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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月歷|8月·內湖:依依湖水,脈脈相連

2024-08-30社會
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周月桂 於渺
處暑的風,漸漸撫平了湖水的躁動。
「外湖水位回落,內湖就要蓄好水。」自進入汛期,湘陰縣新泉水閘管理所所長張德武,每天都在巡查的路上。8月下旬,位於湘陰縣爛泥湖垸的新泉寺水閘關閉,機組早已結束排漬。
此時的內湖爛泥湖與撇洪河鏡明河,波平如鏡,一派安詳。而一個月前,爛泥湖與鏡明河一度「超警」,外河水位高漲,新泉寺泵站滿負荷運轉,向湘江進行排澇。水位起起落落,內湖與外湖之間,在頻繁交換著水體和水中豐富的資訊。內湖,依然是洞庭湖血脈相連的一部份。
(8月23日,益陽市赫山區的爛泥湖。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童迪 攝。)
千百年來,洞庭湖水陸變遷,湖域尾汊被堤垸「分裂」,從茫茫大澤中分離出大大小小的水體,形成內湖。環繞著內湖,人們建設了撇洪河、灌溉渠、引洪渠、水閘、泵站……一步步,將垸內的水調勻。內湖,由此承載起調蓄澇水、灌溉農田、維護生態等重大使命。
爛泥湖:人與水,新的平衡
8月暑氣仍存,湘資尾閭之間,嶽陽與益陽交界處,爛泥湖水波不興,熱風拂過湖畔碧綠的農田和安靜的村莊。一條撇洪河蜿蜒過湘陰縣西南與赫山區東北,滋養著兩地人民。
爛泥湖這個名字,聽著就令人搖頭,但據說其本名原是很雅的。相傳黃帝南巡至此,奏「鈞天之樂」有鳳凰來儀,由此得名「來儀湖」。後來,此地泥沙淤積,湖面萎縮,水災增多,民眾遂稱其為爛泥湖。
爛泥湖由洞庭湖脫胎而來。
自明末清初起,湖州先後圍成20余處小垸,1952年,經堵口並垸,形成爛泥湖大垸,爛泥湖從此與洞庭湖大湖隔離開來,成為垸內湖。其後,湖周陸續新建垸子,湖泊面積不斷縮減,聚居的人口越來越多。
1977年冬天,益陽市赫山區歐江岔鎮虢正人從汾湖洲村搬遷到爛泥湖的東南角,與來自周邊九村的130余戶、600多名鄉親們一同開荒建村——即現在的長東湖村。村民們用爛泥湖的湖泥築起泥土房,在湖邊開墾出平整的湖田,肥沃的田地裏,長出飽滿的稻穗。
湖區的人們,既得水之利,又遭水之害。地勢低窪、水系復雜的爛泥湖,每到汛期,就會變為一片汪洋,汛期過後,又多有旱災。
多年來,飽受水災之苦的人們,全力治理爛泥湖。「人人出力,戶戶出工。」虢正人回憶,20世紀70年代,和同鄉一起修築水利工程,從秋天修到來年春天,過了汛期再接著修。
在大家的努力下,一條新建的撇洪渠,將南部丘陵區的來水攔下,從新建的望城喬口閘入湘江。
1984年長東湖村正式通電,隨後村裏有了排澇的電機,從最初2台功率55千瓦的電機,到如今已升級為4台95千瓦電機。
「以前連著三天下雨,就擔心田裏積澇,連著三天大晴天,就擔心水稻缺水。現在十天都不怕。」虢正人說。
這個夏天,爛泥湖以寬廣的水面承載著垸內的積水,排澇電機開足馬力,將過多的積水排到垸外。8月末,隨著降雨減少,水位下降,爛泥湖開始蓄水,透過水渠將水送到農田。
與歐江岔鎮隔水相望的湘陰縣新泉鎮,73歲的胡宗富在堂屋午休,吊扇轉出一片清涼。「以前啊,大水說來就來,晚上睡覺前碼頭上還有好幾級台階沒淹,一覺醒來,水就進屋裏了。」胡宗富悠悠說道。
胡宗富家屋後有一條水流活潑的水渠,正將爛泥湖的水引到稻田裏,蟬鳴聲聲,荷花燦爛,那些驚慌失措的日子,已經永遠成為過去。
沅江「五湖」:「生態水景」,風光旖旎
居住在沅江城的人,日日可見到湯湯流水、盈盈翠色。
「沅江市民只要出行5分鐘,一定能看到湖水。」沅江城投集團工程部部長肖建明說。
夏末陽光依舊明媚,蓼葉湖公園內綠樹成蔭,偶有涼風襲來,攜帶著遠處演奏的口風琴聲,風兒大,聲音漸強,風兒弱,聲音細不可聞。遠眺湖面,波光粼粼,盡顯恬靜之態。
沅江城位於南洞庭湖畔,沅江入湖口,被洞庭湖水系大量湖泊、河流環抱。水,賦予沅江城以靈魂,形成了獨特的水鄉風貌,後江湖、蓼葉湖、下瓊湖、上瓊湖、石磯湖五個內湖鑲嵌於城區,水系交錯,與洞庭湖血脈相連。
臨水而興,也因水而憂。沅江五湖,由於相互獨立,也不與沅水、資水相通,缺乏自凈能力,一度成為「臭水溝」。
「那時候,釣上來的魚吃起來都有股汽油味。」在瓊湖公園水邊垂釣的沅江市桔城新區居民吳征軍回憶,20世紀90年代,城區五湖的水質逐漸惡化,大量生活汙水、工業廢水排入,水面上漂著油汙,散出各種異味。隨著城市規模化擴張,人與水的矛盾越發加深,沅江治水,內湖連通,迫在眉睫。
2007年,沅江市開始設計實施五湖連通工程。「五湖的水原本就應該是一體的。」肖建明介紹,五湖連通工程清淤建閘、整治河道,將內湖水系打通,又與洞庭湖相連,同時對濕地周邊環境進行了治理,並修建濕地公園,建設親水平台、遊船碼頭等休閑場所和景點。
在城北,連通下瓊湖和蓼葉湖的楊泗橋運河今年年底即可完工,這是五湖連通的最後一個節點。在漫長的歲月裏分離開來的內湖「兄弟姊妹」,再次相擁,讓人與水與城之間的生態,達成新的平衡。
「困住的水流動起來,水質穩定提升,湖區生態也就慢慢地好了起來。」肖建明介紹,五湖和洞庭湖水系連通,實作了洞庭湖旅遊與城市內五湖休閑旅遊的無縫對接,構築沅江城區旖旎的「生態水景城」,最大限度地發揮宜居功能、生態效益和旅遊功能。
入夜,兩岸燈火倒映在水中,乘一艘遊船從沅江蓼葉湖碼頭出發,便可開啟夢幻的五湖夜遊,一覽沅江城區「水上威尼斯」風光。
鶴龍湖:豐饒物產,饋贈一方
嶽陽市湘陰縣,鶴龍湖因養螃蟹而為更多人所知。
鶴龍湖地處湘陰縣中部,與湘江擦肩而過,它是城西垸的內湖,是垸內的調蓄湖泊、湖區人賴以生存的「漁場」。
此處湖場自古水草豐盈,魚肥蟹壯,北宋慶歷年間,縣府將漁課作生員膳食津貼之用,因此得名學糧湖。元明之際,民傳此地為「鶴舞龍吟」之地而更名鶴龍湖。
「靠湖吃湖,鶴龍湖養活了很多人。」74歲的鶴龍湖農場社群居民段貢軍,是鶴龍湖「漁場」變遷的見證人。
段貢軍小時候,鶴龍湖的水面比現在還要大,水很清,段貢軍常和小夥伴一起,提著竹簍捉蝦捕魚找螃蟹,在鶴龍湖的湖岸邊,他們支起小鍋,水煮、油炸、火烤,在天然的廚房進行著一項項「美食實驗」。也有一些村民會打撈河蚌、青蛙、泥鰍換些零花錢,20世紀七八十年代,有的村民光靠賣河蚌,一天就能賺到四五十塊錢。
更多的人在「漁場」工作。1966年,16歲的段貢軍成為鶴龍湖國營漁場的一名「守湖人」。「鶴龍湖有4個角,每個角有4個人負責守湖,2人一組。每組要撐船巡視鶴龍湖的一個邊,白天黑夜輪換班守。」段貢軍說,那時漁場裏主要養殖四大家魚。
隨著養殖業的一步步擴大,村民的腰包鼓了,鶴龍湖的水質卻變差了。
近年來,當地開始探索發展生態健康的養殖方式。在鶴龍湖設定尾水處理裝置,提升湖自身的自凈能力;在湖內養起經濟價值更高的鱖魚、螃蟹、甲魚,並采取「人放天養」的方式,不投餌施肥;「精養」的螃蟹則設定在鶴龍湖的岸邊,不影響湖區整體的生態……
如今,鶴龍湖水質從Ⅳ類提升至Ⅱ類,生態養殖漸成氣候。
中秋節臨近,鶴龍湖鎮新成酒店內一片繁忙,酒店員工坐在小板凳上,一捏、一撐、一折,平面的紙板迅速變成包裝螃蟹的方正紙箱。後廚,一件件礦泉水被搬運進冰庫,這些瓶裝水冰凍後,將用於保鮮螃蟹快遞。
「蟹城裏每家生意都火爆。」新成酒店負責人熊立輝介紹,2005年,酒店作為蟹城第一批入駐商家開始營業,上半年賣小龍蝦,下半年賣蟹,很多外地遊客驅車前來品嘗。
目前,鶴龍湖螃蟹年產近2900噸,一出籠,根本不愁銷。此外,這裏還出產中華鱉、河鰻、鱖魚、肥頭魚、湘雲鯽、美國大口胭脂魚等名貴漁產,也盛產菱藕、芡實等植物。
秋風漸起,又至一年吃蟹時。時至傍晚,蟹城燈光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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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湖
洞庭湖區原本是「水鄉澤國」,1952年和1954年堤垸整修,經過堵支並流、移堤合垸以後,部份水網地區成了洪道,一些原本與洞庭湖相連的湖泊被圍在堤垸內,成了內湖,如柳葉湖、沖天湖、圍堤湖、珊珀湖、黃家湖、洋淘湖、大通湖等。洞庭湖內湖在調蓄澇水、灌溉農田、維護湖區生態等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因此,堤垸內保留一定比例的湖泊率是非常必要的。
根據湖南省第一次水利普查公報,湖南省洞庭湖區常年水面面積1平方千米以上的內湖湖泊共155個,1平方千米以上的內湖總面積736平方千米(不含跨省界湖泊的省外面積),若加上洞庭湖本身水面面積,湖南省湖泊水面總面積達3361平方千米,居於全國前列。(數據來源:【洞庭百問】)
【記者手記】
當湖水離開它的母親後
於渺
悠悠歲月中,隨著洞庭湖的水陸交換,一些湖水分隔開來,變為內湖。但這種間隔,並非一刀兩斷,洞庭湖與內湖的關系,好似母親和離家的遊子,開始了漫長的相互牽絆。
一湖留,萬物生。內湖灌溉了農田,平衡著生態,滋養了萬物。在離開洞庭湖後,內湖水又與洞庭湖藕斷絲連,凈化水質、交換生物,共同構成洞庭湖區的完整生態。
如今的洞庭湖區,到處都是和諧的畫面。胡宗富不再如從前那般擔心淹水帶給家園災害,新泉寺排澇泵站讓爛泥湖更好地滋養農田;殷貢軍也不再撐著小船在烈日下巡視漁場,鶴龍湖的閘蟹在「人放天養」的模式中自然生長;吳征軍在清澈的瓊湖放下魚餌,放心享用釣上來的湖鮮……人與水的故事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