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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嚴肅的法庭出現了幾聲軟萌的貓叫。
原來，今天要審理的，就是有關這只小貓健康問題的資訊網路買賣合約糾紛案。開庭前，為了讓賣方崔某、朱某及法庭確認這只已出售一年多的小貓的現狀， 為了更好地查清案件事實，作為案件主審法官，我要求買方唐某、楊某將這只藍金漸層的貓咪帶至法庭 。
買方唐某、楊某庭前展示貓咪「奶糖」
「法官，這就是‘奶糖’現在的樣子。你可以好好看看它的眼睛，是不是有明顯的大小眼？」，一看到我，買方唐某、楊某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傾訴起小貓的問題來。
而這只名叫「奶糖」的小貓仿佛知道今天是一場可能關乎它命運的審判，眨著無辜的雙眼幾乎要萌化每一個在場的人的心。
要被退貨的貓咪……
然而，「奶糖」的命運其實並不太順利。
唐某、楊某是上海一家貓舍的經營者。為了引進繁育的種貓，2022年7月他們透過社交軟體聯系到正在出售寵物貓的崔某、朱某，以4萬元的價格購買了「奶糖」。
而後，遠在東北的賣方將「奶糖」空運發到上海，滿懷期待的買方接到貓後當日下午即至醫院檢測，結果為：貓冠狀病毒陽性、患有球蟲病、貓杯狀抗體為0；貓瘟抗體和貓皰疹抗體正常。買方將該結果微信告知賣方，並質疑「奶糖」的眼睛是大小眼，賣方指導其先滴眼藥水觀察。經過自行治療，買方向賣方微信表示「奶糖」仍大小眼嚴重，賣方堅稱出售時眼睛是正常的。
同年9月，買方將「奶糖」送至某寵物醫院就診，診斷結果顯示：0D右眼內未見異常（眼壓比左眼高，後期需復查眼壓，觀察有無青光眼）；0S左眼虹膜黏連（後黏連），疑似之前出現過葡萄膜炎所致後遺癥，初發性白內障。
買方以賣方隱瞞貓咪感染冠狀病毒、眼患白內障等疾病，將影響其作為種貓適用，合約目的已不能實作為由提起訴訟，要求撤銷雙方的買賣合約關系，賣方退還購貓款4萬元，賠付貓咪檢測費、醫療費、養護費，並要求賣方承擔退還的運費及在途風險。一審法院經審理後，支持雙方解除買賣合約關系，崔某、朱某退還購貓款4萬元，並酌情判令崔某、朱某支付檢測費、醫療費、養護費等共計5000元。
之後，買賣雙方均不服一審判決，先後向我院提出上訴。
調解能最大化保護雙方利益
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復雜的案子。
但對於買方，我們不僅要考慮到他的經濟損失，而且也要充分理解他們在此過程中產生的心理疲累。同時，「奶糖」作為鮮活的生命，如果單純退還給賣方，不僅長途運輸風險不可預測，「奶糖」回去後的狀態亦無法保證。只有 同時處理好受損方的利益問題和貓咪的安置問題，本案才算圓滿結束 。「加油調解吧！」抱著這樣的信念，我決定努力促成雙方和解，最大化保護各方的權益。
為此， 庭前我們合議庭成員做了大量準備工作 。一方面，我透過專業資料查閱、專家咨詢等，對案涉的貓疾病進行了了解；另一方面，「調解能手」本案書記員周勰，也開始同步協助我在雙方之間做調解工作。
一開始，在我們的電話勸說下，賣方主動提出一次性賠償買方2萬元，貓咪則由買方繼續撫養，被買方一口予以拒絕。「調解總是不易的」，面對暫入僵局的調解， 早有心理準備的我沒有氣餒，決定改變溝通方式，召集雙方進行線下談話 ，視情況開展下一步工作。
面對面的溝通果真更有效率。 我們了解到，賣方現在經濟上確有困難，且退還貓咪對其來說並無益處，反而增加了運輸風險和再次飼養的負擔；對買方來說，除了覺得賠償金額過少，也擔心後期執行困難。 看來還是要從雙方的爭執焦點入手，才可能有所突破。
找準核心爭議，突破調解僵局
再次調整調解方式的我，耐心傾聽了法庭上雙方的激烈爭論，並對雙方發起了關鍵問題的問詢 ：「貓咪的初發性白內障是否會遺傳？」「現在是否對貓咪重新檢測過冠狀病毒？」「咬合問題影響貓咪作為種貓繁育嗎？」
面對我的提問，買方或表示無法確認初發性白內障是否屬遺傳，或表示未對貓咪重新進行冠狀病毒檢測；而賣方表示，「奶糖」不屬於先天性白內障、不會遺傳，冠狀病毒也會被代謝掉，不會影響貓生育，在交付時貓也沒有咬合問題。
至此，我心中已大致了然，買方提出的貓咪的「毛病」，其實並不必然影響合約目的的實作。如果能對賠償金額進行合理調整，調解還是很有可能成功。同時，考慮到雙方都是養貓人士，尤其是買方，飼養「奶糖」已一年有余，應該有感情基礎。 我決定加大力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買方，我知道飼養貓咪這麽久你們肯定有一定的損失。但是，現在它並不是完全沒有生育價值，你所提到的這些疾病是否影響貓繁育，也沒有完全的定論，賣方如果退還你一定的費用，你的損失也是可以大大減少的。你們養‘奶糖’這麽久，怎麽忍心讓它承擔這麽大的運輸風險呢……」
「賣方，你們也要站在買方的角度考慮他們的損失，不僅是飼養的經濟損失，還有這一年多來買方情感上的傷害。貓咪如果從上海運回東北，運輸過程中會產生什麽風險都不可預料，而且它現在已經過了最佳出售年齡，回去後能否正常銷售也不確定，到時你的損失將會更大……」
在庭後的多次調解溝通中，雙方的態度終於有所緩和。最終，買賣雙方達成一致調解方案，「奶糖」由買方繼續飼養，賣方一次性補償買方2.5萬元，並向買方提供貓咪的血統證明。
「記得帶貓咪去做白內障手術哦」，在我的叮囑中， 至此，買賣雙方的糾紛都得到了滿意的解決，「奶糖」也有了一個安穩的家 。
在審理寵物買賣所產生的糾紛案件中，除了維護合約的誠實信用原則，還要多維度考慮當事人的情感因素和動物的妥善安置，唯有為司法案件註入溫度，才能解開當事人的心結，真正做到案結事了。
主審法官
顧恩廉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審判庭三級高級法官
來源 丨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文字：葉煜楠
編輯：丁易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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