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故事。他們四年前在一起過,分開後各自有了新生活。三年後再次復合,復合了一年再次分開,分開了三個月後再次復合。最後這一次復合,我算是親歷者吧。
前些陣子,一個周六,晚上,我在公司加班。蘇北一個電話扔了過來,我接上,沒等他說話,我說,別說了,我去,時間地點發過來,改方案呢,拜拜。蘇北只要是突然甩的電話,十有八九是找我去喝酒。當然,準確來說,是去說相聲。蘇北微信發來了一個地址,說,我等你,這可能是和力力最後的晚餐了。本來不準備回復,想了想,還是回了一下,我說你們他媽最後的晚餐,叫我幹啥?蘇北說,都分了快三個月了,怕尷尬。我看了下時間,晚上八點。
等我忙完趕過去時,已經十一點半了。收著傘,我隔著雨看見蘇北和力力坐在兩邊,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好像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期間還各自劃拉手機。和蘇北去拿菜時,我問他,你們這咋回事呢?蘇北說,就是你看到這回事,再見一面吧。我說你們見一面,就拼個桌玩手機?他沒說話,回去了。我回到座位,看到他倆又開始了聊天,你一言我一語,他倆碰杯的時候,我甚至感覺到快樂開始從杯子裏往外冒,就像去年我們四個在鐘樓合照時那樣快樂。我心想,這倆人又賣的什麽藥。那天晚上,我們先喝了紅酒,又喝了不少啤酒。趁著蘇北去廁所,我問力力,你倆這,是哪一出?力力說,再見一面唄。我問她,你倆啥情況?她說,再見一面唄。我心想,顯然這倆人都沒喝到位。她問我,滿格,你和Alice啥情況?我說,各走各的唄。她給我倒了滿滿一杯酒。
蘇北不想喝的時候,跟病貓似的,一旦酒興大發,就又來了大喝四方的勁兒。當年,我一度懷疑,整個學校沒就幾個能喝過他的。我,七哥,鵬哥,大寶貝,我們幾個加起來,才勉強能跟蘇北碰一碰。看見我又幹了整整一杯啤酒,蘇北悄摸地又拿來兩瓶白酒。擰開瓶蓋,遞給我,說,來吧,一人一瓶。我說你他媽瘋了麽,已經摻兩種酒了。那瓶白酒很快被我們幹完了,蘇北又去廁所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從第一次上廁所開始,就拉肚子了。難怪他每次跑的匆匆忙忙,每次話都只撂下一半。
力力也喝多了,暈暈乎乎,手機拿不起來,索性甩到凳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捏剩下的幾粒花生米吃。我再次問她,你和蘇北啥情況。她擡頭看我,看了看過道,說,我不知道蘇北啥想法。我心想,這不對勁啊。
我提議換場子。蘇北說附近沒酒吧了。我指指斜對面,看見沒,那個發著黃光的牌子。搖搖晃晃,我一只傘,他倆各一只傘,三只傘在路上漂了兩分鐘。隔著玻璃,看到酒吧還在營業,我們就拐了進去。雨依舊兇猛地砸擊著地面,而吧內的人們都醉眼迷離,推杯換盞。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中哪些人在孤獨,哪些人在撩妹,哪些人在傷感,哪些人在吹牛逼,無奈和笑容都綻放在他們耳根。蘇北剛沾到座位,放下傘,拔腿就往廁所跑。也許實在是喝多了,我居然鬼迷心竅地點了一瓶洋酒。
蘇北遲遲不來。我和力力開始聊起失戀後的日子。她說,分手後是有很多男生接近她,有高的,又帥的,有多金的,還有長得醜但特有才的。甚至她也試著去接近他們,但實在是做不到。我說,你不覺得蘇北很可愛嗎?她說,是啊,我以前說他可愛他還不樂意,他們都沒蘇北可愛。我把他們都拒絕了。我給她說,你是不知道啊,蘇北那陣子隔一禮拜就找我喝一次酒。有一次,我在和同事喝酒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自己在鄭州東站已經呆了三小時了,不知道該去哪裏,不想回家,不想去任何地方。他還寫了長長一段話,讓我在酒吧彈著琴讀給大家聽。後來我問力力,你還愛蘇北嗎,她脫口而出,愛。我和她碰了杯,猛紮一口,冰的烈酒順著喉嚨就往胃裏鉆,一陣暈眩拍擊腦袋。至此,我們已經換到了第四種酒。力力說,我不知道蘇北能不能放下,我放不下,我想他,我喜歡蘇北,別人我不喜歡。她喝大了,重復念叨著,不喜歡,不喜歡……
蘇北在過道處露了個頭,歪歪扭扭地走過來。我和力力都清清嗓子,不說了。蘇北笑嘻嘻地過來,看桌上給他倒的滿滿一杯酒,說,哎呀,給我滿上了都,剛好我渴了。他坐下,端起杯子,一下就把酒甩進了喉嚨。說,酒挺涼哈,你們聊啥呢,看你倆聊得開心的。剛說完,他就又捂著肚子拔腿往廁所跑了。我跟了過去,砸門,蘇北,給我開門,我要尿尿!隱約聽見他說了聲「去你媽的」。
我邊系褲帶,邊側頭問蘇北,你說實話,你還愛力力嗎?他說,我不知道她的想法啊!我說,你直接回答我就行了。蘇北憋紅了臉,說,愛。我說,這不就行了麽,這他媽多簡單的事兒。我摔門要出去,他急忙叫住我,說,哎,給我帶包紙!這麽一來二去,蘇北和力力都知道了雙方的意思,但他們倆互相不知道對方已經知道。那天晚上,我們三個都爛醉如泥。酒吧外,雨依舊兇猛地砸擊著地面。走個路,一步三折,腳在地上畫圈,如果遠遠看,絕對以為這仨人在扭秧歌。我一只傘,他倆一只傘,兩只傘在路上漂。
力力猛地滑了一跤,順手拽著蘇北也倒了。剛好蘇北搭著我的肩,我也倒了。力力還是反復念叨著,他們我不喜歡,不喜歡……蘇北說,滿格我求你了,幫我扶一下她!力力還是反復念叨著,不喜歡,不喜歡……蘇北急了,喊,你給我起來!我也不喜歡別人!我想你!勉強起來後,我看他倆的眼眶中都泛著光,不知道是不是雨的緣故。他們在雨中緊緊擁抱。他們在三個月前的晚上分開,也在三個月後的晚上再次擁抱。大概,他們不滿意黑夜潦草的安排,從來不滿。
幾天後一個傍晚,我和蘇北、七哥打遊戲,蘇北說拉進來一個人。語音開啟,我聽到一個女聲。我問,力力?「對!」,蘇北和她同時說。一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