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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83年入伍,轉業副局退休,結果發現檔案裏6個字:此人不可重用

2024-12-24軍情

"此人不可重用"——六個字,一道判決書,埋藏在我的檔案裏整整三十五年。

說來可笑,直到退休前的這個下午,我才在這間堆滿灰塵的檔案室裏,發現了這個改變我一生的秘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泛黃的檔案袋上投下條條陰影,那朱紅色的字跡像是一把利劍,刺痛了我的雙眼。

誰能想到,我戚國強在部隊時榮立過三次三等功,轉業後從一線民警做到副局長,人生履歷看似光鮮,卻從未知道自己檔案裏藏著這樣一個"烙印"。那字跡依稀是用鋼筆寫的,透過已經發黃的紙張,依然能看出用筆之重,仿佛寫字的人要將什麽深深刻進紙裏,刻進我的命運裏。

"哢嗒"——門外傳來腳步聲。我慌忙想合上檔案,卻不小心帶落了一張照片。那是我年輕時的樣子:濃眉大眼,目光堅定,嶄新的軍裝襯得腰板筆挺。1983年盛夏,我剛入伍時的樣子。

照片邊角已經微微卷起,背面意外露出一行褪色的鉛筆字:"倔強如牛,忠誠似馬,不失為一......只可惜......"

後面的字跡模糊得看不清了。我攥緊照片,忽然想起了那個人——我的指導員杜長河。

辦公室的燈忽明忽暗,我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是1983年的夏天,河南信陽的軍營。蟬鳴聲裏,我們新兵連正在進行佇列訓練。

"稍息!立正!"張教導員的聲音像炸雷般在耳邊炸響。剛入伍的我們笨拙地擺動腳步,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戚國強!出列!"

我大步跨出,軍裝還帶著倉庫的樟腦味,褲線筆挺得能劃破手。

"報告首長!新兵戚國強向您報到!"

"你小子,"杜長河指導員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隊伍前面,瞇著眼打量我,"聽說你昨晚偷偷跑靶場練槍?"

我心裏一驚,卻挺直了胸膛:"報告首長!是!"

"為什麽去?"

"報告!我打靶成績不好,辜負了組織的期望!"

杜指導員聞言楞了一下,隨即笑了:"好個辜負組織期望。那你知道違反紀律該怎麽處分嗎?"

"知道!請首長處分!"我聲音洪亮。

他繞著我走了一圈,忽然問:"你老家是農村的?"

"是!"

"種過地?"

"種了十八年!"

"難怪。"他若有所思,"跟老黃牛似的,認準一條路就往前闖。"轉頭對張教導員說,"讓他去養槍室當助理員。"

我一楞:"報告首長!我想去偵察連!"

"你以為當兵就是蠻幹?"杜指導員臉色一沈,"組織叫你去哪就去哪!"

就這樣,我成了養槍室的助理員。每天擦拭槍支,檢查機械,一絲不茍。別人都說這活兒枯燥,我卻樂在其中。三個月後,我寫出了一份【自動步槍保養心得】,竟獲得了團級嘉獎。

"你小子倒是有股子鉆勁。"杜指導員拿著我的心得,眼裏有贊賞,也有憂慮,"就是太死心眼。記住,當兵不光要有血性,還得有靈性......"

那時的我不明白這句話。直到後來......

1987年的那個冬夜,大雪紛飛。

我裹緊軍大衣,在營區巡邏。風雪模糊了視線,卻掩不住三號庫房門縫透出的那一絲異常亮光。

那時我已經是副排長,負責管理軍需庫房。按規定,遇到異常情況應立即報告值班室。但我心想,自己熟悉每一個庫房,處理起來比別人更有把握。

"什麽人?出來!"我拔出配槍,貼著墻壁慢慢靠近。

庫房裏傳來細微的響動,還有壓低的說話聲。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至少兩個人!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快點,多拿幾件,明天好帶回家......"

是新兵小張的聲音。老劉是他的老鄉,明天要回老家探親。

我咬了咬牙,準備悄悄退開,裝作沒發現。但轉念一想:庫房安全,是組織交給我的責任。戰士犯錯,就要及時糾正。否則,以後怎麽帶兵?

"都出來!"我厲聲喝道。

庫房裏的響動停住了。片刻後,小張和老劉低著頭走了出來。他們手裏還抱著幾件新軍裝和一小桶煤油。

"報告排長!我......"小張結結巴巴。

"把東西放下!"我舉起配槍,"抱頭蹲下!"

老劉嚇得一哆嗦,煤油桶砸在地上,"咣當"一聲。濃烈的煤油味在寒風中彌漫。

"戚排長,求求你......"小張跪在雪地裏,"老劉家裏實在太窮了,他爹病重......"

我心裏一軟,但隨即又繃緊了臉:"再窮也不能偷!馬上去值班室領處分!"

"不能去值班室!"老劉突然站起來就跑。

"站住!"我舉槍對天,"再跑我就開槍了!"

但他沒有停。夜空中響起了一聲槍響,驚醒了整個營區。

警報聲響起時,我看見杜指導員失望的眼神。那眼神,比嚴寒更冷。

"戚國強,"他的聲音沙啞,"你知道老劉他爹得的是什麽病嗎?"

我搖頭。

"肺癌晚期。老劉探親,是回去送他爹最後一程。"杜指導員重重嘆了口氣,"就因為你這一槍,他可能見不到他爹最後一面了......"

那天夜裏,我一直站在值班室外的雪地裏。

老劉被送去禁閉室,等待處分。我寫完檢查,正要離開,卻聽見值班室裏傳來爭執聲。

"必須嚴懲!"政委說,"擅自動用武器,這是重大違紀!"

"可是......"杜指導員的聲音有些疲憊,"戚國強這孩子,是真不知道變通啊。"

"他就是太固執,這樣的性格,以後帶兵怎麽行?"

"要不......"杜指導員沈默了一會,"讓他轉業吧。"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轉業?那可是要離開軍營啊!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我站在禁閉室外,聽見裏面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老劉,"我隔著鐵門喊道,"對不起......"

裏面沈默了一會,傳來沙啞的聲音:"排長,我不怪你。是我自己......"

第二天,我主動請求給老劉做擔保,讓他提前出禁閉,趕緊回去探親。可杜指導員卻搖搖頭:"晚了。他爹,昨晚走了。"

我呆立在原地,仿佛被人當頭澆了盆冷水。

"國強啊,"杜指導員拍著我的肩膀,"你知道為什麽我總說你太固執嗎?當兵,要講原則,但更要講人情。你的忠誠和執著,是好品質。可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的話,我聽進去了,卻又沒完全明白。直到轉業前那天,他把我叫到辦公室。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課,"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等你到了新單位,自己開啟看。"

那時我心裏有氣,根本就不打算看。而現在......

轉業那年,我被分到市公安局。

剛到派出所報到那天,我還穿著筆挺的軍裝。辦公室裏,濃重的煙味中飄著股泡面香。值班民警老王咬著煙頭打量我:"當過兵的?看你這派頭,準是個較真的主。"

我沒說話,只是默默整理著辦公桌。桌上有個相框,照片已經泛黃,是我和杜指導員的合影。他給我的信封,我一直沒舍得拆,鎖在抽屜最底層。

"轄區有個釘子戶,整整折騰了仨月。"老王遞給我一份材料,"你小子既然愛較真,這案子交給你了。"

那是我接手的第一個案子。釘子戶老陳,獨居老人,為了多要點拆遷補償,死活不肯搬。街道、居委會來了好幾撥人,都吃了閉門羹。

我翻開檔案,發現老陳是個退伍老兵,參加過抗美援朝。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穿上了軍裝。當我立正敬禮,喊出"首長好"的時候,老陳渾濁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沒提拆遷的事,只是聽他講起戰場上的故事。他的右腿落下殘疾,但每次說起那段歲月,臉上都帶著自豪。

一周後,我發現老陳的傷殘證過期了。我主動幫他辦理續期,還聯系街道給他申請了低保。兩個月後,當我拿著新的補償方案再次登門時,老陳終於點頭同意搬遷。

"小戚,你小子有兩下子啊!"老王豎起大拇指,"不過你也太費事了,這案子原本一個月就能辦完。"

"群眾工作,哪有什麽速成的?"我笑著回答。忽然想起杜指導員的話:要講原則,但更要講人情。

漸漸地,我在基層有了點名氣:辦案雖慢,但群眾服氣。十年後,當我從派出所所長升任刑偵隊長時,老王打趣道:"你小子,認死理反倒成了優點。"

可我知道,這哪是認死理,分明是學會了用心去感受他人。只是,那個信封,我始終沒有勇氣開啟......

"小戚,聽說你要退休了?"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擡頭一看,是已經退休的溫誌平處長,拄著拐杖站在門口。他的頭發全白了,但目光依然銳利。

"溫處長......"我下意識地要合上檔案,卻被他按住了手。

"讓我看看。"他接過檔案,目光落在那六個字上,忽然笑了,"三十五年了,你現在才看到啊。"

我楞住了:"您知道這事?"

"當然。"他坐在我對面,"這是杜長河寫的。他臨終前告訴我的。"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重重地磕在地上:"杜指導員...去世了?"

溫誌平嘆了口氣:"去年冬天的事。他走之前一直念叨你,說欠你一個解釋。"

我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那年你轉業前,他特意來找我。"溫誌平的聲音沈穩有力,"他說:'老溫啊,我這輩子帶過的兵,就屬戚國強最讓我放心不下。他太正直,太執著,這樣的性格在部隊,早晚會吃大虧。但這孩子在基層幹,一定能成大器。你幫我照看著點。'"

我的眼前忽然模糊了。那個雪夜,那聲槍響,那個沒來得及見父親最後一面的老劉......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知道這些年群眾怎麽評價你嗎?"溫誌平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檔,"這是上個月群眾意見調查。他們說,戚局長辦案雖然慢,但從不走過場,案案都辦到百姓心坎裏。"

我顫抖著手,終於開啟了那個塵封多年的信封。裏面只有一張紙條:

"國強:固執是你的缺點,但用對了地方,就是最大的優點。願你在新的崗位上,成為一把百姓信賴的尺子。"

夜幕降臨,檔案室的燈早已熄滅。我還坐在那裏,看著手中的檔案和信紙。

那六個字——"此人不可重用",在黑暗中依稀可見。三十五年了,我以為這是命運給我的嘲諷,卻原來是杜指導員給我的最後一課。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的固執會在軍營裏遭遇重重阻礙,卻也明白這種性格放在基層,會成為一把標準的尺子。他用這六個字為我指明了方向,讓我在另一個戰場上,書寫了不一樣的人生。

想起這些年經手的每一個案件:該走的程式一個不少,該查的細節一處不漏。群眾笑話我太死板,卻在遇到難事時,總會說:"找戚局長準沒錯。"

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新一批年輕警員正在換崗,他們也將像當年的我一樣,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座城市。

我輕輕摩挲著檔案上那六個字,忽然明白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正如這六個字所說——"不可重用",因為我就是我,一個執拗的老兵,一個固執的警察,一把百姓信賴的尺子。

收拾好檔案,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張發黃的照片。年輕的戚國強仍然挺立如松,目光堅定。我對著照片笑了:

"老杜,你放心,這一輩子,我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