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發現跟老公互換了身體，而今天剛好是我的生產之日。
老公挺著四胞胎的大肚子滿臉驚慌。
我卻笑著吃下婆婆遞到嘴邊的4J車厘子。
我走過去撫了撫他那快要撐破的肚皮，說出他常對我說的那句話：
「沒關系，老婆，如果還是女兒，我們繼續生。」
他羊水破了，被陣痛折磨地說不出話。
01
我生了三個女兒，要楠，盼楠，兆楠，個個水靈可人。
可一個都沒能留在身邊。
那天我到醫院的時候，大女兒要楠的身上已經蓋上白布了。
死因是過敏。
我顫抖著掀開布料，女兒清秀的小臉浮腫的不像話。
一瞬間，怒氣和悲傷纏結著在我身體裏橫沖直撞。
我不顧一切撲向站在一旁的婆婆，卻被身後的男人攔腰抱住。
「你明明知道她花生過敏！為什麽要餵她吃？！」
我掙紮著嘶吼。
婆婆一副無辜的樣子：
「我以為她就是挑食，哪有人不吃花生的！」
要楠因為過敏從不吃花生，這次婆婆趁我不在家，竟然把花生磨碎了加在女兒的飯菜裏。
老公鉗著我，也為婆婆說話，
「小荷，媽也是想給要楠補充營養，不是故意的！」
「就是！吃點花生就不行了，我看這丫頭就是矯情！」
他們倆一唱一和，每一句話都撥動著我緊繃的神經。
「你們這是謀殺！你們都是殺人犯…你們都會遭報應的！」
我癱坐在地上，崩潰哭喊，但無濟於事。
女兒的葬禮上，婆婆收了不少禮金，說是要給她大孫子留著買好吃的。
說完還看了我一眼，像在挑釁。
我沒有給出她所期待的回應，只是面無表情地做著手上的事。
老公走過來扶著我的肩膀，我不願意被他碰到，轉身走開。
他總是這樣，毫不猶豫地做著傷害我的事，事後還一副心疼我的樣子。
他像一頭怪物，卻又時不時與大學時那個單純真誠的男生身影重合，讓我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直至此刻，我內心還有著一絲猶豫。
但很快，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
剛處理完要楠的後事，我的兩個小女兒也沒了蹤影。
婆婆和老公搶走了我的手機，把我鎖在房間裏。
我徹底發了瘋，抓到什麽砸什麽，把房間弄得無處下腳。
婆婆在門外拔高聲音：
「陸小荷，你再敢砸我家的東西試試！」
我拿起一個擺件沖門口砸去，把婆婆的聲音砸得聽不見。
「小荷，媽說了，只要你能生個男孩，就把盼楠和兆楠接回來！小荷，別傷到自己！」
老公在外面喊我的名字。
我覺得惡心透頂。
我看著床頭我和孩子們的照片，眼淚止不住的流。
「啪！」
我接連扇了自己十幾個耳光，直到那幾分猶豫灰飛煙滅。
坐在梳妝鏡前，我的臉頰和眼眶通紅。
我要保護好我的孩子們。
就像當初我的媽媽保護我那樣。
夜深了，我越過滿屋的雜亂，從床底拿出一個鐵盒子。
02
婆婆最近多了個新習慣：喝黑芝麻糊。
因為她跳廣場舞認識了個老頭，她芳心暗許，卻被嫌歲數太大。
她固執地認為是白頭發顯老，於是每天都要喝一杯黑芝麻。
看看時間，婆婆快要跳完舞回來了。
我扶著腰走到廚房為她沖泡黑芝麻糊。
西瓜一樣大的肚子有些擋住了我的視線。
是的，我又懷孕了，四胞胎。
「小荷，我來幫你吧！」
老公在客廳喊道。
「不用，我已經弄好了！」
我用勺子舀了三大勺粉末，加上滾燙的熱水沖開。
灰黑色的細小顆粒在水中盤旋飛舞，浮浮沈沈。
「哢噠」
開門的聲音傳來，是婆婆回來了。
我把燙手的杯子遞過去，她接過卻不太滿意。
「小荷，你臨產期到了，就別再幹活了，小心點別傷到我孫子！」
說完她又覺得不吉利，
「唉呸呸呸！我大孫子肯定平平安安的！」
我點點頭，催促她快喝。
誰知婆婆轉手把杯子塞到了老公手裏，
「媽今天嗓子不舒服，你喝了吧，對身體好。」
我一驚，剛想擡手阻攔，老公卻已經仰頭喝了下去。
他的喉結來回捲動了幾下，杯子很快見底。
喝完他很自覺的去廚房把杯子刷幹凈，還給我切了水果。
但婆婆不願意給我吃，把果盤裏的車厘子全都餵給了老公。
他邊看手機邊盡數吃下，然後把剩下的推給了我。
「小荷，多吃點水果。」
我夾了幾塊蘋果，問道，
「徐寒，如果這次還是女兒…」
「沒關系，老婆，如果還是女兒，我們繼續生。」
我擡頭看他的眼睛，巨大的憤怒和無力感裹挾著我。
他的眼神並沒有威脅，而是充滿著體諒和安慰，仿佛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說了句很貼心的話。
我不該抱有一絲希望的。
03
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著大包小裹住進了醫院。
同產房的產婦羨慕地看著我的肚子，
「一次懷四個寶寶，真的是好福氣！」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我已經幾個月沒有睡過一個整覺了。
但我今天必須睡著。
婆婆陪在床邊，又緊張又興奮，大概是覺得四個裏面一定有個孫子吧。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在快要天亮的時候合上了眼皮。
簡短的幾個小時睡眠中，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媽媽渾身傷痕，小臂上還插著啤酒瓶的玻璃碎片，鮮血匯成一股流下。
她塞給我一個鐵盒子，雙手推著我往前走。
地上的玻璃紮進我的腳底，但我沒停，用力向前跑著。
媽媽在身後喊著什麽，但我的耳朵裏只有風聲。
前方有一扇門，是唯一的出路。
媽媽的聲音逐漸聽不到了，我連滾帶爬地撲向那扇門。
門開了。
光明亮又刺眼。
是醫院待產室。
「兒子，別睡了，吃午飯了。」
婆婆的聲音傳來，但腰腹的酸痛和水腫的不適感並沒有出現。
睜開眼，發現大著肚子的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我和老公互換了身體。
我起身走了幾步，身上久違的輕松讓我不太適應。
「幹什麽呢，趕緊來吃飯。你那個老婆睡得跟豬一樣，這都中午了還不醒！」
婆婆在小桌上擺了碗筷，只有兩份。
我坐下才發現，平時飯桌上離我很遠的肉菜變得擡筷子就能夾到。
午飯快吃完時，徐寒才慢慢轉醒。
他臉上的慌亂肉眼可見，摸摸胳膊摸摸腿，卻被碩大的孕肚拘束住了身體。
婆婆罵道，「折騰什麽，老實點！」
同時一顆色澤飽滿的車厘子遞到了我的嘴邊。
我吃下，笑著撫了撫他那快要撐破的肚皮，說出他對我說的那句話：
「沒關系，老婆，如果還是女兒，我們繼續生。」
他還未來得及說話，身下就流出了一灘液體。
羊水破了。
昨晚冰涼的水果造成了早產。
宮縮接連到來，一陣一陣的疼痛讓他根本說不出話。
四胞胎加上早產的情況不樂觀，醫生和護士立刻把他推進了產房。
我和婆婆等在產房外面。
我聽見近乎撕裂的叫喊聲隔著幾道門傳來，甚至已經分辨不出是我自己的聲音了。
而婆婆拉著我的手，一臉期待，好像我喊的越痛苦，她就越興奮。
「兒子，這麽多年，媽終於能抱上孫子了！」
耳邊的聲音讓我無法冷靜。
「媽，抱上孫子就這麽重要嗎？」
婆婆楞住了一瞬。
「那當然了！這可是媽這輩子的夢想！」
荒謬至極。
「…兒子，你今天怎麽了？」
我搖搖頭，閉上眼睛，
「沒什麽，有點累。」
換完身體後，進入睡眠變得十分容易，我居然就這麽伴著哭喊聲睡著了。
醫生焦急的過來詢問，
「保大還是保小？」
我眼都不眨一下：
「大的小的都不要。」
直到婆婆把我拍醒時，我才知道是在做夢。
「出來了，出來了！」
醫生走出來，笑道，「恭喜，母子平安。」
產婦，不，產夫被推出來時頭發濕透，嘴唇泛白。
從早上到現在，他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體力早已耗盡。
我在想，從前面對著如此憔悴和疲憊的臉，徐寒就沒有一絲心疼或者可憐嗎？
他沒有醒，我默默擦去他臉上的淚水。
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
四個護士抱著寶寶像上菜一樣從我們面前走過。
婆婆跟著，張望著，笑得快開出花來。
04
徐寒醒的時候，只有我陪在病床旁。
身上的疼痛讓他還沒睜眼先皺起了眉。
我淡淡開口。
「兩男兩女，如你們所願。」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在搞什麽名堂？」
我給他擦了擦汗，沒回答他的問題。
「我女兒呢？你說過的，生了男孩就把女兒還給我。」
他閉口不言。
「哎呀，我的大孫子太俊了！可真招人疼啊！」
婆婆喜笑顏開地推門進來。
徐寒的手機我已經翻看過，並沒有關於女兒的內容。
如果他不說，那我就只能從婆婆這裏下手了。
我拉了拉她的胳膊，悄聲說道，
「媽，咱們是不是該把盼楠她們接回來了？」
「急什麽？我孫子這邊還忙不過來呢，誰管她們？」
「我都答應陸小荷生完孩子就接她們回來了，接回來，讓她照顧。」
婆婆撇撇嘴，
「等她坐完月子再說吧！」
說完便徑自回房看寶寶去了。
可是他們到底把我女兒藏在哪裏了呢？
算了，慢慢打探也可以，還有時間。
晚上，徐寒受不住生產過後的疲憊，就算疼痛也睡著了。
我拿起小桌上的杯子遞給婆婆，
「媽，你的黑芝麻糊，快趁熱喝了。」
婆婆卻推了一把，
「你喝吧，兒子。」
我直覺有些不對勁，但面上仍然鎮定，
「我不愛喝這個，你快喝了吧。」
老太太的眼睛映著從窗外溢進的微寒月光，直勾勾盯著我。
婆婆慢慢接過杯子，沈默片刻後道，
「你不是我兒子，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