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大山,今年65歲了,老伴張巧珍比我小兩歲。咱們老兩口子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輩子,眼看著城市一天天變大變漂亮,可我們的日子卻越過越緊巴。
2023年那個悶熱的夏天,我和老伴坐在我們那個60平米的老房子裏,大眼瞪小眼,愁得跟茄子蔫了似的。退休金不夠花,看病又貴,兒女們自己的小家還掙紮著,哪有余錢給我們養老。
我苦笑著對老伴說:「老張啊,咱們這日子,就跟這北京的霧霾天似的,看不到頭啊。」
老伴嘆了口氣,說:「可不是嘛,養老金剛發下來,交完房租水電,剩下的錢連買白菜都嫌貴。」
那天晚上,我倆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老伴一拍大腿,說:「大山,要不咱們賣了這房子,到海南去養老?聽說那邊氣候好,房子便宜,也不用開暖氣,能省不少錢呢。」
我一聽,心裏咯噔一下。賣房子?那可是我們的根啊!可仔細一想,好像除此之外,真沒別的出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小區門口的板報欄看廣告。果不其然,密密麻麻的小廣告裏,「海南養老」幾個大字跟棍子似的戳到我眼睛裏。
我回家跟老伴一合計,一咬牙一跺腳,就這麽定了!賣房子,去海南!
賣房的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那個難啊,跟割肉似的。看到街坊鄰居們不舍的眼神,我心裏直抽抽。老劉頭拍著我的肩膀說:「老李啊,你可想好嘍,那海南可是天涯海角啊!」
我強笑著說:「想好了,想好了。那邊空氣好,吃的便宜,比在北京舒坦多了。」
可心裏頭,說實在的,怕得要命。我和老伴大半輩子沒出過北京城,這一走,可真是天高皇帝遠了。
就這樣,我們忐忑不安地收拾行李,賣掉了生活了幾十年的老房子。看著熟悉的胡同、樓房、甚至那些年年修不好的馬路,我眼睛一陣發酸。
老伴抓著我的手,聲音有點顫抖:「大山,咱們這是為了以後的日子好過點。沒事的,到了那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心想:但願如此吧。就這樣,我們帶著對未來的希望和恐懼,踏上了去往海南的列車。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連根拔起的老樹,不知道能不能在異鄉的土地上重新紮根……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我和老伴終於到了海南。一下車,那熱浪就跟蒸籠似的撲面而來,差點沒把我倆給蒸熟了。
我擦著額頭的汗,對老伴說:「這鬼天氣,跟北京的三伏天有得一拼啊!」
老伴也是滿頭大汗,但還是樂呵呵地說:「沒事兒,習慣就好。咱們不是來享福的嘛!」
剛出火車站,就有人圍上來,嘰裏呱啦地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我們倆就跟兩個聾子似的,直楞楞地看著他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會說普通話的,我們趕緊問路。
那人嘿嘿一笑,說:「老鄉,我給你們叫輛車吧,保準把你們送到最好的旅館。」
我一聽,心裏美滋滋的,想著海南人真熱情啊。誰知道上了車沒多久,司機就拐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我心裏咯噔一下,完了,這是遇上「黑車」了!
果不其然,到了地方一看,哪是什麽旅館,分明就是個破爛不堪的民宿。更氣人的是,司機獅子大開口,要了我們三倍的車錢。我氣得直哆嗦,可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認了。
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我和老伴想著趕緊找個房子租下來。可沒想到,這又是一場噩夢。
我們看中了個小區,價錢還算公道。可一聽說我們是外地來的,房東立馬變了臉色,說:「不租不租,你們外地人太麻煩了,萬一有啥事兒我可擔待不起。」
我差點沒氣暈過去,心想:這年頭,錢都不好使了?
好不容易找到個願意租給我們的,可那房子,嘖嘖,跟北京的棚戶區有得一拼。房東還振振有詞:「已經很便宜了,你們外地人就別挑三揀四的。」
我和老伴相視苦笑,心想:這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養老天堂?
更讓人心寒的是,我們想參加小區的一些活動,認識認識新朋友。誰知道,那些本地人看我們的眼神,就跟看外星人似的。有次,我想加入他們打太極的隊伍,竟然被一個大媽直接攔住:「不好意思啊,我們這兒只收本地人。」
我氣得臉通紅,差點沒背過氣去。老伴拉著我,小聲說:「算了算了,咱們自個兒玩自個兒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老伴越發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了大海裏的兩片孤葉,飄飄蕩蕩,找不到歸宿。有時候,我真想一拍兩把撂挑子,拉著老伴回北京。可北京的家已經賣了,我們還能回哪去呢?
晚上,我常常睡不著覺,聽著外面呼呼的海風聲,心裏頭空落落的。我看著躺在身邊的老伴,她白天總是笑呵呵的,可我知道,她心裏頭跟我一樣難受。
我輕聲對她說:「老張啊,咱們是不是上當了?」
老伴沈默了半天,才幽幽地說:「大山,咱們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怎麽著?只能往前走了。」
是啊,只能往前走了。可這前頭,究竟是海市蜃樓,還是綠洲呢?我心裏頭,沒了底。。。。。。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了,我和老伴也慢慢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雖說不如意的事兒多,但我們想著,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做,不然這日子過得跟鹹魚有啥區別?
有一天,我在小區門口看到個招誌願者的廣告,心想這倒是個認識新朋友的好機會。我拉著老伴,屁顛屁顛地去報了名。
誰知道,這一去可了不得。我們被分到了社群衛生站幫忙。剛開始還挺高興,覺得能為大家做點事,心裏踏實。可沒過幾天,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那天,我正在整理藥品,無意中聽到站長和一個穿西裝的人嘀咕:
「這批過期藥咱們得趕緊處理掉,要是讓檢查的人發現了,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放心吧,我有門路,保準神不知鬼不覺。」
我聽得心裏直打鼓,這哪是在幫忙,分明是在幫倒忙啊!我回家跟老伴一說,她也嚇得不輕。
「老李,咱可不能助紂為虐啊!」老伴說。
我點點頭:「可不是嘛,這要是出了事,那可是要命的!」
第二天,我鼓起勇氣去找站長,想勸勸他。
誰知道那站長一聽,臉色立馬變了:
「老李啊,你這是想多了。再說了,你一個外地來的,懂什麽?少管閑事!」
我氣得直哆嗦,可又無可奈何。從那以後,站長看我的眼神就不對勁了,沒過多久,就找借口把我們給辭退了。
這還不算完,沒過幾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給摔骨折了。老伴嚇得不行,趕緊叫了救護車送我去醫院。
可到了醫院,又是一場噩夢。護士問我有沒有醫保,我說有啊,我們是北京來的。誰知道護士一聽,撇撇嘴說:
「對不起,您的北京醫保在這兒用不了,得自費。」
我一聽,差點沒從輪椅上摔下來。這一住院,吃藥打針的,沒個幾萬下不來。我們的積蓄可經不起這麽造啊!
老伴心疼得直掉眼淚,可又有什麽辦法?只能咬牙給錢。
躺在病床上,我心裏頭五味雜陳。來海南養老,本想著能過上舒心日子,誰知道處處是坎兒。我問老伴:
「咱們是不是上當受騙了?那些說海南養老好的廣告,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老伴嘆了口氣:「可不是嘛,說是養老天堂,到頭來咱們這些外地老人,連最基本的醫療保障都沒有。」
我躺在那兒,看著窗外的椰子樹,心裏頭不是滋味。北京的家沒了,這裏又處處碰壁,我們這些老年人,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北京的四合院,院子裏滿是我種的花花草草。鄰居們都圍著我,有說有笑的。我醒來的時候,枕頭都濕了。
老伴看我愁眉苦臉的,安慰我說:「老李,別灰心。咱們好歹還有個家,還有彼此不是?總會好起來的。」
腿傷好了之後,我和老伴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錢花得七七八八,心裏頭的愁苦像是化不開的霧,整天籠罩著我們。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老伴問我:「老李,你又在想什麽呢?」
我嘆了口氣,說:「老張啊,你說我們是不是太傻了?大老遠跑到這兒來受罪。」
老伴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老李,你還記得咱們剛結婚那會兒嗎?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不也熬過來了?」
我心裏一暖,覺得老伴說得對。可第二天一大早,我剛要出門買菜,就聽見鄰居家吵得雞飛狗跳的。
「你個沒用的東西!連個工作都找不到,還說什麽來這兒享福!」
「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你以為我願意整天呆在家裏啊?」
我聽得直搖頭,心想這日子過得,跟狗攆的似的。
回到家,我剛要跟老伴說這事,誰知道她臉色不太好,問我:「老李,你是不是又偷偷抽煙了?」
我一楞,支支吾吾地說:「這不是。。。心裏煩嘛。。。」
老伴一下子就炸了:「你還嫌咱們看病花的錢不夠多是嗎?你是不是想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啊?」
我也來了火:「你少在那兒胡說八道!我辛辛苦苦跟你到這兒來,還不是為了咱們能過好日子?」
就這樣,我們倆也吵起來了。吵著吵著,老伴突然哭了:「老李,我想家了。。。」
我一下子楞住了,看著老伴佝僂的背影,心裏頭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是啊,誰不想家呢?可是,家在哪兒呢?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我想起了北京的四合院,想起了跟鄰居們在胡同口嘮嗑的日子,想起了孩子小時候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的樣子。
突然,我腦子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要不。。。咱們一起走吧?
這個念頭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偷偷看了看熟睡的老伴,心裏五味雜陳。咱們這把年紀了,真的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嗎?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來準備早飯,想著怎麽跟老伴說這事。誰知道老伴起來後,二話不說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老李,對不起,我昨天不該沖你發脾氣。」
我鼻子一酸,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本事,讓你跟著我受苦。」
老伴搖搖頭:「別這麽說。咱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什麽苦沒吃過?只要咱們倆在一起,就沒什麽好怕的。」
聽了這話,我心裏那個要死要活的念頭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是啊,只要我們倆還在一起,就還有希望。
我笑著說:「行,那咱們就在這兒好好活著,給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瞧瞧!」
老伴也笑了:「就是,咱們老李家的人,什麽時候認過輸?」
就這樣,我們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雖然日子還是艱難,可只要我和老伴手牽著手,我就覺得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那天晚上,我們倆坐在小區的長椅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我對老伴說:「老張啊,你說咱們這輩子值不值?」
老伴想了想,說:「值啊!咱們這輩子,酸甜苦辣都嘗過了,現在不也還在一起嗎?」
我點點頭,心裏頭暖洋洋的。是啊,只要還有愛,就還有希望。這海南的日子,咱們就繼續過下去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老伴也慢慢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可是,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在北京的時候,街坊鄰居們都熟得很,出門遛彎兒都能聊上半天。這兒倒好,出門連個打招呼的人都沒有,跟啞巴似的。
有天早上,我在樓下晨練,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我心裏癢癢的,就湊了過去。誰知道我剛一張嘴,那幫人就跟見了瘟神似的,一哄而散。
我楞在那兒,心裏頭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老伴看我悶悶不樂,問我怎麽了。我苦笑著說:「老張啊,你說咱們是不是成了這兒的異類了?」
老伴拍拍我的肩膀說:「別灰心,咱們慢慢來。」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一陣吵鬧聲。原來是住在我們樓上的小王家又在吵架。小王是個本地人,跟他媳婦兒整天吵得雞飛狗跳的。
我看不下去了,就上去勸了幾句。誰知道小王媳婦兒一聽我說話,立馬翻了臉:「你個外地來的,管得著嗎?滾回你們老家去!」
我氣得臉通紅,可又無可奈何。回到家,我對老伴說:「咱們是不是真的不該來這兒?」
老伴想了想,說:「老李,你還記得咱們剛搬到北京四合院那會兒嗎?那時候不也是誰都不認識嗎?」
我一聽,還真是。想當年,我和老伴剛從農村搬到北京,也是舉目無親。可慢慢的,跟鄰居們處出了感情,就跟一家人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來做了一大鍋北京小吃——豆汁兒。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豆汁兒,我挨家挨戶地敲門。
剛開始,大家都不理我。可架不住我的熱情,再加上這豆汁兒的香味兒,慢慢地,鄰居們的態度軟化了。
有個大媽嘗了一口,眼睛一亮:「哎呀,這味道真不錯!」
我樂呵呵地說:「您喜歡啊?改天我教您做。」
就這樣,我用一鍋豆汁兒,總算是跟鄰居們搭上了話。老伴見狀,也來了精神,開始教鄰居們包餃子。
慢慢地,我們家成了小區裏的「北京味兒」代表。鄰居們有時候想吃北方菜,就會來敲門。我和老伴樂得不行,整天在廚房裏忙活。
有天,小區裏要選居民代表。沒想到,大家一致推舉我當代表。我楞住了,問為啥選我。
一個大爺笑呵呵地說:「老李啊,你們北京人會來事兒,說話也直爽,當這個代表再合適不過了。」
我心裏頭美滋滋的,覺得這麽長時間的努力總算沒白費。回家跟老伴一說,她也高興壞了。
「老李,你看,咱們總算是紮根這兒了。」老伴笑著說。
我點點頭,心裏頭突然湧上一股暖流。是啊,雖然這裏不是北京,可只要有人情味兒,哪兒都能成為家。
晚上,我和老伴坐在陽台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突然覺得,這海南的夜色,也挺美的。
老伴握著我的手說:「老李,你說咱們是不是該謝謝那些看不起咱們的人?」
我一楞:「為啥?」
老伴笑了:「要不是他們,咱們哪能拼命想辦法融入這兒呢?」
我也笑了,心想:是啊,人這一輩子,什麽事兒都有可能成為轉機。關鍵是咱們怎麽看,怎麽做。
就這樣,我和老伴在這海南的熱土上,總算是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雖然還是有不如意的地方,可至少,我們不再是孤零零的兩個人了。
本以為日子總算有了起色,誰知道老天爺跟我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起床準備去公園晨練。剛一出門,就覺得喘不上氣來,渾身上下跟灌了鉛似的。老伴見狀,嚇得不輕,連忙把我扶回床上。
「老李,你這是怎麽了?」老伴慌裏慌張地問。
我擺擺手,強撐著說:「沒事兒,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休息一會兒就成。」
可這一休息不要緊,越來越不對勁了。整天咳個不停,還時不時地冒虛汗。老伴急得團團轉,非要帶我去醫院。我死活不肯,心想著醫院那個花錢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可架不住老伴的軟磨硬泡,我還是去了。大夫給我做了一堆檢查,最後得出結論:我這是水土不服,加上海南的潮濕天氣,把我的老毛病都勾出來了。
聽到這個結果,我和老伴都傻了眼。大夫開了一大堆藥,光聽名字就夠我頭疼的。
回家的路上,老伴唉聲嘆氣地說:「老李啊,咱們是不是真的老了,經不起折騰了?」
我苦笑著說:「誰說不是呢?咱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海南這潮乎乎的天氣折騰。」
從那以後,我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原本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晨練,現在連下樓都成了奢望。老伴更是整天提心吊膽的,生怕我有個三長兩短。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突然聽見老伴在小聲啜泣。我心裏一緊,問她怎麽了。
老伴擦了擦眼淚說:「老李,你說咱們是不是真的錯了?為了省那點錢,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值得嗎?」
我嘆了口氣,說:「老張啊,人這輩子啊,有時候就是這樣,想往東,偏偏風往西吹。咱們也是為了能過上好日子,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呢?」
老伴點點頭,握著我的手說:「是啊,誰能想到呢?咱們北京人,到了海南反倒成了‘水土不服’的病號。」
我倆相視苦笑,心裏頭五味雜陳。想當初來海南的時候,多麽憧憬啊,以為能過上神仙般的日子。誰曾想,這海南的藍天白雲下,竟然藏著這麽多的辛酸。
第二天一早,我強撐著下樓去買菜。剛走到菜市場,就聽見有人議論:
「你聽說了嗎?那個北京來的老李,聽說病得不輕呢。」
「可不是嘛,這些外地人,也不知道是來養老的,還是來找罪受的。」
我站在那兒,心裏頭像是被人狠狠地紮了一刀。是啊,我們這些「候鳥老人」,到底是來養老的,還是來自討苦吃的?
回到家,我把這事兒跟老伴一說。老伴氣得直跺腳:「這些人,真是太不像話了!咱們怎麽了?還不是為了能過上好日子才來的?」
我擺擺手,說:「算了,人家說得也不全錯。咱們這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麽呢?」
老伴看我這樣,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老李,你可不能認輸啊。咱們好不容易才在這兒站穩腳跟,可不能就這麽放棄了。」
看著老伴淚汪汪的樣子,我心裏一陣酸楚。是啊,我們這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了,可也不能就這麽認輸啊。
我握著老伴的手,堅定地說:「放心吧,老張。咱們北京人可不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這病啊,我就是豁出命來,也要給它治好!」
老伴破涕為笑,說:「這才是我認識的老李嘛!」
這病來得突然,去得卻慢。我整天躺在床上,像條鹹魚似的,連翻個身都費勁。老伴成天圍著我轉,忙前忙後的,累得跟陀螺似的。
有天,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說:「老張啊,你也歇會兒吧,別把自己也累垮了。」
老伴擦了擦額頭的汗,苦笑著說:「我哪敢歇啊?你這一病,咱們的養老金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流。這海南,可真不是咱們這種小老百姓能養老的地方。」
聽她這麽一說,我心裏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老張,你說那些天天吹噓海南是養老天堂的人,是不是在忽悠咱們?」
老伴楞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可不是嘛!說是養老天堂,可咱們這些外地老人,連最基本的醫保都用不了,這不是糊弄人嗎?」
我越想越氣,就讓老伴把我扶起來,坐到電腦前。我雖然不太會用這玩意兒,可我覺得非得查查不可。
這一查不要緊,可把我們倆氣壞了。那些宣傳海南養老的文章,說得可好聽了。什麽「藍天白雲」、「椰風海韻」、「宜居宜養」,聽著跟天堂似的。可誰說說我們這些老年人的實際困難?醫療、戶籍、文化差異,哪一個不是大問題?
我氣得直拍桌子:「這不是忽悠人嗎?把海南說得跟仙境似的,可實際上呢?咱們這些老年人,不是來養老,是來受罪的!」
老伴連忙拉住我:「別激動,別激動。你這身子骨經不起折騰。」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情。突然,我想到了一個主意:「老張,咱們得把這事兒說出去。不能讓更多的老年人上當受騙。」
就這樣,我和老伴開始在網上發貼文,講述我們在海南養老的真實經歷。開始沒人理我們,可慢慢地,越來越多和我們有同樣遭遇的人站出來說話了。
有個網友留言說:「我們家老爺子也是被忽悠來海南養老的,結果沒兩年就走了。臨走前還念叨著想回老家。」
看到這些留言,我和老伴心裏五味雜陳。我們不是想挑事,只是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真相。
沒想到,我們的貼文引起了當地政府的註意。有天,居委會的小李來家裏看我們,說是要了解情況。
小李坐下後,笑呵呵地說:「李大爺,張大媽,聽說你們對咱們這兒的養老政策有意見?」
我和老伴對視一眼,我直截了當地說:「小李啊,不是我們挑刺。你說說,我們這些外地老人來這兒,連個醫保都用不了,這叫什麽養老天堂?」
小李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支支吾吾地說:「這個。。。 這個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上面正在研究解決方案。。。」
我打斷他的話:「研究?研究得啥時候是個頭啊?我們這些老年人,經得起你們慢慢研究嗎?」
小李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訕訕地走了。
老伴拍拍我的肩膀,說:「老李,你這火氣可真大。不過說得好!咱們這把年紀了,可不能讓人糊弄。」
我嘆了口氣:「唉,我這不是著急嘛。咱們這些老年人,辛辛苦苦一輩子,好不容易盼著能安享晚年,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啊!」
老伴點點頭:「是啊,咱們不說,誰說?不過你也別太上火,身體要緊。」
我笑了笑:「放心吧,我這老骨頭還硬朗著呢。再說了,咱們不是還有你照顧我嗎?」
老伴被我逗笑了,說:「就你嘴甜。行了,別貧了,該吃藥了。」
看著老伴忙前忙後的身影,我心裏暖暖的。雖然來海南養老這事兒辦砸了,可我和老伴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
我和老伴的貼文在網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沒想到這事兒還真驚動了當地政府。有天早上,我正在院子裏澆花,就聽見門口有人喊:「李大爺在家嗎?」
我擡頭一看,差點沒嚇一跳。只見門口站著幾個西裝革履的人,領頭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一臉嚴肅。
「您就是李大山吧?我是市政府的王秘書。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嗎?」那個領頭的說。
我心裏打鼓,想著該不會是因為我們發貼文的事兒吧?但我還是硬著頭皮請他們進來了。
老伴聽見動靜,趕緊泡了茶端上來。那個姓王的喝了口茶,開門見山地說:「李大爺,我們聽說您對我們海南的養老政策有意見?」
我一聽這話,心裏的火一下子就竄上來了。我直楞楞地看著他說:「意見?何止是意見!你們把海南吹得跟天堂似的,可我們這些外地老人來了才知道,這哪是天堂,簡直就是個大坑!」
王秘書被我這麽一頂,臉上有點掛不住。他清了清嗓子說:「李大爺,您別激動。我們來就是想聽聽您的想法,看看怎麽改進。。。」
我打斷他的話:「改進?我問你,為啥我們這些外地老人連個醫保都用不了?為啥房子租金那麽貴?為啥。。。」
我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問題,把王秘書他們都說蒙了。老伴在旁邊拉了拉我的袖子,小聲說:「老李,你悠著點,別氣壞了身子。」
王秘書聽完我的話,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嘆了口氣說:「李大爺,您說的這些問題,我們心裏也清楚。但是要解決這些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冷笑一聲:「那你們幹嘛還到處宣傳海南是養老天堂?這不是忽悠人嗎?」
王秘書被我問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突然靈機一動,說:「這樣吧,既然你們想聽聽我們的想法,不如我們組織一次‘候鳥老人’座談會,讓大家都說說自己的想法?」
王秘書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李大爺,您要是能組織這麽個座談會,那可就太好了。」
就這樣,我和老伴開始張羅這個座談會。我們在網上發貼文,聯系了不少和我們有同樣遭遇的「候鳥老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把在海南養老的酸甜苦辣都倒出來了。
座談會那天,來了不少政府部門的人,還有幾個記者。我站在台上,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心裏直打鼓。老伴在台下沖我豎起大拇指,給我加油。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說:「各位領導,各位老兄弟姐妹們,咱們來海南養老,不是來找罪受的。咱們有幾個建議,希望政府能重視。。。」
我把我們討論出來的建議一條條說出來,什麽醫保互通啊,租房政策啊,文化融入啊,說得口幹舌燥的。台下的人不時點頭,還有人鼓掌。
等我說完,那個王秘書站起來說:「李大爺,您提的這些建議很中肯。我們會認真考慮,盡快拿出解決方案。」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總算踏實了點。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真的解決問題,但至少,我們的聲音被聽到了。
散會後,老伴拉著我的手,眼裏含著淚花說:「老李,你可真行!我老伴兒啥時候變得這麽能說會道了?」
我嘿嘿一笑:「這不是被逼的嗎?咱們這把年紀了,要是再不替自己說話,那還等什麽?」
老伴點點頭:「是啊,咱們這些老年人,也得為自己爭取權益。」
從那以後,我和老伴就成了小區裏的「名人」。不少老年人有啥問題都來問我們。雖然累是累了點,但心裏卻美滋滋的,覺得自己還有用,還能為大家做點事。
回想起來,我和老伴來海南養老這一路,可真是跌跌撞撞的。可正是這些磕磕絆絆,讓我們明白了:活到老學到老,人啊,不管多大年紀,都得有個折騰勁兒。
座談會過去沒多久,政府真的開始采取一些行動了。他們先是在醫院設立了專門的「候鳥老人」服務視窗,又出台了一些租房優惠政策。雖然離我們的期望還有差距,但總算是個好的開始。
有天早上,我正在院子裏澆花,隔壁王大爺探出頭來,笑呵呵地說:「老李啊,你可真行!這下我們這些老家夥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我嘿嘿一笑:「瞧您說的,這不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嘛。」
王大爺擺擺手:「別謙虛了,要不是你帶頭鬧騰,我們哪有這好日子?」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美滋滋的,但還是謙虛地說:「哪裏哪裏,咱們老年人也得為自己爭取權益不是?」
老伴在旁邊聽著,笑得合不攏嘴:「得了吧你,還裝什麽老實人?這幾天可沒少在我面前臭美。」
我被她說得直撓頭,周圍的鄰居們都笑了起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我和老伴的生活也慢慢好轉起來。雖然還是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比起剛來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
有天晚上,我和老伴坐在陽台上乘涼,看著遠處的椰子樹在夜風中搖曳,突然感慨萬千。
「老張啊,」我握著老伴的手說,「你說咱們這一路走來,值不值?」
老伴想了想,說:「值啊!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咱們不是也學會了很多嗎?再說了,要是不來海南,咱們哪能認識這麽多新朋友?」
我點點頭:「是啊,人這一輩子啊,就得不停地折騰。不折騰,怎麽知道自己還能幹點啥?」
老伴笑著說:「你呀,這張嘴是越來越會說了。不過你說得對,咱們這把年紀了,還能為大家做點事,這日子才有味道。」
我看著老伴,心裏頭暖洋洋的。想想我們這一路走來,雖然跌跌撞撞的,但卻越走越堅強了。
「老張,」我突然說,「你說咱們這樣算不算是找到了第二春?」
老伴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你呀,越活越年輕了。不過你說得對,咱們這把年紀了,能重新開始,找到新的人生意義,這不就是第二春嗎?」
我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人生啊,就像是一本大書。有歡笑,有淚水,有坎坷,也有希望。我和老伴在海南的日子,不過是這本書中的一個小插曲。可這個插曲,卻讓我們明白了:家,不在遠方,而在心裏。只要我們在一起,哪裏都是家。
夜深了,海風輕輕吹過,帶來陣陣椰子花的香味。我和老伴手牽著手,看著滿天繁星。我知道,雖然前路還有許多未知,但只要我們攜手同心,就沒什麽好怕的。
「老張,」我輕聲說,「謝謝你陪我一起瘋,一起鬧。」
老伴捏了捏我的手,說:「謝啥呀,這不是我們說好的嗎?攜手一生,白頭到老。」
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趕緊扭過頭去。老伴假裝沒看見,只是把頭靠在我肩上。
遠處,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像是在唱一首永不完結的歌。我知道,我們的故事,也將繼續唱下去。因為生活,永遠充滿希望。因為愛情,永遠年輕。
就這樣,在海南的藍天白雲下,在椰風海韻中,我和老伴開始了我們人生的新篇章。也許這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但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生活。因為我們懂得:幸福,不在別處,就在彼此相依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