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山的雪
■向 勇 龍喜濤
艾爾山的冬天是從10月份的第一場大雪開始的。二級軍士長張維山踏著潔白的積雪，快速跑向通訊機房，身後的腳印清晰可見……
一
「班長，所有路線都連線無誤，卻仍然沒訊號。」下士張嘯的聲音裏帶著焦急。
張維山趕忙和張嘯一起檢查傳輸裝置是否報警、網路是否通暢，重新連線收取訊號……
經過一番緊鑼密鼓的操作，訊號終於恢復如初。
二人松了一口氣。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給遠處起伏的山巒蓋上了一張厚厚的白毛毯。鵝毛大雪，也帶著張維山的思緒回到那個冬天。
20多年前，還是新兵的張維山正準備在通訊崗位施展拳腳，卻在第一次專業訓練中被潑了一盆冷水。面對裝置上密密麻麻的電路和天書一樣的圖紙，張維山有些發暈。不服輸的他告訴自己：「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怕什麽？」從水晶頭制作，到傳輸系統操作，他用行動將腦海中的每個問號拉直。
一年前，張嘯被分配到了張維山所在的班，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便頭發有些花白的「小老頭」，張嘯怎麽也不敢相信他就是戰友口中的「兵王」。
去年初，一次重要會議前夕，視訊會議保障任務落在了張維山和張嘯的肩上。
張維山給的光纖布局圖，細到每一個節點、每一個支線。不同顏色的線條代表著不同型別的路線。看著如此精細的圖紙，張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雪天會導致傳輸訊號不穩定，特別是在室外或高樓層，雪覆蓋裝置或路線可能導致訊號衰減，影響視訊會議的流暢性和穩定性……」
偵錯裝置的那段日子，他和張嘯吃住都在車上。零下30多攝氏度的環境中，他們頂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一次次測試，將可能發生的故障都排查了一遍，盡最大努力防止意外……
窗外的雪年年覆蓋大地，也見證著張維山20多年的堅守。
又到了去留抉擇之際，面對熟悉的邊關，他伸出手接住幾片雪花，放在嘴裏。
張維山笑著對張嘯說：「艾爾山的雪是有味道的，比糖更甜。」
休息時，他再一次書寫了延期服役申請。
二
停車，熄火，任務結束後，車輛陸續進入停車場。上士李偉透過後視鏡，看著車後方兩道深深的車轍，他知道這是自己在邊防的最後一個冬天。
12年的戍邊生活，讓李偉對邊境線上的一草一木幾乎了如指掌，他是運輸分隊出了名的「活地圖」。即將告別這條巡邏路，李偉的心情格外沈重。
清潔除塵、加註潤滑油、更換雪地輪胎……滿身油汙的李偉正在車場進行車輛的換季保養工作，他想在走之前把「老夥計」偵錯到最佳狀態。隨著最後一個步驟完成，李偉走出車場大門，等待著駕駛員塗福鑫駕車返場。
幾年前的一個雪夜，剛剛擔任駕駛員的塗福鑫第一次執行夜間任務，李偉坐在副駕駛。夜色中，車輛行進在茫茫草原，像漂泊在白色汪洋中的一葉孤舟。李偉警惕地望向前方，眉頭緊鎖。深夜、大雪，雖說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一向謹慎的李偉心裏還是打起了鼓，他擔心塗福鑫不能順利透過前方那一處急彎。
突然，車輛尾部開始擺動，眼看就要滑向路邊的溝渠。
李偉大喊：「不要踩離合！方向盤朝車尾滑行的方向轉動！快！」
直到塗福鑫安全停住車，他們下車後才發現，由於巡邏路面積雪過厚，車輛深陷雪坑，無法動彈。此時，他們的手機沒訊號，天冷雪深，情況危急。
大家拿起鍬鎬，開始與時間賽跑。北疆的寒冬，冷風刺骨，呵氣成霜。片片雪花落在肩頭，不一會兒，戰友們成了一個個「雪人」。塗福鑫半蹲在地上，雙手握鍬不停地清理車輪下的積雪。經過不懈努力，一個多小時後，他們終於將車輛從雪坑中挖了出來。
「駕駛員是一個特殊的崗位，要做到上車能駕駛、下車能戰鬥。」那次任務歸來，李偉特意囑咐塗福鑫。
如今，塗福鑫已成為連隊的骨幹，不久前還被評選為「紅旗駕駛員」。每一次坐進駕駛室，他的耳畔總會回響起李偉的那句話。
三
董嘉業期待的軍教生活，是金戈鐵馬、吹角連營，是沙場秋點兵。
去年初秋，剛剛大學畢業的董嘉業來到艾爾山邊防連，成為一名邊防戰士。
董嘉業的姥爺是一名退伍老兵。聽著姥爺軍教故事長大的董嘉業立誌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可初入軍營，他還沒有體會到姥爺描述的萬丈豪情，生活就被整理內務、基礎訓練等瑣事填滿了。而且，他的體能和其他戰友也有很大差距，失落感充斥著他的內心。
第一次跑3000公尺，路程剛剛過半，董嘉業就堅持不住了。邁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要花光全部力氣；積雪覆蓋的跑道上，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疲憊不堪；前方戰友的背影在模糊的視線中越來越遠……
董嘉業坐在跑道上大口喘著粗氣，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身影，他已經準備好接受指導員一頓臭罵。沒想到，指導員並沒有責怪他。「我相信自己看兵的眼光不會錯，我剛當兵那會和你一樣，想進步可不能光嘴上說說，咱們底子薄弱就要比別人多付出努力，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那天訓練結束後，指導員給董嘉業講了自己「逆襲」的故事。董嘉業這才知道，天生體能好的人沒那麽多，很多官兵都是在進入軍營後突破自我的。上肢不行就舉啞鈴、腿部無力就練深蹲。伏地挺身、仰臥起坐、平板支撐……只要肯練，一定會有進步。
「加油呀嘉業，你要突破自己！你看終點就在不遠處了！」
又一次體能考核，指導員站在跑道邊大聲為董嘉業鼓勁。那些振奮人心的話語仿佛一股暖流，浸潤著董嘉業的心。他拖著沈重的雙腿奮力奔向終點。
那天，董嘉業第一次跑完了3000公尺全程。指導員訓練中的陪伴、生活中的開導，往日一幕幕浮現在董嘉業的腦海，淚水夾雜著汗水從他臉頰滑落。
漫天飛舞的雪花，散落在營區的每一處角落，也落在每一位邊防戰士的肩頭。正午的陽光透過雲霧，灑向遠方的山脈。
（來源：中國軍網-解放軍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