几句,谁知道一巴掌就挥下来了。」
「是娘没本事,保护不了你……」
我看到母亲这般痛苦自责的神情,慌了 。
连忙骄傲又得意的笑着说,
「不过,我一盆水就把陈清柔浇了个透,还打了她一巴掌,一点儿都没吃亏,值了!」
说着我还生动的比划了几下。
看到母亲被我逗的嘴角翘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清楚的看到,母亲那笑容下面是多年积藏的怨愤和疲惫。
我不知道如何让母亲脱离如今的日子,过上真正畅快舒心的生活。
就像我不知道嫁给宋子言后的未来是重蹈覆辙还是豁然开朗。
4
或许是被我彪悍的行为震慑到了,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过了几天,就跟无事一样还坐在一起用中饭。
我坐在母亲的旁边,看不大的桌子上柳姨娘尽情地发挥。
一会儿给父亲夹菜,关心有加,一会儿让陈清柔给父亲盛汤,尽展孝心,一会儿又说起在府城读书的大哥。
而父亲呢,非常受用。
我翻了个白眼。
陈清柔敏锐的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关心道,「姐姐可是眼睛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可要叫大夫过来。」
随着她的一番话,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事,耳朵太吵,吃不下去饭,所以只好眨眨眼睛。」
我一番无厘头的话,可是让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父亲皱了眉头,「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姨娘,有丫鬟在,用不着你忙活,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好好用饭吧。」
母亲直接对着柳姨娘的说。
「夫人说的是,我也只是关心老爷罢了,老爷做生意辛苦,我没什么本事,只能照顾好老爷的身体,照顾好一双儿女。」
「是我关心则乱了……」
柳姨娘委屈的说着,一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投向父亲。
在娇妾乖女和唯一的儿子加持下,父亲自然感动不已。
转头对母亲说,「自家人吃饭没这么多规矩。」
听到这话,陈清柔挑衅的冲我笑了笑。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
外厅就响起了林管家的声音,「老爷,门房来报,刚才县令大人家的小厮送来了请帖。」
「送进来吧。」父亲吩咐道。
父亲只不过是清水县中数一数二的商户,对于县太爷可不敢怠慢,日常孝敬,打点关系可是少不了的。
柳姨娘和县太爷府中的妾室曾是好友,这位妾室很是受县太爷宠爱,经常给柳姨娘下帖邀请去府中做客。
陈清柔没少以此显摆。
我抬头看去,正看见陈清柔得意的眼神。
门房垂着头走了进来,行了礼就往我和母亲这边走来,正要把手中的请帖交给站在母亲后面的丹心。
看到这一幕,陈清柔忍不住开腔。
「没眼色的东西,我姨娘在这边呢,请帖都能送错!」
门房垂着头立马解释,「来人说了,是给夫人的请帖。」
这话一出,瞪着眼的陈清柔尴尬不已。
我轻笑了一下,「妹妹着什么急呢,府中大小事务都是母亲在管理,妹妹小小年纪管的倒是挺多。」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夫人,大小姐莫怪,昨个在店中遇到了王姐姐,她说县令大人给她寻了几罐好茶,这几天要下帖约我和清柔去喝茶呢。」
「夫人是个安静的性子,往日少见夫人出去做客,这不,清柔这丫头不懂事就多话了。」
话音一转,柳姨娘又说,「也是这门房说话不清不楚,连个请帖的事都说不明白。」
门房立马跪下,解释道,「来人说县令夫人请夫人和大小姐做客呢。」
母亲让丹心接下请帖,就让门房出去了。
然后对柳姨娘说。
「柳姨娘,清珏外出读书,用不着你操心太多,还是好好管教清柔这丫头,隔几年就要及笄出嫁了,不说前两天在外落水,有失教养,刚刚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肆意插话,说小了是冒冒失失,说大了就是不敬长辈……」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陈清柔也是一脸委屈的样子。
「好了,继续用饭吧,去县太爷府上的时候,谨言慎行,不要再像前几日那样。」
父亲一贯是这个态度,只要是柳姨娘和陈清柔的问题,他总是和稀泥,而对我和母亲,总是再冷漠不耐的态度。
母亲不再说什么。
在回院子的路上,陈清柔拦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你是故意的吧,和门房串通好,让我和姨娘丢脸。」
随即她又幸灾乐祸的笑了,「不过,爹爹一向是向着我和姨娘的,不管你们使出什么手段,就算攀上县令夫人也无济于事。」
我抬起手,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嘴里惊慌的说,「你要是敢动手,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理她,径直绕过去走了。
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喊,「陈清茵!」
我没有理会,全当没有听到,抬头被明媚的阳光刺激的眯上了眼,正值初夏,阳光正好,满院青翠,她们母女俩真是败坏心情。
5
我和母亲怀着疑惑去到县令府中,又满腹疑惑的回来。
县令夫人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对我也是满嘴夸奖,直把我说成端庄秀美,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
然后又借前几天陈清柔在宴会上落水一事,和母亲抱怨府中的妾室借着受宠生事,连带着所出的儿女都不安分。
这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气氛好似都熟络了起来。
不过她话里话外总将话题说到京城,还打听母亲可是有在京城为官的亲戚。
被母亲一口否认,母亲毫不避讳的说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农户,连府城都没去过,哪来的京城的亲戚。
听母亲这样说,县令夫人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又笑着说起了其他。
我和母亲离开,坐上马车。
「娘,你说县令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哪来的京城亲戚。
「难道是外祖父有什么失散的亲戚在京城为官,所以打听到您身上了。」
我大胆猜测。
母亲笑着摇摇头。
「怎么可能,要是真有这个亲戚,你外祖父怎么可能在乡下辛苦务农,一年也只够温饱。
「而且,就算有这个亲戚,你外祖父世世代代在李家村,怎么可能联系不上。
「你啊,就不要天马行空了。」
母亲宠溺的点点我的脑袋。
虽然略有疑惑,但我和母亲也没多想。
而我回到府中后,看到陈清柔和宋子言在一起,更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6
回到家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一边,才想起来今天白鹤书院 休息,在府城读书的陈清珏该回来了。
而同样在白鹤书院的宋子言也会顺道一同回来。
别看二人同在白鹤书院读书,但陈清钰完全就是花钱进去的,如今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这两年就只能离开书院了。
而宋子言则是正儿八经考上秀才后拜到了书院门下。
宋子言的母亲和我母亲是同村一同长大的好姐妹,宋伯母嫁到了隔壁村,母亲则嫁到了县城,但二人的关系也没有断过。
少时,母亲见宋子言小小年纪出口成章,谦逊有礼,得知宋伯母也有这个意图后,欣然应允,为我和宋子言定下婚事。
那个时候,在林姨娘眼里,宋子言只是个贫穷的乡下人,巴不得我长大嫁过去,好比不上她的女儿,所以还劝了父亲同意。
但是,随着宋子言十五岁左右就中了秀才,免了束脩到府城白鹤书院念书,林姨娘母女眼睛就红了。
后来,父亲花钱找关系把陈清珏塞到白鹤书院,他很快就和宋子言熟络了起来,每到月末休息日,府中派马车接陈清珏回来的时候,也会顺路拉宋子言回来。
于是,我和宋子言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在我看来,他虽然衣着简朴,但温文尔雅,端方持重,与父亲、庶兄是截然不同的人。
在我情窦初开之际,偷偷翻看小说话本时,着实朦朦胧胧的期待过嫁与宋子言的婚后生活。
随着我年龄渐长,逐渐懂得母亲的处境和苦楚,对婚事似乎也没有那么期待了。
但是,当我被陈清柔身边的丫鬟刻意引导假山附近,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男女说话时。
还是呆愣在原地忘了如何反应。
我慢慢走近,明明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宋子言不知是太专注说话还是习惯如此行事,没有任何察觉。
「子言哥哥,你读书辛苦了,听我哥哥说,你几乎每日都挑灯夜读至深夜,读书事重,也要注意身体啊,」
「多谢清柔妹妹关心,听清珏兄说前几日你落水了,如今身体可好。」
「大夫说,还好救上来的及时,只是到底伤了身体,要好好修养……」
「清柔妹妹,怎么哭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我只是想到姐姐,有点委屈罢了。
「那日我突然落水,也没有怪罪姐姐,爹爹只不过好生询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就,就不由分说的泼我一盆水,还打了我一巴掌。
「我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何对我有这么大意见……」
「清茵她,唉!」宋子言叹了一口气好似非常无奈。
「啊子言哥哥,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毕竟你是姐姐的……」
陈清柔欲言又止。
「没关系,虽是父母之命,但我也不至于是非不分,更何况我和清珏兄关系甚好,也是拿你当妹妹的。」
……
我站在假山入口旁,握紧了拳头,偷情就算了,还说我坏话!
怎么!没有我,你们的谈情说爱进行不下去嘛!
我「腾」的就出现在假山狭窄的入口处,还不忘冲后面的绿意招手。
「啊姐姐!」
「清茵。」
两张意外慌张的脸转过头来看我,只不过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的。
「清茵,你听我说……」
「姐姐,你别误会……」
我冷笑着看着对面的俩人,打断他们。
「误会,你们两个只差幕天席地了,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正好,我成全你们。」
说着我向他们俩走去,一人一巴掌打的他们俩懵了。
随即和绿意一人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俩人的手脚捆上,放倒在地。
两人惊恐的看向我,又不敢大声叫喊。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宋子言脸色青紫,「陈清茵,快把我松开,我可是你未婚夫!」
一个娇小姐,一个弱书生,我和绿意毫不费劲。
我一言不发,不理他们,将两人绑在一起,跟捆粽子一样。
不一会儿,两人就面对面严丝合缝的躺在了地上。
我拍了拍手,对绿意说,「好了,走吧,不打扰他们了。」
转身就往假山外走去,后面传来两人气恼又压抑的叫喊声。
7
我把陈清柔和宋子言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母亲先是气愤,把信物找出来摔倒一旁,要退婚。后又伤心不已,抱着我直言对不住我。
见母亲这样,我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后知后觉的委屈伤心顿时涌了上来。
随着情绪的宣泄,这一刻的伤心劲头过去,其实想想还是挺庆幸的,早早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陈清柔的丫鬟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姐留出足够的空间,迟迟没有回去解救陈清柔和宋子言。
所以正巧碰到路过的父亲,他听到隐隐约约的男女声,还以为是府里的丫鬟和小厮偷情,于是气愤的带着人过去。
结果转过假山,就看到自己的二女儿和大女婿捆在一起狼狈的躺在地上。
身后还有好几双眼睛注视着。
气的父亲火冒三丈,转过头呵斥其他人出去。
留下三双眼睛尴尬对视。
父亲环顾身边,发现人都被自己赶走了,只好压抑着怒火亲自走过去,将两人解开,带去了书房。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些已经够我乐的了!
不过陈清柔肯定会哭哭啼啼的撇清自己,再添油加醋说我如何欺负她……
所以当我走在去书房的路上时,毫不意外。
可能是因为见识到我上次的行为,也可能是冷静下来后,父亲发现这件事正和他的意。
当我走进书房,父亲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冷冷的对我说。
「既然如此,这婚事就给清柔吧,反正都是我们陈家的女儿,对外只说当年给两家儿女定下了婚事,并未指定是谁。」
陈清柔站在一旁,脸上还有泪痕,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明明失望积攒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再听到这种话心里还是泛起波澜!
「父亲当真是个好父亲,女儿私相授受,不好好管教,训斥一番,反倒还大度成全他们,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讽刺道。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清柔和子言不过说上几句话,你倒是不依不挠,竟然还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父亲先是恼羞成怒,倒打一耙指责我。可能见我油盐不进,又苦口心肠的说:
「为父也不想你这种出格的行为传出去,毁了名声,所以将这门婚事换成清柔再好不过。
「而且清柔性格温顺柔和,和子言正相配。再者,宋子言已经同意了。」
我竟然还期待父亲做出公正的事?真是可笑!
犯错之人好端端站着未受任何惩罚,我这个受害者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让步。
「我不同意。」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信物我已经派人送到了宋家,两人的婚约就此作罢,既然老爷看重宋子言,还想结亲,那就重新为他和陈清柔定下婚事吧。
「也省的两人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这番话直把陈清柔说的脸色转青。
「你!不可理喻!」
父亲扬声吩咐管家,「去把人追回来!」
「老爷不用白费功夫,这个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宋家了。
「既然茵儿和宋子言的婚事退了,两人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至于其他事情,老爷随意!」
母亲难得如此冷言,说完就带着我走了。
8
被我和母亲扫了脸面,父亲彻底冷落了母亲和我。
府中下人见风使舵,虽然顾忌母亲到底掌管着府中事务,明面上不敢多有懈怠,但私下里闲话不断。
不外乎是夫人无子,又彻底失了老爷的心,大小姐也退了婚,不如西院林姨娘,既有宠爱膝下又有府中唯一的儿子,而且大少爷马上就要成亲,成家立业,这偌大的陈府到底还是要交到大少爷手中。
这种话听得令人心烦。
有时候想,如果只有我和母亲就好了,母亲手下也有一些田地铺子,足够我们母女俩个生活了,日子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嚼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没想到转机这么快就降临在母亲和我身上,好似做梦一般。
9
当自称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秋瑾姑姑上门的时候,我和母亲着实不解。
更不要说,她一脸认真,嘴里却说着对我们而言不亚于天方夜谭的话。
「郡主,其实您是长公主的女儿,当年遭贼人恶意调换,如今真相大白,长公主特意来接您了!」
这番话把我和母亲砸了个头脑发懵!
我和母亲愣愣的对视了一眼。
还是母亲先回过神来,语气中满是疑惑和忐忑。
「这位姑姑,你可是认错人了,我的女儿长的和我很像,怎么可能抱错了呢?」
「清茵小姐当然是您的女儿!」
听她这样说,我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不是母亲的女儿呢!
「我说的是夫人您,您是当今镇国大长公主的女儿!是郡主殿下。」
她柔和的眼神注视着母亲,我从中感受到了坚定不移。
就算觉得甚是荒唐,心里也不由得信了。
这可是长公主殿下 啊!
上战场,领军队,做慈善,办女学……的镇国长公主!可以说是我朝大名鼎鼎、耳熟能详的人物。
而母亲和我只是清水县的普通人家,说实话,就算有什么算计也轮不到我们啊!
「郡主,殿下正在客栈等着您呢,自从打探到您的消息,殿下就马不停蹄的从京城赶来,我从未见过殿下流泪,这一路上却见殿下拿着您未出生时给您准备的东西,暗自垂泪……
「到了清河县,殿下本想直接过来,还是我劝她不易兴师动众,毕竟事先打听过您在府中的生活不尽人意,所以殿下在客栈等着,马不停蹄就派我过来了。」
母亲和我跟着她坐在马车里,往客栈驶去。
不愧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一番话不仅诉说了长公主的思念,传达了对母亲的重视,也委婉表明知道母亲的处境,会为母亲撑腰。
我看到母亲的眉眼蹙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
当看到长公主时,心里的怀疑彻底打消了。
因为母亲和长公主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长公主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姿挺拔,不显苍老,看着两人就更加像了。
只不过,一位威严端庄,气场强大,一位温婉柔顺,仪静体闲。
母女相认,自是情难自禁,泪眼相对。
10
当情绪平复下来,长公主对母亲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长公主的皇兄——当今皇上的顺妃派人暗中做的。
当年,皇上还是二皇子的时候,顺妃是他的侧妃。
顺妃的父亲卫将军因贪墨军费,又延误军情,擅自调遣,吃了败仗,导致数万军士无辜战死。
长公主支援边境,后亲自将卫将军押送归京。
顺妃自然求助二皇子帮自己的父亲说情,但长公主坚决不许,还极力主张严惩卫将军。
先皇为安抚军心,慰藉边境英魂,下旨将卫将军流放,家族三代之内不得为官,卫将军死在了流放路上,家族也迅速衰败下来。
所以,顺妃就恨上了长公主。
想到卫府刚刚出生的小侄女,可怜她一出生就没了金尊玉贵的富贵生活。于是打起了将小侄女换给长公主的主意。
在长公主到二皇子府参加宴会时,令人冲撞了她导致早产,正好顺妃怀胎七月,院中的产房早已着手准备。
所以长公主就被安置在了顺妃的院里生产。
当稳婆以各种借口支走产房的其他人后,等长公主一生下孩子,事先藏在屋内的人就将两个孩子掉了包。
我的母亲就这样被顺妃的嫂子抱出了府。
本来我的母亲被随意的丢在了城外,还是稳婆于心不忍,偷偷捡走。随后携家带口,悄无声迹的回了老家。
没想到今年开春,顺妃因为涉及到皇子夺嫡,被打入冷宫,连带着这些陈年旧事 被牵扯出来,一切才真相大白。
听着这些往事,谁能想到呢,母亲那个时候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就遭此无妄之灾。
从此,一朝人生错位,几十年酸甜苦辣。
秋瑾姑姑安慰道:
「不过现在好了,殿下找到了郡主。」
或许有了一层血脉的羁绊,我看长公主也没觉得那么威严了。
见母亲只红着眼眶沉默的坐着,我大着胆子问道:
「长公主殿下,那您如何安排我的母亲呢。」
她锐利又不失和蔼的眼光看向我,好似又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自然是带你们回京城!」
说着长公主温柔的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你们母女俩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以后你们就和陈府没什么关系了。」
母亲虽然沉默不主动,但她任由长公主握住她的手,只是一双眼眶红红的到底泄露了她不平静的情绪。
屋内伤情却温馨的气氛,连透过窗户的阳光好似都温柔了。
11
往后几日,对我们母女二人来说,如走马观花,转瞬即逝。
在长公主的做主下,母亲非常顺利的同父亲和离,从此和陈府再无关系。
而我,自然而然的跟着母亲。
在此之前,我都觉得自己会借机报复他们,但这天到来,我却觉得没甚意思。眼前的富贵明明这么近,却触手不可及,离他们远去,这才是最痛苦的吧!
当我们离开清河县的时候,掀开帘子一角,我看到熟悉的面孔逐渐远去,好似梦一场。
一路舟车劳顿,在长公主刻意靠近下,我和母亲很快和她亲近起来。
从长公主和秋瑾姑姑的口中,我也了解了京城中的事情,以及,顺妃的侄女,云华郡主,如今的承恩侯夫人。
原来,长公主没有其他孩子。
长公主当年嫁给安国公世子是先帝赐婚,二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婚后性格更是合不来。
后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长公主就与安国公和离了。这些年也没有再招驸马。
本来云华郡主跟着长公主住在公主府,但她反而和国公府的人更加亲近,长公主虽然伤心,却也不强求。
后来云华郡主不顾长公主的反对,嫁给了承恩侯世子。母女二人的感情更是一度淡薄。
但长公主只有她一个女儿,对她和她的儿女还是非常关注的。
这件事败露后,虽然最初只有一些亲近的人知晓,但毕竟不存在不漏风的墙,而且皇上和长公主没有严禁谈论,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京城中的权贵官员,也都听说了这件事。
长公主告诉母亲,她已经请旨,让母亲和我改性萧。
以后,我不只有母亲疼爱,还有一个威严却和蔼的祖母。
12
顺利到了京城,在公主府里安顿好,第二日长公主就带我们母女俩入宫。
当今圣上年近五十,两鬓有了白发,但身子骨看着还算硬朗。
从皇上和长公主的几句交谈下,可以看出两人的姐弟关系不错。
自早些年皇后去世,后宫就再没立后,所以我们就直接离开了皇宫。
刚回到府里不久,宫里就来了圣旨,册封母亲为长平郡主,还带来了许多赏赐,彻底为母亲正了名。
翌日,秋瑾姑姑还带着母亲和我到安国公府走了一趟,见到了母亲的生父。
半辈子过去了,老国公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母亲也三十多岁,更何况老国公儿女不少,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女儿又能有什么感情。
索性母亲也是。
寒暄几句,告别如今的安国公夫人,我们就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只有我们母女二人,母亲叹了一口气,
「父族亲人,兄弟姐妹,却像陌生人一样,造化弄人!」
我正要安慰母亲。
却见母亲转而一笑,「不过有你这个女儿,还认回了亲娘,也算否极泰来 。」
我重重点头。
回到公主府,我和母亲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门口的丫鬟上前说云华郡主和婉如小姐来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云华郡主是谁,看来婉如小姐是她的女儿。
「回来了,还不快进来。」
里面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我和母亲走进去,就看到长公主对面,和母亲年龄相仿的贵妇人,她身旁坐着一个骄矜美丽的少女,两双眼睛正看着我们。
长公主将母亲和我唤到身边坐下。
刚落座,对面的云华郡主开了口,语气中满是愧疚,
「妹妹……算下来我比你大,托大叫你一声妹妹。
「这些年,你可受苦了,只恨没有早早发现这件事,我占了你的位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随即又如释重负的说道,「还好找回了你,一切也算回归正位。」
又遗憾的说道,「只可惜你婚事不顺,带着女儿孤身一人,要是早点找回你,在京城找个好人家,也不必……
「不过如今也来得及,凭你如今是娘的女儿,京城也有不少人家的!」
母亲温和的说道,并无任何怨怼,「我自幼平安长大,没受什么苦,如今又认回了娘,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事了,以后只想陪在娘身边。」
云华郡主不赞同,「这怎么行呢,你才三十出头,而且就一个女儿,得为自己以后考虑……」
「好了,你别管这么多,」长公主打断她,又怜爱的拍了拍母亲的手,「我身子骨好着呢,咱们母女俩还有很长时间呢!」
我由衷的为母亲的选择高兴,再嫁有什么好的,这个年龄还娶妻的,多是鳏夫,膝下儿女不少,母亲又不傻,怎么可能嫁过去受累不讨好。
我正想着事情,就听到长公主提起我,「……茵儿,婉如,坐着可无聊,去花园里透透气吧。」
我欣然点头,「好祖母。」
我和婉如起身往外走去。
我们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湖边,我扭头看她一眼,正对上她的眼睛,她见我看过去马上扭过去头。
我正琢磨说点什么,就听到她的声音响起,
「你比我小,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她神色骄矜,却又眼含期待的看着我。
见我不回答,她瞪我一眼,「虽说我们没血缘关系,但也算称得上姐妹吧。」
「不要,有点儿亏,你就比我大一个月,我们互称名字不好吗。」
我傲娇的转过头,一副你占便宜的样子。
「也是……」她思索了一下,「好吧,以后我叫你清茵,你唤我婉如。」
我点点头,又见她神色犹豫的叫了我一声,
「清茵……」
我疑惑看去,「怎么了?」
她期期艾艾的低声说,「我替我母亲说声抱歉,她不是故意对你母亲说那些话,也没什么针对的意思,她就是这种性格,外祖母都说过她好几回了。
「刚得知调换孩子的事后,母亲私下里哭过好几回,听到你们回来,叮嘱我好几次让我好好关照你。」
看她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上上一辈的问题,云华郡主当年还是个婴儿,不是她的错,更不要说沈婉如了。
轻松的笑着对她说,「大人的事情,不管我们的事,你别想这么多。」
「你看你这眼睛红红的样子,刚刚还想当我姐姐呢,我看我像姐姐还差不多。」
被我一打岔,她不再低落,和我争论起来。
这天过后,我和沈婉如很快熟络了起来,她告诉我京城中的许多事情,尤其是各家小姐的性格情况,以后肯定免不了打交道,这帮了我不少忙。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母亲很快适应了公主府和京城的生活。
一日,长公主将母亲唤到了身边,让母亲开始学着打理公主府,对外权贵交际,庄铺经营,对内府中中馈。长公主求了皇上的恩典,以后她去了这公主府就会交到我母亲的手中,改做郡主府。
13
这一年来,母亲逐渐接管了公主府的内外事务,耳濡目染之下,母亲逐渐染上了长公主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威严肃静。
如今,我的及笄礼过后。母亲也和长公主商量起了我的终身大事。
所以,我手中就有了厚厚一沓画像。
长公主悄声对我说,这是她暗中命人给我描画的,让我拿回去,有中意相貌的都挑出来,再去仔细打听人品性格。
我听到这话,脸上羞红。
但随着翻过一张张画像,我现在心里毫无波动,困倦的只打呵欠。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看多了反倒一个都不记得了。
「小姐,明日安国公夫人办的赏花宴,您看这几套衣服哪个合适。」
绿意的声音响起,我一激灵清醒了。
转头看了一眼几套衣裳,「虽是赏花宴,也不要太花里胡哨,还是穿的清爽一点。」
「小姐,会不会太素静了,奴婢还准备给您好好梳妆打扮,压那个杜静茹一头,省的她总是翘着鼻孔,斜眼看人。」书心嘀咕。
「好啦,赏花又不是赏我,何必出这个风头。」
说实话,杜静茹这个表姐我真是看不透她,面上总是一副大方得体,娴静端庄的模样,但看我的时候就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对了,小姐,安国公世子还宴请了各府公子,还有今年的新科进士呢……」
我翻出来还没画完的扇子,埋头认真画着,书心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14
翌日,我到了安国公府,刚到府门口,就碰到了婉如,我们相携进去。
花园中,三三两两的贵女聚在一起,赏花作诗,好不热闹风趣。
我和婉如也站在一处,嬉笑着说起话来。
携带着淡淡花香的微风吹得我正舒服,没注意到杜静茹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她看着我,笑意盈盈的说道,
「清茵妹妹,前院有个叫宋子言的,你可认识,听我兄长说他好像认识你呢。
「可是你在那边的旧识。」
其他人向我看来,虽说众人私下里可能知道我退婚的往事,但毕竟没有拿到明面上说,如今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八卦的眼神暗中向我看来。
我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如果是清水县人的话,应该是我母亲幼时好友的儿子,母亲还资助过他读书呢。」
随即又故作疑惑,「既然到了京城,又正逢中举,怎么也不见他上府拜访母亲,母亲有时还念叨起他母亲呢。」
听我这样说,知道实情的腹诽人家怎么可能敢上门,不知道实情的又觉得这人不知礼数。
转头略过这个话题,我与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只杜静茹还想说起宋子言,却又不好再提起。
自我落了座,杜静茹也跟着坐在我身边,一口一个「表妹」好似我们两人关系十分亲热。
她端起酒杯的时候,一不小心松了手,顿时洒在了我们两人的裙摆上。
「终于来了!」我心想。
明明我和杜静茹这个表姐没什么龌龊,其实也没那么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碰面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话里话外也不怀好意。
所以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我任由她挽着我的手,带我去她的院子更衣。
当换完衣服,走在回去的路上,她以各种借口支开跟着我们的丫鬟时,我默许了。
「表妹,前面假山上有个亭子,我们在那儿等丫鬟们回来吧。」
我抬头看去,假山上层层叠叠的树木中透出个亭子。
还没走几步,我突然感到脑袋有点儿发晕,果然这个衣服有问题。
我抬手扶住额头,宽大的袖子半遮住我的脸,我趁机将袖中清心解毒的香囊放到鼻子下,马上清醒了起来。
「表妹,可是醉酒了,再走几步就到亭子里,来我扶着你。」
我故作轻声,「表姐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我朦胧着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她绕过通向亭子的道路,转而往假山下绕去,转个弯就见两个假山中间的小道。
我心里腹诽,怎么都喜欢在假山这搞事,难道我又要亲自帮他们上演一出「假山情事」!
走进去,看到一个男子背影踱着步,他回过头来。
眼熟呀!是宋子言!
「人我带来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杜静茹声音冷淡。
话音落下就准备扶着我的腰把我往宋子言那儿送。
谁料一推我竟然纹丝不动,脑袋还在她肩膀上靠着。
她又试了一下还是没用。
宋子言催促,「怎么站着不动,时间紧迫。」
杜静茹呵斥一声,「闭嘴。」
她低头一看,只见我从右边环抱着她的腰,左边双手交叉紧紧攥在一起。她一只手松开我的腰,去掰我的手,可惜我死死攥着,怎么都掰不动。
一边,宋子言还焦急的催促着。
这个时候,我幽幽的开口,「别白费功夫了,看你热的满头大汗。」
「闭嘴!」
杜静茹下意识烦躁的低声斥道。
下一秒,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身体顿时一僵。
我松开她的腰,甩甩手,不解的问道,「表姐,你怎么带我来这啊,不是说到亭子里休息一会吗!」
杜静茹神色僵硬,「你装的!」
「装什么?我刚刚就是醉酒迷糊了一下,这不,缓了一会儿就清醒了。」
我似笑非笑,看向对面的宋子言,「没想到表姐心怀不轨呢!」
宋子言闻言立马撇清自己,神色后悔又夹杂着痛苦。
「清茵,我早已知道错了,这一年多后悔不已,本来没脸见你的。
「可是她找上我,说帮我见你一面,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歉意,却没想到她对你……
「如今见了一面,我也满足了,我出来已久,恐前院找我,就先走了。」
说完步履匆匆的走了,好似后头有狼追似的。
「你!」杜静茹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脸色铁青。
随即她又冷静下来,神色中隐隐得意,「你没有证据,奈何不了我。」
我叹气抬头,她智商堪忧啊!
刚想嘲讽她,突然在郁郁葱葱的树枝中对上一双眼睛,吓我一跳!
但是不漏声色的转头对杜静茹说,「证据?你觉得重要吗!」
杜静茹神色慌张的走了。
我绕过假山,从另一旁小路走上凉亭,果然,里面有个人靠着栏杆坐着。
看清他的脸后,我第一反应是,哦,在画像上见过这个人!
他见我走上来,嘴角一勾,调侃的声音响起。
「刚刚正想出手相助,做件好事呢,没想到根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还免费看了一场戏,看来此行不亏!」
「敢问公子姓名。」我隐隐约约记得他姓纪,在众多画像中对他还有印象,可见他长得星眸朗目,器宇轩昂 。
「我姓纪名安,怎么想要我给你当个证人啊,」他挑眉,「也不是不行,不过……」
我眼睛亮亮的看向他,故作欢喜的说,「不是,纪安,我看上你了,回去就让祖母安排我们正式见面。」
说完,我转头就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哎!你……」
他一愣,我已经快步下了假山。
没过几天,我就得知宋子言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安国公夫人则带着杜静茹来赔礼道歉,她被罚了两个月禁足,日日抄写经书。
虽是那天对纪安说的话不是真的,但回到公主府后,我还是从一堆画像中翻出了他的。
原来他是威武大将军的小公子,去年去了边境,才回京城不久,立了一些功,也称的上一句纪小将军,年轻有为。
15
没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和纪安的交集多了起来。
和母亲去灵华寺上香,在后山散步时碰见他在逗小和尚;去皇家马场骑马,一进去就看到他骑着一匹黑色俊马肆意奔跑;我和众多小姐河上游船,迎面就看到他立在对面的游船上,河风吹得他衣袍任意翻飞……
等等诸如此类。
虽未挑明,但我俩心照不宣。
转眼入了秋,虽说皇上年事已高,但今年的围猎如期展开,但实际上是太子殿下主持。
这种活动,我一个刚刚驯服马不久的人敬而远之,白日骑着我的小马在帐篷不远处转悠几圈。
倒是纪安如鱼得水,第一日就数他射的猎物最多,傍晚还给长公主送了猎物,所以我吃到了他射的新鲜鹿肉。
没想到许久不见的杜静茹竟然还来找我,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好像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是一对要好的表姐妹似的。
对此,我觉得她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这可是在围猎,一个不注意伤筋动骨、危及性命,可不像在京城中。
我是个识趣又惜命的人,所以,无论她说什么,我打定主意呆在帐篷里不出去。
杜静茹见我坚决不出去,意外中夹杂着开心,步履匆匆的走了,一副我要干大事的背影远去。
傍晚,就听说太孙遇刺,安国公府的杜小姐为太孙挡了一箭,正中腹部,如今太医正在竭尽全力医治。
这下我是真的意外了,要说太孙遇刺是杜静茹事先安排的,根本不可能!但是杜静茹又怎能未卜先知,确定下午有刺客行刺呢?或许是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我想不明白,算了,不是重要的事。
不过此时此刻我是由衷的佩服杜静茹,佩服她的勇气!
不一会儿我见到纪安,从他那儿得知了具体情况。
他当时正和太孙在一块,返程的途中碰到了骑着马的杜静茹,她自称迷路了,太孙就让她跟在一边。
这个时候,周围箭雨射来,侍卫们将太孙围起来保护,杜静茹就在太孙身边。
太孙的马被射中倒在地上,太孙滚落在地,一个箭矢突破包围直冲着太孙而去,千钧一发之际,杜静茹跳下马挡在了太孙身侧。
听着很是巧合,要不是中午我见了杜静茹,丝毫不会怀疑这是她故意为之。
翌日一大早,就传来消息,杜静茹被救回来了,皇上也下旨即刻启程返京,此次围猎草草结束。
回到京城几天,伴随着众多赏赐,皇上的旨意就到了安国公府,下旨封杜静茹为太孙侧妃。
我还不经意听到长公主和母亲说话,杜静茹这一箭伤的很深,虽是救回来了,但于子嗣上就难说了。
我不懂,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凭她的家世,嫁给太孙绰绰有余,何必迂回着费这个功夫!
母亲带着我去安国公府探望杜静茹,虽说关系不好,但毕竟明面上这是她的侄女,我的表姐。
杜静茹躺在床上,苍白着脸,见我进来,怨怼的说,「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癫狂,得意的说:
「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我的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杜静茹见我没有反应,嘲讽的说,
「没想到你竟然和纪安那个短……,和纪安搅合在一起,我看还不如那个姓宋的呢。」
听到这话,我虽然不是很懂,但心脏不自觉的跳动起来。
杜静茹肯定知道些什么!难道纪安会有什么危险?
后面杜静茹说的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我根本没听进去,很快和母亲离开安国公府。
回到公主府后,我还在想着杜静茹说的话,就收到了纪安派人送来的信。
南边有伙匪徒作恶多端,胆大包天,竟然挟持了当地知府,皇上得知后震怒,派纪安领兵剿匪,即日出发。
他说让我不要担心,区区土匪很快就解决了,等他回来陪我去赛马。
我拿着信的手一抖。
「小姐,纪公子的小厮在侧门等着呢,你可有话让他带回去。」绿意揶揄的笑着。
我回过神来,连忙写好信,让她拿出去。
也不知道我的提醒有没有用,纪安到底是不是这次剿匪出了事。
自纪安离开,我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件事,日常无精打采。
长公主还以为我苦夏,带母亲和我到城外庄子避暑。
这天,我坐在凉亭里,趴在栏杆上看湖面波光粼粼。
耳边突然想起布谷布谷的鸟叫声,我心想这鸟叫的跟人开口一样,好难听。
下一秒,我瞬间直起了腰,提起裙摆往离我很近的后门快步走去。
果然,出了门,纪安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笑着看我。
我向他跑去。
「我没骗你吧,平安归来。」
我注视着他,重重点头。
纪安告诉我,多亏我写信提醒他恐有生命危险,注意安全。
当那土匪头子以山脚村民为饵,诱他深入时,他留了一手,果然,那些村民与山匪狼狈为奸,而且附近树上还隐藏着一个弓箭手,捉住他后,才发现他是个难得的神箭手,百步穿杨不是说着玩的。
若不是事先发现他,肯定会被他一箭射中。
听他这样说,我松了一口气。
「这样说,杜静茹不简单,肯定有问题。」他皱着眉头说,「我会暗中令人盯着她的。」
我认同的点头,「自那天后,我一直派人看着她的行动。」
撇开杜静茹,我们两人又互相关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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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噙着笑回到庄子,刚走进去就看到秋瑾姑姑站在那儿等我,我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纪安那小子回来了,这下放心了吧。」长公主见我进屋,眉目带笑。
「祖母~」我脸一红,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纪安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母亲也跟着说,「我与纪夫人见过几次,打过交道,看着就是个爽朗、好相处的性子。」
……
心事一无,晚上早早就入睡了。
做了噩梦,好似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内,我惊慌着猛地睁开了眼,只见天光透过窗帘散了进来。
噩梦瞬间消散,今日阳光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