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達財經出品 文|李亦輝 編|深海
鋼鐵業大佬戴國芳創立的德龍鎳業，面臨破產危機。
近日，江蘇省響水縣人民法院釋出公告，公開為江蘇德龍鎳業有限公司(下稱「德龍鎳業」)等四家公司預選破產管理人。
公告稱，包括德龍鎳業在內的破產重整四案，債權人人數眾多且法律關系復雜，在區域範圍內有重大影響。目前，上述四案尚處於受理審查階段，是否受理以法院最終裁定為準。
公開資料顯示，德龍鎳業創始人為「鋼鐵大王」戴國芳，此前其白手起家創辦的鐵本鋼鐵，曾號稱「3年超寶鋼、5年趕浦項」。但隨後的擴張中，由於非法征用數千畝田地，2003年被發改委等九部委查處，戴國芳也被判5年有期徒刑。
出獄後，戴國芳在低調中東山再起，仍舊選擇鋼鐵行業，德龍鎳業成為其事業的重心。全國工商聯釋出的2023中國民營企業500強榜單中，德龍鎳業以1695億元的營收位列第47位。
然而，突如其來的破產危機表明，德龍鎳業正在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對戴國芳而言，「鐵本事件」二十年後，再因積極擴張，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這一次，他還能否像上次那樣渡過難關？
陷入破產危機
7月24日，江蘇省響水縣人民法院釋出公告稱，其立案審查的響水恒生不銹鋼鑄造有限公司（下稱「響水恒生」）、響水巨合金屬制品有限公司（下稱「響水巨合」）、響水德豐金屬材料有限公司（下稱「響水德豐」）、德龍鎳業破產重整四案，目前上述四案尚處於受理審查階段，是否受理以法院最終裁定為準。
公告顯示，因上述案件債權人人數眾多且法律關系復雜，在區域範圍內有重大影響，根據破產法等相關規定，現透過競爭方式預選任一家社會中介機構擔任上述四家公司的破產管理人。
根據介紹，德龍鎳業是一家鎳合金專業冶煉的民營企業，公司成立於2010年8月，註冊資本2億元，位於響水縣工業經濟區內。公司主要經營鎳合金生產與銷售。
而響水巨合、響水德豐，同樣均位於響水縣工業經濟區內，系德龍鎳業全資子公司。而響水恒生則由戴國芳親屬持股。
另據全國企業破產重整案件資訊網顯示：
「響水縣灌江新城建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灌江新城」）」向響水縣人民法院申請「德龍鎳業」破產；
「響水縣融興轉貸服務有限公司」向響水縣人民法院申請「響水恒生」破產；
「響水縣新港建設發展有限公司」向響水縣人民法院申請「響水巨合」破產；
「響水縣德瑞新材料有限公司」向響水人民法院申請「響水德豐」破產。
天眼查顯示，德龍鎳業由戴笠持股60%，黃荷琴持股40%且擔任總經理；上述響水恒生不銹鋼鑄造有限公司，由黃荷琴持股60%，錢偉明持股40%。
據媒體報道，戴笠為戴國芳之子，黃荷琴為戴國芳的妻子，錢偉明為戴國芳的女婿。將妻兒推到前台，自己隱身幕後的戴國芳，仍擔任德龍鎳業董事長一職。
據「佛山市金屬材料行業協會」發文，今年2月1日，中國冶金報社社長助理陳某某在微信朋友圈釋出了一組照片，顯示江蘇德龍集團與中國冶金報社簽署了戰略合作協定。
文章稱，中國冶金報社黨委書記、社長陳玉千帶隊前往江蘇省鹽城市響水縣，在江蘇德龍鎳業有限公司與戴國芳董事長、吳文南常務副總經理等領導舉行了正式會談。
從公開資訊來看，戴國芳近些年異常低調，這也是其為數不多「公開」露面的時候。另有訊息顯示，2022年11月14日，德龍集團董事長戴國芳應邀出席了本屆峇里島二十國集團工商峰會（B20）閉幕式。會後，印度尼西亞總統佐科會見了戴國芳。
而突然陷入破產危機的德龍鎳業，同樣頗為神秘，可公開檢視的資料寥寥。
官網顯示，公司擁有中國籍員工8800余人，印尼籍員工1萬余人，已經形成以煉鐵、煉鋼、軋鋼、固溶酸洗、冷軋一體化為生產格局的全流程產業鏈。
在鹽城當地，德龍鎳業已成為民營龍頭企業之一。2023年6月29日，由鹽城市工商聯、發改委、市場監管局等八個部門聯合主辦並釋出的「2023鹽城民營企業100強」榜單顯示，德龍鎳業實作營業收入1539.64億元，位居榜首。
而在當年9月12日全國工商聯釋出的2023中國民營企業500強榜單中，德龍鎳業以1695億元的營收位列第47位。
在2024新財富500創富榜上，德龍鎳業的戴笠家族以255億元財富排在113位。
困境來自何方？
既不發債也不是上市的德龍鎳業，外界很少知道其詳細財務數據。其真實狀況究竟如何，或授權以從相關合作方的披露中，找到蛛絲馬跡。
德龍鎳業官網顯示，公司積極進行海外布局，與一重、象嶼合資，投資近30億美金在印尼蘇拉威西省建設鎳鐵冶煉計畫，目前一期、二期已基本建成投產。
對印尼的大筆投資，德龍鎳業拉來了央企一重集團。A股上市公司中國一重公告稱，2018 年7月12日，經國務院國資委批準，中國一重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一重集團」）對印尼德龍鎳業有限公司（下稱「印尼德龍」）投資。
2021年6月28日，中國一重公告擬以現金23.92億元收購控股股東一重集團持有的中品聖德38.74%股權。交易完成後，中國一重將持有中品聖德38.74%股權，並間接享有印尼德龍23%的權益。
印尼德龍主要業務活動為采礦產品的加工和精煉，主要產品是鎳鐵。今年3月13日，中國一重在回復上交所問詢函時透露，穿透後印尼德龍控股股東及持股比例分別為一重集團持股28%、中國一重持股 23%、德龍鎳業持股48%、響水康陽貿易有限公司持股1%。
中國一重在回復監管函時還表示，印尼德龍預計2023年度的凈利潤約為負18-22億元，上市公司間接持有印尼德龍股權比例為23%，按照持股比例計算預計確認投資收益約虧損4-5億元。
從鎳鐵市場價格看，2023 年鎳鐵價格整體處於階梯式下行。印尼高鎳生鐵到港含稅市每場平均價從年初的 1360 元/鎳點，到四季度末降至 915 元/鎳點，全年降幅為 32.72%。
中國一重的回復公告還透露，德龍鎳業出現資金周轉困難，按期歸還中國一重的貨款存在一定的風險。公司原計劃德龍鎳業用印尼德龍的分紅，專門用作償還其剩余裝置貨款。
但在2023年，鎳鐵市場行業環境快速惡化。截至今年3月13日公告時，中國一重收回欠款2.08億元，剩余7.78億元計劃將按照每月0.5億元進度進行回收，直至將全部9.86億元資金全部收回為止。
在2023年，對印尼德龍的投資，成了導致中國一重虧損的重要因素。公司4月29日釋出的2023年年報顯示，2023年公司實作營業總收入171.67億元，同比下降28.13%；歸母凈利潤虧損27.08億元，上年同期盈利1.03億元。
年報中中國一重表示，由於國際鎳產品價格下跌，公司參股的印尼德龍的盈利能力下降，由盈轉虧，導致公司按權益法確認出現了投資虧損。
值得關註的是，本次申請德龍鎳業破產重整的灌江新城，隸屬於響水縣財政局。響水恒生、響水巨合和響水德豐三家公司的破產重整申請人，同樣來自於響水縣財政局旗下公司。
聯合資信在灌江新城2024 年跟蹤評級報告中指出，該公司與德龍鎳業及其下屬子公司業務往來較多，且往來款和債權投資資金合計規模較大，存在一定的資金回收風險。
具體而言，灌江新城的商品貿易業務銷售物件、出租業務生產線承租方均為德龍鎳業子公司；截至 2023 年底，公司應收德龍鎳業下屬子公司商品銷售款項和租金合計 3.67 億元以及債權投資款 7.55 億元，需關註上述資金回收情況。
另據天眼查顯示，從今年2月份以來，德龍鎳業累計新增16條被執行資訊，被執行總金額2.35億元，同時截至目前股權凍結記錄多達23條。
總體來看，房地產市場下行的背景下，鋼鐵行業受到影響，企業盈利大不如從前，作為大型民營不銹鋼生產企業德龍鎳業，自然也會受到波及。
激進擴張埋雷
除了外部環境的因素，德龍鎳業陷入如今的境地，或與前些年的大舉擴張不無關系。
據媒體報道，德龍鎳業創始人戴國芳，出生於1964年，老家位於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湟裏鎮瀆南村，由於家庭貧困，年僅12歲的他便從初中輟學放牛，幾年後開始做泥瓦匠謀生。
幹了幾年又苦又累的建築之後，他感覺這個工作沒有前途。於是買了一輛手扶拖拉機，和父親一起在鄉下城裏到處收廢鐵，然後再送到廢品收購站，賺些差額。
戴國芳在商業上似乎有特別的天賦，就在做廢鐵收購生意期間，他花錢去買一台壓塊的機器，為的是將收來的碎鐵壓成鐵塊，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
上世紀90年代，蘇南模式如日中天，各種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戴國芳不甘為人後。早與鋼鐵結緣的他，在有了一定的原始積累後，購買了3台30噸的小電爐，開始煉鋼。
以此為起點，戴國芳又連續承包租賃了瀕臨倒閉的六個國有鋼鐵企業，這讓他賺到了更多的錢。1996年，戴國芳在常州註冊了江蘇鐵本鋼鐵有限公司，據說彼時他已有1億元的身家。
但戴國芳不想做一個貪圖享受的「暴發戶」，他想做大事。而此後的鐵本也發展迅速，至2003年公司年銷售收入25億元，戴國芳本人也進入當年中國400富人榜。
走上人生巔峰的戴國芳，開啟了下一場豪賭，一個總投入10億元，年產260萬噸寬厚板的計畫誕生。
但據了解，短短6個月時間裏，戴國芳產能計劃就翻倍達到840萬噸級，規模占地從2000畝攀升到9379畝，總投資106億元。
「三年超寶鋼、五年趕浦項」，戴國芳放下豪言。但由於非法征地，其後中央派出國家發改委、監察部、國土部等九部委嚴加查處，成為轟動一時、舉國震驚的「鐵本事件」。苦心經營多年的鋼鐵王國轟然坍塌，戴國芳身陷囹圄5年。
2008年11月，恢復自由的戴國芳回到了老家。經過兩年時間的蟄伏，他重回鋼鐵行業，在距離其武進老家370余公裏外鹽城市的黃海邊上，創辦了德龍鎳業。
二次創業後，戴國芳家族控制的德龍鎳業，擴張依舊激進。除了官方披露的與合作方在印尼投資近30億美元，在國內德龍鎳業也大手筆投資。
2020年12月16日，溧陽德龍高端不銹鋼熱軋計畫簽約儀式在江蘇省中關村高新區舉行。戴國芳和兒子戴笠，以及溧陽市相關領匯出席了簽約儀式。
該次簽約的計畫總投資176億元，主要生產高端不銹鋼300系產品，預計在2021年下半年全面投產。
2023年2月18日，德龍鎳業投資的眾拓二期高速線材軋制計畫開工，計畫計劃總投資20億元，建成後可形成年產40萬噸不銹鋼高線能力，預計年銷售60億元，年納稅1億元。
媒體報道稱，目前戴國芳旗下在中國和印度尼西亞的鋼鐵產能總計約900萬噸。據彭博社報道，德龍鎳業已成為僅次於青山集團的全球第二大不銹鋼供應商。
從普通泥瓦匠逆襲到鋼鐵大王，戴國芳做到了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難得的是，他走出囹圄後，還能夠東山再起。但如今已60歲的他，再一次來到了懸崖邊上，還能再創造奇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