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星空 > 心灵

有哪些简短,却推理性很强的推理故事?

2016-08-24心灵

【已完结,请放心食用】

婚宴上,新郎新娘情意绵绵,温情脉脉,谁料喝下同心酒后风云突变,新娘朱兰菁中毒身亡,新郎常生险中余生。凶手是谁?众说纷纭。是情杀,财杀,灭口?还是嫁祸于人?真是迷雾难开。

新娘猝死

一九八二年春节,初二夜,州市笼罩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座落在市中心司平路口日月弄底的一座宽敞的四合院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场婚宴正在热烈地进行着。此刻,新郎新娘刚为宾客们敬过酒,肩靠肩地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新郎叫常生,二十九岁,市化纤厂的供销员。高高的个子,红润的方脸,眼睛、鼻子和耳朵都长得无可挑剔,只是嘴巴大了点儿,他上身穿件崭新的黑华达呢中山装,下身着条同样料子的毕挺西裤,脚上一双荷兰式牛皮鞋闪闪发亮。

这时,他脸上露出非常得意的神情。

紧挨着新郎坐着的新娘叫朱兰菁,市化纤厂财务科出纳员,二十五岁,身材窈窕,胸脯丰满,浓密的睫毛下闪动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淡雅素静的打扮,把她衬托得格外妩媚动人。

在新夫妇的邻桌上,坐着一个和新郎长得很相似,但明显地比新郎更英俊的小伙子,此刻虽不时和同伴们说笑几句,可是不难从他的目光里发现一种忧郁。他叫常斌,是市化纤厂运输科的驾驶员,新郎的胞弟。

这时,人们正闹嚷嚷地响应财务科长朱有的提议,逼着新夫妇喝同心酒哩。新夫妇总算应承下来了,只是新娘提出只能干香槟酒。新郎急忙招呼弟弟常斌去弄口日夜商店买一瓶香槟,常斌略一迟疑,去了。

足足十分钟,还不见常斌回来,新郎站起来向门口张望,自语道:「怎么搞的?」

新郎这一说,使心急的朱有熬不住了,他嘴里嘟哝着:「我去看看。」常斌的好友王大良,三步二跳过来,笑着对朱科长说,「还是我去。」说罢拔腿就跑。

一会儿,王大良拎着瓶香槟来了。新郎冲他歉意地一笑,没有伸手接酒。朱有跨前一步,接过酒瓶,打开了瓶盖,先在新郎的酒杯里斟满酒。新郎微笑着先敬新娘半杯,然后自己喝下剩余的半杯。在周围人们的叫好声中,朱有又在新娘的酒杯中斟满了酒。新娘双手捧起酒杯,面颊上立时泛起一层微微的红晕。她把酒敬到新郎面前。新郎落落大方地接住,举杯刚喝一口,大概是呛着了,一阵猛烈的咳嗽,震得杯中的酒几乎泼了出来。

常斌匆匆进来,见到新婚夫妇喝同心酒,一股难言的妒意从心底油然而起,他拼命咬紧嘴唇。

王大良很体谅常斌的苦衷,同情地低声说:「要不是看在你面上,我是不来吃喜酒的。」说着朝新郎新娘投去憎恶的一瞥。他见常斌还是不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长着杨柳心的女人,找上了也倒霉。」

王大良这番话反而勾起了常斌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痛。他双手捧住头,张了张嘴,终于迸出一句:「头痛。」说完霍地站了起来要走。这下可急坏了王大良,急忙伸手拉住他坐下。几个知晓内情的朋友也劝他冷静一点。

常斌咬咬牙重新坐了下来,默默地掏出打火机,给王大良点烟。突然他听到了一种极少听到的、奇特的、令人毛骨竦然的怪叫声......

只见新娘浑身抽搐,原来红润漂亮的面孔变得十分可怕,嘴唇由白变青,由青变褐,额头上一颗颗黄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淌,攥得死紧的手指嵌进了新郎的手背里,指缝间渗出一丝鲜血。

有人首先惊醒了,大吼一声「快,快叫医生去。」于是人们慌乱地骚动起来,有人跟着喊:「送医院......快送医院......」

有人发音变得颤抖而断断续续:「快,电...电话,打电话叫.....救护车.....」

屋里乱成一团。常斌的头脑变得混浊了。他从座位上蹦起来,拼力推开拥挤的宾客冲上去抱住新娘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呼喊着:「兰菁!......兰菁!你......你怎么啦?怎......怎么啦?」

这撕裂心肺的呼唤声,似乎刺激了新娘的大脑神经。她吃力地睁开暗淡得骇人的眼睛,看见了离自己咫尺的、那张挂满泪珠的熟悉的脸庞,不由得眼睛一亮,嘴唇蠕动着。常斌忙将耳朵凑上去,却听不见一点儿声音,突然,新娘猛烈地挣扎起来,随即就瘫倒在椅子里,四肢牵动了几下,竟咽了气。一缕紫黑色的血从她的嘴角滴下,挂到脖颈。

见此情景,呆若木鸡的新郎哇的一声扑倒在新娘身上,但是只嚎了几声,浑身也是一阵抽搐,不响了,只见他也急剧地喘息起来,脸色逐渐发紫,一双原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憋得血红。

常斌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象一头发怒的狮子,吼叫着向院外冲去,靠门的一张圆桌被他撞翻了,碗、筷、杯、碟摔了一地。

「喔唷!」这时新郎双手捂着肚子,乱挣扎一气,推倒了几个宾客,撞翻了椅子,打碎了花瓶。神经高度紧张的人们惊呼着向院门蜂拥而去。

「站住!」常斌堵住门口大吼一声,「谁溜谁就是凶手!」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常斌逐渐冷静下来,只听他用沙哑得几乎发不出音的嗓子说:「有人搞谋杀,我已经打电话报告公安局,他们马上就到。实在对不起了,请大家留步!」五大三粗的王大良这时也出现在常斌身边,院门被牢牢地堵住了。

觅迹寻踪

「中毒身亡是肯定的,看迹象不可能是自杀,但是凶手是谁呢?他是怎样在众目睽睽的婚宴上下毒行凶的呢?」市公安局刑侦科长石磊仔细勘查了现场和认真找人谈话后冷静地思考着,推断着,整个案情还无头绪,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罪犯是常家的熟人,非常熟悉常家内情,连新娘爱饮香槟酒的嗜好都清楚。作案目标十分准确,这一定和这对新夫妇有着种种密切的因果关系。

想到这里,石磊立即吩咐一名女助手分别将参加婚宴的男女宾客的姓名、年龄、住址逐一登记后让他们回去;两名男助手再次认真搜集罪犯可能留下的痕迹和罪证;自己开始找常斌谈话。就在常斌的卧室里,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哥嫂是喝了你买回的香槟后中毒的,你知道吗?」

「香槟是我去买的,但不知酒中怎么会有毒物的。」由于内心痛苦的煎然,常斌脸色阴沉,从那扭歪了的嘴形可以看出,他正在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石磊从常斌的表情变化,洞察到他内心的思想活动。语调柔和了些,「你不必顾虑重重,好好回忆一下,将你同朱兰菁的恋爱过程讲清楚。」

常斌似乎镇定了些,将身子坐端正,没敢正眼看石磊,只是点点头,喃喃道:「好,好。」

他偷眼望望刑侦科长,开始了讲述:

我和朱兰菁认识已近两年了,一九八O年春开始恋爱,两人感情不错,去年秋天的一次约会中,她却突然提出要和我中断恋爱。我惊异地追问她为何原因?她起先不肯讲,只是一个劲地掉泪,痛苦地撕着手中的一块丝手帕。在我一再追问下,她咬了咬牙颤声说:「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不能再爱你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抓住她双臂拼命地摇晃着。只见她脸色由白变青,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好一阵才吐出一句使我做梦也未想到的话。「我不能同你结婚,我要嫁给你哥。」

呀!......我一下失去理智,捶胸擂肚地狂蹦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她不愿看到我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转身扑到树干上失声痛

哭起来。

我迷惑了!思想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由迷惑而愤怒。心里骂道:「卑鄙无耻!」不知是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可怕,还是双眼透出一股骇人的怒火,望着我的朱兰菁,双手捂住面孔,流着眼泪,充满柔情地说:「斌!我是个不值得你爱的女人。对于你,我是有愧的。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你就听我一句话,把我忘掉,开始新的生活吧!」说罢,她返身踉踉跄跄地走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高叫了一声:「你抛弃了我,我也就终生不结婚。」

从此,我尽量避开她。几次我哥邀她来家,我不是躲进自己房里,就是赶快溜出家门。因为每当我见到她,或听见她的声音,我的心就会阵阵绞疼。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厂里运输任务的繁忙,心上的伤口似乎在慢慢地愈合。偏在这时,传来了朱兰菁和常生要在春节结婚的消息。紧接着又发生了常生和我争夺父亲遗产的事。他对我讲,他是长子,父亲的五千元存款他要得三分之二;房子得让他挑,要我让出我的房间给他做新房。我一听,怒火直升,便和他大吵了一场。

兰菁知道后赶来劝了他,他才答应存款各人一半,也不再要我的那间房间做新房了。后来兰菁又耐心地对我们哥俩做了好多工作,让我和哥哥和解了。

常斌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在常斌叙述的过程中,石磊听得非常认真,连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但只是听,同时敏捷地思考着,从没打断过常斌的话。现在听常斌不再讲下去了,便问道:「你再回忆一下,朱兰菁在婚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一切正常。」

「王大良呢?」

「也没有啊!他很同情我的遭遇,常为我鸣不平。」

「你哥呢?」石磊神态自然地随口问。

「也没有。他一直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甚至有点得意忘形。他也许不知道兰菁心里爱的不是他,也未考虑婚后能否幸福。」

「朱兰菁和旁人有没有男女方面的问题或其他原因引起的怨恨呢?」石磊紧追不舍。

常斌想了想,说:「有。两年前,她所在科里的财务科科长朱有,妻子生癌死了,向她求过婚。可被兰菁当场拒绝了,这个比她大十二岁的朱有后来利用职权将兰菁骗到家里,企图非礼,她气愤之极打了朱有一记耳光,这事虽然告到了厂领导上去了,但却不了了之。可是,不知何因,后来两人求得了和解,朱有还当上了兰菁和常生的介绍人。这次结婚,朱有还送了她一套毛料西装。」

「日夜商店离你家仅百多米,你买一瓶香槟,为什么足足花了十五分钟?」

「是几个熟悉的店员要我代哥发喜糖。我推托不了,就在他们店里买了一斤糖,正在分发,大良赶来了。我让他先把酒送回去,分完糖我才脱身。」常斌回答得很流利,不象临时编造的。

「当案发后,你打完电话回来,挡住门口时讲过:‘谁溜谁就是凶手’,你对凶手是有所知的吗?」石磊目光炯炯盯住了常斌的脸。

常斌踌躇了一阵,说:「这我不知道。当时我心里乱极了,悲痛,愤怒。但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一一想害死我哥嫂的凶手就混在婚宴的宾客中。」

「那么你呢?」石磊突然冒出这句使常斌震惊的问话。

常斌一时慌了神,口吃得厉害,「我......我可没......没有这种想法,你们知......知道我心里是舍不得她的呀!何况新郎也是我的亲哥哥。」常斌那惨白干燥的嘴唇哆嗦着。从他突然变得灰暗无光的眼睛里,可以窥出,他的心又沉入了绝望的深渊。

石磊当然觉察到这些。他把话锋一转:「你发现朱兰菁中毒后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常斌抬起头,向坐在他面前的石磊瞥了一眼,然后便将自己如何冲上去抱住新娘,又如何冲出去打电话的过程详细地讲了一遍。

石磊站起身,默默地踱到窗口,伸手推开窗子。一股清冷的空气直扑进来。他伸展手臂深深地吸了几口,觉得头脑更加清醒了。他慢慢地走到常斌跟前,说:「今天就说到这里。明天再仔细回忆回忆你哥嫂婚宴前有啥反常情况,哪怕很细小的现象。同时将你自己同朱兰菁的关系再谈谈清楚。」

临走,石磊叮嘱常斌:「最近几天不要朝外乱跑,暂时也没必要去探望你哥哥。」

常斌顺从地点头答应着。

石磊他们回到公安局,天已大亮。全体侦查人员忙了大半夜,连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石磊望着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小伙子、姑娘们,当即宣布:全体人员吃早饭后休息三小时,然后分二组立即行动,一组深入常家街道里弄访问群众,寻找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另一组到化纤厂深入干部职工中了解;最后指派女助手小钟去日月弄日夜商店核实有关情况。

他自己呢,毫无睡意,泡上一杯浓茶,啃两只肉包子算是早餐了。

上午十时,技术室提前送来了验尸报告、现场照片,以及酒杯、香槟酒瓶底残液的化验报告。新娘因砷(即砒霜)中毒死亡,新夫妇喝同心酒的酒杯残液内含有砷,酒瓶底残液内同样含砷。新郎因服量较微,仅处于昏迷状态,经医院抢救已没有生命危险。

石磊边看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此时,一声门响,小钟已站到他面前。

「日夜商店情况?」

「已查清,昨夜带班的是一位组长,其余三个营业员,都是青年人。这四个人与常家无特殊来往。昨夜常斌所买的香槟均是白天进的货。购买过程和常斌所谈的相同。只是常斌在店内延搁的时间顶多十分钟。」小钟口齿清楚语气缓慢地报告完毕。

石磊满意地点点头,果断地命令:「对常斌、王大良加派监视哨,千万别惊动他们。」

「是!」小钟响亮地回答。

常情·隐情

滴铃铃......

一串急剧的电话铃声把石磊从沉思中惊醒。市医院来电告诉他:常生已醒。石磊决定立即去探望。

石磊毕业于省警干学校,担任刑侦工作已二十五年,由他亲手侦破的大小刑事案五百余件,其中全省有名的疑难案就有二十二起,所以在同行中颇有影响。

撂下电话,他一人驾驶摩托直驶市医院,院保卫科长和内科主任大夫陪他走进常生住的单人病房。常生已经靠在枕上,正呆呆地望着蓝天出神。

大夫告诉石磊,常生听到新婚妻子死亡的消息,哭得昏厥了两次。

石磊在常生的床前方凳上坐下,注视着常生呆滞的表情,说:「你此时的心情我理解,我今天来是请你如实提供情况,协助我们尽快破案。」

常生上牙咬着下唇,轻轻地嗯了一声,猛地别转身,扑倒在枕头上抽泣起来。十分钟后,常生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身子斜靠着,回答石磊的提问。

他告诉石磊,他对朱兰菁的爱情是忠贞不渝的。朱兰菁也真诚地爱着他。在昨夜的婚礼上,他完全沉醉在幸福的憧憬中,除了偶然瞥见他弟弟投来妒嫉的目光,而引起一刹那的内心不快外,整个婚宴的气氛是热烈的,没有觉察到任何一点不正常的现象。谁能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唉!让我怎么说呢?......常生狠劲揪住自己的头发。悲愤,再一次袭上他心头,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石磊问:「如此说来,你确认朱兰菁并非另有所爱?」

「是这样。」常生露出近乎震惊的神情。

「否则,她怎么会同我结婚呢?」常生突然来个反问。

「这只有问你自己啰!」石磊随便地拖长了声调。

常生微微一怔,飞快地瞥了石磊一眼。像对自己又像对石磊,喃喃道:「不会,绝对不会的,我俩的爱情是专一的,她生前曾对我说过,海枯石烂心不变。再说,今年春节结婚是她主动提出的。」

石磊将声音放到最低量,凑近常生问:「谁与你们新夫妇有宿怨私仇?」

「有,财务科长朱有同我妻子有宿怨,他曾想占有她。王大良和我有私仇,‘文化大革命’的‘深挖’中,我参与了迫害王大良父亲的行动。可我那时仅是一个刚进厂一年的青工。更何况我早已认错并揭发了那帮罪魁祸首。但他还是耿耿于怀。」常生沉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还有其他人吗?你仔细想想。」

常生垂下眼皮,低低地,略带哀伤地说:「我兄弟可能也恨我,恨我夺了他女朋友,其实这是......唉!让我怎么说呢?」常生偷眼瞅瞅石磊的脸色,继续::「这可是朱兰菁自己选择的。我当时还不敢接受她的爱,怕弄僵同胞兄弟之间的关系。她却说,爱情是不能强求的。你兄弟我虽和他谈了一年恋爱,但发现他不能做我终身伴侣。我会对他讲明白的。我想想也在理,就同她谈上了。」常生抬起头,目光正巧与石磊的目光相碰,他赶紧垂下眼皮,脸上飞掠过一丝常人难以觉察的不安。

顿了顿,见石磊不再提问,便补充道:「我兄弟是不可能对亲哥嫂下毒手的。」

「那也不一定,儿子杀害亲爹娘的奇闻也是有的。」石磊笑着说。

常生牵动着嘴角,突然,他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蹦起来,提高嗓门嚷开了:「不!人家是人家,我家兄弟情同手足,这是不可能的。我虽然因一时贪心,想多得父亲遗产,可我并没有这样做呀!这些,我厂里,里弄邻居都知道。」他简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常生同志,别太激动了。」石磊将常生按进被窝,安慰了几句,告辞走了。

石磊驾着摩托车,快速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刚才常生的情感变化,仔细辨析好象有点反常,他和朱兰菁之间的恋爱结婚,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脑子里的念头象车轮一样飞转着:常生会有问题吗?

按常情,新郎是不可能在新婚之夜杀死自己的妻子的,更何况他自己也喝了毒酒。石磊迫使自己的思路回到原来三个怀疑对象身上。

砒霜......这砒霜是哪里弄来的?又是在什么时间,怎样放进新夫妇喝的同心酒内的?只有三个人接触过香槟酒瓶:常斌、王大良、朱有。那么是合谋还是单个作案?看来单个作案的可能性较大。对!应该把侦查范围再放宽些,同时深入发动群众排疑点,只有这样才能揭开这个费解的谜。想到这里,石磊一拧车把,拐向右首的大车路,向化纤厂飞驰而去。

从化纤厂出来已经黄昏。石磊又驱车来到司平路的日月弄,注意地观察了从弄口日夜商店到常家的每一堵墙壁,每一个门口。还和监视现场的刑警一起来到常家客堂,又折回常生、常斌的房间,直到天墨黑才回到局里。

一天一夜的侦查察访,累得他腰疫背痛。可他的大脑却正处于高度活跃状态,破案的线索正在一条条汇集于他的脑海。

对于石磊来说,最大的快慰莫过于以最短的时间,正确无误地捕获凶手。于是他在楼下接待室里挂了个电话给妻子,告诉她从今夜起起码三天不回家了。妻子照例在电话里把他埋怨了几句。

晚饭后,石磊急急来到三楼刑侦科办公室,他的助手小杨、小钟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钟是个二十四岁的姑娘,两年前才从西城区派出所调市局刑侦科工作。她身材颀长秀美,脸上时常带着恬静的微笑。今夜她穿着整洁的棉警服,束着腰带,显得分外英姿飒爽。此刻,小钟正和高大英俊的小杨并排坐在长沙发里,热烈地谈论着什么。

石磊推门进来,两人同时站起身。石磊从他俩的神情中已看出,收获不小。他一边伸手示意两人继续坐下。

小钟汇报说:「根据调查核实,朱兰菁在去年五月十日,去市二医院妇产科动过一次流产手术。在和王大良接触时,关系亦十分密切,经常一起看电影逛公园......」

「问题就出在这里。」石磊打断了小钟的话,「隐情,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石磊见小钟点点头,便示意她讲下去。

「常家邻居,里弄干部张大娘反映,两兄弟闹分家时,常生曾对劝架的邻居讲,有他(指常斌)无我,有我无他。另外常斌和朱兰菁同居过的事,常生可能早已知道。」

小杨汇报:「上午常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十点零五分起床,惴惴不安地向外张望,神色黯然。下午一点,他去了王大良家,三点十分回家后在自己卧房里到处乱翻,不知寻找什么,四点二十分,骑上自行车再次去了王大良家,直到你(指石磊)离开常家后十五分钟才回到家里,钻进自己房间闷头睡觉。」

小杨喝了口茶,继续汇报:「王大良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前任化纤厂厂长,一九七一年深挖中被打成‘五·一六’反革命,当时常生刚进厂一年,担任王大良父亲隔离学习班的看守,参与了迫害毒打王厂长的活动,一九七二年冬王厂长因心脏病发,死于隔离室。

「财务科长朱有昨夜随同常生的救护车去了医院,下半夜回到自己家中,今天没有出过家门。」

石磊神情严肃地来回踱着步,皮鞋敲击着地面,发出「咯咯」的有节奏的响声。

随即,他拖过一张椅子,放到三人沙发前,坐下后说:「谁先谈谈三个嫌疑对象的杀人动机是否成立?」

小杨一扬头先开了口:「朱兰青是财务科出纳员,她有可能掌握着朱有经济上的重大问题,加上前年朱有企图占有她未成,朱有有可能产生杀人灭口的动机;王大良爱过朱兰菁,也有可能恋不成反成仇;再和常生曾迫害过其父的旧仇积聚一起,产生杀人泄愤的动机也是成立的。比较之下,常斌的杀人动机更能成立,他恨兄夺妻、吞财,恨朱兰菁嫌旧喜新,可能出现,你拆散我小家庭,我干脆毁了你小家庭的想法。」

「小杨的分析有一点我有不同看法。」小钟说:「要说常斌对常生下毒手,还合乎情理,但按常情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朱兰菁的,刚才调查时,有人反映:半个月前,他和朱兰菁还在西郊公园内密会哩。」

小杨冲出一句:「也许是失误错杀了自己的情人,或者作案时机选择不当。」

「不!根据目前已掌握的材料,凶手是经过周密考虑和步骤的,失误的可能性极小。」小钟目信地昂着头,同时偷偷瞅了一眼石磊。

石磊听任两个助手争论,只是默默地吸着烟。两位助手的分析虽不够全面,却对他很有启发。他像对自己又像对助手们自语道:「且慢下结论。看来不能单围着这三个嫌疑对象转。」

「那......下一步的侦查范围呢?」小杨急着问。

「下一步你俩的任务......」石磊神秘地望着两位助手,然后一扬手,说:「回家睡觉,明天下午一点来找我。」语气严肃果断。两人相互望望,知道无法违拗,转身下楼去了。

夜,寂静得连一根大头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石磊趴在办公桌上仔细地翻阅着案卷,不时靠向椅子沉思一番。烟缸里的烟头已经重重叠叠。他终于抵抗不住疲劳的袭击,连连打起哈欠。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石磊只得合上案卷,拖着沉重的双脚走进隔壁的值班室。可是躺下去,却又睡不着,他靠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思索,终于决定采取内紧外松的策略,春节后让常斌、王大良照常开车,同时扩大侦查范围。

明查暗访

半个月过去了,石磊和他的助手们为寻找蛛丝马迹,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在迫害王大良父亲的事件中,常生虽然打过王厂长几记耳光,但属当时办案领导指使,受骗上当。王大良对常生有成见,主要是对常生夺弟之妻抱不平。在对待其父的问题上和常生并无什么怨恨。

王大良和朱兰菁初中时代是同班同学,且家住同一条里弄。几年前他曾萌发过对朱兰菁的爱情,但朱兰菁明确表示:同他只能是同学、同事、朋友,而绝不可能成为终身伴侣。王大良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就和朱兰菁客客气气地象朋友一样相处。后来,当他得知自己的好友常斌和朱兰菁的一段奇遇,朱兰菁又爱上常斌时,他便为他俩牵线搭桥,诚心诚意地促成这对婚姻。因此,王大良并没有卷进这场爱情纠纷中,那夜去取香槟酒也是偶然的巧合,他仅是将酒瓶过了一下手而已,对他的怀疑也就排除了。

常斌与朱兰菁热恋到分手的始末也查出了头绪。

一九八0年初春的一天,常斌去省城装运一台精密机床,回来时已近傍晚。进入州市郊区,天已漆黑,常斌打开大灯谨慎地驾着车。

蓦地,一辆自行车迎面飞驰而来,一个年轻女子拼命蹬着车,「救命呀!......」一声尖利而惊恐的呼救声钻进他的耳朵,他一惊,立刻刹住车。正巧那女子冲到汽车头前几米地步。

常斌推开车门一跃而下,几步奔到那姑娘面前。淡黄色的车灯下,姑娘脸色蜡黄,额头上冷汗淋漓。这时,另有两辆自行车飞驰而来,姑娘闻声恐慌地扭头一望,扑向常斌,道:「师傅......快......救我,他们是流氓!」常斌猛一返身,几步冲到流氓跟前,两只拳头劈头盖脑地打下去。两个流氓心慌意乱,「呀呀!」地抱头就跑。

常斌也不追赶,扶住姑娘就往驾驶室里送,返身又把姑娘的自行车放上汽车,才跳上驾驶座,乒的关上车门,呼的一声,汽车从两个流氓面前冲了过去。

坐在驾驶座旁的姑娘此时已渐渐消失了刚才的恐怖感,慢慢地抬起头注视这位救命恩人:「呀!常斌,原来是你。」

常斌一楞,回头一看,也认出了她:「原来是你,朱兰菁!」

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肯抬起头,也不开口。常斌平静了一下,问:「天这么黑,你一个人骑车来郊区干啥?」

姑娘嗫嚅着。

常斌又问:「那两个流氓你认识吗?他们怎么盯上你的?」

还是沉默。她再也不敢看常斌一眼,只是将头低低地埋到双膝里。

朱兰菁和常斌虽在一个工厂,平时却接触很少。小伙子进厂虽不长,但人品出众,对工作有股钻劲,又是厂篮球队主力队员。平时也常听到姑娘们的赞扬声。这次常斌的途中相救,使她对他加深了好感。

经过几次来往,朱兰菁发觉自己真的爱上了常斌。她有意无意地透露给王大良。王大良确也有成人之美的心思,何况常斌是他最知己的朋友。经大良从中牵线搭桥,不久,两人便正式谈起了恋爱。

从小失去母爱的常斌,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女性,何况是一位美丽多情的姑娘。常斌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幸福和甜密。从此,这对倩影常常出现在公园里,长堤旁,月光、树影下。

三个月后,常斌父亲病故了,朱兰菁主动来到常家帮助料理丧事,俨然以常斌的未婚妻自居。

就在这个炎热的夏季,一个厂礼拜天,常生出差未归。朱兰菁和常斌在家中面对面地喝着香槟酒,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天已黑了。就在那夜,朱兰菁和常斌在一阵冲动之后,终于双双支持不住躺倒在床上......

热恋,总是使人觉得时间消逝得太快。一晃又三个月过去了,那对酸性食物的偏爱使朱兰菁惊慌失措,她请了几天假,偷偷地到市二医院,通过一位亲戚的关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

当时她严守秘密,连常斌本人也未告诉,粗心的常斌竟也未觉察。这件事除了她那位亲戚外,直到今年春节前半个月,她即将和常生结婚时才约常斌到公园内密会时吐露给他。其用意为啥?只有朱兰菁内心清楚。据常斌讲:她告诉他的目的,是要常斌别误解她,说明她内心深处是爱他常斌的,同时也劝常斌尽快另找对象,好好生活。真是个深不可探的女人。

以后,不管常斌如何苦求她讲出她为什么离开自己而同常生结婚的原因,可直到她死也未吐露过一句。看来这其中的奥秘只有常生明白了,可常生又一口咬定是朱兰菁主动动追求他,是她托科长朱有做介绍人的,经核实,朱有也证实了这个情况。

眼看案情进展受挫,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调查朱有经济问题时,却意外地查出了朱兰菁的贪污问题。

朱兰菁的贪污手段确实高明,她瞒过了财务科长朱有,当然其中也包含着朱有的失职。

一年前,郊区一家社办厂通过协作关系来厂购买化纤原料的货款,她瞒过财务科长朱有,用飞过海的手段贪污了,三笔共计三千七百五十元。

由此,可以确定,婚宴凶杀案在原来的爱情、财产纠纷中又加进了更主要的一条——谋财害命的因素。问题越来越复杂了。

石磊认为从时间上看,朱兰菁贪污三笔公款的日期,正是她和常斌热恋的时候。但常斌不一定知情。理由是,如果常斌知道她的贪污行为,朱兰菁是不敢抛弃他而和常生结婚的。石磊反复研析着这个问题的内在因素和客观条件的联系。

突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脑际闪现。他立即布置:查清朱兰菁、常斌、常生的所有家产、存款。

正当石磊深入思索时,桌上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

一波又起

石磊抓起耳机,顿时剑眉倒竖,局长电告:去莲城出差的常生,一小时前在莲城公园遭暗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石磊迅速带领勘查组人员,分乘两辆吉普奔赴莲城,傍晚前赶到,和保护现场的刑警汇合了。

莲城公园座落在海拔二百多米的莲山南坡,山坡的一片被辟为公园。西北风从山沟里钻出来,呼啸着扑向人群。石磊在莲城公安局刑侦科长的协助下,开始了现场勘查。

严寒的冬天,只有这山坡上巍然挺立的松树、杉树,依旧一片苍翠,给人以清新舒适之感。

在丛林里一块四、五米高的巨石旁,莲城公安局刑侦科长向石磊汇报说:「中午十二时三十分左右,一对情侣挽着手臂来到这里观赏飞来石,无意间发现有人被打倒在枯草丛中。我们接到报案,立即赶来现场,从受害者的身上找到了工作证,知道他叫常生,是州市化纤厂的供销员。当时他胸着地,后脑勺伤口的血已凝固,伤势较重,便派车送医院抢救。同时向市局报告了情况。此时,两位刑警同时打开了勘探灯,现场上一片雪亮,只见地上残留一摊血迹,周围有杂乱的脚印,受害者同凶手之间似乎发生过搏斗。」

石磊仔细踏勘了现场及四周地段,让助手对几个重要环节重复拍照、取样,然后返回莲城公安局,看过化验的血型,冲洗出来的脚印。又带上小杨、小钟去莲城人民医院看望了受伤的常生。

石磊和莲城公安局领导连夜初析了案情,第二天便留下一个小组继续深入调查,自已坐车返回了州市。

接连两天的侦查,石磊更坚信前案的侦破方案是正确的。很明显凶手已迫不及待跳出来制造事端,以促使我们沿着他的路子早日收网。因此,第二案的发生,反而使石磊内心越发充实起来。

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罪犯。石磊根据不断汇集来的调查材料,又给这个结论进一步提供了确凿的证据。

已经查明,现场山脚下小溪里发现的手套是常斌开车常用的白尼龙手套。虽手套经溪水冲洗已验不出指纹,可是当作凶器的那块三角石块上却清楚地印下了常斌的指纹,而且常斌的行迹证明他有作案时间。

从州市到莲城一百五十公里。三月三日,常斌于上午七时发车去巡城装运钢材。十一时到达,下午二时三十分装货。三时十分开车,晚上七时四十分到厂。中午有三个小时间隙。据常斌自己讲:一小时吃饭,一小时去找东湖路十弄的一位朋友,但未找到。尚余一小时在停车场车子里休息。石磊指示,核实他十二点至一点的行迹。

第二天,石磊再次来到化纤厂,找各类人物了解情况。经过深入细致的调查,傍晚回到局里,连夜主持召开了调查分析会。

在案情分析会上,小杨认为凶手是常斌,他头一次谋杀兄长未遂,便寻机第二次行凶。

不少人表示同意这个结论。

举座震惊

「那么,他为什么两次都失手呢?」石磊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见解,「常生不是他害,而是自戕。」石磊环顾了一周,补充道「这个结论是否正确,请大家共同来探讨。」

与会者一阵骚动,有人认为这似乎不可能,这些人并非没有依据,这就是按常情得出的结论。这种结论,石磊前些天也有过。但是往往从常情出发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在犯罪中恰恰可能发生。

一般情况下,石磊是不轻易下结论的。这是他在常情和客观事实中进行了多次的徘徊,通过那些似乎不惹人注意的细节,经过反复的逻辑推理才得出的结论。

人们当然想听听他的依据。

石磊呷上一口茶,自信地笑了笑,开口道:「首先感谢凶手制造的第二案,它引导并证实了我的推理,扭转了我对第一案的认识不足。」

首先肯定,两次作案是同一凶手,而常生的两次遇害都未造成致命伤。这说明凶手并不想真正杀死他,假定莲山公园案是他杀,凶手一定会接受第一案教训,何况作案时现场附近根本没有其他游人。凶手用石头击伤常生后,尽管可击第二下,第三下,直到断气,但现场状况却表明凶手在击昏常生后,就慌乱地扔下凶器和作案伪装物逃遁,而常生后脑伤口血液凝固程度,说明他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静卧了至少三十分钟。另外,现场除了常生自己的脚印外,还有两男两女四对脚印,经鉴定,其中一对是报案的情侣留下的,另一对虽无查考,但可以肯定常斌不可能一手挽着个女人去行凶。

如果凭那块三角石头土的指纹和小溪里的尼龙手套断案,依据是不足的。凶手既然戴上手套作案,那石块上怎会留下五个清楚的指纹印呢?这是我们侦查人员最基本的知识。对凶手留在现场的痕迹和物证,都必须通过去伪存真的鉴别。再联系案情发展的整个过程的调查材料,加以科学的分析推理,才能得出符合客观事实的结论。

这是预谋凶杀,凶手的头脑十分精明,他在作案前作了充分的准备,也研究过我们破案的规律,采取了反常情的手法,开始确实蒙蔽了我们。

虽然在我亲自找他谈话,及同志们提供的调查材料上,发现过一些疑点,但没有引起我们,特别是我的重视。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做对了,就是宣布常斌、王大良照常上班开车;同时扩大了侦查范围。后来,小钟他们请会计师查出了朱兰菁的贪污问题,我的震动很大,脑子里闪现出这些新的设想。

正在这时,急不可耐的凶手,为了促使我们逮捕常斌,精心安排了自己在三月一日出差莲城,二日挂长途电话回厂,言明角钢的提货日期仅限三日一天。他完全清楚厂里检修急需角钢,也了解车队仅剩常斌那辆四吨长车在厂,出车的一定是常斌。他事先偷了常斌的手套,又在常斌每天早晨洗脸的水泥板上放了一块奇怪的石块,常斌无意间拿起石块观看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常生戴上手套作案后,为了消灭指纹,将手套扔入山溪中冲洗,这就明显地留下了破绽。

常生自戕作案经过大致是这样,大家如有疑问的地方,请提出来。

石磊的条剖缕析,使与会者都表示信服。

会议决定拘审常生。由小钟立即起草拘捕常生,送局长批准后执行。

未结束的案件

常生在莲城人民医院住了五天,就出院回到了厂里。保卫科长找他详细询问了遇害经过。他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厂领导安排他在家休养几天。

常生呢,表面上连声感谢领导和同志们的关心,可心里却忐忑不安,在家闷了一天,他见常斌安然在家,不知怎的心里通通乱跳,连呼吸也会变得困难起来。他靠在房里长沙发上呆坐了一会,觉得头晕沉沉地疼得历害。

夜渐渐深了,除了附近机械厂偶尔传来一阵急促的汽锤声外,万赖俱寂。被惊慌、恐惧、伤痛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常生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不时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大难临头之感。而且越来越感到心在往下沉。

唉!也许是我多疑生惊恐。这件事做得简直丝毫没有漏洞,谁也不会把新娘的死连到新郎身上。谋杀!首先要有动机,而我的谋杀动机他们是难于搞清的。常生似乎从中得到了某种安慰,头脑里渐渐模糊起来。

......去年九月的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无意间发现了朱兰菁的贪污问题。由此,他推论她可能不止干了一次。于是灵机一动,打算敲诈她一笔钱用用。寻机会盯了她几次梢,由于时机不当,未能下手。以后对朱兰菁注意多了,竟迷上了她的婀娜多姿,但碍于她正和常斌恋爱,不便贸然提出。

真是天助良机,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朱兰菁打扮得妩媚动人,骑着凤凰轻便车来家找常斌,凑巧常斌出车去了,他便热情地留住了她,将她关在他房里,然后便抛出了手里的王牌。开始她矢口否认,但经不住他一再威胁,终于软了下来,并主动提出分一笔钱给他。他断然拒绝,吓得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替她保密。这时他认为时机成熟,提出永远保密的条件是要她嫁给自己。

开始她不同意,而他即以揭发来要挟,她跪着拉住了他的衣角,连连叫着好哥哥,苦苦哀求,而他却铁了心,非达目的不可。在他的威逼下,她大哭了一阵,最后咬着牙关答应了他。

可是他在同她的来住中,觉察到她仍然偷偷地爱着常斌,并继续和常斌密会。他怕节外生枝,提出春节结婚,她又无可奈何屈从了他。他就以筹买家具为名,先后逼她拿出了二千七百元。又软硬兼施地同她发生了两性关系。却在这时为了父亲的遗产,他同常斌吵了一架,他怕常斌再争遗产,又怕朱兰菁与常斌藕断丝连,放心不下,再说朱兰菁的贪污款大部分到了自己手中,一旦她的问题暴露,他也得跟着倒霉,破产。

于是一个成了他眼中钉,一个成了危险人物。强烈的财欲观念,终于驱使他不顾同胞手足情,产生了杀妻害弟、一箭双雕的罪恶念头。他绞尽脑汁,制订了一个完整的谋杀计划,他从医药公司窃得了砒霜后,在动物身上作了试验......

当他庆贺自己终于在新婚酒宴上成功地杀死了朱兰菁,播下常斌作案的疑路时,没想到常斌没有被抓走。于是他忍痛再施苦肉计......

浑身颤抖,冷汗淋漓的常生猛地惊醒,从床上跳起来,鞋印!鞋印!常斌的鞋印给疏忽了。他们有充分依据可以说明常斌不在现场,怪不得他安全无恙。

蓦地,他觉得浑身冰凉,手脚麻木,费了好大的劲才哆嗦着点上一支烟。在房间里急促地踱起步来。最终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说来也怪,逃跑的决心一下,心里反而平静了些。于是他打开抽屈,将家里所有现钞统统塞进口袋,又将父亲传下来的两只金戒指两条项链放进贴身衬衫袋里,然后穿上大衣,戴上口罩、围巾,熄了灯,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先将头探出去,看看有没有人,随即一闪身穿过院子,打开院门奔向弄口,这时常斌的房门开了,两个人影尾随而去。

十来分钟后,一辆接一辆亮着车灯的三轮摩托车,顶着呼啸的北风冲出公安局大门,分别向火车站、码头驰去。

一小时后,丧魂落魄的常生被推进了审讯室。石磊亲自审讯了他,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罪犯供认不讳。他的交代与石磊的推理基本吻合。

罪犯明知新娘只能饮香槟,而事先故意不准备,临时叫兄弟去日夜商店购买,当时正值宾客们酒兴正浓,定会叫新夫妇喝同心酒,于是在众目睽睽下,他有意让财务科长朱有开瓶斟酒,第一杯由他先敬新娘半杯,余下半杯自己喝,那时酒中并无毒,按常规,第二杯酒由新娘先敬新郎喝半杯,然后自己喝半杯,象征着新夫妇心心相印,白头到老。

当罪犯接过新娘双手敬上的香槟,他仅喝了一口,就假装猛烈咳嗽,将酒喷了出来,接着他极自然地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弄脏的衣裤,连同左手端着酒杯一起弯下身子。此时就将藏在手帕里的一小包用糯米纸包的砒霜丢入杯中。

然后他喝了一口,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将含在嘴里的酒喷出,几经折腾,杯里只剩下半杯香槟,由新娘接过去一饮而尽。为了破坏现场,给侦查工作造成错觉,狡猾的凶手在新娘出现中毒症状的混乱中,将酒桌上的酒瓶、酒杯撞跌打碎一大片。最后才摇摇晃晃奔向新房,倒在新娘身上。

常生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在社会上、特别是熟悉他的人中间引起强烈的反响。人们议论纷纷,有的激愤陈词,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陷入深思,还有的感到茫然......

常斌呢,他第一次看透了,人世间竟会有人为了钱财凶残地杀害自己的亲人。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是难以相信眼前这近乎离奇的凶杀案,竟会是活生生的客观事实。

是的,一切抽象的东西,一旦变得如此具体鲜明,会使人对事物的认识产生质的变化。

对于常斌来说,使他真正懂得了,人,最宝贵的是心灵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