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其實挺危險的,因為它說出了大明朝為官的真相。
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就是嘉靖說的:「沒有誰是真正的賢臣,賢與不賢也由不得他們,賢時便用,不賢便黜。「
在大明做官,最重要的不是業務能力和職業操守,而是站隊。強如胡宗憲,當他選擇不站嚴黨,也不站清流的時候,那他的仕途也就走到頭了,哪怕他東南抗倭打贏了」不世之功「的一戰。
而站隊最深次的原因就是道長的制衡藝術。
連胡宗憲這種業務能力和職業操守都一流,甚至一開始還是嚴黨嫡系,最終都只能選擇隱退。鄭泌昌何茂才這兩個非嫡系能怎麽辦呢?
從改稻為桑開始,鄭何基本就是在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這項政治任務,雖然對老百姓確實比較嚴苛。等到改稻為桑遇到清流為首的阻力之時,小閣老又直接發文讓他們毀堤淹田。作為下屬,他們能怎麽辦?
很多人肯定會說,你可以不做啊,跟胡宗憲一樣辭官歸故裏不行嗎?
很遺憾,不行。
胡宗憲能辭官的最大原因是他打贏了抗倭一戰,用這個功勞去換一個隱退,加上他之前積累的口碑,嘉靖不太可能把事做得太絕,否則替朝廷賣命的人都會寒心。
如果鄭何跟胡宗憲一樣在改稻為桑的關鍵時刻選擇撂挑子,那他們不但會被清流打壓,嚴黨也會把他們兩人扔得遠遠的。到時候扣你一個執行國策不力,一輩子積攢的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反過來當鄭何被犧牲掉之後,嚴黨還可以以此為由反咬齊大柱。 所以他們犧牲之後,他們的家眷大機率是會被保全的。
以前知乎有一個問題是」沈一石要如何做才能不死?「
其實分析下來會發現,從改稻為桑一開始,沈一石就註定會被拋棄。因為朝廷缺銀子,而沈一石」應該「有銀子,等他拿不出銀子的時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鄭何也是類似,從改稻為桑一開始,他們就被迫卷入了這場政治鬥爭。改稻為桑對他們來說是唯一的政治正確,用鄭泌昌話說就是」一俊遮百醜「。可是清流用這場」改稻為桑「做文章的意願超出了嚴黨的預想,尤其是搬出了海瑞這樣的大殺器。
等到改稻為桑無法進行下去,而且相關的醜行都暴露之時,鄭何除了被扔在前面當棄子還有什麽出路?
想跑?你能跑到哪裏去?家眷還想不想顧了?
鄭泌昌說官員們是衣冠禽獸更多是道出了自己的無奈,他何嘗不想做一個好官,聖賢書的訓誡還歷歷在目。可他們的主觀意願更多被官場生態所吞噬了,只剩下站隊和政治正確。越往上走,越是如此。
從某種程度上,整個大明朝的官員都是嘉靖的玩偶。嘉靖厲害的地方在於,他把士人那套」嘴上都是主義,心裏全是生意「的弱點看得非常透,所以靠銀子和官位就可以籠絡一堆人給他當白手套。 而在這種官場生態中,官員們不是為百姓服務,而是要迎合皇帝的私欲。
所以,賢與不賢,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鄭泌昌自然是看清楚了這點,但他只能隱晦地說出問題;等到辣個男人也看清楚問題之後,他就直接和道長battle了。
而在權力和道德的對峙中,再強大的黑暗也無法吞沒所有的光芒。因此,海瑞雖然下了大獄,但他贏了。而嘉靖花了全部帝王生涯去織就的畸形官場生態,最終也只能宣告失敗。