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歐陽曉紅 全球市場又「嗨」起來了嗎？
備受關註的美國8月消費者價格指數（CPI）數據釋出，加上歐洲央行再度降息，近期表現呈「過山車」模式的歐美股市應聲上漲。
9月13日，在美國市場方面，道瓊斯指數上漲0.72%，標普500指數上漲0.54%，納斯達克指數漲幅0.65%；在歐洲市場方面，德國DAX指數上漲0.98%，英國富時100指數上漲0.39%。
在商品市場方面，貴金屬如倫敦現貨金收於2577.62美元/盎司，上漲0.74%，昭示避險需求依然存在。當日，美元指數下跌0.3%，顯示市場對美元的需求有所減弱。
美國8月CPI數據顯示，通脹雖有所放緩，但核心通脹黏性依然存在，這讓美聯準的政策轉向變得更加復雜，因為核心價格的頑固性使得政策路徑難以抉擇。
市場對降息的預期變得謹慎，投資者在重新評估經濟放緩和未來降息的潛在影響。盡管降息預期依舊高企，但美聯準會不會再次「玩火」？與以往緊縮周期類似，延遲反應或為市場帶來更大的波動與風險。
又一次「玩火」？
美聯準是否會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再次「玩火」？
因為當初的加息滯後，美聯準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迅速將利率從0.25%上調至5.25%—5.50%。如此罕見的緊縮步伐給美國銀行業帶來了巨大壓力，直接或間接導致了矽谷銀行的倒閉事件。美聯準的激進加息政策削弱了經濟增長和就業市場，導致私營部門就業增速放緩，並對信貸市場造成了不穩定影響。
在加息周期初期，美元走強，全球資金湧入美國。然而，隨著美國經濟面臨滯脹風險，市場對美聯準過度加息的擔憂逐漸加劇。美國國債收益率的高企抑制了企業投資，而強美元環境則壓制了新興市場經濟表現。
如今面對經濟疲軟，美聯準遲遲未采取寬松的貨幣政策，這種舉措被形容為「玩火」。美聯準是否會迎來一輪「激進降息」？
最新數據顯示，美國私營部門過去3個月平均每月新增就業崗位僅為96000個，這是自2007年以來的最疲軟表現，表明美國就業市場正在顯著放緩。當前美聯準聯邦基金利率維持在5.25%，而核心PCE（個人消費支出）通脹率已明顯低於3%，實際利率超過2%。歷史上，高實際利率的緊縮政策往往會引發經濟危機。例如，2007年的實際利率超過了2%，2008年次貸危機隨之爆發。
「短期國債收益率高於長期國債收益率」通常被視為經濟衰退的預警訊號。市場普遍預期，美聯準將不得不透過降息來應對可能的經濟衰退，以重新調整利率曲線的正常形態。根據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ME）的聯邦基金期貨市場數據，市場對未來兩年內的美聯準降息振幅進行了定價，部份預期顯示可能降息振幅將超過150個基點。這表明市場對未來的鴿派政策抱有高度期待。
歷史經驗表明，當債券市場定價趨於極度鴿派時，美聯準往往會在經濟下滑或危機前及時調整政策。例如，在2007—2008年金融危機前，債券市場提前發出了強烈的降息訊號。投資者對經濟前景悲觀時，會湧入長期債券等低風險資產，押註美聯準將采取激進的降息措施。類似行為推高了債券價格，並壓低了長期收益率。
截至9月12日，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和2年期國債收益率分別為3.676%、3.648%。其中，10年期國債一年跌幅為14.35%，52周收益率範圍在3.605%至5.021%；2年期國債一年跌幅為27.5%，52周範圍在3.55%至5.259%。有市場分析指出，當前2年期和10年期國債收益率的走勢趨於平坦，雖然10年期國債收益率略高於2年期，但兩者差距非常小，接近平坦化。這種「趨平化」現象反映了市場對未來利率預期的調整。
盡管當前收益率曲線不再倒掛，但趨平的現象並不意味著衰退風險已解除。相反，趨平往往是經濟從衰退預期到衰退確認的過渡階段。如果美聯準降息預期兌現，可能會短暫緩解經濟放緩速度。但從長期來看，高實際利率和緊縮的信貸條件仍將對經濟形成抑制作用。
當前降息25個基點的較大可能性暫時緩和了市場對衰退的擔憂，但沒有人能準確預測在「打太極」和「鷹鴿燕舞」上頗有一手的美聯準將如何行動。
答案 待揭曉
9月19日將揭曉美聯準的最新利率決議。市場普遍預計，這將是美聯準自2020年以來的首次降息，可能會對全球金融市場產生重大影響。
東興證券預測，美聯準9月降息的可能性較大，預計降息25個基點，全年降息可能達到2至3次。如果通脹風險進一步下降，本輪降息振幅可能降至3.5%至4%，這一結果取決於明年是否有再度通脹的風險和降息的速度。此外，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預計維持在3.3%至3.65%。
東興證券分析師康明怡表示，預防性降息具有一定合理性。此次降息的核心訴求是防止經濟陷入衰退，使政策利率匹配通脹回落水平，即從限制性區域調整至略微限制至中性區間。8月CPI同比增長2.5%，通脹已連續15個月落入3%至3.8%的歷史正常區間高位，滿足通脹回落的穩定性要求，但降息速度不能過快。
康明怡認為，若通脹穩定在3%左右，則政策利率最終可能降至3.5%至4%，但降息速度應保持謹慎。當前市場對降息速度的預期略顯樂觀。
摩根大通首席經濟學家費羅里認為，美聯準在9月會議上可能降息50個基點，並預計中性利率的最高點約為4%，低於當前水平。因此，他認為「加快降息步伐」是合理選擇。
根據芝加哥商品交易所集團的數據，截至目前，市場對美聯準在9月議息會議上降息25個基點和50個基點的機率分別為62%和38%。市場定價顯示，投資者認為美聯準在未來幾個月將逐步放松貨幣政策，具體降息振幅仍取決於未來經濟數據的表現。
兩種可能性及其影響
不妨看看不同降息振幅對全球大類資產的可能「震懾」以及對各經濟體貨幣政策的影響。
如果降息25個基點，市場普遍認為，美聯準是在謹慎應對經濟放緩，這將溫和抑制美元走強。小幅降息可能導致黃金價格小幅上漲，因為其降低了持有黃金的機會成本。國債收益率可能小幅下行，但振幅有限，反映出市場對政策調整振幅的謹慎態度。全球股市可能出現短暫提振，但波動性預計將增加。
如果降息50個基點，這將顯著壓低美元，市場將重新定價全球貨幣對美元的走勢，進而支撐其他主要貨幣如歐元和日元的表現，人民幣或維持相對穩健走勢。同時，避險需求可能推動黃金價格大幅上漲，市場對貨幣貶值的擔憂也會加劇。在國債收益率方面，大幅降息可能引發收益率顯著下行，債券市場將面臨重新定價的壓力。全球股市短期內可能因流動性寬松而受益，但從長遠來看，市場對美聯準經濟前景的悲觀預期將抑制其漲勢。
美聯準政策走向無疑是當下全球市場走勢的關鍵。若降息速度和振幅失控，美聯準可能會陷入從「極端加息」到「極端降息」的誤區。市場不僅會面臨經濟放緩的風險，還可能在通脹、增長、金融穩定之間長期搖擺不定。這或將引發市場震蕩加劇、通脹卷土重來、債券市場風險加大以及全球市場聯動效應等多種復雜情況。
歷史數據顯示，當利率變化與市場預期不符時，金融市場波動性顯著增加。美聯準如果無法在通脹與經濟增長之間取得平衡，可能會加速資金從風險資產撤出，股市和高收益債券將面臨更大壓力。
值得註意的是，歐洲央行在9月12日宣布降息，將存款機制利率下調25個基點至3.5%，再融資利率下調60個基點至3.65%，邊際貸款利率下調60個基點至3.9%。這是歐洲央行三個月內的第二次降息，意在應對經濟增長乏力，透過降息支持經濟，同時縮小再融資利率與存款利率之間的區間。當日，歐洲股市普遍上漲，反映市場對此利好訊息的積極反應。
美聯準當前處境可謂進退兩難。有分析認為，盡管降息預期較高，但核心通脹的頑固性仍顯示出經濟的結構性問題。美聯準未來的政策操作可能更加謹慎，避免再次走向極端。美聯準需要控制好政策步伐，防止激進降息帶來的潛在負面效應。當前市場數據和歷史經驗表明，激進的政策轉變可能進一步增加市場的不確定性，對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構成巨大挑戰。
面對「玩火」困境，美聯準需謹慎把握貨幣政策的方向和力度，避免因政策急轉而引發新的金融動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