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電影【金剛川】,我們對誌願軍高射炮兵在北韓戰場上的表現有了新的認識,透過那一個個讓人血脈噴張的鏡頭,我們見識了誌願軍高射炮兵的英勇頑強,也體會了他們的艱難困苦,其實,這部電影只是側面展現了誌願軍高射炮兵在一個局部戰場上的故事,對這支特殊部隊的描寫並不是那麽全面,下面我們就從多個角度來詳細了解一下他們的傳奇:
一支從弱到強的特殊部隊
我軍擁有高炮部隊的起步時間很晚,盡管早在國內革命戰爭和抗日戰爭時期也曾消滅過敵人的空中力量,但多數都是在地面機場完成的,也曾經出現過用步槍,機槍打飛機的戰列,但數量很小且多屬巧合。到了解放戰爭後期,我軍占領的城市多了,需要保護的工廠和重要設施也逐漸增加起來,於是,為了防止敵人的空襲,我軍才開始有了防空部隊,這些部隊最初都是由各野戰軍、各軍區在自己的建制和轄區內組織而成,武器來源主要是從日軍手裏繳獲和一部份從蘇聯引進的高炮。1950年9月,為了對這些隸屬於各野戰軍、軍區的防空部隊實施統一領導,也是為了著手應對韓戰不斷擴大的局面,中央軍委才決定成立解放軍防空司令部,而且,直到1951年1月7日所有城市防空部隊才統一劃歸為防空軍建制,我軍也才正式擁有了防空軍高射炮兵。
1950年10月,隨誌願軍首批入朝作戰部隊入朝的高射炮兵只有隨38軍同行的高炮14團和隨39軍同行的高炮1團,而由於高炮14團剛一走出國門不遠就遭到了美軍空襲,並且因損失嚴重而不得不返回國內休整補充,因此,首批出國作戰的高炮部隊就只剩下高炮1團一個團。該團共裝備有日制75公釐口徑的高射炮36門,這種高炮是日本人上個世紀20年代研制的裝備,不僅技術落後而且還很笨拙,既沒有炮瞄雷達也沒有自動指揮儀,發射一發炮彈至少要12個人操作,用時要幾十秒鐘。然而,就是這僅有的36門高炮也沒有隨部隊全部進入北韓,其中的12門高炮還被留在了鴨綠江渡口中方一側負責保衛渡口免遭美機轟炸的任務,更有甚者,隨39軍入朝的另24門高炮經雲山戰役一戰後,便幾乎全部損壞,也不得不於第二天就撤回國內等待換裝了,也就是說,到了此時,整個誌願軍入朝部隊中就連一門高炮也沒有了。
當時的美國空軍肆無忌憚極為囂張,他們飛入北韓領空,甚至飛臨中國邊境領空如同空中散步,低空飛行掠樹梢,貼房頂,追打車輛和行軍隊伍敢鉆山溝,轟炸我軍陣地時,我軍士兵甚至能夠看到美軍飛行員的眼睛。沒有空軍,再沒有高射炮兵,我們就等於把自己的天空拱手讓給聯合國空軍肆意妄為了。入朝作戰之初,誌願軍後勤保障跟不上,運輸車輛損失嚴重,戰場傷亡率高等問題都與美軍空軍的瘋狂肆虐有著密切的關系。
為了迅速扭轉對空作戰的被動局面,我軍迅速從蘇聯進口了蘇制85公釐和蘇制37公釐高射炮裝備部隊,這兩種高炮都是蘇軍在二戰末期使用的武器,其效能是我軍高炮部隊之前所使用的日式高炮不能同日而語的,37公釐高炮最大射程8500公尺,最大身高6700公尺,炮口有消焰器,並裝有自動瞄準具,使用彈夾供彈,既節省了人力也縮短了發射時間,這樣,我軍整體防空能力就得到了很大改善,加上誌願軍空軍的相繼入列作戰,美軍在我方上空任意撒野的狀況才一去不復返了。
戰後統計,整個抗美援朝戰爭期間,誌願軍高炮部隊相繼有61、62、63、64、65等5個野戰高炮師、64個獨立高炮營、21個城防高炮團及5個探照燈營,2個對空監視團、一個雷達營參加了戰鬥,兵力總數達10萬余人。盡管這點力量還不足以掌控整個北韓天空,但是,有了他們的存在,驕狂的美軍飛行員們卻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天馬行空了。
艱難的戰鬥歷程
誌願軍高炮部隊與美國空軍的第一場戰鬥發生在誌願軍與美軍的首次戰鬥雲山戰役中。高炮1團是隨39軍序列跨過鴨綠江的,其行軍方向是雲山,但是,由於部隊當時是隱蔽行軍,所以只能走夜路,再加上北韓道路已被美軍飛機轟炸過,到處坑窪不平、彈坑連連,而許多逃難的北韓百姓又拖家帶口地向中朝邊界方向逆向而行,因此,用汽車拖著沈重老舊的日式高射炮的高炮1團的行軍速,竟然落在了步兵的後面。
39軍在雲山與美軍騎兵第一師第八團相遇,隨即便對美軍這支王牌部隊進行了分割包圍,經過一夜激烈的戰鬥,猝不及防的美軍第八團被我軍擊潰,其中一個整建制營被全殲。高炮1團歷盡千辛萬苦總算趕到了指定位置,可是,39軍圍殲美軍的戰鬥卻已經接近尾聲,無奈之下,高炮一團只能按命令擔當起39軍打掃戰場部隊的空中掩護任務。
被打得暈頭轉向的美軍不知道已有大批中國軍隊進入北韓,於是急忙派戰機前來探察戰場情況,當敵機發現正有一支部隊在戰場上清理美軍丟棄的武器時,他們便立即向地面我軍發起了攻擊,幾架美軍F80、F47盤旋在雲山上空,瘋狂地投彈、掃射,他們不僅轟炸打掃戰場的部隊,還故意將被我軍繳獲的汽車、坦克、火炮、甚至是四架飛機全部摧毀。發現敵機來襲,擔任空中掩護的高炮一團急忙投入了戰鬥,可是,面對美軍的噴射式飛機,高炮1團第一次齊射竟然沒有擊中一架敵機,原來,我軍的高炮部隊從來就沒有見過噴射式飛機,根本就沒有進行過任何針對性訓練,老舊的日式高炮打一下老式的飛機還行,而美軍的F80飛機平飛速度已達258公尺/秒,俯沖速度更是已接近了音速,按照打老式飛機條例訓練出來的高炮1團,怎麽可能打下美軍如此先進的飛機?
不過,事在人為,一向永不服輸,以弱勝強的我軍官兵臨危不亂,急中生智,高炮團3營9連連長下令所屬部隊把彈著點提前量增加到30倍、把射擊距離拉近到1800公尺,將炮彈爆炸引信縮短到4秒,這意味著炮彈出膛不久就會爆炸,同時也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敵機面前,狹路相逢勇者勝,要想取勝就要付出代價,當敵機再次向我軍高炮陣地撲來,高炮1團沈著冷靜,按照調整後的數據靜待敵機,一聲令下,炮聲轟鳴,第二次齊射果然收到奇效,一架F80從空中拖著長長的濃煙向地面墜落,這是我軍高炮部隊在北韓天空打下來的第一架美國軍機。從此也開啟了我誌願軍高炮部隊的傳奇征程。經過兩天的戰鬥,高炮一團在武器極其落後,部隊不斷損失的情況下,打出了擊落敵機兩架,擊傷十余架的首戰戰果,當然,由於裝備落後,戰後全團只幸存了一門高炮,其余諸炮均不同程度受損。
不過,此戰大大提振了誌願軍高射炮兵的士氣,也為後來繼續與美國空軍戰鬥積累下了寶貴經驗,戰後,炮1團當即返回國內,準備接裝新炮,以利再戰。
得知已有中國軍隊入朝作戰的聯合國軍司令麥克亞瑟不甘心失敗,提出了利用聯合國軍的空中優勢截斷中國軍隊繼續入朝和向北韓運送物資通道的戰略,於是,從1950年11月9日起,大批美軍飛機開始輪番向中朝界河上空襲來。
在中朝界河鴨綠江上的安東(丹東)、吉安、長甸河口各有一座通往北韓的大橋,這是誌願軍入朝的必經之路,也是已經過江的幾十萬將士的生命線,其戰略意義極其重要,我軍不可能讓美軍轟炸機輕易得手,於是,一場誌願軍高炮部隊與美軍轟炸機機群之間的矛與盾的對決就此展開,從而也引發了誌願軍高炮部隊入朝以後的第二戰。
這一仗,美軍37架轟炸機分三個梯隊向鴨綠江大橋發動了攻擊,負責守衛鴨綠江大橋的我軍高炮1團一部和高炮17團早已嚴陣以待,特別是高炮17團更是在鴨綠江兩岸都設定了高炮陣地,形成了一個口袋陣,只待敵機往裏鉆,時至正午,四架美軍F84戰鬥機出現在高炮17團預設空域,指揮員各種口令不斷下達,隨著一聲「開炮」的怒吼,幾十門高炮一起開火,霎時間,鴨綠江上空炮花朵朵,響聲震天,兩架敵機應聲墜地,另外兩架也被打得搖搖晃晃拖著長煙逃離,鴨綠江大橋保衛戰首戰告捷。
自那以後,隨著抗美援朝戰爭各次戰役的不斷進行,美軍空軍對這三座大橋的轟炸幾乎就沒有停止過,僅在11月期間這裏就發生空襲168次,而我軍高射炮兵也透過自己頑強的戰鬥,在裝備落後,數量較少的情況下取得了擊落敵機11架,擊傷敵機69架的豐碩戰果,給了美軍空軍以應有的打擊。
與此同時,在正面戰場上,經過中朝聯軍先後五次戰役的打擊,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終於被逼到了談判桌上,可是,在整個入朝作戰的五次戰役中,由於沒有制空權,誌願軍的整個戰線幾乎完全暴露在美國空軍的狂轟亂炸之下,也沒有前線和後方之分,前線戰場上美軍空地一體的進攻奪去了許多優秀中華兒女的生命,後方交通線上,美國空軍白天轟炸,我們就只得在晚間出動工兵和民工搶修道路和橋梁,最後形成了敵人白天炸我們晚上修的迴圈,因此,加強防空力量一直是我軍迫在眉睫的任務,好在,經過短暫學習的中國空軍此時加入了戰鬥,並在蘇聯空軍的支持下在鴨綠江南岸打出了一條著名的「米格走廊」,使美軍飛機不敢輕易飛進這個區域,另外,讓人感到欣喜的是,誌願軍高炮部隊此時也得到了快速地鞏固和加強,不僅裝備了蘇制高射炮,而且部隊規模也增加了許多,共有4個師和3個團及50個營的我軍高炮以及雷達和高射機槍等防空部隊先後進入了北韓戰場。
1951年8月,為了得到在談判桌上得不到的東西,麥克亞瑟的繼任者李奇微試圖依仗美軍的空中優勢對誌願軍身後的後勤運輸線進行轟炸,名曰「絞殺戰」,其目的是想在北韓北部發生大洪水的基礎上,雪上加霜,徹底癱瘓中朝部隊的後勤運輸線,從而瓦解我軍將士的戰鬥意誌,動搖我軍的防禦戰線,迫使我軍按照他們的意圖簽訂停戰協定,一時間,北韓北部各交通樞紐和重要公路、橋梁、鐵路路段黑雲壓城,相繼遭到了美軍軍機的狂轟濫炸。
美國空軍的瘋狂「絞殺」和煥然一新,枕戈待旦的誌願軍高炮部隊撞了個滿懷,美國空軍對我軍「三角地區」進行集中轟炸,我軍就采取集中優勢兵力重點布防的辦法,調集四個高射炮團和17個高射炮營及6個高射機槍連在該地區密集布防,僅一個月就擊落敵機38架、擊傷68架,對來犯之敵給予了強力回應;敵機為規避我空軍攔截和密集炮火攻擊,實施了沿鐵道線轟炸的新戰術,我軍各高炮部隊就采取「重點保衛,高度機動」的戰術,以大口徑高炮布防重要目標,利用小口徑高炮行動便捷的特點在鐵路沿線展開機動作戰,用遊擊、伏擊等辦法隨時迎擊敵空軍對鐵路沿線的轟炸,以高炮513團為例,該團在定州、宜川一線遊擊作戰四十余天,共有37架敵機被擊落,152架被擊傷,成了讓敵機聞風傷膽的英雄部隊。另外,根據敵空軍對我一線防禦陣地的轟炸,我高炮部隊還將將近一半的力量投放到防禦陣地前沿,以連為單位配屬在各軍陣地附近,采取遊擊射擊、假目標迷惑等措施打擊敵機,使敵軍對我軍防線的空襲變成了隔靴搔癢,根本達不到目的。在著名的上甘嶺戰役中,我高射炮兵奉命參加戰鬥,在激烈的空防戰中,他們大發神威,先後擊落敵機270余架,為最終取得上甘嶺戰役的勝利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整個「絞殺戰」一直持續到1952年6月,歷時近十個月之久,這期間,誌願軍高炮部隊上下一心,前線後方同時作戰,既保障了後方交通的暢通無阻,又配合前線防禦部隊殺傷了敵人,鞏固了陣地,他們已變成了誌願軍中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三.輝煌的戰果
經過多達上萬次的浴血奮戰,誌願軍高炮部隊化蛹成蝶,取得了讓世界震驚,讓祖國人民和前後方野戰部隊滿意,讓敵人聞聲膽寒的英雄部隊,他們在北韓戰場上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共擊落美軍戰機2300余架,擊傷7500余架,擊落敵機的架數量占整個敵軍損失飛機架數的76%,比空軍擊落的敵機數量還多,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敵機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