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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的陽光透過老舊的窗戶灑進屋內，王承義斜躺在床上，腿上的腫脹讓他皺緊了眉頭。他望著屋頂，思緒飛回到了年輕時。那時候，他是村裏最能幹的勞力，家裏的田地、房子全靠他一個人撐起。為了這個家，他從沒叫過苦，也沒喊過累。可如今，曾經無所不能的身體卻越來越不中用了。
「爸，今天感覺怎麽樣？」王靜怡輕輕推開門，端著一碗稀飯走了進來。她細心地把碗放在床頭，眼神裏滿是關切。
「還是老樣子，腿腫得連下床都難。」王承義嘆了口氣，眼裏透出幾分無奈。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家裏的負擔。
王靜怡看著父親那腫脹的腿，心裏一陣難過。她想起幾天前跟弟弟王誌軍通電話時的情景，心裏就更不是滋味。
「誌軍啊，爸的腿這次真的不行了，咱們得趕緊帶他去城裏的大醫院看看。」王靜怡當時急切地在電話那頭說道。
「姐，你別那麽緊張，爸這不是一直都有這毛病嗎？熬一熬就過去了。再說了，去大醫院得花不少錢呢，咱家現在也不寬裕。」王誌軍的聲音冷冰冰的，像是對待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你也知道，爸年紀大了，不能再拖了。」王靜怡有些急了，「這次真不一樣，拖下去會有大問題的。」
「哎呀，我真是忙得很，你要是覺得急，就帶爸去鎮上的醫院看看吧，大醫院咱們暫時就先不去了。」王誌軍的語氣中透著一股不耐煩。
「誌軍，你怎麽能這麽說呢？爸可是你親爹啊！」王靜怡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沒想到弟弟會這麽冷漠。
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隨後傳來王誌軍帶著些許嘲諷的聲音：「姐，你也別老想著讓我出錢出力，我在城裏養家也不容易。你要真心疼爸，就先帶他去鎮上看看，真有事再說。」
通話結束，王靜怡握著手機，心裏一陣酸楚。弟弟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紮在她心上。
於是，王靜怡和丈夫張建強決定自己帶父親去鎮上的醫院看看。鎮醫院不大，醫生檢查後，只是模糊地說可能是老年人的常見問題，建議他們去大醫院做進一步檢查。聽到這話，王靜怡的心頓時沈了下來。
她回家後再次撥通了王誌軍的電話。「誌軍，醫生說可能有大問題，咱們還是得去城裏醫院查查。」
「姐，你怎麽就這麽愛折騰呢？」王誌軍的聲音中滿是抱怨，「你去鎮上不就行了嘛，大醫院真的是浪費錢，老年人嘛，腿腳不好是常事，你別大驚小怪的。」
「可醫生說了，鎮上查不出來，得去城裏……」王靜怡還想解釋。
「行了行了，鎮上查不出來就不查了，反正這年紀，哪兒沒個病呢？你就別再惦記著讓我跑城裏了。」王誌軍的聲音越來越冷，「你要是堅持，那你自己去，我是真忙不過來。」
電話掛斷的聲音在王靜怡耳邊久久回蕩，她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天際線，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父親的腿還能拖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弟弟的冷漠。
王承義看出了女兒的心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靜怡，別難為你弟弟了，他有他的難處。咱們啊，能拖一天是一天。」
「爸，不行的，我不能看著您這麽受罪。」王靜怡咬了咬牙，眼中閃著堅決的光。
「唉，孩子，你這又是何苦呢？」王承義嘆息著，心裏卻充滿了感激。他知道，自己這輩子能有個這樣關心他的女兒，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
2
王靜怡從鎮上醫院回來後，心裏越發焦急。她再三考慮，最終決定把家裏的一些值錢物品賣掉，好湊足去城裏醫院檢查的費用。她的丈夫張建強雖然心疼這些家當，但還是默默支持著妻子的決定。
「靜怡，要不咱再問問誌軍？他在城裏認識人，辦事方便些。」張建強有些猶豫地說道。
「他那人，我知道，問也白問。」王靜怡嘆了口氣，眼中滿是無奈，「咱們能靠的只有自己。」
經過幾天的奔波，王靜怡終於湊夠了去城裏檢查的錢。她扶著王承義上了車，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這一次，她一定要查清楚父親的病情。
王誌軍得知父親和姐姐來到了城裏，還是沒打算親自前去醫院。他在家裏表現得異常忙碌，一會兒跟妻子商量孩子的學費，一會兒又接打工作電話，仿佛根本沒有時間去關心父親的病情。
「誌軍，爸都來了，你真的不去醫院看看嗎？」妻子劉芳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來就來吧，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麽忙。」王誌軍不以為然地說，「再說了，老爺子這病，我看就是作秀，哪兒有那麽嚴重？」
劉芳皺了皺眉頭，心裏雖然有些不滿，但也不再多說。她知道，丈夫在這個問題上有他的堅持，自己說什麽也沒用。
王承義在醫院的病床上，神情焦慮地看著王靜怡。「靜怡，你弟弟真的不來嗎？」
「爸，別想那麽多，您安心養病，其他的事情有我在呢。」王靜怡強忍著心中的失落，安慰父親道。
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檢查，醫生終於拿著結果走進了病房。王靜怡緊張地站在一旁，等待著醫生的結論。
「病人的情況比我們之前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醫生的語氣很沈重，「他的腿部血管有嚴重的問題，必須立即手術，否則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王靜怡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站不穩。她努力鎮定下來，問道：「醫生，手術大概需要多少費用？」
醫生給出了一筆相當高的數位，這讓王靜怡和張建強都感到一陣巨大的壓力。他們兩口子對視一眼，心裏都明白，這筆錢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來的。
「得再去找誌軍。」王靜怡決定放下自尊，最後一次向弟弟求助。她撥通了王誌軍的電話，語氣中帶著些許哀求，「誌軍，爸的病真的很嚴重，醫生說必須手術，你趕緊過來商量一下吧。」
「手術？」王誌軍的語氣裏滿是質疑，「你是不是被醫院嚇唬住了？現在醫院就喜歡嚇唬人，讓你花大錢治小病。」
「誌軍，你怎麽能這麽想？這是爸的命啊！」王靜怡幾乎要哭出來，「你難道就忍心看著爸有事不管嗎？」
「我又不是不管，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這麽大費周章。再說了，你們也不是沒能力，怎麽就非得找我出錢呢？」王誌軍的話讓王靜怡徹底崩潰。
「誌軍，你還是不是個人啊？那是咱爸！咱爸啊！」王靜怡終於忍無可忍，朝著電話那頭怒吼道。
這一吼，終於讓電話那頭的王誌軍沈默了。他知道，自己這次確實是過分了，但要他立即妥協，他又拉不下面子。
最後，在親戚的勸說下，王誌軍勉強答應支付部份手術費用。盡管如此，他的態度依舊冷淡，似乎是在做一件不情願的事情。
手術如期進行，王承義在手術後身體有所好轉，但內心的痛苦卻未曾減輕。他看著一旁忙碌的王靜怡，心裏百感交集。面對兒子的冷漠，他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怨恨終於爆發出來。
「誌軍，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到頭來你就這樣對待我？」王承義望著兒子，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失望和憤怒。
王誌軍被父親的話震住了，內心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但他依舊嘴硬道：「爸，我也有我的難處……」
「難處？我不相信你的難處比我這幾十年來的辛苦還多！」王承義痛苦地說道，「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我呢？我為你付出了一切，到頭來換來的是什麽？」
王誌軍低下頭，不再說話。父親的話像刀子一樣刺進了他的心，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3
手術後的日子裏，王承義躺在病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心裏卻在思索著未來的生活。他已經不再對兒子王誌軍抱有任何幻想。盡管身體逐漸恢復，但內心的失落和孤獨卻始終揮之不去。
一天，王靜怡來到病房，端著一碗熬好的雞湯，輕聲說道：「爸，喝點湯，補補身子。」
王承義接過湯碗，輕輕啜了一口，眼神中透出一絲暖意。「靜怡，我想好了，等我出院後，就搬去你家住吧。我不想再給你弟弟添麻煩了。」
王靜怡一楞，眼裏閃過一絲擔憂：「爸，您是因為誌軍的態度才這麽決定的嗎？」
王承義搖了搖頭，長嘆一聲：「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這把老骨頭，不想再受那份冷遇了。你們雖然日子清苦，但你對我好，這就夠了。」
王靜怡聽了這話，心裏一陣酸楚，她知道父親心中已然做出了決定。她輕輕握住父親的手，「爸，您能來我家，我和建強都高興。我們會盡力照顧好您。」
王承義微微點頭，心裏感到一絲平靜。幾天後，出院的手續辦妥，王靜怡和丈夫張建強一起接父親回了他們的小屋。雖然空間狹小，但處處充滿了溫馨和關愛，王承義在這裏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
然而，王誌軍自從父親出院後，一直感到內心的不安。他每天回到空蕩蕩的家裏，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名狀的空虛感。原本他以為自己忙碌的生活不需要父親的陪伴，可如今，父親的離開卻讓他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麽。
「芳，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一天晚上，王誌軍突然對妻子劉芳說道。
「你自己心裏應該清楚吧？」劉芳平靜地回答，「其實你也不是沒孝心，只是你這面子和自尊心，真是害了你。」
王誌軍沈默了。他幾次拿起電話，想給父親打過去道歉，但每次都因面子問題而作罷。他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忙碌？當真正需要他時，他卻退縮了，這種羞愧感令他愈發無法面對父親。
幾個月後，家族萊恩排了一次大聚會，王靜怡也帶著父親參加。王誌軍見到父親那一刻，心裏百感交集。父親的臉色雖好轉了許多，但眉宇間的疲憊依舊讓他心疼。他知道，這次如果再不說出口，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聚會中，王誌軍幾次走到父親面前，欲言又止。終於，他鼓起勇氣，低聲說道：「爸，對不起。」
王承義擡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兒子。他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平靜而堅定：「誌軍，我已經老了，沒多少日子可以計較這些事。你能認識到自己的問題，我已經很欣慰了。」
「爸，我錯了，以後我會好好孝順您。」王誌軍的聲音裏帶著悔意，他真誠地望著父親，眼中閃動著淚光。
王承義點了點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誌軍啊，孝順不只是物質上的，更重要的是一顆真心。你明白了嗎？」
王誌軍沈默著，心中卻已然清楚了父親的意思。他看著父親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升起一個疑問：以後，他真的能做到對父親全心全意的關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