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北韓軍隊在庫爾斯克地區作戰的視訊大量曝光,尤其是一段北韓士兵在向日葵地裏,四處躲避烏軍無人機的視訊,更是讓很多人感慨:哪怕是有鋼鐵意誌和信仰加成的精銳士兵,也抵擋不了廉價自殺無人機的攻擊啊。那麽,民用無人機在戰場上,真的就無法破解了嗎?
其實,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民用無人機大行其道的戰爭,大部份介於「局部戰爭」和「武裝沖突」之間,與一般認知下的「資訊化戰爭」差異較大,交戰雙方整體的武器裝備技術水平與套用能力一般低於軍備技術強國水平,作戰存在大國介入下的明顯「代理人戰爭」特點。這讓交戰雙方或其中一方在獲取武器裝備上往往有著相當大的限制與門檻,無法持續而充分地獲得大國的正規武器裝備支持。但一般其支持的外部勢力又普遍允許甚至鼓勵其透過民用市場自行獲得與「手搓」作戰裝備解決有關問題。這就造成了這些局部戰事中大量非正規武器裝備大行其道的原因,民用無人機大量「參軍」僅僅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標誌。
不過相比用煤氣罐改裝土造大炮炮彈、用民用卡車改裝自爆工具、用皮卡改裝輕型武裝車輛等辦法,民用無人機確實具有技術更為先進、運用價值更大等優點。也是局部戰事中目前技術最為先進的裝備,從它們的大量套用來看,其實也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民用高科技一定會優先用於軍事或戰爭領域的普遍特點。而中國作為世界現代制造業的中心、民用無人機領域的超級生產強國地位,又在很大程度上為世界各地戰事能夠大批次采購和使用民用無人機準備了客觀條件。
但從根本層面思考,民用無人機能夠被各路正規和非正規武裝人員青睞的最大優勢,還在於其幾乎不需要專業培訓的民用裝備「零門檻」使用條件,以及現代移動拍攝通訊條件加持下「居高臨下」的資訊偵察有利條件。這讓持久戰事下訓練條件不足的人員也可以很容易進行掌握,並進而運用無人機的拍攝技術快速掌握戰場環境資訊。這實際上起到了以往需要很大投入和經驗才能培養出來的偵察兵的作用。在戰場偵察情報資訊至關重要的今天,民用無人機幾乎可以在一夜之間讓普通民間人員或新兵變身基礎偵察兵,並讓本來是烏合之眾的非正規武裝力量也可以快速掌握戰場資訊能力,這種作用就相當突出了。甚至,這一現象還開始反向影響相當軍事技術強國的特種作戰力量建軍思維,讓類似裝備成為了現代偵察兵(特種兵)的一項必要配置。
至於這些無人機原本作為民用作業冗余的攜帶有限載荷能力,更是被缺乏正規空中力量各路非正規武裝當做袖珍轟炸機而玩出不少花來。由於民用無人機高度低,雜訊小,很難在遠距離被發現,其攜帶的各種手榴彈、迫擊炮彈等爆炸彈藥也讓對手們防不勝防。特別是在交戰距離近、強調快速精確火力打擊的城鎮地區作戰環境,民用無人機客串轟炸機的作用又得到了進一步放大,甚至其針對天頂近乎垂直打擊的優點,還在相當層面上代替了傳統迫擊炮、無後坐力炮以及反坦克飛彈的地位。這應該是很多專業分析人士無法事先發現或者預測的,也在另一方面影響了未來軍事作戰彈藥與軍用無人機的發展理念。
結合以上資訊來看,民用無人機一方面透過其低廉的成本作為代用品解決了很多以往高價值專用武器裝備與軍事人員才能解決甚至不易解決的作戰問題,另一方面還具有上手極其簡單和作戰表現相對高效的特點,因此成為了這些局部戰事中的明星裝備。
民用無人機在軍事領域和實戰上的表現雖然亮眼,但納入專業視角分析,其實也很容易發現很多民用無人機在戰場上天生不足,但不易被非專業視角下很快發現的短板。
首先是抗幹擾能力不足。
這是民用無人機產品在真正戰場上需要面臨的最大麻煩,但因為大部份局部戰爭中整體水平較低,作戰雙方普遍缺乏電子幹擾類裝備,往往在非常「幹凈」的電磁環境下進行作戰,這讓民用無人機的操控和資訊收集傳送幾乎沒有多少限制,才有了最大限度發揮其軍用潛力的機會。但從這些無人機的研制初衷來說,民用企業並不需要考慮家庭和小範圍民用使用條件之外電磁幹擾的影響,出於成本考慮也沒有投入較大物力進行針對升級的需要。但一旦遇到真正高強度軍用作戰環境,民用無人機這一弱點就很容易暴露出來。
理論上,現有大部份軍用電子幹擾裝置都可以對民用無人機的訊號進行很明顯的影響,甚至相當部份民用大功率電磁波發射裝置都可能形成幹擾或壓制效果。俄烏戰事中,電子戰幹擾能力相對強的俄軍方面也運用戰場電子戰裝置對烏軍改裝民用FPV無人機作戰效能造成多次壓制。而在可預見的較長時間內,民用企業並不會、也不需要刻意強化這部份在軍備領域才會明顯的「短板」,這也成為可預見時間內大規模現代化作戰中無法讓民用無人機大量參戰的最直接障礙。
其次是作業系統的安全問題。
現代民用無人機已經不是簡單的「飛行相機」,而更應該看成某種「可飛行遙控智慧型手機/電腦」來理解,因此其采用的開源作業系統,也可以成為另一種安全隱患。要知道如今高度專業化、封閉性更高的現代防空電腦系統,美軍也能利用「舒特系統」進行壓制甚至將其癱瘓,利用病毒入侵開源作業系統,更是小菜一碟。一旦民用無人機的作業系統遭到入侵,很可能出現無法使用,或者將彈藥丟進自家陣地等問題。
最後是攔截門檻低。
由於完全以民用市場需求和民用標準設計制造,民用無人機也不考慮對抗真正的軍備武器射擊需求,四軸飛行設計也不存在任何動力冗余考慮,任何輕武器和防空彈藥只要擊中就能使其無法使用,所以民用無人機擊落並不難,難的是「低小慢」的飛行特點,導致難以發現;難的是造價低廉,導致用常規防空飛彈攔截,容易攔破產。
不過對於中國來說,針對這些「低慢小」目標研制專用低成本防空武器,可以說是信手拈來。近年兩次珠海防務展上,國內軍工企業就充分展示了上到雷射、微波類定向能反無人機武器,中到低成本反無人機防空飛彈和高炮、下到個人反無人機殺傷/幹擾槍的完整的針對性防空體系,而且部份攔截裝備已經成功出口並在對應任務中得到了客戶的良好評價。而再極端一些考慮,民用無人機產能足夠充沛時,甚至可以用極限一換一的辦法,用等數量低成本無人機進行自殺式撞擊進行應對。而無論上述哪種辦法,對擁有強大制造業支撐的國家都不算真正的問題。
綜合來看,民用無人機本身並不是無懈可擊的,是現有的低技術戰場環境放大了它的優點,回避了它的短處,形成了「民用無人機包打天下」的認知錯覺。在真正的「復雜電磁幹擾環境」下,無人機的上述短板都會充分暴露或者被反向利用。
其實,民用無人機最拿手的任務,還是敵後滲透和特種情報工作。近段時間大陸無人機愛好者往金門、馬祖地區放飛無人機,在東京灣向日本直升機航母放飛無人機進行拍攝的行為,軍事層面上就有很明顯的特種作戰與情報偵察意味。
而在邊境巡邏、反恐處突、緝毒等復雜風險行動中,民用無人機也可以配合其他現代監控手段,充分為有關部門提供即時情報資訊,減小人員直接參與的壓力。必要時這些無人機也可以參照現有戰例,對武裝毒販、恐怖分子頭目等重要目標進行現場「斬首」等特種行動。而在日常的普通社會治安活動當中,民用無人機更是已經大範圍廣泛套用並行揮了重要作用,成為現代資訊化社會治理的一部份。當然這就已經是題外話了。
最後再總結一下,民用無人機在軍事領域套用,帶給各國的啟示:
首先,民用高科技和軍用高科技的套用分野仍然明顯,但融合趨勢顯著。 這是國家推進軍民產業融合的現實條件。
其次,非正規作戰環境和非戰爭狀態下,大量使用民用高技術裝備是大勢所趨。 這是現代社會治理成本不斷上升,戰爭與非戰爭行為、軍事行動與非軍事行動區分不斷精細化的結果。
再次,強大的民用制造業實力,對國防和社會治理現代化有明顯的推進和支撐效果。 這是建設現代化國防,必須充分兼顧軍民產業的理由,也是歷史和現實的經驗教訓。
最後,獨立自主的高科技制造業和產業鏈是國家和國防安全的重要保障。 這種要求對中小國家過於苛刻,但對真正的大國,特別是標榜獨立自主的現代大國來說,則是實作這一目標的必須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