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楊茜 通訊員 孫美燕
習慣了北方冬天的幹冷，杭州的冬日暖陽對雁子（化名）一家來說頗新鮮。
他們從沒想過，當初穿著短袖一頭熱汗地來到了杭州，返回老家哈爾濱時將套上羽絨服，幸福的是，懷裏還多了一個乖巧的娃。
孩子出生體重2250g，取名「北杭」，寓意著從北京到杭州的孕育之路，艱辛又珍貴。
「這趟來杭州，是我迄今為止做過最正確的決定。」雁子說。
一切，緣於四個多月前那個「唐突」的電話……
曾剖宮取胎創傷大
「情景再現」四處求醫
結婚時，雁子才24歲。
婚後一直想要一個寶寶，夫妻倆積極備孕，可是頭兩胎都流產了。沒找到癥結，雁子有些灰心，丈夫小軍（化名）很貼心，「我們還年輕，還有機會。」
一直到2022年，雁子再次懷孕。當大家都陷入欣喜和期待中時，胎兒在26周時，雁子腹痛去了醫院，被檢查出穿透性胎盤破裂，腹腔內大量出血，不要說胎兒了，連雁子的生命都危在旦夕。為了保證雁子的絕對安全，只能忍痛選擇剖宮取胎。
這一次，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對雁子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我以為這輩子我不會再有寶寶了。」
沒想到今年，雁子又一次迎來的新生命。有了前車之鑒，夫妻倆格外小心，才懷孕3個月，就特意跑了一趟北京，找大醫院做檢查，可是「情景再現」了，子宮宮角出現了破裂的跡象。
他們詢問了多家醫院，都建議他們選擇放棄腹中胎兒，「保大」。
如今互聯網這麽發達，他們上網尋醫，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在一個社交平台上註意到了浙大婦院產科副主任醫師馮燕的資訊。「也算是‘陰差陽錯’吧，我並不知道她擅長於我這類疾病，當時我們也是病急亂投醫，就想有一根‘救命稻草’，沒想到真的抓住了。」但是據馮燕醫生的後來的解釋，之所以雁子夫妻能在網上搜到馮燕醫生的資訊，也是緣於之前做的幾例子宮修補術帶來的影響。
雁子撥通了馮燕的私人電話，「說實話，很緊張，因為這其實是個蠻唐突的行為。可是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溫柔，簡單了解了我的情況後，便讓我加了她的私人微信，第一時間透過內部途徑調取了我北京的超聲檢查影像。當天晚上，馮燕和我們夫妻倆通了一個長長的電話，告訴我們像這種孕期子宮不全破裂的修補手術，馮燕和王正平主任一起已經做了6例了，浙大婦院也是全世界做類似手術最多的醫療機構。在給了我們希望的同時，也告訴了我們難度：我們將可能是最危險最復雜的一例！如同烏雲籠罩的天空突然射下一道陽光，當時我就覺得看到了希望，馬上定了第二天哈爾濱飛杭州的機票。」
勇闖禁區中的「無人區」
突發意外手術暫停了3分鐘
冒著旅途上身體隨時出現狀況的風險，雁子和小軍落地杭州，馮燕第一時間給雁子安排住院，B超和磁共振均提示穿透性胎盤植入！一部份胎盤已經鼓出在子宮外！。
雁子的情況在婦產科領域很罕見。因為最初兩次的妊娠遺失，使得內膜條件變差，因此胚胎只能選擇宮角的地方著床，這就導致了第一次的宮角處穿透性胎盤破裂。但這次妊娠胚胎又著床在前次破裂修補部位；上一次的「意外」發生在26周，這次才3個月就已經有端倪，可謂「雪上加霜」。這就意味著，隨著妊娠的繼續，疤痕隨時可能再次裂開，疤痕處的胎盤會洶湧出血，導致孕婦腹腔大量出血，胎兒夭折。
第二天，全院十多名醫生參與了多學科討論。縫補妊娠的子宮已經是產科手術中的「禁區」，而要在胎盤附著部位的子宮破裂處進行「縫補」，更是「禁區」中的「無人區」。
由於實際操作並沒有案例可循，所以對於手術成功的機率，馮燕說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同事們都勸她，「該放棄時就要放棄」，因為本身手術風險極高，即使這次「縫補」成功，「定時炸彈」仍隨時有爆炸的危險。然而，已經有多次團隊合作的「修補團隊」又給了她成功的信心和底氣。
在多學科討論會現場，馮燕沒有表態，但她不知道，一邊專家們在緊張地討論，一邊一墻之隔的雁子開始出現腹痛。回病房後，她坐在雁子床邊，和夫妻倆長談了三個多小時。最後，雁子夫妻選擇無條件地信任，給了馮燕團隊「孤勇者」的果敢；馮燕則選擇為雁子「拼一次命」。各部門到位，安排第二天手術！
馮燕手術中 醫院供圖
最多一天能做五六台手術的馮燕，連續兩天全身心地準備著這一台手術。
進腹之後，馮燕被嚇出一身冷汗，子宮被胎盤穿透後「破了一個洞」並且已經在出血！雁子的疼痛其實是因為破裂！更糟糕的是，因為沒有子宮肌層，破口下面就是胎盤，縫合張力高，「洞」越補越大，出血越來越洶湧。這個時候，手術室裏的同事都建議，放棄胎兒吧。
「別吵，讓我想一下！」馮燕一聲令下，一只手穩穩按住子宮出血部位，手術室內只聽得見麻醉機發出的規律的孕婦心跳聲和機械通氣聲。
那一刻時間似乎停止了三分鐘，馮燕靠按住子宮的手去感受子宮上可能存在的可縫合的肌層，做了幾個深呼吸後說，「愛麗絲，對，再來一把，三個零的線，繼續縫！」
神奇的是，重新開始縫的時候，血止住了。接下來的操作，都很順利。
縫補完成，她還用生物補片「兜了一層網」。盡管手術成功，但是術後三天很關鍵，馮燕團隊都不敢掉以輕心，每天都會觀察雁子的動態，即使再忙都會去看看她。
雁子和寶寶都很爭氣。
132天後，雁子迎來了一個健康的男嬰，就在結婚紀念日這一天。
因為早產，小北杭還需要在新生兒科繼續觀察。雁子和小軍就在醫院附近租了房。「終於圓滿了。」雁子每天都透過視訊看看兒子，心滿意足。
驅車兩天二胎媽媽從四川而來
多學科合作築起「生命防線」
面對危重病人時，浙大婦院堅持的是「不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性」。
很多患者不遠萬裏來到醫院，和雁子一樣，圖個「團圓」。
35歲的四川人葉女士，就是丈夫驅車2天將其送到了醫院。因為懷二胎時，葉女士在產檢中發現了子宮破裂。後來，葉女士找到了浙大婦院王正平主任。
王正平在門診中 醫院供圖
產科聯合麻醉科、手術室、超聲科、放射科進行了多學科討論，一同為葉女士保駕護航。
「因子宮破裂部位低、破裂範圍區域胎膜膨出大，手術難度和手術風險高。為了確保手術視野，又最大程度地保護肌肉松弛，麻醉科貢獻了很大的力量。膨出部位和膀胱還有粘連，為保持膨出的胎膜和子宮漿膜完整，除了要圓滿完成縫合，還要做好分離創面的止血。」王主任說。
針線在菲薄的肌層邊緣小心穿梭，3個半小時後，排列密集的針口漸漸拉起一張網……長達9厘米的縫合長度，成為一道葉女士和寶寶的「生命防線」。
據悉，浙大婦院是目前全球極少數能做妊娠期子宮破裂修補術的醫院，早在2021年就已順利完成第一例的子宮破裂修補術。「只要患者信任，我們就不懼挑戰。」有了此前積累，王正平主任醫師團隊對子宮疤痕裂開產婦的修補手術和保胎，有了更多信心。
為什麽會出現子宮破裂？王主任說，有過子宮手術史，包括剖宮產術、子宮肌瘤剔除術、多次刮宮手術、宮腔鏡手術、子宮畸形等的產婦，子宮破裂風險相對較大。尤其是在前次子宮手術疤痕愈合不良，形成子宮憩室的患者，在懷孕前一定要來醫院評估並且引起重視。如果子宮憩室比較嚴重，還需要先手術切除子宮憩室，恢復子宮正常解剖結構後再妊娠。
王正平提醒，如果有子宮疤痕的婦女沒有經過孕前咨詢就懷孕了，特別是有子宮憩室的婦女，懷孕後要特別關註妊娠期有無陰道出血、有無腹痛等情況。在妊娠任何時期出現腹部隱痛不適，一定要及時去醫院檢查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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