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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很好看的打臉爽文?

2023-07-03親子

【已完結】

第1章

我那一生熱愛西北的導演父親唐緒峰,將生命永遠留在了藏區。

我要去把他的遺體帶回家,更要完成他沒能拍出的紀錄片。

顧輕北說要陪我一起去接我爸,卻又為了他的白月光,屢次將我半路丟下。

絕望之際,是一位穿著藏袍的陌生青年,將我拉上馬背、幫我為父親完成「天葬」,還成了我鏡頭下的男主角。

後來,顧輕北卻紅著眼來求我,不要和別人在一起。

——

首都機場。

「……航班很快就要起飛了,請還未登機的唐佳月女士……」

機場廣播一遍遍叫著我的名字,催促我登機。

我站在登機口,心急如焚地攥緊了手機。

昨晚得知我爸的死訊後,顧輕北立刻幫我訂下了去藏區的機票。

當時,他將痛哭流涕的我抱在懷裏,輕聲安慰:「別哭,我這就陪你去把伯父接回來。」

顧輕北從小就很照顧我,我依賴他、相信他……喜歡他。

可現在,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他卻不見人影,電話也打不通。

是被集團的事耽擱了嗎?可他一個公子哥才剛開始接觸家族事務,又能有什麽急事?

我想到孤零零死在藏區的父親,心急到眼淚忍不住湧了上來。

「月月!」顧輕北終於姍姍來遲。

我猛地松了口氣,連忙迎上去:「你怎麽才來……」

話沒說完,我就看見顧輕北身後跟著他這幾個月時常掛在嘴邊、念念不忘的女人,也是他的助理,溫羽盈。

「抱歉啊,唐小姐,是我想來幫忙,不小心耽誤了時間……」溫羽盈柔柔弱弱地說。

顧輕北連忙說:「說什麽呢?沒人怪你!」

我雖然不高興,但我爸更重要,於是我什麽也沒說,轉身登機。

原本顧輕北和我買了並排的兩張座位。

可等上了飛機,我卻發現他換了座位,徑直和溫羽盈坐在一起。

沒等我問,顧輕北就主動壓低聲音說:「抱歉啊,月月,盈盈她第一次坐頭等艙,我得照看著點。」

我看得清楚,他面上的關切和眼裏的寵溺都不是對我。

心裏一陣陣發疼,但我現在沒心情和他說這些。

於是點了點頭,找到座位坐下。

我的旁邊是一個穿著白襯衫、皮膚略黑的高大男人,眉目深邃淩厲,長相比明星還要精致。

左耳上卻戴著一只綠松石耳墜,大概不是漢族人。

我正看著。

顧輕北或許覺察到了我的不高興,用手機打了行字遞過來:【盈盈想幫忙,順便帶她去藏區看看,她還沒去過,你別多想。】

我看著那句「順便去藏區看看」,心裏頓時跟燒了團火一樣。

這算什麽?帶溫羽盈去旅遊嗎?

我幹脆閉上雙眼,不想回他。

三個小時後,藏區機場。

這裏人來人往,幾乎都是興高采烈來藏區玩的遊客。

只有我,是來接意外死在無人區的至親。

我爸是前天沒的,人到現在還停放在縣裏的派出所。

要去領遺體,得包車穿過無人區。

我們找人包了車,一路開過「前方八百裏無人區」的告示牌,駛入茫茫荒漠。

這時,溫羽盈卻忽然皺著眉頭開口:「小顧總,我頭好暈胸口好悶,好像是高原反應……」

顧輕北立刻緊張地喊道:「你沒事吧!」

我透過後視鏡看著他將溫羽盈摟在懷中,心裏像堵了團棉花。

我忍不住說:「後備箱有氧氣,你可以先吸氧壓一壓,等我們出了無人區再說……」

「唐佳月。」顧輕北卻皺著眉頭打斷我,話裏帶著指責,「她身體本來就不如你,你能不能別這麽刻薄?」

「等我們穿過無人區都什麽時候了?盈盈怎麽可能扛得住?」

我心口一疼,正想說輕微的高原反應是正常的。

卻聽見顧輕北焦急地說:「司機,不去領遺體了,現在往回開,我要送盈盈去醫院!」

第2章

我仿佛被錘子猛砸了一下:「什麽叫不去領遺體了?我爸還在等我!」

顧輕北劍眉緊緊皺著:「伯父人已經沒了,難道你還想再搭條命進去嗎,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他從沒有這麽大聲跟我吵過,也從來沒有說過這麽混賬的話。

我的心一下就涼透了:「你在說些什麽?」

一想到我爸活著的時候,只要有什麽好的都會想著顧輕北,我就替他覺得心寒。

顧輕北不說話了。

車廂裏,氣氛陷入僵持。

這時,司機大叔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前面三十裏……有休息站。」

顧輕北眼神亮了亮。

溫羽盈連忙柔柔弱弱地說:「小顧總,別因為我和唐小姐鬧得不愉快了,我可以堅持。」

顧輕北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皺眉問:「真沒事?」

那溫柔呵護的模樣像針一樣刺進我的心裏。

直到溫羽盈搖了搖頭,他才看向我:「在休息站過一夜,總可以了吧?」

我心裏仍堵著一口氣,卻也只能點頭。

車輛繼續發動上路,窗外一成不變的荒漠讓人覺得壓抑。

我一擡眼就看見後視鏡裏,溫羽盈倚在顧輕北肩膀上,朝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我冷著臉看了她兩秒,雙手無聲攥緊。

半小時後,我們的車開進了休息站。

說是休息站,其實就是幾間破敗的低矮平房,角落裏甚至還拴著一匹馬。

一個青年從卡車底下滑出來,掃了我們一眼:「吃飯、加油還是住宿?」

我看了眼他身上的紋身,又悄悄掃了眼一旁磨刀砍肉的兩個大漢,心裏有些發怵。

顧輕北站出來說:「都要。」

青年指了指中間的一間小賣部模樣的房子:「去那登記。」

我跟著顧輕北,不安湧上來:「顧輕北,我們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就上路……」

顧輕北扶著溫羽盈,一個眼神都沒分給我:「不能,你都不看看盈盈的狀態嗎?」

我心裏被刺了一下,還想說什麽。

就聽老板娘不耐煩地看著我們說:「還剩三間房。」

我們四個人,註定有兩個人要睡一間。

我抿了抿唇,開口:「那我和顧輕北……」

不想話沒說完,就被溫羽盈嬌滴滴的打斷:「小顧總,你和唐小姐都是金貴的人,要不我跟司機大叔住一間房湊合一晚……」

「那怎麽行!」顧輕北立刻沈下臉,朝她冷冷瞪過去,「你說的什麽話!有沒有點自我保護意識?!」

他的語氣兇得很,眼神裏卻滿是對她的緊張和在乎。

我的心陡然沈了下去。

果然下一秒,我就聽見顧輕北說對我說:「你一個人住慣了,我跟盈盈湊合一晚就行。」

我的指尖嵌入掌心,心口疼得發顫。

這是第一次,顧輕北在有我的場合,選擇別人。

以前我們說是好朋友,可我能感覺到他喜歡我。

縱使我們從沒說破過,但我們的朋友和父母都預設,我們是一對。

可現在……

溫羽盈滿眼得意:「唐小姐你別誤會,我會打地鋪睡……」

顧輕北立刻皺著眉頭看向她:「你身體不舒服睡什麽地鋪?傳出去都以為我虐待員工!」

我心裏堵得厲害,沒心情再看他們打情罵俏,徑直走到門外想透口氣。

剛到門口,卻見到一個一閃而過的高大身影,進了最角落的房間。

這裏有其他的過路人?

一絲奇異的感覺在心頭稍縱即逝。

夜晚,逼仄的小房間裏。

我聞著被褥上散發出的黴味,翻來覆去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死去的父親,以及隔壁和別人睡在一起的顧輕北。

正想著,我聽見一聲隱晦的輕叫從墻壁那面傳來:「啊……小顧總,別碰那裏,疼……」

第3章

那聲音很輕,落在我的耳朵裏,卻像是平地驚雷!

我在為了父親的死難過傷懷,而我的竹馬,卻在隔壁軟香玉在懷!

心口難以言喻的痛湧上來。

我鼻尖一酸,眼淚就湧了出來。

偏偏這時,我聽見身後門被開啟的聲音。

我心頭漏跳了一拍,猛地扭過頭去:「誰……」

話剛出口,那人就撲了上來,將我死死壓在床上,開始撕扯我的衣服。

湊近了,我才看清這人是白天那個修車的青年!

我頭皮都炸開了!

只知道拼了命地掙紮蹬踹,扯開嗓子大喊:「放開我!救命!顧輕北——」

顧輕北就在隔壁,一定能聽見……

「顧輕北……救我!」

可現在隔壁卻沒有了任何聲響,我的求救石沈大海。

衣服被撕破,我漸漸沒有了掙紮的力氣。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

砰——!

房間的門被人猛地踹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背著光出現在門口。

那男人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修車工的後領,將他狠狠摜在墻上!

身上一輕,我慌忙將被子扯過來遮住胸前,發抖地蜷縮在床頭。

男人只掃了我一眼就收回視線,冷冷看向青年,說了一句什麽。

我聽不懂藏語,就記得聲音低沈微啞,像黃沙下的一縷孤煙……

等我回過神時,只看見他拖著修車工出門的背影。

我沒看清男人的臉,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救我。

只記得他左邊耳垂上,那劇烈晃動的綠色墜子。

這時,顧輕北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拉開了昏暗的燈泡:「月月!月月!你沒事吧?!」

他大步上前來將我緊緊擁進懷裏,不停道歉:「對不起,月月,是我來遲了……」

我靠在他懷裏,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和急促的心跳。

卻也聞到他衣服上溫羽盈的香水味,看到他領口露出的一點紅痕。

這一瞬,我的心比高原上的夜晚更冷:「我剛剛叫救命的時候,你為什麽不過來?」

顧輕北眼中閃過一絲心虛:「盈盈摔了一跤,我去扶她,沒聽見……」

溫羽盈這時一瘸一拐地進來,可憐兮兮地說:「唐小姐對不起,是我耽誤了小顧總過來。」

顧輕北一見到她,立刻松開了我:「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說了我會很快回去的嗎?」

我看著他扶著溫羽盈到椅子上坐下,細致地檢視著她腿上的傷勢。

從剛剛到現在,他竟然絲毫沒關心過我是不是受傷了,有沒有受驚嚇……

我很難過,但我卻只能強逼著自己移開目光。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們就離開了休息站,重新啟程。

路上,天光漸漸大亮,景觀也變了。

我們已經從荒漠行駛到草甸,偶爾還能看見野生動物奔跑……

我看著窗外的景象,心情莫名開闊了許多,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我爸這麽癡迷西北。

這時,溫羽盈突然痛吟:「小顧總,我的腿好痛……」

我心裏咯噔一下,擡眼看過去。

只見顧輕北緊皺著眉頭拆開她腿上的包紮。

那腿上一片紅腫,但具體看不出什麽情況。

顧輕北只看了一眼,就擡起頭對司機說:「快掉頭,我們回市裏去找醫生!」

我楞了一瞬,連忙阻止:「現在往回開花的時間更久,為什麽不等出了無人區去縣裏處理?」

溫羽盈眼裏含淚說:「小顧總,你不用擔心縣裏醫療條件差,唐小姐的事比較重要,我這腿只要不截肢就行……」

顧輕北眼中的搖擺立刻消失了。

他看向我:「要不這樣,我們把你送回休息站,你在那裏等我們回來。」

送回休息站?!他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我心裏像堵了一團火,連聲音都變了調:「你瘋了嗎?!你忘了我昨天在那裏差點被……」

強烈的屈辱和委屈讓我聲音哽咽到說不下去。

我緩了口氣,撂下話:「要我回那裏,還不如就把我放在路邊!」

顧輕北見我哭了,眼中閃過愧疚。

他輕嘆了聲,傾身抽了張紙給我,無奈地說:「那也只能這樣了。」

第4章

有那麽一瞬間,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顧輕北,你說真的?」我的聲音都在顫抖,「你要把我丟下?」

顧輕北卻只是說:「話別說那麽難聽,我沒有要丟下你,只是讓你在這邊等等,我回去休息站就打電話,重新派一輛車來送你去縣裏。」

他頓了頓,又說:「月月,你也不想讓一個無辜的人因為你而落下終身殘疾吧?」

我聽著他的話,心頭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緊:「什麽叫因為我?她的腿又不是我弄傷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顧輕北不耐煩地打斷我,「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我心亂如麻,下意識回應:「我當然相信你,但是這裏是無人區……」

話沒說完,他再次打斷:「那你就在這裏等著,不出兩個小時,一定有人過來接你。」

……

因為他的一句「相信」,我連「不要」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趕下了車。

車輛揚長而去,噴了我一身尾氣。

我看著車子從視線中徹底消失,周圍荒無人煙,只有無邊草原。

一陣強烈的心慌湧了上來,但我強壓了下去。

我是相信顧輕北的,從小到大,他總是把我照顧得很好。

以前我媽去世的時候,我吃不下東西,顧輕北就親手給我做了一碗面,看著我吃。

那時他認真地告訴我:「月月,你不用一夜之間變成大人,我會照顧你慢慢長大。」

那時的我,不過十三歲。

也是那一句話,讓我喜歡上了他。

他也一直踐行著這句諾言,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食言過。

我的心安穩了許多,於是我在路旁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安靜等待。

現在是白天,雖然沒有訊號,但是我可以拿手機拍下一些風光景象。

爸爸想要在西北拍紀錄片的心願,我一定會替他完成。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我的手機響起電量低的提示。

然而,路上卻遲遲沒有車過來。

之前被我強壓下的不安漸漸冒出了頭。

「哪有那麽準時的?可能是在市裏有事耽擱了,別多想。」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但我已經沒法再沈下心來做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的不安和焦躁愈演愈烈。

手機在這裏沒有訊號,我聯系不上任何人。

在這一眼望不到邊界的地方,一時間,甚至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如果顧輕北不來,我該怎麽辦?

我不死心地繼續等,這一等,就等到天黑。

氣溫斷崖般下降,我身上的外套根本無法抵禦這樣的寒冷。

那冷穿透肌膚,蔓上心臟,穿透骨髓。

我只能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蜷縮著抱緊自己,好留下一絲絲溫度。

可卻無濟於事,這裏是無人區,號稱生命禁區的地方。

就算我不像我爸一樣被凍死,也可能被野狼吃了。

我要被這該死的絕望逼瘋了,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顧輕北……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就在這時候。

噠噠噠……

忽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伴隨著一陣鈴鐺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怔了一瞬,擡頭看去。

夜色籠罩的草原上,一個高大的身影騎著一匹白馬,頂著如瀑的月光緩緩而來。

馬背上的男人穿著一身藏袍,左耳的綠色墜子搖晃,白馬前胸晃動撞擊的彩鈴清脆作響。

那一刻,仿佛周圍的草原、夜色都只是他的陪襯。

我看著他緩緩在我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朝我伸出手,聲音低啞像草原上的風——

「上來。」

第5章

月光將他的臉映照得更加棱角分明。

他就是我在飛機上遇到的那個藏族小哥,也是在休息站救了我的人!

可……這是在無人區,他為什麽在這,還這麽的從容?

我掃了一眼馬鞍旁掛著的弓箭,心裏更加警惕害怕,連忙搖頭:「不用了,我朋友馬上就來接我……」

我匆匆轉身往前走,身後馬蹄聲若有若無。

不知道到為什麽,我聽著那搖晃的彩鈴聲,緊張和恐懼反而少了很多。

然而我剛有些放松,就突然聽見一陣嗥叫。

我心頭一顫,扭過頭去,猝然對上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

是野狼!

我心頭狂跳,大腦瘋狂叫囂著逃跑。

可還沒來得及轉身,那頭狼張開了血盆大口,直直朝我撲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鋒利的破空聲響起!

我看著一支五彩長箭擦過我的頭發,直直刺進那頭狼的血盆大口,將它釘在了草地上!

那狼沒來得及哀嚎一聲,就已經斷了氣。

男人馭馬上前來,一手還握著弓。

「這是頭孤狼。」他淡聲開口,「再不離開,可能會遇到狼群。」

他的話音一落,我的身體驟然騰空,被他一把拉上馬背,落入了一個泛著松香的懷抱。

我驚魂未定渾身僵直,只想要快點離開這裏!nmzl

男人似乎覺察到我的想法,將弓掛了回去,一踢馬肚。

白馬嘶鳴一聲,朝前奔去。

我慌張抓住馬鞍,耳畔只有呼嘯的風聲。

漸漸地,我的心落回肚子裏,這才發覺我的後背貼著男人的前胸,這距離已經親密到讓我有些不安。

理智回歸,我繃緊身體,悄悄拿出手機,開啟了錄音。

而後我小心翼翼地搭話:「你叫什麽名字?昨晚在休息站救我的人也是你,對嗎?」

可身後卻一片沈默。

我又繼續說:「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家裏有沒有什麽兄弟姐妹?」

他還是沒說話。

馬兒疾馳帶來的冷風像是刀子一樣刮在我的臉上。

這份沈默,反倒讓我生出了一股傾訴欲:「其實我來這裏,是要去縣派出所接我爸的遺體,可是半路被我的鄰家哥哥丟下……」

提起這件事,我就滿心酸脹,握著馬鞍和手機的指骨都泛白。

這時,身後的男人忽然開口:「達瓦嘉措。」

我猛然楞了瞬:「什麽?」

「我的名字。」他頓了頓,「錄音可以關了,這裏沒有充電的地方。」

我低頭一看,手機電量只剩10%,而訊號格仍是一把叉。

被戳破的我有些赧然地關了錄音,正想說些什麽轉移話題。

一束車燈從身後照來,黑色的悍馬越野急速駛來,趕上馬匹。

顧輕北從車後座探出頭,焦急地看向我:「月月!停下!我來接你了!」

我狠狠松了口氣:「是我的朋友……」

達瓦嘉措立即勒馬,將我放了下去。

車輛也在不遠處停下。

顧輕北大步走過來,一把將我拉過去,警惕地看著達瓦嘉措:「這人是誰?他是不是對你不軌?!」

我眉頭一皺,正要否認。

達瓦嘉措卻深深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藏語,就策馬離開了。

來去自由,神秘如風……

顧輕北這才緊張地打量我:「月月,你沒事吧,還好我及時趕到,要不然你就被他擄走了!」

我心裏竄起怒火,一把甩開他的手:「及時趕到?!」

「你把我扔在這裏一整天,剛剛要不是他救了我,我現在已經被狼咬死了!」

顧輕北神情僵了一瞬,連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盈盈的腿狀況有點嚴重,我陪她去醫院費了點時間。」

「你看,我一得空馬上就來找你了,我沒有把你丟下。」

他輕輕將我擁入懷中,安撫地拍我的背:「別生氣了,月月,我答應你,以後不管什麽事,我都把你放在第一位。」

我本來還在生氣,但這句「把我放在第一位」讓我鼻尖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爸去世了,顧輕北是唯一讓我感覺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顧輕北一見我哭了,又心急又愧疚,帶著我上了車,一直哄我。

我裹著毯子,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草原,廣袤而空蕩。

那個像狼、更像鷹隼的高大身影,已經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有些失落。

我看向同是藏族人的司機,忍不住問:「師傅,達瓦嘉措……這個名字有什麽含義?」

司機帶著濃重的口音說:「達瓦是月亮的意思,嘉措是大海的意思。」

我怔了一瞬,一股奇異的、像是命運牽系的感覺在心頭縈繞。

達瓦嘉措。

佳月。

第6章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忽然跳動起來。

像是被草原上的風吹動了。

我又問起司機,剛剛達瓦嘉措離開時說的那句話:「得末……在藏語裏,是什麽意思?」

司機說:「意思是,再見。」

再見……

我和他還會再見嗎?那下次見面,我一定好好感謝他!

這時,顧輕北突然不悅地說:「月月,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你別想了。」

我皺了皺眉,不想再和他爭執,幹脆合上眼睡覺。

意識昏沈間,有一只手將我攬過去,讓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車窗外已經不是無人區,而是進了縣城。

我心一緊,趕忙去了派出所。

在太平間裏,我見到了我的爸爸。

他安詳地躺在停屍台上,渾身都已經被凍得青紫。

「爸……」我喊他的聲音發抖。

要是往常,他看見我紅了眼眶,一定會過來擁抱我,說:「寶貝怎麽了?想要什麽爸爸都給你掙!」

但現在,他就躺在那裏,寂然不動。

這一刻,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那個總是寵著我,為我遮風擋雨的父親,真的永永遠遠地離開了我。

撕心裂肺的痛楚傳遍全身,我哽咽著,伸手想最後再抱抱他。

但顧輕北卻攔住了我。

他摟進了我的肩膀,不停地拍著我的背安撫我:「以後有我替伯父照顧你,我會永永遠遠都在你的身邊。」

這時,民警將我爸的背包和一封信遞過來:「這是死者遺物,還有一封遺書。」

顧輕北接過背包,我顫著手開啟信。

入眼是我爸筆走龍蛇的字跡:「乖女佳月……」

我眼眶一酸,又掉下淚來。

「對不起,爸爸不能再陪著你了,你和輕北要好好的,爸把你托付給他,在天上也能放心……」

「佳月,爸爸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拍成這部紀錄片……如果可以,爸爸希望你用天葬的形式,讓爸爸永遠留在這片土地上……」

我心痛的將信紙按在心口,含著淚擡起頭問:「天葬……是什麽?」

民警說:「天葬就是將已故之人的遺體餵給禿鷲。」

顧輕北立刻排斥地皺起眉頭:「這也太惡心了吧!伯父怎麽會選這種方式下葬?」

這是我爸的遺願,我聽不得顧輕北這樣說。

我當即皺起眉頭:「這是這裏的信仰和習俗,你不接受也別這樣說。」

顧輕北連忙安撫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樣做太麻煩了,我們哪有門路啊?不如就在這邊火化了把骨灰帶回去算了。」

沒有門路?這話我聽著都心涼。

顧家在京城一手遮天,從小到大,我從沒聽他說過有什麽事辦不成。

只是想不想辦的區別罷了……

我抿了抿唇拒絕顧輕北:「這是我爸的遺願,我要替他完成。」

聽我說完,一旁的民警好心給了我一個地址:「這間寺廟有天葬院,可以進行天葬。」

有了方向,我心裏的焦躁散去了大半。

我當即和顧輕北重新包了一輛車,帶著我爸的遺體出發。

在駕車翻越了一座海拔五千多米的山頭之後,我們頂著氧氣瓶終於到了那間寺廟。

剛邁進寺門,我一擡眼,就見到寺廟後的山坡上,有個穿著藏袍的高大身影在幾名僧人的簇擁下進了一座塔裏。

我看著他的身影,熟悉的感覺絲絲縷縷從心底沁出來。

會是他嗎……

這時負責寺廟講解的小哥出來,帶我們去天葬院:「請跟我往這邊來……」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那座塔,對外開放嗎?」

小哥看了一眼,連忙搖頭:「不對外,那裏只有德高望重的僧人能進。」

我點了點頭。

那大概不是達瓦嘉措。

小哥開啟了天葬院的門,裏面不大,一整面長壁上砌滿了頭骨。

我和顧輕北都有些被震住了。

小哥溫和地說:「這些都是逝者的頭骨,有些家屬會選擇帶走,也可以留下。」

他向我們細細講述了天葬的由來、具體流程和其中蘊含的寓意。

最後:「要在我們這裏做天葬需要排隊,最快一星期。」

顧輕北一聽就急了:「我們沒時間在這裏等一星期,明天就辦行嗎?要多少錢你們開。」

小哥神情僵了一瞬,勉強保持著微笑說:「不行的,其他逝者的家屬也在等待。」

顧輕北不耐煩地皺起眉,問:「還有沒有別的寺廟能做這個?」

小哥說:「現在仍在使用的天葬院和天葬場已經很少了,附近幾百公裏以內是沒有了。」

顧輕北抿了抿唇,強壓著煩躁對我說:「月月,還是聽我的,明天把伯父送去火化,咱們就可以直接返程。」

我從剛才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你到底在急什麽?有什麽不能等的?!」

「我怎麽不急?盈盈一個人在市區等我,她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顧輕北立刻把話頂了回來,責備地看著我。

「我為了你,特意跑過來陪著,把她一個人晾在那邊,你難道心裏能好受嗎?」

我心頭一刺,舌根都有些發苦:「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讓她買機票回京,她又不是小孩子,難道一個人坐不了飛機……」

顧輕北不悅地說:「那你怎麽一個人就不行。nmzl了?還跟我發那麽大脾氣。」

我被這話堵得呼吸一滯,噎了一瞬。

顧輕北似乎也覺得過了,轉身不耐煩地出去打了電話。

他做出了妥協,可我卻覺得心寒。

很快,他萬分無奈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跟愛不愛有什麽關系?她爸媽都死了,我就算娶了她也能給你一個家……」

第7章

我的腦子「嗡」地一聲,懵了。

顧輕北的話還在繼續:「就算我不同意,我爸媽也會逼我娶……盈盈,你別哭啊,我……」

話音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顧輕北眼中閃過一絲無措,低聲對電話那頭說了句:「我等下再打給你。」

他匆匆掛斷電話,朝我走過來:「月月,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我心冷至極地退開一步,還沒開口眼淚就掉了下來,連呼吸都在顫抖。

「顧輕北,我沒有要你負責,更沒有逼你娶我……」

顧輕北趕忙取出手帕給我擦眼淚:「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

我攥緊手指,紅著眼看他:「那你是什麽意思?」

對他的喜歡我已經忍了好多年,可現在我已經不想再忍,只想要一個痛快的結果。

「顧輕北,你喜歡我嗎?這麽多年,我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顧輕北陡然沈默下來。

許久,他才說:「月月,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盈盈那邊情況很不好,我得去看看她。」

成年人,避而不答就是答案。

我仿佛被按進了水裏,根本無法順暢呼吸。

可我卻偏要執著那個答案:「顧輕北,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他皺起眉,終於回答了我:「月月,我一直拿你當妹妹疼,也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這次顧輕北沒有猶豫:「只是朋友。」

莫名的,我雖然心口疼得很,卻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或許這麽多年,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該因為顧輕北的話心生期待,期待一個「竹馬」像男朋友那樣待我……

我深呼吸平復心情,對顧輕北說:「你走吧。」

顧輕北走了。

走的時候還留下一句:「我只是去看看盈盈,等伯父天葬那天我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我顧不上他,忙著將父親的遺體停放在寺廟裏,等待天葬的排期。

我也在這裏借住下來,每日跟著聽藏傳佛教的喇嘛講經。

也會聽他們提起,有個人很厲害,守衛了這一方的和平……

喇嘛看我每天愁眉苦臉,特意開解我:「姑娘為何煩憂?」

我趕忙向喇嘛行禮,說出這些天困擾我的問題:「我對一個人執著了很久,久到我已經忘了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

喇嘛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語:「姑娘,陪伴不是愛,執念和責任也都不是愛。」

我不明白:「那……愛是什麽?」

喇嘛輕笑一聲:「世上萬千美好,但唯有心動,才是愛。」

心動……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這個詞,我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了那個月光下高大又穿著藏袍的身影……

我楞怔好久,直到聽見有人叫我。

「唐小姐,快過來商量您父親的天葬……」

我猛然回過神,趕忙快跑穿過長回廊,想去看父親天葬的排期。

可就在我火急火燎跑過拐角的時候,落在神山上的日光刺進我的眼裏。

視線模糊間,我看見一個身穿黑色藏袍的高大男人逆著光與我擦肩而過……

轉角的那一剎那,熟悉的松香味道緩緩飄來。

我心尖狠狠一震,猛然停下腳步。

幾乎是下意識,我回過身朝著那個身影追去。

可等我跑回去時,長回廊中已經空空蕩蕩。

但我幾乎能夠確認,那就是達瓦嘉措。

難以言喻的失落湧上心頭,我忍不住攥緊了手指。

可還沒等我想清楚這股奇怪的心情是什麽,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我按了按心口,接起電話,就聽見顧輕北氣急敗壞的聲音。

「唐佳月!你想逼我娶你,也不用滿世界告狀吧?!把這些事捅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頓責罵給砸懵了:「你在說什麽?我跟誰告狀了?」

顧輕北質問我:「你敢說訊息不是你放出去的?狗仔不是你找來的?我爸媽現在要收回我在公司的業務,你滿意了?!」

我深吸氣,眉頭緊皺著點開了許久沒用的微博。

一開啟,熱搜上的詞條哐哐往外彈。

#顧家二少與女助理藏區同遊#

#一代名導唐緒峰入藏意外身亡#

#青梅竹馬情緣斷,顧家少奶奶或換人?#nnzl

第8章

我冷著臉點開了最上面一條詞條,進去就看見顧輕北和溫羽盈挽手逛街的視訊。

視訊上的溫羽盈活蹦亂跳,完全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我強壓著怒火解釋:「不是我……」

可剛開口,就被顧輕北就不耐煩地打斷:「行了,這不重要,你現在趕緊在微博上發個澄清公告,把這事兒揭過去。」

劈頭蓋臉說了我一頓,然後說這不重要?

我冷笑了聲,語氣卻不自覺有些悲涼:「顧輕北,我沒幹過的事情,我不認。」

接著,我徑直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就被外面一陣吵鬧聲吵醒了。

不會出事了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趕忙起身大步走出寺廟。

就看見僧人們攔在寺廟外,艱難地阻擋著要擁上前的媒體。

那些媒體個個舉著話筒扛著攝影機,一見到我就蜂擁而上。

「唐佳月小姐,請問您父親唐導演真在寺廟裏準備進行天葬嗎?」

「您父親的這個舉動,是公開支持封建迷信嗎?」

諸如此類的問話交織成一道網朝我籠來。

我心裏發慌,還沒反應過來。

堪布走過來,神情嚴肅地對我說了一大串藏語。

堪布相當於一般寺院中的方丈。

接著,我就看見講解小哥變了臉色,他漠然地對我轉譯:「唐小姐,因為你的原因,寺廟受到嚴重侵擾。」

「你父親的天葬取消了,現在請你立刻離開!」

我等了一個星期,怎麽能就這麽取消!?

我慌忙拉住講解小哥:「不可以……這是我爸的遺願……」

可堪布卻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帶領僧人們轉身進了寺廟。

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樣,想要去追堪布。

媒體卻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狼,死死咬著我不放。1

正當我絕望的時候。

噠噠、噠噠……

熟悉的馬蹄聲伴隨著陣陣鈴響由遠及近。

眾人下意識讓開一條路,聞聲望去——

飾著彩披寶鞍的白馬緩緩踏入人群,馬背上的男人穿著黑衣黑褲,口罩遮擋面容。

可身後萬尺神山卻將他襯得威嚴淩厲,一身氣勢讓人想要俯首稱臣。

那踏踏馬蹄更是每一聲都踩在我的心上。

我看見白馬在我面前停下,男人居高臨下地朝我伸出手:「不能打擾寺廟安寧。」

不同於上次的警惕搖擺,我毫不猶豫握住住了他的手,被他拉上馬背。

達瓦嘉措一踢馬肚,我就像被一飆風裹著,將那俗世所有喧囂煩惱都甩在了身後。

過了一會,我才想起我爸:「可我爸的遺體還在……」

達瓦嘉措冷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交給我。」

短短三個字,卻像是有魔力一般讓我安心。

我不需要問他去哪兒,會怎麽做。

就好像我的心,已經全部信賴於他。

馬蹄飛踏,帶著我們翻越了山頭,來到一處村落。

這裏草原碧綠,遠處群山環繞,還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如同世外仙境。

我一時看呆了。

「達瓦嘉措,這裏是……你的家?」

他淡淡應了聲,說:「嘉措。」

我兀的紅了耳根,那兩個字在喉間百轉千回:「嘉措……」

在我喊出他名字的那刻,我好像看見他彎了唇角。

接下來我們誰也沒說話,氣氛卻十分和諧融洽。

下馬的時候,依舊是達瓦嘉措來扶我。

我卻沒站穩,腳下踉蹌一步,慌張伸手去攀他。

結果……不小心將他腰間的小鈴鐺扯了下來。

達瓦嘉措僵了瞬,接著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我趕忙道歉,將手心的鈴鐺還過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達瓦嘉措淡淡移開目光,薄唇吐出三個字:檸檬㊣刂「不準丟。」

那一瞬,掌心的小鈴鐺仿佛發起燙來,直直暖進我的心裏。

我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趕忙把它掛在脖子上。

村落的藏民們見到達瓦嘉措,都十分恭敬地上前來向他問候。

我更加好奇他的身份。

達瓦嘉措對他們說了許多,看他們連連點頭的模樣,我猜他大概是在吩咐什麽。

等藏民們散去,達瓦嘉措這才看向我:「天葬,今天可以做。」

我聽到這話,眼眶止不住的發熱:「謝謝你,嘉措,你幫了我這麽多回,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可他只是看了看我頸間的鈴鐺,什麽都沒說。

我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辦法,將我爸的遺體秘密轉移到村裏來了。

藍天白雲之下,五彩經幡飄揚。

天葬師點起松柏,搖響骨鈴,很快就引來了大群禿鷲。

所有儀式過後,天藏師一聲令下,盤旋的禿鷲落下圍在我爸的身邊……

我站在人群中看著,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

可偶然一瞥眼,我看見不遠處的達瓦嘉措。

他換了一身莊重的藏袍,握著佛珠的雙手合十、低眉斂目,口中似乎在低聲誦念著經文。

日照金山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為他渡上了一層金光。

肅穆而神聖的感覺頓時撫平了我內心所有的焦躁不安。

此時此刻,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神。

第9章

許久之後,天葬結束,只留下了我爸頭骨。

我請求達瓦嘉措幫忙,讓我把我爸的頭骨也送去寺廟裏……

當晚,熱情的藏民為我辦了一場篝火會,大家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一派歡樂。

可我在人群中卻沒有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

我興致缺缺,不自覺地撫上了脖頸間的那串小鈴鐺。

身旁的年輕姑娘看見,驚訝地「咦」了一聲:「這串鈴鐺,是哪裏來的?」

我一怔:「怎麽了?」

那姑娘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又忽然笑了:「在我們這裏,這可是要送給心上人的信物,很重要的。」

心上人三個字讓我的臉上有些發燒,我還想解釋什麽。

那姑娘卻突然說了一串藏語。

我聽不懂,但從中捕捉到了一個詞,那是司機師傅曾教過我的——「祝福」。

我在這個叫「卓瑪」的姑娘家借宿了一宿。

第二天,就準備啟程回京。

藏民們很熱情地送我出去,可直到我要離開,都沒有在人群中見到那個男人。

我只覺得心口悶悶的,像是有什麽遺落下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我走出一陣,不死心地回頭。

卻看到不遠處山坡頂上,有個騎著白馬的高大身影,靜靜地看著我。1

對視間,時間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我的心像是忽然被什麽狠狠戳中了。

我忍不住舉手朝他大喊:「達瓦嘉措,我還會再回來的——」

……

回京之後。

我剛回到家,顧輕北就找上了門,還是跟著顧家父母一起來的。

剛坐下,顧輕北就迫不及待地說:「月月,那天是我一時上頭,不是真的要跟你發脾氣,我看見你被媒體圍住,真的要心疼死了!」

他神情懊惱:「我沒想到溫羽盈竟然把伯父辦天葬的事透露給媒體,月月,我已經把她趕出公司了,以後我們好好在一起,好嗎?」

「在一起?」我難以置信地反問,甚至忍不住想要罵他。

顧阿姨卻忽然拉起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勸:「月月,你現在無父無母,唐家那麽大的家業,你一個女孩子怎麽撐?」

「咱們兩家知根知底,你和輕北訂婚,叔叔阿姨都會幫你一起看著他,你父親在天上也能安心。」

我攥緊了手,心漸漸沈了下去。

顧阿姨一向疼愛我的,但現在說的這些話,卻像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抿了抿幹澀的唇:「可自從他在藏區拋下我開始,我就已經不喜歡……」

可話還沒說完,顧阿姨就紅了眼眶:「藏區的事情,阿姨替他給你道歉。」

「你就原諒輕北,答應和他訂婚,就當叔叔阿姨求你了,行嗎?」

我像觸電一般,猛地抽出手站起身:「顧阿姨,您這是做什麽?!」

顧父這時緩緩說道:「我們家,就認定你這個兒媳婦了。」

「你嫁過來,我們顧家不會虧待你,你父親的公司也能更上一層樓。」

別墅的落地窗映出我慘白的臉色。

我緩緩開口,反問道:「如果我不答應,我爸爸的公司是不是就要被你們顧氏打壓?」

顧父沈默了片刻,說:「佳月,商場如戰場。」

我徹底明白了。

訂婚只不過是看在我們兩家以往的情面,也是給現在微博上的鬧劇畫上一個休止符。

顧輕北過來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月月,我已經確定了,我愛的人就是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看著他,想知道他在說句話的時候,心裏究竟是在想我還是溫羽盈?

原本我的思緒很亂,但在手指觸摸到脖頸間那串鈴鐺時,心情卻瞬間平復下來。

我冷靜地推開他:「不用說了,我答應就是了。」

我不想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我會答應,只是為了我爸的心血。

我轉身上了樓,獨自坐在我爸的房間裏,手中又握住了那串鈴鐺。

摩挲間,鈴鐺叮鈴作響……

第10章

這時,手機提示音響起,是顧輕北發了一張截圖過來問我。

【這男人是誰?是無人區的那個?】

我點開微信,截圖是達瓦嘉措來寺廟接我的那一幕,光是截圖上的評論就已經數千條。

我看著那個黑衣白馬的身影,在難以言說地悸動中,按下了保存鍵……

半個月後,整個京圈都知道我和顧輕北在一起了。

顧輕北又變得跟以前一樣,甚至更加溫柔體貼。

他問我:「月月,你想在哪家酒店辦訂婚?」

我眼前閃過的並不是那些富麗堂皇的五星六星酒店,而是藍天白雲、高山草原……

我鬼使神差地說:「我想去藏區辦。」

顧輕北神情一變:「為什麽?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那個總是身穿藏袍,給人無限安全感的達瓦嘉措。

但開口卻是:「沒什麽,因為我爸葬在那裏,所以我想讓他也見證。」

顧輕北默了瞬,將我抱緊:「也好,我會向全世界證明,你是最幸福的新娘。」

一個月後,訂婚前期。

我率先抵達藏區,再次去了放著父親頭骨的寺廟。

將訂婚的事情告知父親後,我緩緩圍著寺廟走著,期盼著能見到那個身影……

可我都圍著寺廟走了個遍,也沒能見到他。

失落、頹喪一股腦地湧上來。

我捏著訂婚請柬的指骨都發白。

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想見他,想要邀請他來看看。

但也有可能,我們之間的緣分,在我回京的那一刻就斷了。9

一想到這裏,我的心口就絞痛難忍,喉間都是壓不住的惆悵。

「達瓦嘉措,我回來了,可你在哪……」

但我不知道。

我轉身離開後,一抹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寺廟的長回廊中。

三天後。

京圈最具勢力的顧家二少和影視圈長公主,在藏區草原上舉辦的訂婚儀式正式到來。

所有大小媒體齊齊到場,全網直播這場夢幻浪漫的「世紀訂婚」。

可就在他們準備上台的時候,顧輕北忽然接了個電話。

而後他急匆匆過來,歉疚地對我說。

「月月,我要先離開一會兒,盈盈她想不開,我得趕緊去看看她……」

我的心立刻沈了下去,一點鈍痛之後卻又難以遏制地松了口氣。

「顧輕北,你想清楚了嗎?」

顧輕北只猶豫了一瞬。

「月月,這只是個訂婚,我遲到一會兒也沒事,以後我補償你一個世紀婚禮!」

他嘴上說著遲到一會兒,但我卻知道,今天他只要走了,就一定不會再回來。

可我卻只是攥緊了手,說:「你想好了,今天你走了,我們十幾年的情誼也一筆勾銷。」

顧輕北眼神沈了沈,隨即朝我微笑了下:「你不會舍得離開我的。」

話落,他徑直轉身急匆匆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徹底看不見的那刻,我的心正好燒成一團死灰。

從今往後,我不會對顧輕北和顧家有任何期待。

這時,台上司儀正喊道:「有請新人上台——」

我猶豫了瞬,準備換了這身礙事的婚紗。

新郎都不在了,我為什麽還要上去承受別人的嘲諷和憐憫?

「月月,你還楞著做什麽,快上台啊!」顧母卻過來一把拽住我的手,將我推到鏡頭前。

我甚至來不及解釋一句,就被那些黑洞洞的鏡頭對準了。

司儀微笑著問:「怎麽只有新娘,沒有新郎?」

這話落在我的耳裏,就像是針紮一樣諷刺。

我低下頭,握住戴在脖頸處的鈴鐺,想要從檸檬㊣刂這叮當的響聲中汲取勇氣和能量。

一想到達瓦嘉措,我生出一股莫名地勇氣,拿過司儀手中的話筒。

「這場婚禮,我決定……」取消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一飆風忽然吹來。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和我胸腔鈴鐺一樣的震動聲響。

一下一下,震得我的心也跟著晃蕩起來。

我難以遏制心裏的期盼,擡頭看去。

婚禮外場,好多藏民整齊劃一的分成兩排,雙手合手朝我們走來。

而他們的中間,一匹胸前晃動著鈴鐺的白馬,正馱著一個身深藍藏袍的男人,緩踏前行。

此時的我,早就顧不上那亂成一團的訂婚現場。

因為這一瞬。

世界萬物,我已經只能看得見他如湖泊般澄澈的雙眼——

第11章

我一直蓄在眼眶的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第三次,這是他第三次出現來救我。

心底裏一直壓抑的情感在此時得到了釋放,更隱秘的歡喜和被拯救的悸動讓我心跳越來越劇烈。

我提著長裙奔上前,握住了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

他一用力,輕而易舉將我拉了起來。

我穿著緊身的長裙,只能側坐在他的懷中,聽著男人有力的心跳,我下意識圈住了他勁瘦的腰。

我清晰地感受到,我抱上去時,男人僵了一瞬。

他淡聲開口:「把手放下去。」

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來,剛才的那種難堪又一次襲上心頭。

他是不是不喜歡別人這樣做?我在他眼裏……會不會是個很輕浮的人?

我連忙收回手,小聲說:「對不起,達瓦……」

男人有力的小臂攬住我的腰,將我圈在懷裏,緊緊貼著他的背。

「那種姿勢你會不舒服。」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沒什麽情緒,「還有,叫我嘉措。」

在我還沒緩過神的時候,他單手牽著韁繩一踢馬肚,白馬就帶著我們朝遙遠的地平線奔去,將那些不屬於這裏的繁雜喧囂都甩到身後。6

那些鏡頭和閃光燈都追不上我們。

耳畔一時只剩下呼呼風聲,裙擺被吹得獵獵翩躚。

我迎著日光,甚至有一種「就這樣到天荒地老也不錯」的想法。

握在手裏的鈴鐺隨著顛簸清零作響,和馬身上的鈴鐺相互應和。

我看著這鈴鐺,想起卓瑪曾跟我說過,這是當地人送給心愛的姑娘的信物,雖然是她不小心拽下來的,但是嘉措並沒有要回去……

又想到剛才那一幕,我聽到有人說:「這是藏族娶親時才有的陣仗。」

臉上不由發起燒來。

側坐總是有點不方便,但這種姿勢,我可以扭過頭看向他的臉:「達……嘉措,你為什麽會帶著這麽多東西過來找我?」

我這個視角看過去,能看見男人高聳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頜線,松香更加濃郁地縈繞在鼻間,耳墜在陽光下晃花了我的眼。

他垂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薄唇抿得更緊,一言不發。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他的耳朵有些泛紅。

但他膚色深,我也不能確定。

我想了想,又晃晃手中的小鈴鐺,說:「還有這個鈴鐺,上次有個姑娘告訴我,說這鈴鐺在你們這裏有特殊的意義,是送給……」

我話沒說完,遠遠有個年輕小夥子騎著馬迎面過來,隔著老遠就揚聲大喊:「達瓦!」

小夥子驅馬迎上前來,笑嘻嘻地看向我,雙手合十道了聲:「紮西德勒!」

我也學著他的模樣,生澀地朝他雙手合十:「紮西德勒。」

他打完招呼,就跟嘉措飛快地用藏語說著些什麽。

兩匹馬並駕齊驅,速度也慢了下來,身後的那些藏民也漸漸跟近了。

我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麽,只是看那個小夥子時不時朝我看,總感覺他們在說的事與我有關。

我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看來應該要學學藏語了,不然以後和嘉措交流……

反應過來之後,我立刻被自己這個想法驚住了。

怎麽會就開始想到以後了?

我的臉上都開始發起燒來……

那小夥子說完了,忽然對我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用不甚標準的普通話說:「我叫……次仁才旦,叫我次仁……就行。」

「我叫……」我忽然想起,我甚至都沒有機會告訴嘉措我的名字。

於是轉頭看向他,認真地說:「我叫佳月,唐佳月。」

第12章

環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

嘉措「嗯」了一聲,低聲說:「坐好。」

話落,白馬驟然加速,嘉措身體前傾,和我貼得更緊。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馬在村落外的湖邊停下了。

嘉措接我下了馬,馬兒便去到湖邊低頭飲水。

湖泊映著藍天白雲,還有遠處的高山,白馬低頭飲水的模樣就好像是在親吻天空。

我覺得這一幕實在太美,忍不住想要拍下來。

這才想起我走得匆忙,身上除了嘉措交代過「不準丟」的小鈴鐺,其余什麽都沒帶。

想起在那邊發生的事情,我心情又開始煩悶。

索性將這些事情都拋到腦後,留給明天再煩惱。

我走上前,輕輕撫摸著白馬,轉頭問嘉措:「它有名字嗎?」

嘉措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我,說:「它叫梅朵。」

「梅朵……它是母的?」我問。

梅朵喝完了水,擡起頭嘶鳴一聲,而後面向我垂下頭,仿佛在邀請我摸摸它的頭。

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觀察這匹白馬。6

它連睫毛都是白色的,半垂著眸子溫順的模樣充滿了神性。

萬物有靈。

我心裏一陣觸動,關於我爸想拍的紀錄片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回到村子裏,我再次遇見了那個可愛的姑娘卓瑪。

她高興地跑過來拉住我的手,滿眼羨慕:「你今天真漂亮!」

我想我的妝恐怕都已經哭花了,我不好意思地說:「你也很漂亮!」

她興奮地拉著我的手,說:「我最近學了很多普通話,我們晚上可以聊很多……」

她忽然朝我身後看了一眼,話音猛地一轉,說:「但是我們只有吃飯的時候可以聊,我快要嫁人了,家裏騰不出地方,你還是去達瓦家住好了……」

我楞了瞬,總覺得她的態度有些奇怪。

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去,就見嘉措牽著馬朝我走過來。

經過的藏民都很恭敬地和他打招呼,而他僅是淡淡頷首。

我低聲問:「他是什麽身份?感覺你們都很尊敬他。」

卓瑪搖搖頭,諱莫如深地說:「你自己問他。」

話落,她雙手合十朝走近來的嘉措打了個招呼,便匆匆離開了。

「跟上來。」嘉措對我說。

我踩著細高跟,跟著嘉措走在村裏的石板路上。

我看著面前男人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去想,他究竟有多高?

看起來有一米九了,不穿鞋……應該也有186或者187?

我身高不算矮了,穿上高跟鞋一米七五左右,檸檬㊣刂都還是矮他大半個頭……

正想著,腳下一個沒註意,鞋跟猛地卡進了石磚縫裏,狠狠崴了一下。

「啊!」我驚叫了一聲,朝前倒去。

嘉措回過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

他的視線掃過我的腳踝和那只卡在縫裏的高跟鞋,而後他皺了皺眉。

我疼得齜牙咧嘴,察覺到他的目光,心裏又懊惱又尷尬。

我這副樣子一定很蠢……

「抱歉,我……我沒註意……」我低聲說。

嘉措什麽都沒說,只是彎下腰去將高跟鞋撿起,而後將我打橫抱起,大步向前走去。

我倚靠在他的懷中,註意到周圍人或驚奇或曖昧的目光,感覺自己都快燒起來了。

尤其是……我只穿著一只鞋,另一只在嘉措繞過我膝彎的那只手上掛著。

怎麽看都很曖昧。

第13章

我緊緊攥著他的衣襟,努力不讓自己光著的那只腳扣緊腳趾,免得讓別人看出來我的尷尬。

越過他的肩頭,我看見梅朵乖乖地跟在他身後,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委屈。

我不好意思地說:「嘉措,你要是覺得累的話,可以把我放下……」

嘉措目視著前方,眼中一派正經,手上卻掂了掂,嚇得我又輕叫了一聲,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我還沒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嘉措就垂下眸,輕聲說:「不重。」

我哽了一下。

所以他為了確認我究竟重不重,特意掂了兩下認真感受?

他到底懂不懂剛剛這個舉動有多麽……

我閉了閉眼,甩開心裏那些雜念。

不停地告訴自己:人家是高嶺之花,是神明下凡,不食人間煙火,不要用那些庸俗骯臟的想法玷汙人家……

這時候的我還不知道我這種想法有多天真。

以至於後來我回想起來的時候,都忍不住腳趾抓地。

他將我一路帶到了一處大院子。

我看著這面前富麗堂皇的房子,忍不住瞪大了眼。

「這、這是你家?!」

「嗯。」嘉措沒有多說,抱著我穿過陽光房,朝屋裏走去。6

上次我去卓瑪家住的時候,就聽說她家是村裏比較富有的了。

可來到嘉措家中,我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富貴。

我看著停在院子裏的奔馳烏尼莫克,陷入了沈默。

放著幾百萬的車不開,卻整日騎著小白馬在草原上馳騁……

我能理解,但還是覺得震驚。

屋子裏更是金碧輝煌。

現代和傳統完美結合,精致華麗的繡花雕飾隨處可見,隨便一個擺件掛飾都透露著不凡的氣息。

饒是我從小到大跟在顧輕北身邊見慣了上流社會的豪奢,在這樣透著藏族風情的房子裏,我還是被迷花了眼。

嘉措將我放在沙發上,丟下一句「坐好」就起身走了。

他這樣說了,我就老老實實坐著,好奇地張望著這房子的每一處。

沒多久,嘉措就拿著冰袋過來,在我身旁坐下。

在那只溫熱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腳的一瞬,我下意識地掙了一下。

「別亂動。」嘉措沈聲說。

我渾身都發熱,尤其是被握住的那只腳。

這陣羞赧過去,疼痛才後知後覺地出現。

我不敢再動,看著他將我的腳擱在他腿上,將冰袋敷在我的腳踝上。

「嘶……」冰冷的刺激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又想把腳抽出來。

他卻已經有了預判,先一步握住了我的小腿。

我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覆在我小腿上的畫面,又一次紅了臉。

這樣的膚色差實在是……

我一時忘了疼痛。

「抱歉。」嘉措橣橗㊉㋕垂著眸,忽然說。

我怔了瞬,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跟我道歉。

嘉措擡眸看了我一眼,匆匆移開目光,說:「下次,一定先註意你。」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為我崴腳的事感到內疚。

我心頭一陣暖流湧動,連忙說:「這又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今天不該穿這雙鞋……」

說著,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只見院子裏,小白馬目光幽怨地看著我,見我看向它,立刻腿一彎,耍賴般地倒在地上。

我:……

第14章

「呵。」嘉措輕笑了聲。

我撇了撇嘴,看向他:「它碰瓷兒。」

說完,我自己都驚了一下。

我怎麽變成夾子音了?

但看嘉措面色如常,大概是聽不出我這句話裏的撒嬌意味,也聽不出我的聲音變化。

我松了口氣,又莫名覺得有些一絲絲失落……

嘉措說:「它喜歡你。」

他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總是像風。

這句話又一次讓我心裏起了漣漪。

那句「那你呢」已經到了嘴邊,我又生生止住。

這時,次仁才旦大步邁進院子,高聲喊:「達瓦!」

他的聲音就很高亢,總是讓人覺得熱情似火。

有外人來,我連忙收回腳。

嘉措手一頓,將冰袋交給我:「你自己敷,過十分鐘再拿下來。」

次仁才旦進了屋子,先是朝我笑了笑:「這位漢族姑娘也在啊。」

嘉措站了起來,擋住了他的視線,聲音淡淡:「有什麽事?」

他轉向嘉措,對他說:「達瓦,借你爺爺的車開一下,我要去接個人。」3

這是第四次,我聽見別人叫他「達瓦」。

那麽為什麽,他卻不願意我這樣叫他呢……

我下意識看向嘉措,只見男人丟了個奔馳車鑰匙過去。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次仁才旦用藏語跟他聊了幾句,而後開著那輛烏尼莫克離開。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輛SUV……是你爺爺的?!」

嘉措說:「是。」

我還以為他家只有他一個人,當即四下張望了一圈,局促地問:「那……那他老人家現在在哪……」

他眼中帶了幾分笑意,說:「上山挖蟲草去了,住在他的老朋友家。」

我松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

話音未落,我的肚子忽然傳出一陣咕咕的聲音。

我渾身一僵,狠狠閉了閉眼,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攥緊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自己這麽丟人……

我恨。

嘉措看了一眼墻上的鐘,時間指向下午四點半。

他轉身離開了幾分鐘,而後端了一碟酥酪糕和一碗甜茶過來。

「墊墊肚子,晚上去村長家吃飯。」嘉措說。

沒想到他看著人高馬大,倒是挺貼心。

我頓時高興了,立刻將冰袋放到一旁,坐正了身子。

剛要去拿酥酪糕,我忽然想起來還沒洗手,擡頭看向他:「我……我要洗手。」

嘉措掃了眼我的手,從櫃子裏找出一次性手套遞給我:「用這個。」

我挑了挑眉,接過手套戴上,這才拿起一塊酥酪糕放進嘴裏。

酥酪糕口感酥軟,奶香味濃,入口香甜。

甜茶味道很像奶茶,奶味濃郁,和紅茶的味道很好地中和在一起。

我就著這碗甜茶吃了兩塊酥酪糕,成功把自己齁著了。

短時間內不想聞到奶味兒,我摘下手套,默默將碗推開了些。

然後我們大眼瞪小眼地沈默了兩分鐘後,我不好意思地開口問:「你家有沒有……筆記本或者平板電腦?能上網的就行。」

我一方面是覺得跟他這樣有些尷尬,畢竟他話少,我也沒法一個人尬聊,不如上上網轉移一下註意力。

另一方面,我想看看網上的風向,不知道我又被那些行銷號寫成什麽樣了。

嘉措默了瞬,竟然將自己的手機解了鎖遞給我。

我看著那明顯是隨手一拍卻依然美得像精修過的雪山草原桌布圖。

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

第15章

「怎麽?」大概我的猶豫太過明顯,嘉措微微皺了皺眉。

「沒什麽!」我連忙雙手接過,什麽都不敢多看,徑直點開瀏覽器,很輕易就在熱搜榜上看見了我的名字。

【他逃她追!唐佳月用亡父逼婚,顧輕北以逃婚抗議!】

【新郎新娘接力跑路!京城名門浪漫訂婚難堪散場!】

【唐佳月苦追顧家二少多年,竟跟神秘藏男訂婚現場上演私奔大戲!】

【唐佳月疑似腳踏兩條船!顧輕北逃婚背後應有隱情!】

我呼吸一窒,心口堵得厲害。

這些行銷號寫的標題也太顛倒黑白了!

明明是顧輕北先丟下她離開,為什麽卻變成了她的錯?

她腳踏兩條船、她對感情不忠、連顧輕北臨時逃婚都成了她逼迫的了!

這樣的言論太過離譜,我不禁懷疑這是顧家買通的。

底下那些網友的評論更加過分。

明明是顧輕北先丟下她離開,為什麽卻變成了她的錯?6

她腳踏兩條船、她對感情不忠、連顧輕北臨時逃婚都成了她逼迫的了!

這樣的言論太過離譜,我不禁懷疑這是顧家買通的。

底下那些網友的評論更加過分。

「唐佳月這些年一直吊著顧二少,營造什麽門當戶對青梅竹馬的人設,根本就是為了借顧家給她自己造勢吧!」

「一看唐佳月這個長相就克夫,看著就精明,不好生養!誰娶了她,真是倒八輩子黴!我看她爸就是被她克死的!」

「我們顧粉可不認這個嫂子!她貼著顧輕北吸血不是一天兩天了,也就是阿北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看不出她有多綠茶,被她耍得團團轉!」

「支持顧家封殺唐佳月!抵制她拍的那些爛片!」

我看著這些惡意揣測和辱罵的評論,氣得手都在抖,身體一陣陣發涼,太陽穴也嗡嗡發麻。

偶爾也有為我說話的評論。

「不是你們到底在罵什麽……明明是這男的先跑的,她一個女生站在台上那麽久夠難堪了,別太愛男好麽??」

只是這樣的聲音很快就被網友的攻訐淹沒,為我說話的都會被打成是我雇的水軍。

直到我看到這樣一條評論。

「只有我好奇那個藏族小哥長什麽樣嗎?好像跟那天在寺廟外面來帶她走的那個口罩帥哥是同一個人?」

下面的人回復:「是啊,真的很奇怪,現場那麽多媒體,居然只拍到他離開的身形?忽然有點好奇這人的背景……」

我正要往下滑,手機忽然被抽走了。

嘉措關了手機螢幕,說道:「不必看這些,影響心情。」

我本想問他關於那條網友的評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我自己都還沒來得及看現場視訊,只能將疑問暫時咽回去。

我抿了抿唇,說:「我只是想知道網上的風向,畢竟做我們這行的……」

觸及嘉措的眼神,我才想起我根本沒認真介紹過自己。

我頓了頓,繼續說:「我爸是導演唐緒峰,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在網上看到他的新聞,或許你會看過他導演的作品……」

「我也跟父親一樣,現在是一名導演,不過我還沒有我爸那麽厲害,只拍過幾部小成本的文藝電影……」

說起電影的事,我就有很多話可以說,嘉措一直靜靜聽著,也不插嘴,也不表態。

我說得正興起,忽然觸及他沈靜的目光,話音一頓,悻悻地閉了嘴。

「我……是不是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