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復古的迷幻電子樂聲中，COMME MOI 2024秋冬大秀作為上海時裝周開幕秀夢幻登場。一眾模特漸次登台，本季主打的勃艮第紅色系女裝，與電子樂、高飽和度的舞台背景，形成戲劇性的交織對撞。
大秀前一天，品牌主理人呂燕忙到夜裏11點半，「通常我們都會忙到淩晨。過於順利的時候，我反而會有點危機感」。創立了11年的COMME MOI，近幾年連續攜手上海時裝周，她習慣了應對各種秀場突發情況和意外。
去年，COMME MOI十周年大秀，呂燕親自聯絡數十位與她前後成名的中國模特，馬艷麗、瞿穎、琦琦等初代國模重聚，整個團隊忙碌到淩晨兩點。回家後一夜難眠，她6點半就爬起來，約了拳擊教練，痛快地打了1小時，才算是把壓力發泄出來。
過去十年，COMME MOI趕上中國獨立原創設計高速發展的浪潮，呂燕用十年時間證明自己能扛過所有壓力，用心做好一個品牌。
今年，經濟下行讓各個行業紛紛收縮市場，她卻更加鬥誌昂揚，「別人裁員、關店，我反而在這個時候招更多的人，趁著這個時間做團隊叠代」。她花了半年時間上了內部計畫管理PM系統，從硬體和軟體上進行系統化升級，並推出鞋履產品，拓展全品類。
創立COMME MOI以來，除了疫情期間，呂燕每年都在時裝周做大秀，其實是貼錢且費力的一件事。「這確實很難，但一定要堅持。當你克服了困難，它會給你一個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的感覺。我就是希望做這個秀，讓大家看到我們還可以繼續做不同的事情，還可以做得更好。」
說這些時，呂燕一直微笑著，極快的語速裏透著敏銳與果斷。她還是當年那個引發國內審美爭議的面龐，歲月沒有改變她的面容，但她的身份早已從曾經的初代超模變身品牌掌門人。
從超模到設計師
呂燕是中國第一代超模，讓中國人接納了另一種美，也讓時尚產業中的模特職業開始被大眾認知。
2013年，在國外生活工作了十年的呂燕，在職業巔峰期選擇回國創業。對非科班出身的她來說，轉行做設計，是冒險的決定。
呂燕說，從最初創業到今天，任何時候都會面臨不同困難，「比如剛開始，國內的產業鏈都是做大單子，對小訂單不太看得上。你是一個新牌子，別人跟你不聊，所有東西都從零開始。等我們有了一點量的時候，要針對的就是商場，又要去商場打出品牌地位。商場店鋪開到一定數量，又牽扯到人員管理、財務，工商、稅務、版權。所以做一個品牌，是每一個階段都有不同的難。」
呂燕坦言，她的超模身份確實能在早期帶來一些紅利，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免受商業市場的競爭。
她的每次大秀都會請來娛樂圈中的明星好友捧場，但她知道，這些只是外在的熱鬧，如果服裝本身做得不夠好，別人不可能長期支持。同樣的，如果品牌在商場的銷售額不好，淘汰也是必然，「並不會因為我是呂燕就怎麽樣」。
她一路摸爬滾打，吃過所有該吃的苦，踩過所有該踩的坑。她知道，做服裝設計並不是簡單地把圖紙畫好看，更關鍵的是如何選擇面料，如何打板，如何確定版型和設計，這些都是團隊協作的成果。
每年，呂燕都會去巴黎和米蘭的兩大全球面料展，「如果你這個人不笨、不傻，在面料展上大致就能看到明年的流行趨勢是什麽，從中挑出合適你的面料」。
呂燕做每一季設計，都不會去刻意講述一個故事，而是基於最新的面料流行趨勢，把控下一季的潮流，「就像今年，我們的主打色是勃艮第紅，但這個顏色是我去年就在面料展上挑好的」。
11年裏，呂燕和她的COMME MOI在上海時裝周舞台上蛻變生長，成為在全國擁有30家門店、員工超過200人的獨立原創設計品牌。
生在江西德安縣礦場的她，家境普通，唯讀到技校，她常跟朋友開玩笑，自己是朋友圈裏最沒文化的人，「但我是社會大學畢業的人，我一直在不停學習，不停進步，不停去看新的東西」。
回望過去的超模生涯，呂燕覺得，做模特的那些年，閱讀、旅行和工作都帶給她廣博的見識和成長，「那時候在巴黎，我跟不同的設計師一起工作，去不同國家拍片，了解不同的文化，看很多博物館，參觀很多地方，開了眼界，這些見識都很重要」。
逆勢而上的獨立女性
在女性主義被廣泛談論的年代，呂燕幾乎是獨立女性的典範。她的成名看似偶然，從最早一幅巨大的海報掛在王府井大街，因滿臉雀斑和外貌而引發爭議。在那之後，不到二十的她孤身闖蕩巴黎。
她的人生始終都有一股勇氣在支撐。她是第一批站上國際舞台的東方超模，走過很多大牌秀，做過奢侈品代言，也以策展人的身份做過品牌活動。她知道，模特不僅是青春飯，也是時尚產業鏈上的最後一環。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掌控感。她是行動力極強的人，懷孕、生子、結婚，都是按自己的意願前行。2013年回國創業，身邊人都因為擔心而極力反對，但她還是堅持做自己的品牌，從面料商、供應商、工廠跑起，一點點展開自己的事業藍圖。
「我覺得獨立女性今天要面對的，首先是要遵從自己內心，你做的事情是不是讓你開心。其次你找的伴侶，能不能讓彼此都獲得提升，也很重要。」呂燕說，她與先生之間是互相支撐、互為補充的關系，他會陪她到世界各地旅行、逛博物館，帶她運動，共同創造出從兩個人到一個家庭的成長氛圍。
從模特這個「花瓶」的職業，蛻變為一個設計師、一個品牌的掌舵者，呂燕邊學邊成長，她的身份也在女兒、妻子、母親和企業家之間切換。
她常常會從身邊朋友以及公司同事之間看到身為女性的困境。有些女孩穿搭很酷，生活方式也很酷，但骨子裏十足傳統，覺得一定要找經濟能力合適的物件結婚生子，結婚一定要買房。
「如果兩個人相愛，一起打拼，租房怎麽不好呢？」呂燕心直口快地告訴年輕女孩們，自己來上海這麽多年，一直租房，沒什麽不好。她也曾仗義執言，把早年一起做模特的朋友拉出狹窄的家庭，女友嫁人後不再工作，她直言不諱，「你就在這兒等死，等著繼承遺產嗎？這樣不行。」呂燕把女友拉出家門，最終推動她成了一位制片人。
呂燕以無所畏懼的個性做著自己的品牌，她敢於放手一搏做決策，也敢於承擔失誤判斷帶來的後果。她在創業路上的果敢與堅決，有時依靠直覺，更多時候，是日積月累摔打出的經驗。
她最大的成就感是看到團隊成長，11年前跟她一起創業的女孩，現在已是團隊獨當一面的總監，彼此共同見證艱難與蛻變。
COMME MOI的服裝設計，依循的是呂燕的「大女主」風格，強調女性的自信、幹練、優雅和取悅自己。
「我覺得穿這個品牌的女性，很多都是自我認知很強的人。她們很多都是職場女性，有律師、高管、女企業家、大學教授、金融從業者，還有一些藝術圈的女性。」呂燕說，即便在直播盛行的年代，她依然不會選擇靠直播連線客戶群，反而是退後一步，站在每一件服裝背後。
在自己的社群網路上，呂燕會分享每日穿搭，記錄生活。她的社交平台沒有光鮮亮麗的名利場，只有母親、妻子和創業者的日常，她發自己的度假生活，發自己的教育觀，給人一種松弛的印象。在該放松的時刻，她會毫不猶豫放下工作，每年用兩三個月時間陪伴家人度假。她不喜歡加班，也常常叮囑員工，工作只要足夠專註投入，不需要加班，該休息的時候，她會勸告大家輪流休長假。
但呂燕並不認為自己是松弛的，「做品牌需要堅持，不可能松弛」。更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戰士、一根強韌的野草，在不斷襲來的風浪中堅挺生長。
(本文來自第一財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